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利益-绝对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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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反贪局一段时间的奔波侦察,一桩腐败大案终于浮出水面。当反贪局长刘劲在电话中把这一消息告诉李云朋时,李云朋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工人们反映的问题终于查出了结果,忐忑的是涉及与自己亲近和熟悉的人。他的心里一直滋长着一个朴素的愿望,他的亲人和朋友可以是一个不成功的庸常之辈,但必须善良。这个紧急时刻,他急忙约见刘劲。

    当刘劲走进他那间宽大的办公室时,他正急躁地走来走去。李云朋让刘劲坐下了。他发现刘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倒平静下来,笑了:“干吗看我?没见过美男子啊!”刘劲开着玩笑说:“老同学,你当然是五树临风,一表人才,不过今天我可不想赞美你呀!我看你刚才的表现,你是不是害怕我说出一个人啊?”李云朋不动声色:“谁呀?”刘劲想了想说:“李长生,你担心李长生会出事儿吧?”李云朋认真地看着,不置可否,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刘劲诡秘地一笑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王龙堂、王银娜父女上了车,听你们说去哪儿吃饭,对不对?”李云朋认真起来:“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与他们做了什么,脚似的!我得跟你说明一下,我跟王银娜打小就要好,上巾学就谈过恋爱,这是正常恋爱嘛,社会上有传闻,现在当然已是陈年旧账了。王龙堂老人呢,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我和这父女吃饭本在情理之中,过分了吗?碍你小子的眼了?”

    刘劲笑了:“看你倒认真起来,作为老同学,我只是提个醒也不过分吧?告诉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李长生有什么问题,但是,卢德青已经因贪污建筑资金,被检察院批准逮捕了。”

    李云朋一惊:“谁是卢德青?这么胆大包天!”刘劲说:“卢德青是李长生手下的副总,具体负责承建了防潮大坝工程,经调查,防潮大坝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李云朋倒吸一口凉气,问:“那么,工程是谁负责验收的呢?”

    刘劲又神秘地一笑:“时机还不成熟,现在还不能说。”“嗨!”李云朋觉得有一股闷气在他的胸中撞上撞下,他挥手“啪”地往办公桌上一拍,笔筒里的几支铅笔跳起来。

    刘劲走后,李云朋如坠入雾里。他不知道这个反贪局长跟他讲这个干什么,是因为他与王银娜的关系?还是因为对他的信任?

    拿到聘书的司欣颖正式投入了工作,司梦池主持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掌声包围了这个年轻美丽的女专家。

    渤海潮肆虐,使司梦池经受了精神和生命的双重创痛。他像只生来就搏浪击风的海燕,却被巨浪打断了翅膀,不得不躲在崖缝中舔着自己的血迹,修复自己的双翅,等待着重新起飞的那一天。这一天来到了。司梦池不仅自己在春光中振作了起来,而且女儿也加入其中,伴他左右,怎能不令他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司梦池很激动:“同志们,劝海潮冲毁了我们的防潮大坝,冲毁了华益化工了,也使我们硏究渤海潮的心血付之东流,足以令我们痛心疾首啊!与大自然斗,我们究竟有多大的胜箅?多大的耐心和勇气?这正造考验我们的时候!我老了,还要负责工程,骆宁,希望你们年轻人攻克渤海潮!”司欣颖脸颊红扑扑的,带头鼓起掌来。…梦池介绍说:“欣颖是我的女儿,以后就在技术室工作,由骆宁副主任直接领导,欣颖,遇事你们多商撗。”

    骆宁站起来,摊开双手说:“司总,您刚才说的责任重大,以我的能力担当不起,我要求调动。”

    司梦池狠狠拍了下桌子:“我不答应!”司欣颖转身就走,欢迎会不欢而散。司欣颖带上技术室的小张,开着汽艇驶往魔鬼海域。欣颖坐在汽艇上,迅猛的海风将她的长发呼啦啦掀起来,像飘扬的黑色旗帜。她卷着汽艇犁铧般在海上耕出一条长民的囱线,白线里的浪花翻腾肴,跳跃着。司欣颖心里感叹着人海的美,又怨恨着骆宁:“没有你,我们照样行。”

    魔鬼海域到了。海域里风平浪静,它像両中的少女那样安静,诤得几乎使司欣颖想放声商唱,怛她知道此刻海底下也许蕴藏着惊涛骇浪。经过…段时问的检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无功而返。

    司欣颖想:魔鬼海域跳荡的脉搏在哪儿?回到工地,同欣颖看着桌子上放的招聘书和批文,那是宾馆的一个服务生送过来的,他说:“骆宁把这些都办好了,他不好意思见你,让我送过来,你原谅他吧!”

