夜行者:毛福轩烈士传-韶山五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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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的形势风雨突变。

    毛泽东意识到革命力量需要进一步地巩固和增强,这不仅仅是一般群众的参与,更多的是依靠领导力量的培养,逐步地增强革命队伍的战斗力。像毛福轩这样年富力强且斗争经验日臻丰富的好同志,是革命队伍中的中流砥柱。当然一个毛福轩还不足以支撑眼下风起云涌的形势。毛泽东与毛福轩商量,让他逐步地留心考察新党员,加强和巩固自身的战斗力。毛福轩回乡半年来的实践中,许多人在他的指引之下,逐步地向革命队伍靠拢,成为农协和雪耻会的中坚力量,眼看着这些兄弟逐步成长他也是喜上眉梢。

    说到表现最为突出的人员,毛福轩向毛泽东推荐了钟志申、庞叔侃、李耿侯、毛新梅。对于这四个人的情况毛泽东也是了解很多,他点点头对毛福轩的知人善任表示认可,也对这几个人的情况表示满意。他觉得有必要举行一次特别的入党仪式,并且以毛福轩为负责人成立中共韶山特别支部。毛泽东深深地吸了一口纸烟对毛福轩说:“这可是韶山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放眼于湖南地区的农村,这个支部也是第一个!”毛福轩听了毛泽东这番话,心中更加振奋。他不是因为将要成立的韶山支部,而是为眼下这势如破竹的革命形势而兴奋和激动,他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越干越有力量。

    初夏的一天晚上,根据毛泽东的指示,毛福轩分头找建党对象庞叔侃、钟志申、毛新梅、李耿侯个别谈话,进一步考察他们,并拿一些关于党的基本知识的小册子给他们看,进一步提高他们对党的认识。

    六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在毛泽东上屋场住所,一场庄严而神圣的入党仪式即将进行。屋外晚风习习的夜色中,是此起彼伏的蛙鸣,静谧之中透着勃勃生气。毛福轩他们几个矫健的身影,踏着满地的月光朝着上屋场走去,这里是他们心中向往的地方,是他们信仰追求所在。他们登上毛泽东卧室的杉木楼梯,就像是登上神圣的信仰之梯,一时间将自己的人生和信仰攀升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毛福轩也像一个新党员一样兴奋不已,他感觉把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一起带上了革命的道路,自己无比的光荣和自豪。

    毛泽东在阁楼上高兴地迎接他们,和大家亲切握手,让大家围着阁楼中央地方坐下。桌上又粗又大的桐油灯芯,吐着黄灿灿的火苗,映照着同志们严肃、兴奋、庄严、激动的面容。毛福轩从身上取出一本《入党须知》,拿出夹在书里的马克思头像和印在纸上的镰刀、锤子党旗,郑重地放在桌子上。毛泽东从容地走到桌前,首先祝贺四位同志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然后讲述了党的性质、纲领和任务,以及在农村建立党组织,开展农民运动的意义。毛泽东讲这些是入党之前的一次信仰教育,他特别和这几位强调的是要像毛福轩同志一样,不仅在工作上要有一股冲劲,一股干劲,最重要的是还要有一颗恒心,有时候甚至还要有一颗狠心。革命有高潮就有低谷,有胜利就有失败,有获得就有失去,有时候甚至要付出自己的生命,要付出亲戚朋友的和同志的生命,这就是革命道路上明知危险,还需要坚持的地方。不能因为一时间形势好了就一窝蜂地参加革命,更不能因为形势低迷了就做缩头乌龟。这一点毛福轩同志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他从自己主动投身革命,在长沙半工半学,到安源去从事工人运动,再到回乡里来从事农民运动——不管革命的形势如何变化,他都始终以一颗红心对待革命事业,这颗红心就是我们以后能够无往而不胜的法宝。

    在毛泽东的主持下,这几个人的宣誓仪式正式开始。同志们在马克思像前和党旗下,跟着毛福轩宣读誓词。宣读完毕,毛泽东代表上级党组织宣布韶山党支部成立,毛福轩为党支部书记,支部秘密代号为“庞德甫”。接着毛福轩和大家研究了革命形势和斗争策略,部署了新的战斗任务。毛泽东心里清楚眼下的形势看似红红火火,但其实是不容乐观的。不管是帝国主义对国家的侵扰,还是各路军阀之间的混战,都让偌大的国家民不聊生。所以,他和毛福轩商议着今后的计划,要能够在如此复杂的斗争形势下取得一席之地,就必须更快更好地发展自身的组织和队伍。

