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军少尉-第二次远征,保卫中国生命线(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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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早饭,出发时发这么一个饼干盒,晚上行军结束了才可以做饭,中午休息时就可以打开饼干盒子了。这些东西省点吃也能凑合一天,但是我不够吃,好在还有块糖、奶粉能应付一下。

    我也算吃过苦的,但就是早晨吃不下饭,吃一口就吃不动了,就把饭菜都塞到茶缸里,用手巾包上装干粮袋里,行军到十点来钟休息的时候我就打开吃了。他们一看都笑,说这小鬼一天造四顿。我说哪里吃四顿了,早晨还没吃饭呢。也没有人说行军时不能吃,粮食有的是,我也不吃别人的,休息十五分钟就造掉了,吃完就有力气了。

    这一点就赶不上老兵了,老兵一饿两天、三天能顶住,啥时候吃饭都能吃下去。我不行,早晨无论如何吃不下去,走着走着饿了,脚都软了,背也背不动了。可能跟年龄小有关系,正在发育阶段,饿得受不了,一般下午两三点钟我就打开饼干包了,吃点枣子糖、吃两块饼干。当时就是有那条件,真没有那条件,那也得挺下去。

    我们行军的时候都把距离拉开,一有情况就马上占据有利地形,指挥官观察敌人在哪个方向,火力是从哪儿来的,马上把兵力部署好,用轻重机枪压制他。

    行军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战备行军,马上要增援某个地方,运动速度很快,需要小跑,始终两面散开走,路没那么宽可以放窄点,走小路也分开走。要是三路挤一起集中走,遇到有埋伏,那么密集,机关枪正好点名。我们在缅北反攻时大都是战备行军,到达一个地方后,如果友军还没上来,我们就停下等他上来,不能贸然往前冲,这个时候可以休息。

    还有一种是没有敌情的旅备行军,今天的任务就是从某地到某地,可以随便走,休息号响了,就坐下休息。

    在森林里走着走着经常就发现村庄,都住着老百姓,他们的房子很像云南的独脚屋,棚子底下养牛,上面住人,我们跟缅甸人的关系都挺好。

    向八莫方向进攻的不只我们一个师,还有三十八师、英印联军和一支美军,三路进攻。

    第一仗先打和平。段班长说,这个地方我们都不稀罕打,英军打了一个多星期也打不下来,只好撤下来让我们给他擦屁股,他打不下来让我们打说明我们比他强,我们拿下来就是。

    进攻和平必须先攻占一座大山,本来是英军的任务,但他们久攻不下,主要原因是他们只用炮火轰人不往上冲,这种打法是很难奏效的。二十二师接下任务后,交给六十六团负责主攻,六十六团进攻时,先用炮火把日寇的火力点和工事摧毁,然后步兵一个冲锋就给拿下了。

    这座山海拔不高,但刚下完雨,进到山里头一看,光秃秃的,没什么树没有把手,走两步就往下滑一步,空手走都累得慌。我才十六岁,身子骨没那么结实,背负重量差不多七八十斤,一挺轻机枪二十四磅;五个弹夹,一个弹夹里压二十四发子弹,一个弹夹可以装二十五发子弹,少装一发是给弹簧留点余地,压得太紧会影响弹夹弹性,五个弹夹装一百二十发子弹,将近三十磅;帆布背包里有薄厚毛毯各一床,蚊帐一床,两用雨衣一件,军便服和内衣裤各两套,毛袜两双,皮鞋、胶鞋各一双;开路用的缅刀一把有四五斤;还有五天的粮食七斤半米和一个八磅的罐头。这个数量就太重了,步枪兵的背负要轻一些,我扛着机枪背着行李走不动,累坏了。少尉排长有时看我扛不动,就说,来,机枪给我。我就把机枪给他扛一会儿。

    路很滑,走两步就往回哧溜一步,很辛苦,实在是走不动,就把背包放下来坐在路边靠着休息,副师长刘建章刚好骑着马路过,那个路吉普车也走不了。一看这个小孩儿坐在地上,就问:“是学生吧。”我说:“是的,报告副师长,是学生。”“怎么啦?”我说:“走不动了。”他说:“把米扔了,用不着的、大皮鞋都扔。”最后我就剩半床毯子,晚上盖身子的大毛毯毛挺长,很重,我就剪一半留一半,那一半给扔了,这就轻了好多,扛着机枪就好爬了。路上我就合计,回头段班长非剋我不可。

    预备射手卓干成就背个预备枪管,轻机枪都备个预备枪管,两斤多重,跟机枪比差多了。本来应该和我轮流扛机枪,他耍奸,从来不上前帮我扛一会儿,就让我自己扛。他就带个挖工事的镐头,还背个八磅重的罐头,也没背子弹,子弹由两个弹药兵背。