    司欣颖觉得有些异样,问:“骆宁是谁呀?”服务生噎住了,红了脸转身就跑。

    司欣颖的手抚摩着材料,想起那一幕,忽然会心地笑了。她打电话给李云朋:“李市长,谢谢你为我办好了招聘手续,又派人送过来。”

    电话那边说:“你误会了吧?那是骆宁办的。“司欣颖说:“你导演的这一幕一点都不高明,漏洞百出,那小生都给吓跑了。”

    “你能留下来,是骆宁的意愿,为了你们能和好,我这是用心良苦噢!”

    司欣颖不想说了,撂了电活。她听说李云朋的妻子来到了龙化,她忽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特别想见那个女人。这是为什么呢?司欣颖想不清楚。

    她又拨通了李云朋的手机,告诉李云朋:“想请嫂子吃顿饭,你作陪。”

    李云朋说了这几天杨岚的日程安排,去大鱼村看望家人,收拾海平刚分的房子,准备搬家等等。司欣颖打断他说:“那改天吧!”

    军分区大院里有几栋部队首长住的家属楼,其中一栋就是前任张副市长住过的,如今它已经成了新任副市长李云朋的宅院。李云朋早该搬过来,可是他一想起这个“五毒市长”,心情就不怎么好。妻子来了,怎么也不能住宾馆了。他派人收拾了两天,当李云朋带着妻子走进这小院的时候,不由得心情荡漾。院里中间是假山和喷泉,四周则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靠南墙的葡萄架伸展着青青的长藤。

    “哇!真漂亮!”李云朋和杨岚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搬进了新的房子里,杨岚还有些不得劲儿:“这可是贪官住过的房子,你可不能沾上腐败啊!”

    李云朋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是传染病啊?就算是传染病,咱这健壮的身体也是阿毒不侵。”

    杨岚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绕了一圈,说:“云朋,你说如今的干部,你就是怎么苫、怎么累都不可能比老巨姓苦,比老百姓累,况且你还有小车坐,有洋房子住,有那么多制度上的特权,怎么还是有人搞腐败呀?”

    李云朋说:“这正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的来由啊。”话说完他陷人了沉思。

    杨岚的假日过了,她没有走的意思。在海平这座美丽的城市里她无拘无束地放松着身心,不时在龙化、海平、大鱼村三地间穿梭往返,尽情享受着海风的沐浴和家庭亲情的温暖。本来住在龙化宾馆的李云朋为了陪妻子,工作到再晚也要返回海平住。这让李云朋感觉有些累。他向杨岚提议:如果你出国留学的事已经没什么指望的话,能不能调到海平来工作。杨岚答应回去后和父亲商量商量。父亲老了,虽身边有哥哥,但嫂子嘴热心冷,老实的哥哥在嫂子面前无法挺直腰杆,这很让杨岚这做女儿的为之牵挂。

    这天晚上,李云朋回到家,杨岚已经睡了。他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镜子,那里面镶着他、妻子和儿子豆豆的照片。他的心颤了一下,拿起镜框仔细端详,用手抚摩着独生子胖胖的脸蛋,那玻璃冰凉。豆豆在这个世界上放声哭啼、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他聪乖的大脑袋常常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令李云朋疲于应付。五岁那年,他已经能背诵一西首唐诗,包括《长恨歌》。那年暑假李云朋和杨岚带他去外地旅游,夜里他发起高烧,面目通红,但他依然微笑着背涌《长恨歌》。由丁山上的那家小旅店没有医生,李云朋急得抱起儿子就往山下跑,边跑边和儿子说话,但儿子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幼小的身躯在父亲的怀中抽搐着、痉挛着,李云朋在奔跑屮泪雨滂沱。民院找到了,儿子只剩下一口气,当黎明来到时,儿了一的灵魂化作了小鸟向着曙光飞去。诊断结果更是令李云朋心碎:儿子的脑子里有一颗先天性肿瘤,他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此时此刻引爆了。儿子死后,李云朋夫妇悲怆了好长一段日子。后来杨岚将全家照藏了起来,夫妻俩渐渐恢复了生活的平静。而这天晚上李云朋冉看到这幅照片时,已经过去了四年的时光,过去的情景重新在眼前浮现时,李云朋流泪了。