    在这个理念的指导下,毛福轩又协助成立中共银田支部。而之后不久的7月,在两个党支部的领导下,分别成立了西二区上、下七都雪耻会。会上,毛泽东均做了慷慨激昂的讲话,在郭氏祠堂召开的西二区上七都雪耻会的成立大会上,到会的代表六七十人,而经过毛福轩等几人的宣传发动,自动前来观看的还有三四百人。毛泽东在会上讲述了“五卅惨案”的真相,揭露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罪行,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反对英日帝国主义。讲话之后,毛泽东还同聚拢过来的农民、教师进行了座谈。毛泽东还趁热打铁,指示毛福轩等人组织“两会”发动韶山的农民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引起了地主豪绅们的惧怕。革命风暴震撼韶山大地,为韶山人民反帝反封建斗争打开了新的局面。

    韶山支部的这五个创始人,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被当地人称为“韶山五杰”。这五个人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向党组织靠拢,一时间几乎成了一种人人向往的风尚。而他们开展的斗争也越来越公开化,取得的效果也越来越明显,最为突出的是他们取得了教育机构的领导权。毛福轩清楚地晓得,不管在哪个年代,教育对宣传和培养人们的思想意识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抓住了学校实际上也就是抓住了人思想意识的总司令部。怎么才能够把学校的领导权拿到自己的手上?毛福轩在毛泽东的指导下,他们利用湖南省长赵恒惕提出来的教育机构必须进行改选的规定,发动了群众进行了选举。这一选举自然体现了人民群众的意愿,顺利地将把持在地主恶霸手中的教育机构的领导权给抢了过去。

    这件事无疑触怒了成胥生这些地方上的恶霸。他拍着桌子痛骂唐墨斋当时不应该献什么馊主意要放了毛泽东。当时要是一枪崩了毛泽东,还有毛福轩他们这些祸害,今天也不至于成为自己的眼中钉。现在他们的雪耻会搞得红红火火,真要是动起手来,那一帮泥腿子可也不是好惹的。这雪耻会、农协组织都已经有了几万人的规模,这时候想要动他们成胥生已经是顾虑重重了。

    可这件事情刚过,又一件事情更是触动了土豪劣绅们的利益,也触怒了他们下决心要给毛泽东毛福轩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这件事情发生在中共韶山支部成立后不久的夏季。这一年的湖南遭遇罕见大旱,满地的青苗眼看着枯死,颗粒无收的窘境摆在了面前。眼看青黄不接,有些人家只好拖老带小外出讨饭,有的人家已经断炊,饿死的是大有人在。

    丧尽天良的地主豪绅这时却趁火打劫,他们囤积居奇,一升米由六十文涨到了一百六十文。他们赚钱又放高利贷,并大买青苗。在他们残酷压榨下,农民走投无路。这时,毛福轩意识到越是这种困难的时候,党越是必须坚持领导农民为自身利益而斗争。这时候正是体现他们作用的时候,而毛泽东也提出了“要帮助农民渡过灾荒”的指示。他急忙赶到上屋场请示毛泽东,可是毛泽东一早就出门到各地区了解灾情去了,于是他立即到各处去找毛泽东。路上,毛福轩看见一丘丘枯黄的禾苗无人车水抢救,真是心急如焚。这时,远远看见走来一位老翁,只见他在烈日下有气无力地走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焦虑。毛福轩大步迎上去,问他去哪里?老人诉苦说,老天爷要是能下一场雨,稻子就能收了——可是偏偏就是不下雨。大家饿得没有办法又没有力气车水。倘若向成胥生家借稻子,借一石还两石,加一倍的利息。