    后来他把罐头扔了,最后把镐头也扔了,我说镐头不能扔,镐头扔了怎么挖工事?部队只要一宿营,不论有无敌情,都要挖工事,明天换个地方宿营还要再挖。机枪阵地要挖一人深,起码要一米五六,缅甸的树很多,一挖净是树根,没有镐头没法做工事。我说罐头扔了,我们可以饿肚子不吃,镐头不能扔。后来他光背个镐头和一个预备枪管,比我轻多了,我说应该分担的你都不给我分担。

    他跟我关系非常好,教我唱歌,我有病的时候在旁边陪着我,老跟我摔跤,写作水平很高,但就是这个时候耍滑。

    总算爬上去了,回头一看,终于上来了。

    到了宿营地,段班长说来倒米。米口袋是帆布做的长口袋,他看我没米,说你没米晚上就不能吃饭。我说我干吗不吃饭?我背不动,刘副师长让我扔的。班长就不敢说啥了。

    段班长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看我扛不动了,他也接过来帮我扛一会儿,经常帮我挖工事,班长可以不挖,但我体力不行,经验也差,他也是以身作则。

    行军宿营,首先要观测好机枪在哪里能够发挥火力,然后动手挖机枪阵地,有没有战斗都要挖掩体,这是规定,预防万一。轻机枪阵地要挖成半圆形,人在月牙里面,掩体边沿比胸口高点,机枪前面的沙包必须把土拍实,有点儿厚度,这样才会起到隐蔽作用。

    一个步兵班十二个人,副班长指挥步枪手,班长指挥轻机枪,机枪组是四个人,机枪阵地挖好后,有情况班长就在机枪阵地观测、指挥,他有冲锋枪,轻机枪换弹夹时,他的冲锋枪就顶上。

    下士副班长是个江西老俵,我们是下士学生,他是副班长职务,但军衔一样。有次砍树搭床,他嫌我们砍树砍得慢,说你们干什么呢,砍了半天就砍了那么一点?我没理他,但卓干成不干了,拿把缅刀要砍他,他就跑。我劝卓干成,他说要吓唬吓唬他,太猖狂了,成天绷个脸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一般部队里的士兵哪敢啊,我们敢,后来他就真老实了。

    把毛毯扔了以后就受苦了,尽管缅北当时还很热,但那时已经是十一月份,白天热,穿衬衣就行,可晚上露水很大,从树上掉下来就像下雨似的,很潮湿很冷。底下没铺的,半床毯子盖不住人,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扔了。卓干成也剩半床毯子,我俩就背贴背,睡觉很辛苦。这时我们就后悔了,扔什么不好,没必要把毯子扔了,皮鞋扔了行,毯子扔了没有盖的啊。

    部队一直在前进,来不及马上补充,白天行军挺累的,晚上就裹上半条毯子这么熬了一个多月,好在年轻身体好,没有冻出病来。也没想到找条缴获的来御寒,我们的比他们的好,好的都扔了,日本人那破玩意儿没人要。

    皮鞋是纯皮高靿的,好几斤重,底子很厚,打的铁掌,森林里面荆棘、树杈太多,穿胶鞋很容易扎破。不过扔什么蚊帐不敢扔,蚊子蚂蟥很厉害。

    第八节 不是为了蒋介石,是为了国家

    进攻瑞古,首先要突破伊洛瓦底江,先头部队已经打下了渡口,李涛师长、傅宗良副师长赶到江边,指挥部队渡江攻击,刚好轮到我们三排跟随师长到前沿,负责保卫师指挥所,大家特别高兴。距离日本人最近的地方有三四百米,一点不紧张,就是兴奋,心想我能上去多好,不知道害怕。渡江用的橡皮船都安上了发动机,安好先不下水。

    这时天上已经没有日军的轰炸机、战斗机,他们上来一架就掉下去一架,整个制空权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战斗一打响,炮火开始轰击,敌军滩头阵地顷刻就被我军炮火全部摧毁。枪炮声听得清清楚楚,连敌人的活动都能看到,步枪、机关枪有效射程一千米,全能够着。敌人开始垮了,一声令下,橡皮舟全部下水,一个橡皮舟可以装一个班的人,发动机打着,万舟齐发就上去了,渡江船只布满江面,我们在师指挥所看得清清楚楚,兴奋得大喊大叫。

    对手还是号称“森林之王”的日军十八师团,但抵抗一下就不行了,士气太弱。担任主攻的六十六团率先过江后,一鼓作气把瑞古也拿下来了。日本鬼子撤退时,派出监视哨观察我们动向,了解我们下一步的动作,结果被六十六团逮住三个,送回来交给特务连看管。

    我们找到一个半地下室,里面有一个关野兽的大笼子,就把这三个人关进去了,吃饭的时候给他们送大米饭,不限量随便吃。那时候已经看出他们没有士气了,不是很堆,但是没有神,问他们什么都回答。