    他知道杨岚找出这幅照片,并看了许久才人睡的。他俯过身去,见杨岚并没有睡,泪水已经湿了枕头。

    李云朋推了推她的肩头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别难过了。”

    杨岚起身坐起来,一下搂住李云朋,哭着说:“都怨我这粗心的母亲,早就应该发现他的病,如果早发现早治,豆豆肯定不会的……”

    李云朋说:“要说怨谁,能不怨我吗,当初带着豆豆游览名山还不是我的点子?算了,这活我们在儿年前已经说了上百遍了。”

    李云朋给杨岚擦干泪水,说:“都是命啊!”杨夙说:“豆豆走后,我的脾气也越坏,我们夫妻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了,况且当初生豆豆就是难产,医生说我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想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

    李云朋说:“二人世界多好啊,将来老了我们就住进养老院安享晚年。”

    杨岚两眼哀怨地看着他:“是真心话吗?你不嫌弃我?”

    李云朋说:“天地良心,都什么年代了,我还抱着传宗接代的陈腐观念不放么?”

    司欣颖和父亲搬进了人才别墅。市政府还按有关规定,为父女俩安排了一辆桑塔纳专用车。父女俩如影随形,每天坐车上班下班,难得有闲,只有晚上,才能坐在一起说说话。白天没有时间,一连儿天晚上司欣颖都在收拾屋子,这天她把父亲那枚紫色贝壳放在了梳妆台上,夹在面霜发露瓶瓶罐罐中间,放出灼灼的光亮。

    司梦池见了,拿起了贝壳放在眼前,并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司欣颖笑了:“爸,看你雾欢的,好像有生命似的。”

    司梦池反问:“它没有生命吗?那你就小看它喽,这町不是一般的贝壳啊,它是魔鬼海域里的。”

    “是吗?”司欣颖好奇地看着父亲,“那,您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司梦池愣了愣:“你就别问了,反正它不适合放在脂粉堆里呀,它不是饰物。”说着,司梦池把紫贝壳轻轻放进了自己的衣袋,就往卧室走去,刚走几步,忽然一个趔趄,紧忙捂住了胸口。

    司欣颖急忙跑过去扶住父亲,又从父亲的衣袋里拿出速效救心丸,放进他的嘴里,又扶父亲进了卧室。她说:“爸,你这心脏是要注意了,不能太累,明天就不要去工地了。”

    司梦池摇摇手:“老毛病,没事。”第二天上班时,司梦池接到市政府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市政府召开海底隧道联席会议,通知司梦池参加。

    李云朋最先接到电话,是骆振江打来的,骆市长的语气很急。李云朋建议推迟儿天再开,闲为他知道新的防潮方案还没有设计完成,因此他几次跟司梦池、骆宁和司欣颖闯魔鬼海域进行检测。

    狢振江的口气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能再拖了。重新修建防潮大坝是当务之急,新方案也可以拿到会上研究,集思了益嘛!

    李云朋觉得骆市长的话也有道理,就打电话向司梦池说明了情况,司梦池在接电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令在场的司欣颖和骆宁发蒙了。

    司梦池说:“我看,我就带老图纸去吧。”放下电话,司梦池翻出老图纸,夹在胳膊里就要出门,一抬头,女儿拦住了他的去路。

    女儿一脸严肃:“司总,您不能带老图纸去参加会议,误导领导决策是要捅大娄子的。您老糊涂了。”

    骆宁也急了:“司总,老图纸有严重的问题,当初我跟您提意见,您骂过我,今天你女儿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您不能重新考虑么?暗流的流向还没有真正测清,怎么能重新施工呢?如果糊里糊涂地上马,又怎能不出乱子呢?您说过,往后,让我们年轻人去闯一闯,可您压根儿就不信任我们。”

    司梦池固执地说:“我心里有数,我还没有糊涂到让悲剧再重演的地步!再说上次渤海潮的灾难不能不说跟豆腐渣工程有关,现在有关责任人已经绳之以法,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司梦池绕过女儿,走出门去了。

    司欣颖气得狠狠跺了跺脚。骆宁叫嚷着:“这工作没法干了。”

