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诺进驻Tom公司的第一天就发生了怪事。坐落在西山别墅区的办公小楼格外低调,苏丽诺把车停在公共停车场,徒步走向办公室,远远地她看见几个人,正从另一侧向办公小楼靠近。其中一个人走在其他人前面,一闪便消失在苏丽诺的视线里。那人该是走进了这栋别墅。苏丽诺走进去,迎面碰见保洁的阿姨,她热情的招待苏丽诺去二楼办公室。
那是一间有落地窗,且风景极好的房间,虽然满眼都是冬天的萧瑟,但是自有被自然环抱的亲切感。
“Tom吩咐了您就用这间办公室。这边平时上班的人不多,一般都是家里办公。他昨晚出差了,说是你的工作已经发了邮件给您了。”
“谢谢您。您怎么称呼?”
“章,立早章。”
“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但是江南春天的新茶,喝个清爽。您别客气。”苏丽诺从提包里拿出一盒茶叶交给保洁章阿姨。她不是单纯来工作的,她想利用Tom和于浩曾经用过的方式,逐步接近Tom的计划。
“您太客气了。我就在半地下室平时,有事情您招呼我。”
“好的,那您忙吧。对了,早上公司里是不是有会议?我需要参加吗?”
“没有会议啊。哦,您说的是三层那间大会议室吗?最近被征用了,几个咨询师在那边做头脑爆炸。”
“头脑风暴吧?”
“哈哈,没错没错,你们有学问人的名词,说错了,让您笑话了。”
苏丽诺在最短的时间里,和保洁打成了一片。待保洁走后,她走上三层,在一扇门前,拨通了林世亮的电话,结果,门里的电话铃声大响。而此时苏丽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苏丽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见到了Mike梁,他态度不冷淡也不热情。原本预计的一起工作的团队,苏丽诺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苏丽诺发现,Mike梁掌握的资料并不是最新的,也不是Tom在咖啡店里许诺的一手调研资料,单凭这些很难进行进一步的规划,更别提写出标书。
“怎么样?过来Tom公司还习惯吗?”Mike梁端着一杯现磨咖啡,靠在茶水间的窗前,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山。
“还好。休息了一段,这份工作总体看没什么压力。”苏丽诺捧着一杯热奶茶,坐在原木条案边,调整数据。
“没有压力?呵呵,我们的标书需要下月初投出去。”
“Tom没提过啊。我可是背了任务来的。”苏丽诺故意把水搅浑。
“这个项目其实已经做了很久了,差不多和胶东项目同时启动的。很多盲点都扫清了,建筑院那边图纸也有了。”Mike梁不紧不慢,似乎很想透露更多,可他点到为止。
“图纸都出了?”
“是啊,但是政府障碍没法逾越。竞争对手的规划方案和我们殊途同归。”
苏丽诺没再追问,她心里已经画出了一张巨大的网。下午时间是传说中的死亡时间,脑子都是木的,苏丽诺发了邮件给核算部并抄送Tom,确不见任何回复,于是她独自去了三楼找核算部的主管。结果被告知,她没有权利去调阅这个项目的财务预算。
这意味着,苏丽诺在这个项目上根本无用武之地。那么Tom为什么要请她来。此时,苏丽诺想起吉塔斯说的话:别人看到我们的行为,而上帝看到我们的动机。那么Tom的动机是什么?林世亮为何出现的这里?按照廖杰的说法,他应该在胶东才对啊。
彭湃的短信把苏丽诺从愣神的楼梯上接了下来。“案子有进展了,晚上在舅妈家见?”
“好。”苏丽诺回复了一个字,觉得彭湃选了舅妈家一定是又是舅妈的主意。
小院被舅妈收拾得干干净净,玻璃花房里借着一盏小莲花灯,映射出碎钻般的光彩。铁线莲被舅妈领进了花房,说是要常温养着,每天保持日晒2小时。
晚饭时彭湃什么也没提,他在这里一向腼腆。苏丽诺在饭桌下给他发了个短信,提示他,吃完就走。
“阿姨您别忙了,我局里还有事情,改天再来看您。”彭湃说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苏丽诺。
苏丽诺一抹嘴,忙抓起大衣跟着往外走,“舅妈,我也有事,不陪你洗碗啦。”
两个人走出小院,听见舅妈在门口喊了句:“呦,什么情况这是?”
