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赶路的唐僧师徒一行,此时尚不知灾祸正悄悄降临。
且听我慢慢道来。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分之后,便有百鸟朝凤,万兽朝苍。在这百鸟之中,有四种怪鸟世人认为不吉利。一是秃鹫,它那强大带钩的嘴巴专爱啄食死尸,裸露的秃头常伸进尸体的腹腔啄食内脏,令人非常厌恶。二是猫头鹰,古时称之为“恶声鸟”,其在黑夜的叫声像鬼魂一样阴森凄凉,使人更觉恐怖。三是乌鸦,其是食腐动物,腐烂的动物尸体为其主食,史上大灾之年常见乌鸦追逐灾民,有灾民倒下不待咽气便围而食之,何其可怕!其鸣叫之声“呱!——呱!呱!”非常瘆人;其形象也不佳,一身黑羽,观之如鬼魅,从来就是不祥之物。四是鹦鹉,常常作为巫婆的军师或助手出现,有时候还是巫婆制蛊的配方之一,民间还将其作为搬弄是非的象征。
这里单说秃鹫。秃鹫脱离尘世,独自跑到深山老林中,苦苦修炼千年,变成人形,收罗众妖,跑到妖魔山,占山为王。呼风唤雨,为非作歹,专门吃人。自以为称霸一方,日子顺当。不料两年前来了青龙赤龙两兄弟,占了他的黑云洞,并令他大王易位,降为一员大将,名号“秃头将”。你道他怎生模样?他头戴豹子盔,身穿金钱乌金甲,脚蹬白底麂皮靴,飞豹战裙遮盖双膝,两道鹰羽黄眉,一双豹子眼,鹰钩鼻尖锥嘴,两颗獠牙腮边生,手持一把大铡刀,此刀能砍下人头,能劈柴,能铡草。
这一日,秃头将巡山,突然看到山下走来一个仙人。那人头戴玉礼金冠,身穿绛红色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绦,脚蹬轻软木靴;帚眉锐目放异彩,圆颔短须映红光;身后宝剑似凝雪,大步流星上山来。
秃头将思忖:这是何怪人也!敢到我妖魔山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先下手为强,掏他心肝下酒,不正好是一顿美餐吗?想到这里,他伸出鹰爪似的手,朝这个仙人抓去,谁知一把抓了个空,那人一闪就不见了。秃头将有些纳闷,往常抓人,从未落空过,百里之内抓人,一抓一个准!今天怎么了?遇到鬼了吗?
秃头将眯着眼四处瞅,连个影子也没有。忽听得背后生风,回头一看,一道寒光一闪,那仙人正拿宝剑向他劈来。
这仙人正是南瞻部洲法华寺鸿来大仙!这天,他得知东土大唐唐王亲差的玄奘法师唐僧,早年上西天取经,如今功成护经归返,即将经过妖魔山,便心生一计:决定到青龙山丹化寺会钢背长老,一起想办法捉拿唐僧。听人说,唐僧乃是如来佛的二弟子金禅罗汉降世,十世修行的善人。闻他一口气,寿龄增八百;吃他一口肉,延寿一万年;若是把他心肝五脏吃了,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
鸿来大仙路过妖魔山,刚刚上山,就见乌云翻滚,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中一只鹰爪手向他抓来。鸿来大仙知道妖魔山多妖怪,定是来了妖怪。他把身子一闪,闪到秃头将背后,举起宝剑,照他就是一剑。只听“当啷”一声,那斯竟然纹丝不动!原来秃头将竟是刀枪不入!鸿来大仙扣押唐僧心切,无心在这里和秃头将纠缠,便虚晃一剑,跳出圈外,从八卦仙衣中取出一件银光闪闪的宝器,名曰:阴阳八卦套仙圈。他念了一声咒语:“嗡哪叭啦哄。”那圈儿迅速变大,飞套在秃头将的脖子上。鸿来大仙又念了一声咒语,那圈儿就慢慢缩小,紧紧勒住秃头将的脖子。秃头将说:“你有种松了这圈儿,咱比试十八般武艺!”鸿来大仙说:“你这秃头还不服气,再给你来个紧的!”说着又念了句咒语,那圈儿缩得更紧了,眼见着秃头将脖子上青筋鼓了起来,两个血红的眼珠儿鼓了出来,欲喷出眼眶。秃头将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好举起双手表示降服!鸿来大仙便念咒语松了那圈儿。
秃头将眼看自己无法逃脱,便假意服软,并愿意拜鸿来大仙为师。鸿来大仙盘问了他一番,知道他能喷云吐雾,隐身抓人,百里之内万无一失,浑身上下刀枪不入。鸿来大仙微微一笑:“既是如此,吾愿收你为徒!愿徒儿与为师通力合作,早日抓住东土唐僧。”随后,鸿来大仙把唐僧师徒一行即将路过妖魔山之事,一五一十交了个底,并再三关照切不可轻举妄动,因为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神通广大!等他到青龙山和钢背长老商议后,再一起行动不迟。
鸿来大仙的这番话,秃头将听得清楚,心中却另打了鬼算盘。等鸿来大仙一去青龙山,他就摩拳擦掌,欲独自捉拿唐僧,好向青龙大王邀功。
唐僧一行跋山涉水,翻过了三座山,又过了三道岭,东归路上赶了一程又一程。这天正行走间,忽见眼前一座高山,峰峦叠嶂,沟梁交错,云雾升腾,险恶骇人,唐僧在马上说:“八戒!眼前高山挡道,快把你大师兄召回,商量一下如何过山。”
八戒扯起长嘴对空中一声大喊:“猴哥,师父有事,快些回来!”