    在市政府的会议室,骆振江市长主持召开了隧道建设联席会议。他说:“入夏以后,渤海潮也就进入了活跃期,从现在起,只剩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所以隧道的防潮工程不能再拖了!现在三个隧道口都在施工。我们把大把大把的钱铺上去了,万一再被风暴冲毁,我们可就真成了历史的罪人了。”

    李云朋沉了沉说:“这些天我在工地的时间多一点,可能比大家知道得多一些。新来的海洋专家司欣颖同志讲,我们的前期方案有问题,新的方案正在制定中,我们面对的是凶猛的大海,只有用科学和理性的精神才能破译它,我要等新方案拿出来再说!”

    赂振江说:“现在问题不是搞淸楚了吗!原来的大坝被冲毁是承包商干的,都是他娘的昧着良心偷工减料!李市长,你也不要太多虑,改革开放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嘛。司总是国家知名的海洋专家,要不然听听他的意见。”

    司梦池摘下眼镜,清清嗓子说:“李市长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渤海潮过后,眼看大坝被毁,我们都非常痛心,后来才知道是桩豆腐渣,工程,我气愤之余又感到一丝欣慰。依我看,这图纸没问题。”骆振江哈哈笑了,看了一眼李云朋说:“怎么样,专家发话了,字字千金啊。我的意见呢,是在原来大坝的基础上,加固修缮,既可以节省资金,又可以提卨速度。

    李云朋站了起来:“我不能同意!这么大的工程,想当然办事是不行的!现在有没有证据表明过去建的潮坝之所以波冲毁,完全是偷工减料的结果?谁又能保证用原方案施工会万无一失?还有,即使方案没问题,在原有已被偷工减料的设施上施工,可靠不可靠?这些问题谁又能回答!”屋子里静极了,只有落地钟走动的滴答声。骆振江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点燃了一支烟,示意李云朋坐下,低沉而有力地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我们不能再等了,我提议,举手表决!”

    骆振江第一个举起了手,与会人员你看我,我看你也一一举起手来,只有李云朋没有举手。骆振江说:“好啦,多数通过。”又微笑着拍拍李云朋的肩头说:“云朋市长,按照组织原则,你可以保留意见,但可不能给我撂担子,还指望你冲锋陷阵呢!”

    李云朋没有说话。

    有人问:“骆市长,还搞不搞开工剪彩仪式呢?”赂振江一瞪眼:“搞啥搞?这不等于结二次婚么?那么光彩?把有限的钱投到工程上去才是本分!”

    会散了。骆振江叫住李云朋,说:“云朋啊,煤炭部一位处长视察海平煤矿来了,中午跟我一块儿陪陪客吧。你能言善辩,又能喝酒,替我挡挡架。”李云朋说:“骆市长,我这几天咽炎犯了,喝不了酒,我就不当那配搭儿了。”说完,上了汽车。司机问:“李市长,去哪儿?”李云朋一指前面那辆“桑塔纳、“就跟着它吧!”

    桑塔纳车里坐着司梦池。他脸上布满了乌云。今天的会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他的耳畔一直回响着会上李云朋提出的几个振聋发聩的问题。这使他的头有些疼,他闭着眼睛,用大姆指和食指揉着太阳穴。

    启用老图纸不仅遭到了李云朋副市长的质疑,更遭到了自己女儿和学生的反对,司梦池超乎寻常地表现了一个科学家身上不应有的暧昧态度,为什么?司梦池长长叹了口气也在内心问着自己:“为什么呀?”

    他一睁眼睛,从反光镜中看见李云朋的黑色奥迪尾随其后,他知道李云朋也是要从他身上找到为什么”这个答案的。

    车到半路,司梦池见路旁有一家饭店,就让司机将车停到了饭店门口。他径直走进了饭店,在桌子旁坐下。他透过玻璃,看着李云朋的车也停在门口,李云朋下车走了进来。“司总,吃饭也不叫我一声,我可是厚着脸皮跟来了。”“这不快中午了么,骆市长又不管饭,我这肚子可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啊。再说,我哪知道你大市长的车在后边监督我呢。”

    两人哈哈人笑,安排司机在前厅就坐,两人进了雅间。当服务员进来问点什么菜时,司梦池说:“先上冷饮吧!”