“怎么?要出来说?”彭湃从苏丽诺后面绕到了她另一侧,挡住了车流。
“看你在里面没有说的意思。说吧,案子什么情况?”苏丽诺裹紧大衣,吐了一口白气。
“基本清晰了。推理成立,只是没有证据。”
“说来听听,查什么证据,也许我能帮上忙。”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和万妈妈的画像识别,基本锁定当天袭击万爸爸的人是个被买凶的天桥小混混陈三,去年上半年才劳改出狱。据他交代,他的任务就是打倒指定受害人,不能出人命,并且抢走手提箱。时间地点都是他的上线提供的。我们已经控制了陈三,但他交代,案发现场他根本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交了箱子以后,他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到了事先准备好的,三千块钱的好处费。”
“天啊,他要是知道箱子里是这么多钱,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三把箱子提到车库门口,在那等候的是一辆白色面包车,他跳上那辆车,随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陈三在高速被要求下车,拿上三千块钱。据陈三讲,司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
“陈三的上线是谁?”
“据他交代,是个叫雷子的人。这个雷子有过案底,现在在保定一家汽车修配厂干活。现在雷子在逃。”
“他的社会关系里有参与建筑或者房地产投资的人吗?”
“没有进行着一层的排查,怎么这么问?”
“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两百一十万这个数字很很多事情都很吻合。”
“你舅妈介绍你时说你很有美食家的天赋,看样子你还挺有办案的天赋的。”
“严肃点儿,那辆车有线索吗?”
“我们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录像,按照车牌号查询,证明这辆车属于市内一家小型汽车出租公司。由于,租车人提供的身份证是假的,我们无从查找。根据现场办理租车手续的人反应,租车人没有明显特征。按时交还还加满了油箱。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线索。到这里基本断了。我们还在努力,在你们内部似乎有人嫌疑很大。”
“你怀疑廖杰?”苏丽诺眉毛高挑起一边,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说你也怀疑廖杰?”
“你的理由呢?”
“听说这两百一十万刚好等于你新职位的借款。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多种证据表明,事情的起因是由这套房子开始的,而据梁超伟和安阳有了重大收获,他们十分顺利地办理了房屋过户手续,房主名为金艳红,是华通地产总经理的女儿。而华通地产就是廖杰创办的东方地产咨询的前身。”
“果然是他。”苏丽诺虽然隐隐地感觉廖杰有问题,但她不想把廖杰和袭击伤人联系在一起。
“没有这么简单。雷子没抓住,也没有直接证据指明廖杰与此事有关。办案讲证据,也讲动机,我看不到廖杰的动机。”
“也许我能推断出他的动机。Tom其实和廖杰表面看是竞争对手,其实早就暗地里联起手来想要共同持有京郊项目的夺标计划。廖杰为表诚意,不惜把最得力的林世亮都派去这个项目。原本一切顺利,设计院也出了图纸。可是新上任的主管规划的鲁副市长不同意批复,因为考虑到土地保护和生态问题。可破坏耕地建立京郊综合体,这本身就是新规划里不能解决的硬伤,开发商要的是卖房子赚钱,政府要的是生态平衡和经济效益挂钩。”
“你说廖杰联手Tom,那和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说Tom为什么不惜大价钱雇我去一个瓜熟蒂落的项目。每天给我一个闲置的职位,不负责任何正事。可是项目期紧张,到了投标日我拿不到标就要赔偿那两百一十万,为什么?”
“你听过福尔摩斯故事里那个找红头发的人抄写圣经的故事吗?”
“当然,那是为了把红头发支开,可以在他家地下挖地窖,盗取隔壁的银行。”
“行啊,这也听过。那么你呢,你是那个红头发吗?”
“没错,我就是他们变相贿赂政府官员的棋子。他们的目标是我舅舅,一直都是。”
“鲁副市长?”
