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开了10多年鲜花店的赵芬上个月买了辆“奥迪”轿车，前几天经过一拐弯处开得快了点，迎面突然奔来一辆自行车，她一时慌了手脚，误把油门当刹车踩，顷刻间便把骑自行车的女人重重地撞倒了，同时倒在地上的还有她载着的小男孩。赵芬顿时吓呆了，那女人倒在一片血泊中，小男孩还好，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那瘦削的脸痛苦地抽搐着，却仍有气无力地哭喊道：“妈妈！妈妈！”。脸色铁青的赵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启动车子一溜烟跑了。回到店里，那凄惨的一幕总是浮现在她的脑际，以致每晚老做噩梦，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拷打着她的良心。

    二

    赵芬的鲜花店开在市人民医院旁边，时下人们到医院探访病人喜欢买鲜花，她的生意红火得很。但接连几天，摆在店门口的玫瑰花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一枝，少了的总是含苞待放的那枝。一定是谁经过店门时顺手牵羊偷走了，赵芬心想。今天她盯紧店门，决意要逮到这个可恶的偷花贼！

    盯了一个上午，除买花的人外，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去碰门口的玫瑰。傍晚，坐在店里的她正想收兵，看到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玫瑰花。赵芬马上站起身，偷花的是个瘦瘦的小男孩，好像在哪见过。脑子里旋即浮现出撞车的那一幕，他就是被撞的那个女人的儿子！本想追出去的赵芬像被什么狠狠地击了一下，脸色难看极了。等她清醒过来后，那小男孩已拔腿走了，她追出店门，看见他走向旁边的人民医院，准是去看望他住院的母亲。“她究竟伤得怎样？”几天来一直失眠的赵芬抵不住良心的谴责，便不由自主地尾随而去看个究竟。

    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赵芬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原来插在母亲床头瓶子上的玫瑰花抽出来，接着把手里的这枝插进去。然后俯下身子跟头上缠了一层层白胶布的母亲说话，而那女人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小男孩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莫非她成了植物人？赵芬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是一个众夫所指的罪人！

    她冒充那女人的亲戚找到了主治医师，医生说她流了很多血，脑部重伤，经诊断是深度脑震荡，送来医院后一直昏迷不醒，也许要昏睡很长一段时间；弄不好的话会成为植物人，但愿有奇迹出现。医生还告诉赵芬：她家里穷，现在只交了500元住院费，医院正在考虑她的用药问题。赵芬为她预交了10000元费用，并一再嘱咐医生一定要治好她的病，所有的医药费由她支付。

    赵芬一颗负罪的心慢慢释怀开来，她决定要为那女人负责到底！

    三

    来店里买花的人还是很多，摆在店门口的玫瑰花还是每天习惯性地少一枝。赵芬每次从店里看到那小男孩担惊受怕地用小手抽走一枝玫瑰花时，心里就会射进一缕阳光，脸上就会多一丝微笑。但令她不解的是——他昏迷的母亲根本就不能睁开眼睛，他怎么每天都要送她一枝玫瑰花呢？啊，这是小男孩的孝心，实在太难得了！赵芬倒为他的偷窃行为而深受感动。

    这天，赵芬正在店里摆设鲜花，邮递员递给她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她带着疑问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写得很认真，却很稚嫩：

    阿姨，我向您深深地道歉！母亲出车祸住院时，我每天都偷走一枝您店门口的玫瑰花。因为我母亲的病很严重，医生说可能很长时间不能醒过来，除非有奇迹发生。母亲生下我后父亲就离开了我们，我俩相依为命，虽然家里穷，但她却把我疼在心里。我发誓一定要让奇迹在母亲身上出现！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没办法。那天，我无意间从书上看到一篇小文，说花开时会有声音，这声音是生命的律动，是心灵的绽放，它会给病人带来生存的希望……这办法也许能唤醒母亲，但我没钱买花，那天去医院时经过您的花店，便壮着胆子偷了您的一枝玫瑰花，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每插一枝玫瑰花，便轻轻地问几遍母亲：“妈，你听见花开的声音了吗？那是儿子对你的呼唤啊！”我插到第40枝玫瑰花时，看到母亲的嘴角动了一下；插到第50枝时，母亲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插到第60枝时，母亲的眼皮跳动了；一直等到插完第99枝，母亲的眼终于睁开了！我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医生对母亲说好人自有好报，你的亲戚为你付了所有医药费（我和母亲至今还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暗中帮了我们），最可喜的是你的儿子使你有了奇迹。我说是玫瑰花使我母亲出现了奇迹！

    母亲清醒后，问我哪来的钱买玫瑰花，我如实告诉了她。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叫我一定要向您道歉，还把从紧巴巴的营养费里省出的钱拿给我，让我把那99枝玫瑰花的钱补给您。阿姨，顺便告诉您，开车撞了我和母亲的司机心可黑呢，出事后马上逃了，和那司机相比，您真的是一位大恩人，因为您的玫瑰花救了我的母亲！我和母亲一辈子都感谢您，但请您原谅一个被迫无奈偷花的孩子，我向您跪下了！

    当赵芬看完信时，泪水断了线一样滴下来，打湿了透着玫瑰花香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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