    李云朋一愣,初春的窘意刚刚退去,五十多岁的司梦池竟然要吃冷饮,令他有些奇怪。但他很快明白了什么,说:“冷却冷却心火呀。”

    司梦池不答,说:“你也来!”

    李云朋咧冽嘴:“我这牙过敏,这样吧,冰激凌我就不用了,来瓶冰镇的可口可乐,我陪着您老人家,等吃完凉的,再上热的,咱爷俩好好喝几杯!”

    冰激凌和可口可乐上来了。司梦池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说:“舒服!”

    李云朋埋头喝了一口,“哇”地叫出来:“好凉啊!”然后捂着腮帮子,牙疼了起来。

    司梦池笑了,叫服务员上了瓶温的可乐,说:“你就别跟我受罪啦!”

    李云朋不肯:“我怎能说活不算数呢?”说着,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他感觉嗓子眼儿热乎乎的,说:“好多了。”

    李云朋接着说:“司总,我有些不明白呀,今天的会上,您是怎么啦?你的表态促成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又使这个错误的决策罩上了科学的光环,难道您没感觉出来么?”

    司梦池慢慢咽了一口冰激凌,有些为难地说:“市政府已经决定的事,我不能不听啊!”

    李云朋激愤起来:“市政府的决定也有个对错,可您又做了什么?连个起码的科学家的态度都没有,您不是作家,靠想象推理工作,您是科学家啊,一就是一,二就娃二!这个道理您比我更懂。别的不说,我向您请教,加固原有堤坝行不?”司梦池躲避着李云朋犀利的目光,说:“科学家也是有感情的,有时候感情会占理智的上风。”

    李云朋说:“司总,我知道,老方案浸透了您多年的心血,可也要看现实情况嘛。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您可不能倚老卖老啊。上次遭难,人家可以推给渤海潮,推给前任的张副市长,如果这次再来一场,往哪儿推?往我李云朋身上推,我决不答应。”

    司梦池变得忧心忡忡,将没有吃完的冰激凌推到一边,说:“你是总指挥,让工程按期动工吧!我可能是糊涂了,错了。”说完嘘出一口气。

    李云朋端起可口可乐来喝了一门说:“司总,你好像有心事啊!”

    司梦池看着李云朋说:“你并不知道可乐的配方,可你依然喝它。”

    李云朋见他不愿说下去,也不便深问,说:“刚才我有些激动,有些言语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虽然工程上马的事联席会通过了,但我还是会找骆市长表达我的意见的。”李云朋叫服务员:“上酒,上菜。”

    活不投机,席间,司梦池不怎么说话。李云朋几乎是在喝闷酒,闷酒醉人,李云朋喝了二两就晕乎乎地在汽车回办公室的路上睡着了。

    走进办公室,他打算泡杯茶提提神儿,可是刚坐在椅子上,眼皮就睁不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没有地址。他将信打开,先是懒懒地看着,接着他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信是这样写的。

    李市长:

    很冒昧写信给你。因为我掌握着一个对你来说可以称作惊天的秘密,我把它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怎么牺牲的?你知道你父母的渤海潮成果又是被谁窃取的?这个卑鄙的人就是司梦池!他是当年你父母的学生,死里逃生后靠着你父母的研究成果,爬上学术界的高位,我鄙视他!你作为受害者,更应该鄙视他、仇恨他。你应该行动起来,揭穿事实真相,还海洋学术界一个清白,也同时让你的父母九泉之下瞑目。

    李云朋最后看见落款人署名是“一个勇敢的人!”李云朋的头嗡嗡作响,像要随时炸裂一样。这个人是谁呢?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呢?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取的消息呢?一切对亍他都是个谜。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风吹着他的脸颊。清醒些后,他将信叠好,放进信封,喊了一声隔壁的秘书小张。

    小张进来了。

    张云朋严肃地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小张说:“刚才我进来送材料您正睡着发现地上有封信,就随手拣起来放在桌子上了。我想可能是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

    李云朋摆摆手:“好啦,没事了。”小张刚刚走到门口,他又将小张叫住:“请给我沏杯茶水吧,看来我是喝多了。”