“对,我没想错的话,Tom和廖杰想借用这个局,引我上套,一步一步逼我舅舅同意他们的规划书。否则我要赔的就是二百一十万。太阴险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法去查一个无关的公司财务。想必这笔钱也不会入账。现在的关键是查处万爸爸遇袭和你的推论有关联。找出雷子和他们的关系。”
“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雷子的社会关系,我去查施工单位,甚至是设计院层面,到底哪些蛛丝马迹跟雷子有关。”
“一言为定。”彭湃和苏丽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几条街。冬天的天空有种干冷的游丝,在月光下安静地行走。不焦灼,也不冷清。只是些平平淡淡的感觉。
廖杰的来电打破了这种闲聊的状态,苏丽诺看了一眼彭湃,小心地接听起来。
“你在哪里?”廖杰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友好,可能苏丽诺心里已经把他放在了对立面上,那种感情很复杂。
“刚从舅妈家吃过饭,在朝家的方向走。”
“一个人?”
“不,和舅妈的一个朋友。”苏丽诺平静地看着彭湃,原来你若是心如旁骛,心也是平静如水的。
“我看到你们了,在下一个路口等我吧。”廖杰挂了电话,苏丽诺的手僵住了,迟迟没把电话都耳边拿开。
“什么情况?”彭湃问。
“廖杰,他竟然认识我舅妈家。我从跟他提过半句舅舅的工作和舅妈家的位置。”
“密切观察吧,别乱怀疑拆了好姻缘。”
“那今天就这样,查到雷子的社会关系,一定告诉我。”
“好。保持联系。”彭湃在下一个街口前朝左拐了,苏丽诺望着他的背影,高大,魁梧,这世上有千百种有力量的肩膀可以托付一生,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偏偏总有人就是不愿意放弃那点所谓的爱的感觉,要在黑暗里等待。
苏丽诺站在马路沿上来回的走,廖杰的车被不远处的红绿灯隔住。苏丽诺开始梳理她各个时期的男朋友,短暂又毫无营养的恋情。每个人都是同一个款型,甚至品位。她开始回忆在职场的每一次表现,尽管她觉得她从没想过利用过家人的关系,可这些关于她的争夺明显都不是为了她。多么可悲的三十岁。
廖杰的车在夜色里穿过路口,朝她驶来,苏丽诺觉得这场阴谋终于要落幕了。
“彭警官走了?”苏丽诺坐进车里,廖杰没再问冷吗或者其他。
“走了,送我回家吧。”爱是种感觉,脆弱得不堪一击。一旦熄灭,便连灰烬都是冷的。
廖杰送苏丽诺回家,本想跟她上楼的,但是他想了想又说公司有事情。苏丽诺几次想问他那套房子的事情,都忍住了。在副驾驶的位置,她甚至觉得廖杰的耳朵有点招风耳的形状。
第二天开始,苏丽诺开始在公司留意所有跟项目本身相关的一切,任何一个协作单位,任何一个人的信息都尽量去搜集。然而她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
万爸爸恢复得不错,已经出院了,安阳和苏丽诺去看了两次,每次都看到梁朝伟跑前跑后地给老人按摩,沏茶。万朵拉第一次被大家推进咖啡店时,激动了哭了好几次。尤其是看到店里等待她的设计师,更是意外惊喜。
“朵拉,这房子交给你了。你来规划,设计它,把梦想实现。”安阳大手搭在朵拉肩膀上。
“这次要珍惜机会,不要搞砸啦。我们几个的全部家当啦。”万朵拉听着苏丽诺的嘱咐决定不辱使命大干一场。
彭湃那边传来好消息,雷子的确有个表叔严贵才在做建筑项目。而且他的工地有两个和东方地产有关系,其中一个就在胶东项目,是十到十五号楼的施工方。
“这样只需要告诉我对方建筑公司的名字就好。”
“平安建筑公司。你能查到京郊项目报告里有平安建筑公司的影子话,Tom和廖杰都脱离不了关系。”
“可这样在法律上算证据吗?”