悟空听到喊声便一个筋斗从云层上跳将下来:“师父!何事?”唐僧说:“悟空啊,这座山是什么山?凶险莫测,恐有妖精!”悟空说:“俺刚才探听清楚了,这座山叫妖魔山,顾名思义,遇到妖怪在所难免!”唐僧听说有妖怪,吓得浑身一抖。悟空安慰说:“师父不用害怕,只管放心赶路!有俺老孙在,妖怪再多也不必担心!”
又走了一程,唐僧一行来到山脚下,唐僧说:“悟空,为师肚中饥饿难当,你去化些斋饭来充饥,以便增添点力气登山。我们在大松树下歇息等待。”悟空应了一声,一个筋斗不见了。
哪知悟空前脚刚走,后脚就变了天。黑云铺天盖地压来,狂风也接踵而至。带着哨儿的风声阵阵紧逼,直刮得天昏地暗,沙石乱走。八戒一头钻进草丛中,双手捂住耳朵,撅着屁股,不停地叫唤:“妖风!妖风!”
唐僧勒住白龙马,两手抓住马鬃,抬不得头,睁不开眼,惊慌失措地喊着:“悟空快回来!”
沙僧挑着行李,被大风刮得团团转。他赶紧把行李放下,用手按住,生怕行李被风卷走。就在这时,天空变得漆黑一片,人就好像掉进黑染缸里,只见半空中,两只妖眼射出两道雪亮的白光,紧接着就有两只鹰爪似的巨手伸将下来,一把将唐僧抓住,另一只手把经袋抓住,“呼啦”一声就掠走了。过后,天空重放亮,八戒和沙僧发现师父不见了,惊叫了起来。猜想一定是妖怪抓走了师父,便把悟空喊了回来。
悟空回来听了详情,便说:“妖怪也许就在这座山上,咱们三个分头去找!”