    毛福轩听了怒从中来,这些狗财主,真是好狠心。他对老人说:“老人家,你要借了他的,一世就不得伸腰啊。我们雪耻会正在想办法来渡过这个难关。”老人高兴地连声说:“福轩,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就指望着你帮我们解决问题了!”告别了老人,毛福轩走得更急了。来到汤家湾,老远看见烈日下两个人在肩并肩车水。定神一看,正是毛泽东和钟志申。毛泽东见是毛福轩,立即下了水车。没顾上擦汗就迎上来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就一起来研究当前的大旱问题,不仅是这天气大旱,再不想办法这人心也要旱成沙漠了!”钟志申也跳下水车走过来。

    毛福轩汇报了地主囤积、偷运粮食和放高利贷的情况。他有点苦恼地说:“润之哥,这一次必须发动农民起来斗争,才能打下豪绅地主的气焰,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是不会老实的,这时候也正好是赢得群众信任的好机会,我们要是把这一场仗打好了,要抵得上去街上游行多少次呢。”

    毛泽东听了点点头,他对于毛福轩的分析感到欣慰。他知道毛福轩现在越来越善于把握机遇。他对毛福轩说:“是的,不能等着老天爷下雨,更不能幻想财主老爷发善心,要靠我们组织农民斗争。”讲到这里,毛泽东忽然把这话题停住,笑着问毛福轩道:“其实谷米多得很,就看大家敢不敢要!向老天要不到,可是向人能要到!”

    毛福轩一听毛泽东这话,心里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毛泽东所说的粮食多自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这地里大旱也不可能立马长出谷子来。但他们都知道那些地主老财家为了发横财,家里囤积了好多的米。这些米现在要高价出售就必须通过斗争把价格降下来。实在不行逼急了就发动农民斗争,要适时给这些恶霸一些恶果子吃。

    毛泽东对毛福轩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有反抗,这个我们必须要坚定信心,而且现在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再不和这些恶霸一较高低的话,看来以后更是难以翻身。现在老天爷不给日子给我们老百姓过,那么我们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人把人给活活地逼死了。既然这些黑心的土豪地主囤积谷米,高价出卖,难道我们就不能反对囤积居奇?他们偷运粮食,难道我们就不能阻止他偷运?这个时候反正是谈收成不可能了,出去要饭乞讨最终也不是个办法。只要我们稍微一组织,带头让老百姓起来反抗,这个难关一定是能过去的。”

    他们当即研究决定,用雪耻会名义开展“平粜阻运”斗争。他们一面派钟志申、庞叔侃出面向成胥生交涉,坚决要他把谷米拿出来平粜;一面分头发动群众,了解地主豪绅偷运谷米的情况。第二天,钟志申和庞叔侃来到成胥生家。哪知道这个顽劣的家伙仗着自己有枪,而且和赵恒惕也有些来往,因为教育机构管理权的问题吃了败仗,这下见他们上门来谈他倒是摆起了架子来。他这架子摆得看起来倒也简单,就是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没有。其实哪里是没有,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他的粮食不仅是库存多,这回知道大旱,又从外地运了好多回来囤积起来,准备着发笔横财。

    “没有?”钟志申严正地反驳说,“你的家底我们还不知道?你仓里的谷米是我们一滴血、一滴汗种出来的,是我们一担担、一船船运来的。现在,农民没有饭吃,拿钱向你平价购买,你却还不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成胥生自认为这事情自己是占着道理的——我家不管有没有粮食,买卖这个事情要讲究自愿。你今天就是拿了黄金白银来我就是不卖。想不到你们今天竟还如此无礼地顶撞,他顿时气得吼叫起来:“即使有谷米,我情愿放在仓里喂老鼠,也不拿出来平粜,看你们雪耻会能怎么样!”这话说得钟志申他们哑口无言,但是他们心里其实也很明白,这趟来也是白来,早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他们这次来实际上也是走一个过场,既然是你成胥生亲口说不卖的,那就把这话传到老百姓当中去,这样能为鼓动群众情绪之火的燃烧和蔓延添一把柴。

    农民们听说成胥生这样狠毒,就像是干柴着了火,都要冲到他家开他的仓。毛福轩劝阻道,现在还没抓住成胥生的尾巴,暂时先别动手。只要一发现他偷运谷米,就有办法整他。一定要抓一个现行让他无话可说。果然,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报告,成胥生已把一批谷米运到银田镇,准备装船运去湘潭。毛福轩立即派钟志申、庞叔侃集合雪耻会员,连夜赶到银田镇。当晚,集合起来的几百名农民,点起火把,带着扁担箩筐,像一条火龙直奔银田镇把待运的谷米拦截住了。