“不算直接证据。要想办法让他们自行说出来。”
“我有个计划。”苏丽诺故作神秘。
“什么计划?诱敌深入吗?”
“不告诉你,一定不辱使命。”
“我得保护你安全。你想当个好市民,我也得成全我当个安全的好警察吧。”
“呵呵,真贫。有结果再说。”
“随时跟我联系,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你要注意安全。”彭湃在电话里命令中带着一种不难察觉的感觉。是那种小姑娘们都不自觉地喜欢被大哥哥保护自己的感觉。苏丽诺嘲笑自己三十岁的人了,能听出一个警察话外音,挂了电话由衷地笑了。
交出投标的策划书的日子临近了,苏丽诺基本上每天都能听到三楼的走动声,可是她再也没见过林世亮的身影,甚至也没能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半点跟项目相关的事情。彭湃那边关于平安建筑公司的侧面调查也毫无进展。
廖杰去了胶东,去查看他的胶东项目。走的时候匆忙,只是电话了一通,甜言蜜语不多,只是些宽泛的嘱咐。从那天在马路上接上苏丽诺送她回家起,他们的关系就如天上的水,散落一地,没有了重点。人是多么的奇怪,疯狂的拥吻之后连点念想都没有了。而苏丽诺依然念念不忘,可是她再明白不过,这事,廖杰脱不了干系。
阳光从山坡上滚落,落在苏丽诺脚边。北京的风吹起来无拘无束,一阵一阵地呼号。苏丽诺站在公司小楼的门口,仰头眯着眼睛,看着三层那么神秘那么筹谋深远,那里有林世亮在指点江山吗?廖杰他们曾经在这里研究过方案吧?她拿出手机,拨通了Tom的电话。
“嗨,Tom,有时间谈谈吗?”
“我在机场,可能不方便接听,要谈的是?”
“谈谈我的方案吧。”
“要交作业了?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时间是过慢了,我到今天才明白,你找我来的目的。”
“目的?”
“我想,我可能完不成那个投标的方案了。我们看看怎么处理吧。我要辞职。”
“辞职?有什么资源没有配合你吗?都是全力配合的啊。现在说辞职,我的损失很大的。我会失去那个项目。还有之前给你的预付款。苏,你在开玩笑吗?”
“二百一十万不是小数字,除了卖血,我只能卖房子了。”苏丽诺笑了起来。风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Tom突然卡住了,很明显他没有第二套方案,他赌苏丽诺的懦弱和处处躲避,会让她委曲求全地获得舅舅的批准。苏丽诺的舅舅是个十分清廉的人,二百一十万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字。
“我们要不要见面聊聊?”
“好啊。就在元旦见面的那个咖啡店吧。我在那里等你。你什么时间可以?”
“下午三点。”
苏丽诺开始整理她的私人用品,只有简单的杯子和笔记本。那只杯子是廖杰送的,一只手工的瓷质杯子。廖杰跟她说,一只杯子就是一辈子。苏丽诺拿起那杯子在阳光下端详。一颗什么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许诺而如此不负责任呢,随着一声脆响。杯子跌落在垃圾桶里,碎成无数没有灵魂的瓷片。
苏丽诺比Tom先到,她的怀里放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Tom开门时,依旧是那阵门铃的声音,今天的咖啡店格外安静。Tom先是跟苏丽诺点头,然后扬手要叫喝的。
“加一杯拿铁谢谢。”苏丽诺抢在他开口之前喊了一声。
“你知道我喝拿铁?”
“这是秘密吗?”
“谈哲学是吗?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
“这话廖杰讲过。同样的。”
“呵呵,想说什么?”
“没什么。三楼是私密办公室吗?”
“怎么发现的?”
“不难发现吧,或者说你早就想让我悟出来,其实我对你毫无用处,还傻的愿意跟你来签这么有挑战的一份合同。你算准了我要帮万多拉去补这个亏空。算准我要在危急时刻虚荣心爆棚。”
“呵呵,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Tom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苏丽诺面前。
“你希望我怎么办?”