    在龙化县工地上,李云朋在海底隧道现场办公的时候,被海风一激,脑袋就针扎似的疼起来,接着就发起了高烧。回到龙化宾馆的临时办公室,躺在床上浑身就不能动了。张秘书看见他的样子,焦急地催促他赶紧上医院。这个时候,正赶上龙化的县委书记罗守志来给李云朋汇报工作,听张秘书说李市长病了,就张罗着送医院的事情。李云朋看了看罗守志,说叫医生来办公室输点药液就会好了。罗守志正愁找不着给李云朋溜须的机会,今天可用着他了,他亲自到医院叫来了县医院的孙院长。孙院长带人来给李云朋诊断出是重感冒,马上给输上先锋7号,留下一些口服的药片就离开了。

    罗守志想一直守候着李云朋,李云朋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这个时候觉得罗守志比争时可爱多了。他朝张秘书摆了摆手,示意让罗书记回去休息。张秘书走到罗守志身旁转告了李云朋的意思。罗守志微笑着点点头,比李云朋好好养病,说明天再来看望他,工作的事就先不汇报了。

    一连输了五天液,李云红、王银娜和司欣颖都来看过他。到了第五天的晚上,李云朋不再发烧,但是浑身上下都不囟在,鼻子堵塞,睑上怎么洗都是干巴巴的。这个时候,司欣颖提着菠萝来看他,她还要把自己设计的治理渤海潮计划表报给他看。李云朋见到司欣颖心情就好起来,这个女孩的心清澈见底。他们还没说上几句话,罗守忐就匆匆赶来了,他看见司欣颖在李市长的身边,似乎有话不好说,就朝李云朋递眼色。李云朋这才想起刚才罗守志来过电话,说要带他到一个洗桑拿的地方蒸一蒸,按摩一下,不仅能治鼻塞,而且还能医治感冒。李云朋在电话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可是耐不住罗守志的热情缠磨。罗守志说那是一家试营业的桑拿浴,他已经让老板把所有的闲人都淸理走了,没有歪的邪的,就是为了给李云朋治病,李云朋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可是当他见到同欣颖的时候,除了对她人的好感,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可以有借口把罗守志的盛情挡冋去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罗守志竟然当着司欣颖的面提出洗桑拿,还盛情邀诮司欣颖也一起参加,说那里也有女部。司欣颖也竟然赞同罗守志的意见,说她在北京的时候经常洗桑拿,还建议刚好的李云朋一定要去。

    这一下子把李云朋推到了尴尬的境地。如果司欣颖反对,他可以获取一个借口;如果他现在推辞,不仅没了充足的理由,而且还会被司欣颖误解,以为他想潇洒一番却又有意回避着司欣颖。现在的李云朋很在意司欣颖对他的看法。李云朋对罗守志说:“既然欣颖也去,我们就一起去吧。不过罗书记,我可有个建议,我们去了不要让人家清场。一来老板有经济损失,二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不等于把目标暴露给人家吗?上级有规定,我们不能进桑拿、舞厅等场所啊!”

    “这不是给您治病吗?输了五天的液,您的头还疼呢,要是您再发起烧来,自己遭罪不说,隧道工程也受损失啊!骆市长回海平的时候,特意叮嘱过我,让我照顾好李市长的身体,不然我不好向老市长交待啊!”罗守志微笑着说,“再说了,在浴池的休息厅里,我还可以向您汇报工作啊!”

    李云朋点点头说:“好吧,我就客随主便啦!不过“!说好了,不能有别的!”

    “您怎么是客呢?您是我的上级领导,还是我们龙化的主人啊!我知道,谁都知道李市长是有原则的人!”罗守志说,“再说了,李市长病刚好,那不是害您吗?”

    “那就走吧!”李云朋让秘书等着接电话,自己跟随罗守志走了。

    司欣颖下楼的时候,觉得自己刚才冒失了,过去跟自己的同学洗过桑拿,今天跟随着自己的上级官员洗桑拿,是不是太随便了?走到了楼下的汽车旁,她淡淡地一笑说:“李市长,罗书记,祝你们晚上愉快!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了李云朋看见司欣颖要走,自己再次犹豫起来。罗守志急了:“不行,不行,小司你怎么这样呢?不为别的,你就是为李市长的身体,也得牺牲一个晚太,再说你也需要健身啊!”