    成胥生半夜里得到谷米被阻的消息,气急败坏地对自己那些狗腿子破口大骂:“你们这一帮吃干饭的家伙,平时倒是神气活现的,关键的时候连几个农民都对付不了,那白米白面喂狗了都比给你们吃了强!”他命令“申拐子”集合团丁赶到银田镇去控制局面。可是那些乌合之众到了地方一看农民人多势众,慌忙朝天开枪,妄图把他们吓跑。附近农民闻声赶来,声势反而更加浩大。群众不顾一切地怒吼起来,坚决要求将粮食平粜,不准谷米出境。这种形势把这一群张牙舞爪的家伙吓得夹着尾巴溜走了。

    成胥生也是一只老狐狸,心里明白这次事件自然是有人在后面操纵策划的,否则的话凭这些泥腿子是没有这么大的决心来冒这个险的。这一点认识,也是这个做了一辈子地主恶霸的家伙所积累的经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善罢甘休,不然的话以后在这地方就站不住脚。今后稍微有点举动就要引来泥腿子集体的斗争,这样下去还得了?他知道擒贼先擒王,一定要把这背后的黑手给抓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情中闹得最凶的应该是毛福轩他们一帮人,他又想到这背后一定是毛泽东在起着主要作用。可是空口说来也是无凭无据,他立马让人去抓几个人回来盘问一番——他一定要将这次聚众闹事的情况向赵省长汇报,让他派兵来镇压,主要是将毛泽东这个主谋给抓起来,不然后患无穷。

    他以为抓了几个人回来盘问就能震慑人心,哪知道这回群众也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斗到底。既然群众这般的坚决,毛福轩他们更是要坚定立场。他们非但没有半点示弱的迹象,还继续派人和成胥生进行谈判。而这种谈判已经不再是商量,是让他识时务地面对当前的形势,严正警告成胥生:如果你打算要钱,就六十文一升卖;如果不愿减价,那就让农民一起来个开仓放粮。这粮食可就都是老百姓的,到时候有什么损失也只有自认倒霉。

    雪耻会的这一决心让成胥生心寒了,他知道这一次的斗争自己看来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果真要是闹得天怒人怨的话他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眼下这批粮食要是让那些群众抢了去不要说平价,就是一个铜板也不要想得到。这粮食又不是金银财宝,到了农民的手中吃到肚子里,还真不知道向谁讨要去。这样一想,成胥生终于缓过神来,无奈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按照雪耻会的意见来办。我也不想赚钱了,就平价销售出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大家活活地饿死,这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毛福轩知道斗争的效果已经有了,成胥生的让步不仅仅是这一批粮食,其他的那些地主恶霸们也会收敛的。毕竟成胥生都低头了,他们更要见好就收,否则就眼前的形势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果不其然,消息传开,那些囤积居奇的家伙终于低下头来。也有些狡猾的还心存幻想,打算避而不见。毛福轩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斗争也是必然的事情,不如将这穷寇追到底去,打他个落花流水,杀他个干干净净。他们排查下来,发现这永义亭的土豪何乔八看见成胥生服了软,他马上把谷仓上了锁,逃到外地躲风去了。他以为这溜之大吉避而不见就能躲过这一劫数,毛泽东指示一定要把他们最后一点幻想都给破灭,坚决要将这平粜的运动彻底地搞好。毛福轩领命之后,准备给胆敢破坏平粜的豪绅一点厉害看看,于是就带领大批农民到何家开仓取粮做饭,还将他家猪圈里的猪也给宰杀了,组织大家一连吃了几天大锅饭都不散去,坚决要将这何乔八给逼出来。这恶霸躲在亲戚家几日,听说雪耻会的人一直没有散去,心想着这样吃下去那还不是坐吃山空?一分钱得不到还要弄得家破人亡,于是也只好无奈回来答应将家里的粮食平粜给群众。雪耻会这一闹把土豪头子成胥生的威风压倒,吓得其他的大劣绅忙打发人向雪耻会报告,表示也愿意拿出一些谷米平粜。他们害怕自己的粮食就这么被无缘无故地分掉了,这场斗争就这样取得了胜利。受到这次运动的影响,永义亭、瓦子坪、鳌石桥、如意亭等地都纷纷发动平粜风潮,都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可是在成胥生这里,这场斗争还没结束。这个死性不改的地主恶霸哪里能轻易地服输?他知道自己斗不过雪耻会的人,这时候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真要是干起来,他团防局那些歪瓜裂枣的家伙是抵不上什么用处的。他们吃起饭来浑身本事,平时欺男霸女的混蛋事情做起来也是浑身的劲头,可是真要他们干卖命的事情,基本是都是熊包一个,什么用也抵不上。用他们也就是狐假虎威,吓吓人而已,最多就欺负老实人。