“这份合同我可以当场就撕掉。我希望你冷静地考虑一下我们的长远合作。你知道除了京郊项目,我们可以置换的空间还很多。我需要你跟鲁副市长递个话。他太难搞,难道摆平他夫人,都打不到他心里去。”
“他夫人?”苏丽诺犹豫了,录音笔在她衣服里正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
“你舅妈曾经购买了大量的铁线莲和德国大汉泥炭,廖杰在进口包装里做了文章。但是后面的情况是,你舅舅不为所动,视而不见。”
“你们曾经贿赂我舅舅?”
“共赢。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可以帮忙,但是我要看到你们需要我舅舅签字的全部方案。”
“这就对了,二百多万不是小数字。你该为自己的仗义买单的,不是吗?”说着Tom讲一份厚厚的纸质方案副本拿了出来。看来他早有准备。
苏丽诺接过方案,看似随意地翻了一遍。在施工单位处一眼看到了平安建筑公司。
“我可以想办法去说服我舅舅。但是我想不明白,你们怎么知道万爸爸会丢掉那笔钱?”
“呵呵,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希望能有你的好消息。”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鲁副市长的关系的?”
“多年前,入职表格里社会关系上写了他的名字。你的导师林世亮告诉我的。”
“是他?”
“世上没有哪个人的秘密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
“你的也一样。”服务生小心的端来了拿铁,苏丽诺笑着对Tom说。
“那我们就算开始合作了?”
“先撕掉合同吧。”
Tom在苏丽诺面前当场撕毁了合同,每一下都撕得轻松自如,像是一个巨人一口吞了一只老鼠,让看的人作呕。
掌握了证据的苏丽诺却不敢轻易和彭湃提到录音笔上的内容。她先去了舅妈那里,却遇上了等待已久的彭湃。
“怎么了阿诺,表情这么沉重?”
“舅妈,您来一下。”苏丽诺拉着舅妈进了里屋。放了那段录音来听。谁知舅妈幽幽地说:“早说廖杰眼熟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没错,他们在花盆里放了五十万人民币,还署名一个不存在的建筑公司。你舅舅早就上交啦。”
苏丽诺如释重负,跑到客厅把录音笔交给了彭湃。之后的事情全部由彭湃处理。平安建筑公司的老板很快要求协助调查,并交代了雷子的去处。抓捕雷子后,雷子因为不敢不交代钱的去向,于是终于牵扯出这场闹剧的主谋。这场Tom和廖杰主谋,严贵才和于浩,林世亮参与,陈三和雷子动手的狗血剧情就算彻底演完了。
从那天起,苏丽诺便再也没见过廖杰。他从她的生命里如流星一般闪过,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尾巴。苏丽诺并不开心,尽管案子判了,人抓了,万爸爸拿到了应有的补偿。可是苏丽诺感觉自己站在一场大雨了,就像去商学院面试那一次一样。
咖啡店开张那一天,万朵拉穿了服务员的衣服,头发干净地扎起马尾,干练地忙里忙外。
“还以为她要把自己弄成性感女老板的样子。”安阳抚摸小肚子,在老王的帮忙下坐在了木椅子上。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才两个月而已,你这反映不科学啊。”苏丽诺挤兑她。
“科学,我算好了,刚好赶在寒假生。”安阳拉着老王的手,眉飞色舞。
“老板,来杯经典美式。”苏丽诺扬手招呼万朵拉。万多拉和梁超伟眉开眼笑地端来几个人的饮料。
“干嘛穿成这样?”安阳还在纠结同一个问题,怀了孕的女人多少可爱的有些一根筋。
“我就想踏踏实实做点事情,三十岁了,不再把自己当大爷供着了。以前想过的不平淡,现在明白了,那些得不到,现在不想要了,这次是成熟了。哦,对了,别煽情,我爸妈婚宴今晚,谁也不许缺席。”万朵拉笑着说完,把头靠在梁超伟身上。两人平静从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过一辈子的。
安阳终于拿到她要的实验室,她不适合行政环境,在学校里,她可以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完全投入科研和养育宝宝的事业啦。收获很多时候是平实的,不花哨,不妩媚,且最合适自己的脚。
苏丽诺在闺蜜们完美的欢笑声里没有落寞,她第一次感到平衡,并且那么真心地为她们开心。你会发现,这世界兜兜转转值得珍惜的人并不多,而她们一直在你身边。
咖啡店门口的铃声是万朵拉喜欢的木质铃声,推开门就是安阳喜爱的读书区,穿过读书去是冷艳高贵的科学范吧台。苏丽诺喜欢的枫木颜色充斥着整个咖啡店。为了节省开支,梁超伟和老王忙活了整整一个月。