    审问俘虏的是参谋处上尉参谋段吉升,黄埔十五期的,长得挺帅,我在旁边站岗。翻译是个姓潘的少校,广东人,小矮个,像日本人。他就翻译俘虏的话说,上边命令了,碰到中国军队就撤,不打,碰到英国军队就打。

    跟中国军队碰了几个硬钉子,他们知道不行。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挺凶,但这时我们总结了一下,武士道精神其实也是唬人。

    二次远征这个战争,日本人意想不到,中国军队战斗力突然会那么强,当年给他赶上野人山的时候多狼狈啊。中国人没文化,没受过更多的教育,不一定懂得更多的道理,但是不当亡国奴这种民族精神,这种很淳朴的爱祖国精神,武士道精神真比不了。我们有个同学就讲,武士道就是宁死不投降,就是杀人很凶,但我们不杀人。蒋介石说日本武士道精神赶不上黄埔精神,我觉得他说得不到位,是赶不上我们的民族精神。

    我们很多参加过打昆仑关的、第一次远征的士兵,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从当士兵开始跟日本人打,一直打到当上班长、排长,他那是什么?就是不愿意当亡国奴的民族精神,很淳朴。国家到了危险时候,最紧要的关头,我就跟你拼死。在远征军里,成排成排地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不是一例两例,你攻我的阵地,绝对不让你攻下来,就跟你死拼,最后你攻上来,我拉手榴弹和你一块儿完蛋,就是这种民族精神,为了不当亡国奴,为了胜利,才干出这个事,很多部队都有这样的例子。

    不是为了什么主义,也不是为了蒋介石,就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在学生大队的时候,就经常唱这样的歌:向前进,不后退,牺牲已到最后关头,把我们的热血去拼掉敌人的头……

    渡过伊洛瓦底江后一路进军很顺利,和敌人一接触他们就撤,撤得很快,他打不过,认输了,不像第一次远征那么困难。师长、副师长带着师前线指挥所领着前卫团就往前追。尽管不像前面的步兵班、排、连那样离敌人那么近,但是遇到开阔地有时也能望见敌人,师指挥所不能距离敌人太近,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出来一股人就容易把你收拾了。

    部队按照命令向北行进,遇到没有路的地方,如果指挥官的指北针就在眼前的位置指着北边,就得砍树开路,我们一人一把缅刀,只要行军需要就砍。前卫团和前卫营负责开路,第二天前卫团轮换,新部队上去继续开路。

    部队行军的安排,前卫团走在最前面,团前面有前卫营,营里还有尖兵连、尖兵排,排前面还有个班,班前面还有伍,一层一层各有各的任务。向前推进的时候,发现情况都是鸣枪,不用人跑过来报告,那就晚了。营以上才有无线电,连一级只有有线电话,但行军的时候挂不了,所以最前面出情况肯定是鸣枪。

    师长、作战副师长、参谋长组成师指挥所跟着前卫团在前面,师部在后面,后勤副师长、政治部主任、各个处长在师部。师特务连有三个排,轮流跟着师长、副师长上前沿,今天一排去,明天二排去,后天就是我们三排,每三四天我们能轮到一次。轮到我们跟着师长到师指挥所,碰到前线有战事,就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团向前进攻时的部署是,前面放一个主攻营,一个营做预备队,一般部署在师前线指挥所后面做保护,还有一个营摆在主攻营的左右,主攻营打不下来,伤亡太大时,就撤回来上预备队。师指挥所前后左右都有部队,中间是我们特务连的一个排保护。

    在缅甸,我们师部没有遇到过险情,特务连没有正面跟敌人发生战斗,我们的机枪要响了,那就是敌人打到师部了,说明前面的步兵团、步兵连顶不住了,我们没事就说明前面打得好。

    每次跟着师长李涛到前线我都有这种感觉:必胜!

    指挥官的指挥很有条理,一点不慌乱,部队发起进攻的时候很有层次,没看过我们的部队像一群发了疯的疯牛似的进攻,都是很有层次:这个连向前运动,另一个连帮你掩护,用重机枪进行火力支援,打击要攻击的目标;你这个连攻上去到达指定地点,再用火力帮我压住对方,我再过去,很有层次不慌乱。

    这都是黄埔军校步兵操典规范的,是战争经验的总结,美国也这样打,不然伤亡就大。当然后来在解放战争时就不适用了。

    指挥官用无线电指挥战斗,如果预定今天拂晓进攻,进攻之前先用无线电喊话,在指挥所站岗时就能听到,他们互相喊话不叫名字、不叫职务,都叫:“朱先生吗?我是李先生。你到达什么位置?现在什么情况?”敌人离你多远?准备好了没有?有什么问题没有?尽管他已经知道情况,但还要再摸摸。

    进攻前询问一次,枪响以后,很快再次通话,询问顺不顺利,需要什么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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