    但是成胥生咽不下这口恶气,他现在不想跟这些草民算账,和他们也算不了什么账,关键是擒贼先擒王。他认定了这件事情的“祸首”是毛泽东,自然要将这颗“眼中钉”拔掉,他认为毛福轩他们没有这种能力,靠他们五大三粗的哪里有这种搞运动的能力?所以,他给省长赵恒惕打了密报,直截了当地说明是毛泽东在韶山地区搞了这雪耻会,弄得乌烟瘴气,大家苦不堪言。赵恒惕自然也是知道毛泽东这个名人的,对于他的活动能力也心中有数。于是乎赵恒惕不问青红皂白,就电令湘潭方面派兵去捉拿毛泽东。

    毛泽东在韶山组织的农运在湘潭地区都有广泛影响。大家也都看到了农协和雪耻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这种好处对于那些有良知的人而言是铭记在心的。所以赵恒惕的命令下达到湘潭,虽说是密令,抓捕的人马到了韶山之前,他们已经收到了信息。毛福轩他们立马准备快船,送毛泽东星夜离开了韶山去长沙转道往广州去了,反动武装的阴谋也因此被粉碎了。

    这一天是8月28日,毛福轩记得很清楚。他知道毛泽东一走,这韶山农运的任务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落在了毛泽东称为“韶山五杰”为代表的党员们身上,而这时候的毛泽民也和毛泽东一起走了。落在他身上的担子重了,但是他记得毛泽东说的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革命的道路不能中断,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他按毛泽东从广东的来信,先后派出了二十多位农民干部到广州,加入农民运动讲习所和叶挺独立团的《政治周报》社等单位学习和工作。同时,还根据毛泽东从广州寄来的《农民协会章程》,整顿了农民协会组织。毛福轩把工作重点放在发展党的秘密组织上,韶山党支部从1925年6月建立时的五位党员,到年底时已经发展到一百十几名党员。根据工作需要,党组织成立了中共韶山党总支委员会,毛福轩担任了总支书记。

    毛泽东身在广州也还惦记着家乡的农民运动,这无疑是他的一块革命理想的试验田,而毛福轩则是他最好的助手。他从广州写信给毛福轩,建议在原有农民协会的基础上,成立区农民协会。接受了这一建议的毛福轩将农民运动搞得更加的红火,不久之后农民协会的会员超过万人。毛泽东信中对他的工作大加勉励,还附赠了一首写于这年8月底的词,就是那首著名的《沁园春·长沙》。毛泽东的情怀和智慧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毛福轩,在他及以“韶山五杰”为代表的革命骨干心中,无论这世道如何的暗无天日,他们即便是每天都走在暗夜一般的道路上,但他们的心里总是充满着希望和激情。

    毛福轩知道这种豪情的背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情,这是他意识到革命已经走向了悲情的局面。追捕杀戮与流血牺牲的白色恐怖已经蔓延在每一个角落,这种悲情在农民运动中心的农村韶山自然也未能幸免。而毛泽民家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毛福轩感到了悲伤,也深切体会到毛家人为了革命不仅自己头可断血可流,就连妻儿子女都可以放弃,这也让毛福轩更加坚定了革命的信念。

    毛泽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就是令毛泽东和杨开慧也没有想到的,毛泽民提出了和结发妻子王淑兰离婚。这简直令毛福轩百思不得其解。