叮当,门铃响了。彭湃走进来,一身警服,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时间差不多了。”
“去哪里?”安阳和万多拉像是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站了起来。
“抱抱吧。我今晚的飞机,去爱尔兰。跟万爸爸万妈妈道喜。”苏丽诺拥着万朵拉和安阳,三个人哭了。
“我们完成了梦想,为什么还有去爱尔兰?去找那个嘟噜吗?”万朵拉人性地问。
“只是去拜访一下。我想清楚我的梦想了,我有步骤地去实现我它。我卖了房子,打算去周游世界,去画画,去看看世界上千百种人生。不过,我还会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有你们。”几个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意分开。
那天在车上,彭湃给苏丽诺讲了一个故事。苏丽诺带着一种十分释然的心情上了飞机。那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彭湃小时候很想当警察,因为喜欢见义勇为还受过伤。长大了为了当上警察做了近视眼手术,考进了警校,顺利毕业成了一名光荣的刑警。他每天努力工作,却看尽了各种社会的黑暗和不公平。工作顺利的时候就是犯人招供,工作不顺利就是要绞尽脑汁地找线索,让他承认。时间长了,彭湃开始觉得自己坚持的梦想是错的。一直以来的梦想规划都是为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梦想不能规划吗?”苏丽诺在车里问彭湃。
“当然可以规划。但是你要为自己的规划买单。看你到底想要什么,并且不遗余力地去努力。当你得到了也不要否定和怀疑。”
“你还不是否定自己了?”
“我最近又坚定了。人嘛,总是很摇摆的节奏。”
“什么事情让你变了?我吗?”
“别美了。是个小女孩,她因为分手,愤怒之下在酒店纵火。我抓的她,现在也是我提起要求要放了她。年纪太小了,可惜了。有机会就帮一把。好多人都觉得我收了他们家的礼了,才愿意帮忙,其实我一分钱没有拿。可我觉得这是当警察的光荣,我心里舒坦。这就是我的梦想,可能比较深层次。”彭湃说完,跟苏丽诺挥手道别,那个背影意味深长。
苏丽诺下飞机的时候,收到的第一条短信便是彭湃的:回来说一声,机场接你。
苏丽诺笑了笑。开始联系吉塔斯。
“对不起,可能打错了。男爵他搬走了?”苏丽诺听着对方传来的陌生声音,心跳空了一拍。
“不,他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他的联系方式,你记录一下?”
“哦,好的。”苏丽诺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丽诺将写有吉塔斯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时,司机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操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开动了车子。风景在苏丽诺眼中掠过,那些自然的美丽,让她心情释然了很多。
车子在一座医院前面停下,天空开始下起了雨,不大,但是天越来越黑。苏丽诺提着行李走了进去。那是一座郊外的精神病研究院。
“找男爵,这边请。”招待的护士笑容很轻松。带领苏丽诺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病区。苏丽诺的心情紧张到极点。梦想,指引她走向这里的人难道真的是个精神病人?那梦想规划就太可笑了,不是吗?可是尽管这样,安阳和万朵拉都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啊。自己能够冲破樊篱,了解自己,认清自己,倾听自己,也是一步一步地规划和接近啊。苏丽诺心里打鼓一样。
“里面请,他早就说过,您会来。”护士小姐带着甜美的微笑离开了。苏丽诺轻轻推开门,抬眼看到门上写着几个字:院长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吉塔斯名片上那句话在她心里响起:别人看见我们的行为,但上帝看到我们的动机。
而此刻,苏丽诺已经不在执着那句话的含义,人生风景游走的,过去不留,才能物来则应。
窗外,雨停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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