    司欣颖想了想:“好吧,我打个电话。”就跟着他们上了汽车。

    到了星海洗浴城,李云朋看见里面很安静,连老板也没有露面。他们进来之后,大门就紧紧地关严了,里面还坐着两个人站岗。李云朋马上就看出站岗的人穿着公安服装,按理说站岗的应该是保安人员,看来这也是罗守志一手安排好的。司欣颖与他俩告别,李云朋朝她摆了摆手,司欣颖看了看他,就慢慢走进了女宾部。李云朋跟着罗守志缓缓走进了男宾部,在两个男服务生的引领下开始脱鞋脱衣裳。

    按照常规,客人脱了衣裳就可以进淋浴、蒸箱和搓澡的地方。可是在大浴池的门口,罗守志就要与李云朋分手了。罗守志说是分别去小浴池,李云朋说还是在大浴池吧,我们还可以说说话。罗守志解释说小浴池水热,蒸箱、淋浴什么都有,大浴池今天没有灌水。李云朋就跟着一个服务生去了小浴池。李云朋洗桑拿不是头一回,在省城也有朋友聚在一块儿洗桑拿的时候,但是独向一人进这样高档的小浴池,还是头一回,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夫妻浴呢?这个时候,他的心就怦评跳起来了,心里想,这个罗守志在跟他玩什么把戏呢?

    进了小浴池,果然是非常温馨。这里刚刚装修完,还有一些没有散尽的油漆味。里面温度适中,不冷不热,一个喷头喷洒着水,李云朋没有看见有什么人,独自走近喷头下哗哗地冲洗起来。服务生走后,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姑娘就款款走进来了,姑娘进来的时候反身把门关上了。李云朋吓了!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姑娘就说话了:“老板,我来给你打肥皂、搓澡吧!”李云朋板着脸说:“不,我自己来,是谁让你来的?”姑娘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老板让来的,说您是从北京来的大老板!”李云朋身子泡在水里,故意在两腿之间打了很多的肥皂沫,他缓和了一点说:“我不是什么大老板,请你出去,换个男士给我搓澡。啊?”姑娘轻轻一笑说:“我们是试营业,男士搓澡的还没来呢!”李云朋朝外面喊了儿声罗守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估计罗守志已经享受着了。李云朋觉得没有什么办法了,这样光着身子逃?可是往哪里逃?这个时候,李云朋有点心慌意乱,后悔不该跟罗守志来到这个鬼地方。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威胁他,他什么都完了,多年的努力和奋斗都白费了。司欣颖那里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盼塱着此时此刻,司欣颖能够出现在楼道里喊他一声,他也许就能够脱身,可是又一想,如果司欣颖知道自己跟小姐洗夫妻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会怎么看他这个副市长呢?想到这些就是一身冷汗。如果是这样就不该带司欣颖一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自己想着今天能够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就不错了。

    姑娘开始脱睡衣,走近李云朋的时候,房间里的水雾淡了许多。他看见姑娘很美,腰身很细,黑黑的长发,隔着水雾就像司欣颖的翻版。小姐给李云朋打肥皂、搓澡的时候,想要脱掉下面的睡衣,李云朋瞪圆了眼睛说:“我不准你再脱了,你要是再脱,我可要找你们老板了!”小姐见客人真的急了,就赶紧住了手,上面的睡衣虽然脱了,却还戴着乳罩。小姐的胸脯和胳膊是一片迷人的雪白,下腹也光洁平滑,肚脐眼儿圆圆的。李云朋赶紧闭上了眼睛,小姐的手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摩挲着,摩到哪里哪里就发热,女人的气息使他心晃神摇了。小姐给他做了个媚眼,李云朋也没有看见,但他能够嗅出小姐身上的体香来。李云朋感觉小姐搓澡的力度明显不够,搓澡巾像冬天的围脖一样划来划去。李云朋想,小小龙化县城都变得这样了,可见世道变坏了。

    过了一会儿,小姐摸到李云朋的那个地方,拿起那个东西使劲摔了一下,然后就捂了一下嘴巴,哧哧地笑了起来。小姐说你的小哥哥起来了,搓完了我们就来吧!李云朋的目光迷离起来,连说不行,这绝对不行的!他说不行的时候,自己感觉口有些干,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怛是一想到司欣颖的影子,他那值钱的东西马上就蔫了下来。

    小姐咯咯地笑了,更加风情了:“老板啊,你这人不是没病嘛,哪个男人不吃腥呢?告诉你,你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我今天刚来,在龙化你是我的第一个。”说着就把自己乳罩摘掉了,挂在小型桑拿箱的衣钩上。

    “你快点搓吧,我还有事呢!”李云朋一直不敢看小姐胸脯上两团颤动的雪白。

    小姐继续搓着说:“老板,既来之则安之嘛!”