八戒扛着钉耙,在山间转来转去,看到山顶上有个亭子,上书“兴妖亭”三个字,半山腰有一处峭壁,峭壁上有一个大洞口,洞口上书“黑云洞”三字,洞门旁有一棵高大的柏树。走过去一看洞门,原来是个黄铜大门,紧紧关着,上边被柏树的浓荫遮着,好生隐蔽。八戒思忖:怪不得大师兄在半空中看不见呢。好呀!今天该俺老猪露露脸了。于是高声喊道:“大师兄、三师弟,妖洞找到了,快来看呀!”悟空和沙僧闻讯赶到。沙僧夸道:“二师兄,你真行!”悟空却说:“还不是瞎猫碰到个死老鼠!”八戒噘着嘴:“大师兄又扁俺了!”八戒说着挥起钉耙就要往铜门上砸。悟空连忙喊道:“且慢!你这样做妖怪早吓跑了,哪个敢开门?跟俺学着点。”说着上前“当当当”,轻叩三声,只听得门“吱”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妖。悟空拱手施礼道:“请问贤将,此山是什么山?此洞是什么洞?洞内有哪位高师在此修行?”小妖一听,满心欢喜。俺本来就是个小兵,今个儿还有人叫俺“贤将”,这个和尚还怪懂礼貌的,连忙回礼答道:“此山叫妖魔山,此洞叫黑云洞。俺家大王尊称青龙君,俺家二王尊称赤龙君。”悟空说:“贤将看到一位白面大耳的和尚进洞了没有?”小妖说:“是不是那个取经归来的唐僧?”悟空说:“正是此人!”小妖方才听着尊称他“贤将”,只顾高兴,一时忘了管紧嘴巴,坏了,还不得挨秃头将的鞭笞!连忙改口道:“噢,这位长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悟空想:你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能讲出唐僧的名字呢?上前一把提起小妖脊梁上的皮毛,小妖痛得吱呀乱叫。悟空说:“你讲实话,就罢了,敢讲半句瞎话,俺就把你摔成肉泥!”小妖痛得不行,就说:“长老,长老,我讲实话。我家秃头将确实捉来了唐僧,绑在洞中石柱上。我家大王正命人清洗蒸笼,蒸了老僧,邀请朋友,为秃头将开庆功宴呢!”悟空又问:“你看到经书藏哪了吗?”小妖答:“经书藏在后洞密室里,钥匙由大王亲自掌管着。俺都说了,放了俺吧。俺只是个看门报信的,你要是摔死了俺,我家大王把那唐僧吃了,你也不会知道,放了俺好回去报信!”
悟空放下小妖说:“好的,且饶了你小命!你快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说齐天大圣孙悟空来要师父!让他赶快把唐僧恭敬送出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休怪俺踏平妖魔山,捣碎黑云洞!”小妖听毕道了个“喏”,叽里咕噜滚回洞中去了。
却说秃头将抓住了唐僧,一路喷云吐雾、飞沙走石回到了黑云洞,把唐僧绑到剜心厅的石柱上,向青龙大王、赤龙二王邀功。青龙、赤龙甚为高兴,当即宣布任命秃头将为统兵大将军!并派出两名小妖请鸿来大仙和钢背长老来黑云洞参加为秃头将准备的庆功宴,一同享用唐僧肉。
送信的小妖走了以后,秃头将(不,现在得改叫秃头帅了)又命小妖严加把守洞门。没过一个时辰,就见守门的小妖慌慌张张来报:“大王!不得了啦!外面来了个和尚,要大王赶快送还他的唐僧师父。如若不然,就要捣碎黑云洞!”
青龙大王勃然大怒:“谁敢如此大胆!命秃头帅前去抗敌!”
秃头帅说:“领命!小的们,抬我的大铡刀!”六个小妖把大铡刀抬了过来。秃头帅穿上盔甲,拿起兵器,带领一千小妖出了洞门。
洞门外悟空兄弟仨正在等候,忽见秃头帅破门而出,昂头挺胸,杀气腾腾,目空一切。悟空讥讽地说:“看来功成名就了!”秃头帅炫耀地说:“那当然!我现在是领兵大将军了,有本领你们就来吧!”
八戒逞能想显露一下武艺,对悟空说:“猴哥,今天你看俺的!”悟空说:“好哇!看老弟使出如何手段!”沙僧说:“二师兄,我做个帮手!”八戒说:“不用!我一人就行!”说着,提着钉耙就迎了上去。
秃头帅瞥了一眼八戒的钉耙,不屑一顾地说道:“哎,姓猪的,我见过十八般兵器,鞭、刀、枪、锤、钺、斧、剑、戟、矛、镰等,却不曾见一款兵器叫钉耙的,多可笑!”
八戒说:“用钉耙怎么着?俺这钉耙虽然有些粗笨,却是俺自卫随身之器。俺曾在天河水府为帅,辖八万水兵,全仗此耙之威!今临凡世,保护吾师,保护经书,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遇魔能敌,皆是此耙。你岂敢小瞧,看家伙!”说罢,“唰”地把钉耙舞将起来。
秃头帅按兵不动,见钉耙迎面耙来,就左右躲闪,并不主动出击,等八戒消耗了体力,这才还手。他举起大铡刀,风驰电掣般砍向八戒。八戒有些吃不消了,就喊:“猴哥,沙弟,快来帮着打!”
