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第二次远征,保卫中国生命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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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拱河谷一带小城市很多,全部是二十二师和三十八师打下来的,对面的日军有五个师团,第二、十八、三十三、五十五、五十六师团,有十多万人,尽管打一个地方就拿下一个,我们的伤亡也比日本人小,但打得很不容易。战争就是这样,你占领每一棵树每一块土地都得流血,没有说没经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就能占领的。

    因为部队在休整,训练比在雷多时轻松了许多,我们住在原来日军十八师团筑建的营房,都是很大的二层楼竹棚,也省了许多劳力。

    晚饭后到晚点名前这段时间通常很悠闲,我和卓干成经常在附近散步,去一条小河里洗澡,附近就是森林,都随身带着刺刀和手榴弹。

    河边有一处沙滩,沙子很柔软,卓干成就向我挑战:“来,摔一跤。”他比我大,但人很瘦,我说:“虽然比我大几岁,但你摔不过我。”我俩规定三战两胜,但每次他都是连负两局。摔不过他就很不服气,我说你主要是没有劲儿,我身体比你壮、力气比你大,你当然不是我对手。

    我在香港时是校排球队队员,班级的足球队队长,还学过一年武术,有点儿小基础,卓干成不知道。

    官兵都没有长虱子的,服装够用,每天都可以换,缅甸的江河很多,我们每天都到河里洗澡,河水很干净,喝一口都甜啊,我们平时就是把河水煮开了喝,缅甸的人很少,到处是森林,当地河水没有污染,打上来的鱼都是雪白的,腥味都很小,我小时候在家不吃鱼,这时候都跟着吃。

    晚上经常有文娱活动,大家一起做个游戏、唱歌,然后晚间点名,睡觉。

    第一次远征时,文工团和护士都死光了,所以部队里面没有女的,连护士都是男的。廖耀湘、李涛就下令,让学生大队上来,给大家唱歌高兴高兴。就派车接我们到师部去,全师一万二千人,除了必须留守的都来了,搭个大台子,李涛师长先讲话,然后开始唱歌,也没有扩音器,就那么唱。

    训练期间也休星期天。有个星期天副排长跟我说,走,炸鱼去。我说哪有鱼可炸?他说到江边。离我们驻地两三里路就是伊洛瓦底江。我问他有手榴弹吗?他说有的是。我叫了卓干成和另外两个广东同学,就跟副排长到江边去了,沿途看见老百姓的住房,才知道我们军营跟老百姓近在咫尺,之前不知道。

    到了江边一看,江水很深,流水也急。副排长就喊:“黄耀武,扔手榴弹。”我说:“扔啥呀,江水滔滔。”我跟副排长说这里的鱼是炸不到的,炸死了不就冲跑了吗?副排长扔了两个手榴弹,炸完一看,连个鱼毛都没有。他是黄埔十八期的。

    我就回来跟广东同学讲,我们二中队的广东同学最多,大家一起经历许多坎坷,因此特别团结,一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归堆儿,力行中学和广东师范学校出来的都是比较有实力的,因为人多。大伙说这个傻瓜能炸到鱼吗?让他看看咱们怎么抓。就跟缅甸老百姓买了一大筐石灰,附近有个小河沟,在下面筑个坝一拦,石灰在上游撒上,小鱼一遇到石灰就不行了,直往上漂,一会儿我们就逮一筐,有十多斤,好几种鱼。这都是年龄大的同学出的主意,我就跟着玩。到伙房借个行军锅,开几个牛肉罐头,在外面煮鱼吃,好吃极了。我本来不吃鱼的,但是缅甸这个鱼我很喜欢吃。

    吃饱了,大家就在一起唱露营歌。我们这些学生在一起有个特点,怀念家乡的时候、空闲的时候,就在一起唱歌,因为都是远离家乡,也怀念家乡,大家在一起很高兴,就唱唱歌,但没有酒。

    我在卡马英最大的收获就是实弹射击提高了。射击训练有一套要领和动作:举枪、握枪把、瞄准、屏住呼吸、扣扳机。握枪把这个动作也是很复杂的,第一道要握紧,第二道扣扳机,瞄准后,扣扳机要扣两遍,第一次不扣到底,只扣到大半,扣到底就响了,第二次再扣,这样不颤动,一般就能命中了。

    之前我的实弹射击成绩总是不理想,美国教官给我们作示范,他坐着打、站着打百发百中,我就反复总结,举枪、握枪把、瞄准这些环节都没有问题,后来发现关键是击发的时候,枪一响眨眼睛了,改掉这个毛病后,每发子弹都能命中八九环,这个命中率完全可以致敌于死命。

    就在卡马英训练期间,我挨了一次鞭子,这几鞭子挨得很值得,是个教训。

    那次是练习班攻击。班攻击的程序是,先攻击到指定地点,离敌人三十多米扔手榴弹可以够到了,指挥官一喊,冲锋准备!拔刺刀、上刺刀、拿出“癞瓜”手榴弹把保险拽开,在手里握着,不松开弹簧不会响,松开后还有七秒钟。指挥官再喊,投弹!手榴弹就扔出去。指挥官再喊,冲锋!前面手榴弹已经炸响了,敌人正趴下躲避,我们端着刺刀就上去了。

    结果那次我们冲到指定位置,指挥官一喊,冲锋准备!我的刺刀还没拔出来,先把手榴弹拿出来了。那鞭子马上就到了,一连好几鞭子,当时我都蒙了,还合计你打我干啥?