    毛福轩知道,毛泽民成家后,在他的打理下这个家庭开始开始走向兴旺。毛泽民的父亲外出做生意,而家里种田持家的事情就依靠毛泽民和王淑兰。这夫妻俩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勤劳善良。虽然王淑兰是个裹脚的地道农村妇女,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对于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几乎也是一无所知。但是她不识字,却识得人情世事,对各样事情看得是豁然开朗。加上毛泽东从外面回来,常常给大家讲一些大道理,说一些新鲜事,尤其是和毛泽民在长沙短暂的时间里,也多少见了一些世面,这样她的眼光也渐渐地开阔起来。

    年初,毛泽民跟随毛泽东回到韶山搞农民运动,王淑兰自然也身在其中做了不少的事情。她的勤劳能干和聪明伶俐也得到了大哥大嫂的认可。尤其是杨开慧对这个不识字的妹子很是喜欢和信任。杨开慧出生文化人家,自然是有一肚子的墨水,她参加革命也很早,懂的革命道理多。王淑兰就虚心向她求教学习发动和领导群众运动的工作方法。王淑兰在韶山群众基础好,又能说会道,在走村串户发动妇女群众的具体工作上,杨开慧格外倚重她。经过两妯娌及毛霞轩等人的共同努力,韶山冲的妇女姐妹们也行动起来。她们和男人们一样,进宗祠,上夜校,加入秘密农会,在韶山冲顶起了半边天。这样一个贤惠孝顺、通情达理、向往革命的好媳妇,毛泽民为什么要与她离婚呢?这一点大家似乎都非常不理解。难道毛泽民在外面工作的时间长了,见到的世面也多了,对这个糟糠之妻已经不喜欢了?还是他在外另有志同道合的人呢?毛福轩真想去问一问这位比自己大一岁的本家哥哥:革命也不能没有人情味,总不能做抛弃妻子的陈世美吧?毛福轩想到这就非常大的气愤。

    一时间,毛福轩对于毛泽民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解与不快。但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毛泽民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当年放弃家庭的富裕与温暖,跟随大哥毛泽东走出韶山冲,投入工农革命运动的洪流中去,使毛泽民真正体味到毛泽东所说的“去参加一些有利于我们国家和民族以及大多数人的工作”的真正含义。可革命是要流血的,是要掉脑壳的,尤其是那“五卅惨案”的境况他依旧是历历在目,那些自己本来熟悉的同志,被反动派残酷的枪口所射杀。那些无辜的生命,那些鲜活的青年,那些有志于改变世界的人们,却被那魔鬼一般的枪炮所吞灭。

    毛泽民并不是贪生怕死,他知道自己的革命道路还要继续。而他心里也明白这条路虽然是光明的,但也是危险重重的,尤其是眼下会比以前更加的凶险。他的妻子是个小脚女人,不可能跟随自己在外面奔波闯荡。可是如果留在家里危险更大——反动派不会放过她,可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哪天要是急了眼找不到毛泽民,他担心他们会对自己的妻儿下手。经过深思熟虑,毛泽民痛下决心,作出不容反悔的郑重决定,那就是和王淑兰离婚。

    这天晚上,毛泽民和往常一样和她拉家常的时候说:“淑兰,有件事情我想了好久了,远志也一天天的长大了,他得有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现在外面的形势这样的糟糕,看来以后我出去工作也不能带着你们了,你一定要把孩子带好,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王淑兰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暖和,她把为毛泽民刚刚补好的衣服叠起来,轻声说:“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知道你们干的是大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把这个家操持好了不也是支持你的工作嘛。这个道理我是懂的,把子女培养好了也是为你们的工作培养接班人哪……”

    毛泽民听说这话,一时有些哽咽。但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淑兰,你和我生活也十多年了,也难为你为这个家风里来雨里去地忙。我想过了,不能因为我自己要参加革命就把你和孩子的安全放在一边。我如果出去工作那些狗腿子也是会来找你的麻烦的。我想好了,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离婚。我们一旦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即便是哪天我出了什么事情,也和你与孩子没有任何的瓜葛!”