秃头帅并不管他求援不求援,招招紧逼,一个上扬棍的打法闪将出去,“当啷”一声,把八戒手中的钉耙打飞出去十几丈远。八戒赶忙去拾耙,秃头帅手疾眼快,又有百里抓人的绝技,顺势把八戒按倒在地。他一手抓住八戒一只耳朵,一手举起大铡刀,说道:“猪八戒,我一刀把你猪脑袋砍下来,带回去下酒!”八戒“哼哼”叫着,说道:“是老猪头,难吃又硌牙!”秃头帅笑道:“嘿嘿!我就好这口!”说着怪叫一声,手起刀落,只听“当”的一声,秃头帅的大铡刀被一根铁棒挑出去十几丈远。秃头帅虎口震裂,不停地滴着血,吓得倒退了几十步。原来刚才悟空坐在柏树杈上看热闹,瞅见八戒败阵,“嗖”地从树上跳下来,掣出了金箍棒,挑去了大铡刀。
秃头帅定睛一看,出战的正是那猴头,就鄙夷地说道:“常听说孙悟空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威震天庭!原以为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闹了半天,却是三个巴掌量不开的小毛猴!”
秃头帅战败了猪八戒,哪里肯把孙悟空放在眼里,说道:“小毛猴,我大铡刀把你劈成八瓣!”说罢,就是一刀,没着边,又是一刀,仍没砍着。哎,怪了!又来了个“莲花捞”,抡了十几圈,孙悟空连影子也不见了。正纳闷间,忽听半空中一声大喊,秃头帅猛然抬头一看,孙悟空一棒打将下来了。秃头帅慌忙把大铡刀往上一架。但是由于悟空的金箍棒打得太重了,秃头帅踉踉跄跄退出去十几丈远,最终还是没有站稳,摔了个仰八叉。还没等他爬起来,悟空飞步到他面前,一个“飞毛腿”,把他踢上百丈高空,成了一根倒头葱,只听“乒乓”一声,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要是没有道行的妖精,早就摔死了,可是秃头帅修有千年之功,刀枪不入,没有那么好死。
悟空一个跟斗翻过去,举起金箍棒就要再打。秃头帅心里明白,孙猴子这一棒下来就没命了。他急中生智,摇身一变现了原形。你道这妖怪什么模样?但见:头上溜光无毛,颈上长满折皱,两眼射出凶光,鹰钩弯嘴利如刀尖,豹腿鹰爪,满身鳞甲,背上生有一丈六尺多长的大翅。
这个怪兽展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举着巨大的鹰钩弯嘴,就要俯冲下来,啄破悟空的肚皮,把五脏六腑掏出来。
悟空早有准备,心想,俺不用变就能把你打死。悟空一个跟斗翻到半空中,和怪兽斗了十几个回合,趁怪兽有些疲惫的时候,照他左翅的翅根,雷霆之力的一棒!将它左翅打了下来,左翅翻卷着掉到地面上去。怪兽失去左翅,不能飞翔,“扑啦啦”摔下地去,摔得七窍出血,还在乱扑腾,地上的八戒和沙僧赶过去用禅杖、钉耙补了几家伙,怪兽便咽气了。
“秃头帅被孙悟空打死了!”小妖们一窝蜂逃回洞中报告大王去了。
悟空跳回地面说:“洞中二龙必来报复,做好战斗准备!”
话没落音,就见一条火龙满身喷火,从洞中呼啸而出,绕山一周,把山上松树全部点燃了,到处燃起熊熊大火!
悟空果断地说:“八戒、沙僧二位老弟,在此等候营救师父!俺去想法灭火斗龙!”说着一个筋斗飞向半空迎战去了。
悟空在空中边飞边念动咒语,并说:“雨神,雨神,俺要大雨灭火!越大越好!”雨神说:“大圣,遵命!你稍等片刻!我火速报请玉帝准奏即去!”不一会儿,大雨滂沱,很快浇灭了大火。
悟空说:“谢雨神!有情后补!”说完就去追赶赤龙。赤龙眼看大火被悟空扑灭,气愤至极,疯狂向悟空扑来。悟空冲过去拦腰就是一铁棒,打得赤龙翻了三个滚子。
赤龙和悟空斗了三十几个回合。赤龙觉得体力有些不济,得赶快使出绝招,趁悟空转身调整角度时,张开血盆大口,把悟空吞进肚中,一个掉头往青龙山方向飞去了。
八戒、沙僧在地上惊呼:“大师兄……”哭得泣不成声。
然而,吞了悟空的赤龙,转眼就不见了……
孙悟空一过妖魔山就此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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