    程序错了。刺刀还没上,先把手榴弹拿出来了,再想上刺刀,就得把手榴弹放地上,但是手榴弹的保险已经拽开,放不下了。就算没拽开,也得放地上还得先上刺刀。

    这个指挥官是一中队长沈九高,到东北他做到六十四团副团长。

    在部队就是这样,该打就打,打错了得认,没打错也得认。挨了几鞭子我也服,可能是太紧张了,班攻击准备冲锋了,我怎么这么冒失呢。

    中队长里面,属沈九高留给大家的印象最不好,都知道二十二师将来肯定不会留他。第一,生活不严肃,爱嫖,抽烟很重。我们的伙食都是罐头,顿顿牛肉炖南瓜。到晚上了,他就用麻袋装几个,去老百姓家用罐头换人家女人,第二天才回来;第二,给人感觉很散漫。他的嘴是歪的,部队宿营,他开吉普出去玩,出车祸,嘴歪了。还有一次他说打到野牛了,让我们去外面把野牛抬回来,我们去一看,不是野牛,是老百姓的水牛被他打死了,抬回来他烤牛肉吃。

    二十二师的干部没有这样的,营级以上不抽烟不喝酒的有的是,就他一个例外。

    那天训练结束从野外回来,嫌我们走得不好,沈九高就喊,匍匐前进!我们就全部卧倒,都穿着短袖衣服,在沙子路面上爬了一百多米,胳膊、腿都磨破了,后来大家背后就骂他不是个东西。

    射击训练我们还拿钢盔做过比较,英国钢盔、日本钢盔、美国钢盔都放在一百米外,瞄准了打,看哪个钢盔的钢好。英国钢盔最不好,打中了肯定就能打穿,日本的要打偏了,子弹就滑走了,美国的钢盔最好。

    后来英国钢盔全被我们扔了,宁可不戴钢盔,因为戴它没有用。天热的时候戴帆布做的通帽,软硬适宜,跟我们的军便服是一样的土黄色,很漂亮。不热了,就戴我们的军帽。我们都有美国钢盔,不是发的,跟美国佬买的,美国佬连手枪都能卖何况一个钢盔。也有些人给都不要,嫌沉。美国钢盔可以烧水、做饭、做菜,英国钢盔不行,很圆很深,还是铁的。

    这时我们已经训练了三四个月,子弹只要你能打就随便打,这一枪打不着再打第二枪,光是实弹射击我就打了近百发子弹。从单兵训练到班、排、连的攻防以及火力配备,如何有效利用冲锋、受挫该如何组织新攻势、练防守、挖工事、训练独立作战能力,这些科目的训练已经超出了一般士兵的训练范围。

    尽管有严格训练,但是毕竟没碰到实践的机会,我们五分钟打出去五六发子弹是可以的,但到了战场能不能命中就是个问题了,光拿钢盔练终究不是实际的东西,战场上打日本人和打钢盔是两种心情,你打人家人家也打你啊。

    第七节 中国军队在世界上是一支能打的军队

    十月上旬,休整完毕,我们开始分配。要分配了我很兴奋,就要有仗可打了,能亲自杀死几个鬼子是我的心愿。

    要下连队了,我拿纪念册给学生大队大队长赵照,请大队长给我写几句话。他性格很“面”,战绩不好,在新六军吃不开,到东北后在二十二师当副员,副员没有军权也没有职务,大伙就跟他叫师副,但部队没有这个编制,这是大伙尊重他。

    那么多人写留言,数他写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抗战功成归故处,重兴旧业建家邦,岌岌外侮飞来时,再度执戈上战场,莫叫英雄志气短,休恋儿女话情长。

    他经常教给我们做野外作业,就是土木工程、挖工事,那时候他已经四十多了,岁数比李涛都大,挂的还是上校军衔。他亲自挖给我们看,做机枪阵地应该怎么做,做完以后上面应该怎样伪装,土木作业做得让人佩服,那时候我们才十几岁,一看这老头儿行啊。据说他当过团长,后来他那个团打败了,就一直没有用他。国民党军队就是这样,一旦你打了败仗,这辈子很难翻身。

