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玫瑰仍跟往常一样做给儿子吃,洗给儿子穿。儿子也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该上学上学,该做作业做作业。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儿子总是在神神秘秘地写些什么。王玫瑰一走到儿子跟前,儿子就又捂又盖不让她看。她只好说些弦外有音的话给儿子听,无非是劝儿子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儿子倒也懂事,她说什么,儿子就点头应承下什么,可等她转身离去了,儿子就又神神秘秘地写个没完没了。儿子的老师第二次来找王玫瑰时,说:“有同学反映你儿子常给邻班的一个女同学写求爱信,而且两人来往密切,有时连做课间操的时间也不放过,躲在走廊里说个不停。”
王玫瑰是个做事沉得住气的人,可这次真有点坐不住了,她牢牢记下了那个女同学的名字。王玫瑰不想先找儿子来谈这件事,她想只有先和那个女学生多接触几次,才能再来做儿子的工作。男女之事,王玫瑰多多少少是懂的。王玫瑰更不想把这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她想等女学生下午放学后,约女学生到学校外的公园里坐坐。王玫瑰要不是又一次收到那封神秘的来信,是不会去找这个女学生的。一看信上的笔迹,就知道仍是几年前那个陌生人写的,当时,王玫瑰一边用剪刀剪信封的封口,一边想:这个写信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呢?事过境迁,人都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还要来无休无止地写信纠缠?
信的大意是:还记得几年前我写给你的那封信吗?回想起来,我当时写那封信的动机是缘于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其实整个故事都是由女人的嫉妒心引发出来的。我记得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和丈夫领着女儿去公园。当时,刚好碰到你也和丈夫领着儿子去公园。丈夫无意间对我说:“你看前边那个女的,就是领着小男孩的那个,她在纺织厂上班。我去她的车间刷过门窗,听她厂子里的人说,她是厂花。”
我当时赶紧多看了你几眼。你的确漂亮。这我不得不承认。可就在我不得不承认你漂亮的同时,我的心里像是钻进了无数的小虫子,在一口一口地咬我。
我对丈夫说:“你的记性可真好,就只是去人家厂子里刷过一次油漆,就能从这么多的人群里一下子把她给认出来。”
丈夫的眼睛仍在痴痴地望着你,他甚至都没听出我话里的醋意。直到你们一家三口的身影从人群里消失后,他才回过神来,对我说:“你以后也要注意保持一下身材了,不能再发胖了。女人一胖了就没看相了。”也许丈夫是无意间夸你一下,也许丈夫是真的喜欢上了你。但如果不是我后来较真,我们两家就不会大难临头。那次逛公园回来后,我从丈夫嘴里记下了你们厂子的名字,又从你们厂子里的同事那里得知了你的名字。我还又格外打听到你丈夫的单位和他的名字。我没费多少周折,就和你丈夫搅在了一起。你也是女人,你当然知道女人在做这些事情时是多么得心应手。当然,女人也不是所向披靡,也有那种刀枪不入的男人,可惜你的丈夫不是那种男人。当他完完全全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时候,他并不知我当初只是为了在暗中和你较劲儿才找他的。我也在不知不觉中,真心地喜欢上了你的丈夫,他的确比我的丈夫有能耐多了。我常常在暗中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因为我现在喜欢的这个男人,比我丈夫优秀一千倍一万倍。可惜好景不长,我丈夫的一个徒弟发现了我和你丈夫的秘密。他和我丈夫好得恨不能合穿一条裤子。他怕我丈夫不相信,悄悄跟踪了我,并拍下了我以前寄给你的那张照片。这下可把我丈夫气坏了。他要我表态,到底这日子是往下过,还是不再跟他往下过,我只好约了你的丈夫在东湖公园见面。我也不知这日子是不是还要再按原样往下过,我要先问问你丈夫是咋想的,然后我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决定。
你丈夫坚定地对我说:“过什么过?分手!一定要和他分手!”
我问你丈夫:“凭什么一定要和他分手?”