    李云朋说:“小姐,我今天真的不行,我的太太一起来了。”

    小姐摇了摇脑袋说:“她那里有先生照顾,你就放心好了。”

    “啊?先生?”李云朋脑袋轰地一响,马上立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小姐笑了:“老板,你快躺下吧,逗你呢!”李云朋重新躺下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小姐很快就将他的身体搓完了,扶着他坐起来,趁他坐直的时候,小姐故意用白白的胸脯往他的脸上蹭,蹭得李云朋的身体一软一软的。他看出小姐的动作有些夸张,可是他仍然觉得很剌激。李云朋一把推开了小姐,说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我自己冲洗吧。

    小姐怯怯地说:“老板,你,你不喜欢小妹是吧?”李云朋抹肴脸颊上的汗水说:“不是,我很满意。不过,我不能干别的,请你尊重我的意见。”

    小姐哭丧着脸说:“那样算我没本事,我们老板知道了,我还怎么干下去?”

    李云朋说:“我会让我的那个朋友跟你们的老板说,你干得很好。你洗冼,穿上衣裳去吧,去吧,啊?”

    小姐依旧不走,眨着眼睛说:“老板,你要是嫌弃我,就直接说,可以换个人来。”

    李云朋摇了摇头说:“你想错了,我没嫌弃你。”小姐说:“既然你不嫌弃我,是不是怕我有病?没关系的,我带来了套子。”

    “也不是!”李云朋说。

    小姐歪了一下头,做了一一个娇态说:“我还从没见过您这样的。我会让老板高兴的会上你永远忘不了我的你不信就李云朋竖定地摆了摆手:“我今天身体不好,你还是走吧!”

    小姐最后恳求笤:“那我就给您正常按摩吧。”李云朋说:“今天就免了吧!”小姐双手抱着乳房,扫怜自爱地哭泣了。李云朋一愣:“你哭什么呀?”

    小姐没说话,继续哭泣着。过了一会,小姐慢慢走到水管底下冲洗着,脸颊上水涝涝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李云朋不去管她,独自到水管下面冲洗干净,用围巾擦千了身子,悄悄走了出来。走在楼口的时候,李云朋一时不知往哪里去,辨认了片刻,才糊里糊涂地到了更衣室。李云朋看见可爱的男服务生,觉得像是逃出是非之地似的,长长出了口气。得知罗守志还没有出来,就想先穿上衣裳,服务生说那个先生吩咐过了,让你到休息厅里喝茶说话。李云朋只好穿上了—次性的休闲衣裳,晃晃地朝休息厅走去,走到休息厅的时候,就见司欣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大屏幕电视。“欣颖,欣颖!”李云朋喊了她两声。司欣颖看见李云朋走过来,晃着湿漉漉的长发笑了一下。李云朋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问:“罗守志还没有出来?”司欣颖说她没看见罗书记。服务生给李云朋端来了一杯茶,李云朋慢慢喝着。司欣颖问:“李市长,你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李云朋含糊地点了点头:“行,行。”司欣颖陌生地打量了李云朋一眼。这眼神着实让李云朋的心很沉地停跳了一下,好像要把他阴暗的心理揭穿似的。

    李云朋以为同欣颖误解了他,可是这呰事情又不能解释。越不能解释越觉得自己心虚,后来转念一想,你什么都没干,心虚个什么呢?再说了,司欣颖只是你的一个部下,又不是你的妻子,怎么这么在意她呢?可是怎么想都不能把自己的心态放平和,心里埋怨着罗守志这小子害苦了他。后来坐着的时候,司欣颖话真的很少,他不知这女人心情怎么一下子就坏了,怎么坏的呢?他当然不好去问她,他自己的心情也没能好起来,只感觉从没有过的空虚。

    “罗守志怎么还没出来?”李云朋自3自语地说,“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是万万不能再来了!”

    司欣颖没有看他,更没有答话。她在专注地听歌,她的[!光特别悠远。后来李云朋从昏暗的灯影里看见司欣颖的脸上爬着亮亮的两行泪痕。这个女博士啊,她为什么伤感了呢?为了他?还是为了歌声?

    这个时候,大屏幕电视里播放着一苜张学友演唱的《情网》: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灯光 因为我早巳迷失了方向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 在迫不及待地张望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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