    从学生大队往连队分没有什么标准,不是按照什么表现,结果很遗憾,我们一帮年纪小的,统统被分到师特务连了,卓干成跟我分在一个班。虽然我长得胖乎乎的,一看挺壮挺结实的,但实际上不行,他们知道我年龄太小,如果年龄大点就能分到步兵连,我是这么估计的。

    广东同学里力行中学、师范学校毕业的,还有几个大学生,很多都留在了军部和师部,一线部队缺兵员,后方就是留几个精英,所以选了又选。吴启光分到了师政治部,黎兆基分到了军部军需处。黄冈誓师时写歌词的李自成,分到了步兵连,他的年龄比我大一点。

    特务连的任务是保卫师部和师指挥所,保障师长等指挥官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指挥战斗。

    一个特务连有三个排,把原来三排的老兵调给了前面的步兵连,我们就成了师部特务连三排,清一色的学生兵,我担任轻机枪射手,卓干成担任预备射手,是我的副手,中士班长姓段,是湖南人,抗战初期就当兵了,打昆仑关和野人山都参加了,少尉排长是黄埔十八期的,跟我们一块到印度的,连长付介超是黄埔十三期的。

    二十二师的分工是师长李涛管全面,李涛干巴瘦、大金牙,有点儿龅牙,黄埔军校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广东带兵,会讲广东话。副师长刘建章负责后勤,副师长傅宗良管作战,经常跟着李涛到一线去指挥。还有一个副师长赵霞管政工。

    二十二师这支部队有这么个习惯,领导班子关系挺不一般,彼此关系密切,孙立人的三十八师也是如此,跟国内部队不一样,比如说一桌吃饭,师长、副师长、参谋长、军需主任、医护主任、副官主任这些师一级领导还有几个处的主任都坐在一桌吃。辽沈战役前夕我到了二〇七师,团长、副团长一桌,剩下就是喜欢谁就让谁跟他们一块儿吃,等级不那么分明,这就有一个缺点,校官和将官在一块儿吃,基本上吃饭时都可以唠军事,但团长和书记官在一起能唠啥?

    二十二师将领的素质都较高,有文化,善于分析问题,作风比较踏实,每次战斗师长李涛都亲临一线。步兵连冲锋,必须有营长跟过去亲自指挥,营指挥所必须和一线连队在一块儿,团长必须到一线指挥,师长必须到主攻团去和团长一起指挥。这个指挥层次,如果贪生怕死肯定不行,这个师就有这个传统。

    这个部队的老兵,凡是打昆仑关、第一次远征剩下没死的,认为在作战上、思维上表现不错的,在干部选拔时都会被提上来。

    中国军队应该说在世界上是一支能打的军队,参加抗日战争的这些官兵,都是苦大仇深的。一个农民,家里有几口人,可能还有点儿土地,也可以租来土地,耕田、种田维持家庭。战争一来,老百姓遭殃,几个炸弹下来,房子也炸了,土地没有了,想种都种不上,什么都没有了,日本人是全轰全炸。道德上说不能炸平民,不能炸医院,不能炸学校,没有那个事,他就专炸你学校、炸你医院,给你精神上的威胁,也是压力。炸商业区,让你东西供应不上,在韶关的时候感觉最明显,老百姓每天都要跑空袭,我们家被炸后,我到市区去看那些商店,也炸垮了不少,没有他不炸的。

    占领区的控制很严格,老百姓要吃要喝,物资从哪儿来?日本人首先要解决自己的需要,一百三十多万军队到中国来,谁供给?从日本运来不可能,就得从你这儿拿,所以老百姓很困难。加上当时国民政府很黑暗,抽兵、捉兵,又腐败,物价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大家想要过好日子,很简单,那就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大家就可以回家,起码可以团聚了。正如我们大队长赵照说的,重兴旧业建家邦,从头来嘛,没有土地都不要紧,地主的地,没人租不就废了吗?你租了,多少交点地租,这就有地种了,就可以吃饭。

    战争太残酷,但是有侵略就必然有抵抗,谁赢谁败,那就得最后见分晓了。人家说,正义之军,必然胜利。怎么个正义?也要看你仗怎么打,中日战争,如果没转变到二次世界大战,中国的胜利就要推迟,就要困难。没有美国的参与,打赢这场战争很难。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号,“双十节”这天中国驻印军发动了新一轮攻势,首先向八莫方向进军。

    我们已经分配完毕了,大家兴奋啊,打八莫我们有份参加啦。

    老兵有时会跟我们谈自己的亲身体会、战斗经历,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讲得生动,就跟讲故事似的,我很爱听他们讲。

    段班长作战经验比较丰富,他老熊我,每天饼干盒里的东西一下来,就说小鬼把烟给我吧。我说不给,我还抽呢。他说你啥时候抽烟了,给我吧。我的烟差不多都被他弄走了。

    饼干盒里面有一包饼干、一包枣子糖,就是蜜枣做成的块糖,一盒英国船牌烟卷,十支装的,一袋奶粉、一小袋咸盐、一段羊肉灌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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