你丈夫说:“凭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就是天塌下来,地陷进去,我俩也要在一起。”
也许是老天在报应我,就在你丈夫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女儿怀里的布娃娃掉在了湖水里。女儿急了,喊我,我没听见。女儿一下子就跑到了湖里,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布娃娃正在水上飘呀飘,慢慢地向湖中心飘去。那个布娃娃是我女儿过生日时,你丈夫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买来送给她的。所以你丈夫见此情景,哪有不救之理?当然,女儿是得救了。可你丈夫再也回不到我的身边了,也更无法回到你的身边了。于是,本来我应回家和我的丈夫商谈离婚之事的,可现在却由我丈夫来开口商谈这件事了。女人好像天生都是遇到大事情,总是先要问一下男人的。在公园里,我问过你的丈夫今后如何过日子。回到家,我又要服从丈夫的决定了。丈夫坚定不移地要和我离婚,一点商谈的余地都没有,而且还不准我把女儿带走。眨眼工夫,我就在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男人的同时,失去了我最心爱的女儿。当时,我孤身一人在外边租房过日子,那份凄凉,那份思女心切又不能和女儿相见的悲惨,竟让我拿起笔给你写了那封信。因为我怕你会轻而易举地夺走我的前夫。说准确些,是我拱手相让,并不是你夺走的,因为你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我只有把真相全说给你,你才能在我前夫向你示爱时,会拒绝他的爱。因为我也是女人,当然知道女人的心思,你不会和一个有这种复杂背景的男人结婚的。如果我不说,他是不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果然,当我丈夫人托人,终于托到了你的那位邻居大姐时,你们虽然见了面,但却没有走到一起。也许是我后来的信起了作用,也许是另有其他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原因。可是,无论我怎样的努力,我的前夫再也不肯要我了。我的破镜重圆的计划也终究没能实现。说来真是天意,我的女儿在上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你的儿子。我当然知道,你当初并没把实情说给你的儿子,世上只有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要命的是,你的儿子只是想把你和我的前夫撮合到一起,可我的女儿却一天比一天反常。她是恨我的,是不肯把心里话说给我的。我只是偶尔见她时,才冷冷地和我说几句话的。但我已感觉出她在喜欢你的儿子了。我悄悄去找过她的班主任老师好几次了。当我的这种感觉被证实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不管你是如何地恨我,但你和我是一样的,从骨子里我们都是爱自己的亲骨肉的。你的儿子现在虽说还没有真正地喜欢上我的女儿,但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就算你对我的女儿见死不救,总不能对自己的儿子冷眼旁观吧?我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女儿,开诚布公地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她根本不给我一个这样说话的机会。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我前夫对你的一片痴情,当然,我前夫对你的这份痴情你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得到,你最多也就是知道我前夫对你印象不错而已。我真的是厚着脸皮在劝你,你不要再犹豫了,快快嫁给他吧。只有你答应了嫁给我的前夫,你的儿子才不会老是来找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就能安心地学习了,这样对两个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王玫瑰看完这封信,左思右想了好几天,很多的往事她真的不想再去想了。其实,王玫瑰一直没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给儿子,她是打心里喜欢那个会油漆手艺的罗波。记得邻居大姐才给她介绍罗波时,她羞得脸都红了,她一下子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打那儿,她每次去菜市场买菜时,只要一看到有卖水萝卜的,她就会毫没来由地心里颤一下,再颤一下,她不知这是为何。她和李大涛谈恋爱时,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以前不爱李大涛。女人的共性是,只要是愿意嫁给一个男人,只要不是有什么无法说清楚的外部原因,一般来说,都是有爱情才走到一起来的,这一点她是体会最深的了。那次相亲后的一个中午,儿子刚吃过午饭背上书包离开家门,那个叫罗波的男人就在邻居大姐的陪同下来敲她家的房门了。她当时在打开房门的瞬间竟会莫名其妙地感觉敲门人会是这个男人,但她没有料到的是邻居大姐会一同陪他来。大姐进来后,只是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王玫瑰,然后就又笑眯眯的悄悄退出了房门。王玫瑰像踏在云里雾里样深一脚浅一脚送走邻居大姐,回过身,站在客厅,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她的心里像是揣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怦怦怦跳个不停。跳得她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搁放才好。王玫瑰打心里瞧不起自己,徐娘半老的岁数了,又不是黄花大姑娘,害的哪门子羞呢?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看着别处,试了几次就是没敢看这个叫罗波的男人。她想起那次跟着邻居大姐去罗波家的情景,那次她是多么的镇定自若啊,那次她竟能不露声色地只用自己的肢体语言默默地和他交谈。这次却不知为何,她竟会如此的不争气,她知道这样子会被这个男人瞧不起的,会嫌她不成熟,不能给人一种能过把好日子的踏实感觉……她就是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次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了。只有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才能让她这种年龄的女人手足无措,才能让她猝不及防。她就那么带着一丝羞怯,一丝欣喜,间或掺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忧郁,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忘记了拿烟,忘记了泡茶,倒是罗波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反客为主地对王玫瑰说:“你看,咱们是不是坐下来说说话啊?”
王玫瑰这才如梦初醒,忙着洗水果,忙着去找平时舍不得喝的好一点的茶叶,一时忙得团团转。其实王玫瑰家哪有什么好茶叶,最贵的也才只有二十多元一斤的绿茶。王玫瑰在忙碌着做这些事情时,她有意识地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慢慢找到了女主人大大方方待客的感觉。当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罗波时,罗波也正在静静地打量着她。她让罗波坐下,然后她问:“你过得还好吧?上次从你那里回来,我给你捎过话去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罗波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不同意,肯定是有难处的。但我看得出,你本人是乐意我俩在一起的。只是你可能有难言之隐吧?”
王玫瑰忙说:“罗大哥,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罗波说:“好的。我这次来本就不是来谈上次见面的事的。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我想了好多天,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说给你听听的,因为你本人可能不知道,你和一条人命有关。说白了,真正要你的丈夫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王玫瑰被罗波的话吓了一大跳:“罗大哥,你不要吓我啊。我怎么会和一条人命有关呢?我怎么会去害我的丈夫呢?你都把我说糊涂了啊。”
罗波说:“你要想不糊涂,就要听我慢慢说。”
于是,罗波一边喝着王玫瑰给他泡的茶,一边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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