    离婚?这两个字对这个裹小脚的女人来说真的是一件晴天霹雳的事情。虽然不识字,但是她心里明白,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以后在家族里怎么见人?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她一时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自己为了这个家庭操持奔波,到头来却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这个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但她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片刻沉寂之后,她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丈夫。在微弱的灯光下,他那张朴实的脸庞是那样坦诚,那样刚毅。王淑兰心里明白,毛泽民这个人和他的哥哥一样,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讲的那些道理确实过于残酷,对于他们这十多年的感情来说,简直就是活生生地拉了个血口子,让人心疼与绝望。

    王淑兰不说话,可是她心里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决定。她不想用什么大道理去安慰自己,只是觉得丈夫既然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着想,那么自己这委屈和在乡亲们面前的面子也不算什么了。这件事情虽然非常难以面对,但既然自己深爱的丈夫已经决定,那只有无奈地面对了。但是,王淑兰也提出了一个要求,既然是为了革命的需要,是为了安全的考虑离婚,那毛泽民出去干革命她也支持,但是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她要一辈子厮守在上屋场,一辈子为毛家守护家园,哪怕毛泽民再也不回来。毛泽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妥,既然已经离婚了,如果她还住在上屋场的话,在别人看来岂不是只是一种形式?这样的话哪一天反动派来抓人问罪,还是脱不了任何的关系。他提出可以给王淑兰一笔钱,让她们娘儿俩足够过日子,也可以另外买一处住所。

    但这一点王淑兰坚决不同意,她去找毛福轩诉苦。其时,毛泽东也在韶山,为什么她不找毛泽东这位大哥做主呢?她是怕大哥为难,认为自己不支持毛泽民的工作。毛福轩觉得王淑兰的想法也并不过分,便愿意做这个工作。他不找毛泽东也不找毛泽民,找的却是杨开慧。这事情和她一说,她立马去和毛泽东商量,毛泽东听说这件事后,对王淑兰说:“四嫂,泽民的决定也是为了你们好,但是你要愿意住在上屋场你就住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我们的亲人!”

    王淑兰听了这话热泪奔涌,她为这个家真是付出了一切。毛福轩看在眼里也真不是个滋味,这一切把这个硬汉子也感动得唏嘘不已。毛泽民离开的日子真是令人难忘,这天正好是毛远志三岁的生日,他的父亲却为了革命离她们母女而去。毛福轩也理解了毛泽民的良苦用心,革命就是付出甚至是时刻到来的牺牲。

    而这一年年底对于毛福轩而言,还有一个他不会忘记的日子,就是十月怀胎的贺菊英给这个家带来一个男婴。这对于毛福轩全家人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这些年来毛福轩从在外参加革命到回乡搞农民运动,毛祖升夫妇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他们知道毛福轩虽然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可毕竟这枪子是不长眼睛的,而且这个世道坏人横行霸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他们也想着毛福轩能为毛家留下香火,这也是这对农民夫妇最朴素的愿望。

    毛福轩选择的这条道路是一条光明之路,他们也只有默默地支持他,毛福轩也经常安慰他们革命总是要有流血牺牲的,再说就这么在家受苦等死也未必就有什么好的出路,不如豁出去大干一场。而毛泽东全家革命的决心也给了他们最大的鼓舞,他们坚信这条路是对的,是有奔头的。像毛泽东这样人家,日子本来是充裕的,但依然决绝地选择了革命之路,这就说明这是一条大路,是一条值得为之奉献甚至是献身的路。这年年底杨开慧带着毛岸英、毛岸青离开了湖南去广州协助毛泽东工作,送别的时候毛福轩心里也有些感慨,毛泽东这全家革命的理想真是彻底——他知道这世道的凶险,杨开慧自然也明白这些,但是他们有这样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和品质,这样一来就将凶险置之度外了。这些也成为毛福轩常用来安慰家人的话。

    而贺菊英为这个家添了个男丁,给了这个家庭更大的希望,在农村人看来这毛家是后继有人了,以后的香火就不会断了,这是一件大事情。毛福轩更是骄傲地说,这是革命的后代,我们的革命有了接班人了。

    毛福轩给这个男孩起名毛迪秋,就是秋天迎接这么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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