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不停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沙僧在一旁说:“师父,我听到了钟鼓鸡犬之声,想必是有一些人家,我们找一户借宿一晚,明天再想办法过河吧。”八戒也说:“是啊,师父,过河事小,食宿事大,咱们先借宿吧。”悟空生气地说:“你这呆子!我看是过河事大!”八戒摆着嘴反驳说:“我看是食宿事大。”唐僧说:“我看你们俩别争了!悟空说得没错,过河是护经回大唐,所以过河是大事。八戒说得也没错,食宿是眼下必须解决的问题,所以食宿也是大事。”师徒四人循声向前方找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三四百户人家的庄子,庄子里一条东西向的街道却有一些异样,街道两旁摆放了许多小木屋,悟空跳到空中俯瞰着数了一下,足足有三百六十五个。小木屋的小门紧闭且一律上了大铁锁,只有一个水桶粗细的小铁窗通气,小木屋的门口供着香案,香烟缭绕。唐僧很纳闷,派三个徒弟分头向街上来往的行人打听,行人一律摇头不语。无奈之下,师徒四人只好在附近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
晚上吃过斋饭闲聊之时,唐僧向主人问道:“老施主,刚才我看你们家有和尚念经,还摆有香案和水果,这是做什么斋事?还有,来时见你们庄子的街道上摆有三百六十五个小木屋,不知做何之用?”主人是位刘姓老者,六十来岁,他叹了一口气说:“是在做‘度之斋’。”八戒有些好笑:“未见你家有什么人死,做哪门子‘度之斋’?”唐僧赶忙制止道:“八戒不要瞎说!”
老者接着说:“几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住着八百户人家,归车师国管辖,名叫‘多福庄’。离庄子不远的那条河叫‘多福河’。沿着河往上游走几里地,有一座大祭台,上面供着‘赐’字塑像,天天香火茶果不断。‘赐福大王’能够呼风唤雨,可保我们这里风调雨顺,鱼米满仓,福气多多。可是,从今年大年初一开始,‘赐福大王’突然要每天吃一位老人的脑浆,增加智慧,以备将来做‘多智大王’。要我们多福庄每天祭台上供一位老人,算我们的供品;要是不送,他便生灾祸害,搅得我们寝食不安,鸡犬不宁,连命都保不住了!按照编排的顺序,明日早晨就轮到我们家送八十四岁的老爹了!前面已经吃掉九十九位老人了!”悟空说:“老人家现在何处?”老者流着泪说:“你们不是在街上看到那些小木屋吗?我爹就关在第一百号小木屋里……”说着又大哭起来,“我的苦命的爹啊!”
悟空说:“老头别哭,我现在就去一棒打碎小木屋,救你爹回家!”
老者突然跪倒在地说:“和尚爷爷!不可呀!你若救回我爹,全庄的人就都有祸事了!”
悟空扶起老者:“既然不可,那就另做打算。你老娘呢?”老者说:“在内屋呢。”悟空说:“快叫她出来!”老者不知何事,忙叫家人请老娘出来。悟空摇身一变,变成他老娘的模样,竟然丝毫不差,连老者都不知哪个是真的老娘了。老者慌忙说:“老者愚钝,不知和尚有神仙动静,见谅见谅!”悟空变回原身说:“俺老孙变得还像吧。你别担心,明天早晨俺就变作你老娘模样,与那个赐福大王周旋一番,伺机灭了他。”老者感激地说:“我老爹有救了!感谢神仙相助!”第二天一大早,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帮村民,喊道:“刘老汉,五时三刻已到,快送你老爹上大祭台,免得惹赐福大王发怒!”这帮村民抬着空轿子领着哭哭啼啼的刘姓老者家人,往街上一百号小木屋走去。领头的村民打开大铁锁,把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扶出来搀进轿子,然后抬上轿子往大祭台走去,悟空变成老伴跟在后面,八戒走在悟空后面。沙僧留在原处护卫唐僧和经书。
这帮村民抬着送祭的老人家来到大祭台下面,就见天空阴风大作,飞沙走石。八戒说:“这龟孙子来得倒快!”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妖怪早已来到大祭台。悟空仔细看去,见妖怪皮肤黑黝,头生两角,长嘴排牙,身裹金甲金鳞战袍,嘴上喷火,屁股生烟,气势凶残。妖怪问:“今天是哪家老人?”悟空抽泣着说:“是多福庄西头刘老汉家。我是他老伴。今特来求大王免吃我丈夫。”妖怪说:“岂有免吃之理!”说着,一把撕破轿门,把老人家抓到大祭台上。悟空说:“我愿把自己送给你吃,保我丈夫一命!”妖怪说:“不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吃了你的脑浆我会傻的。”
悟空不耐烦了,说:“那我就吃你的脑浆,长长精神。”说着变回原身,举棒朝妖怪头上打去。妖怪倒也躲得快,一个后翻转向空中,悟空追将上去,打斗起来。八戒这时也跳向空中与悟空合打妖怪,打了十几个回合,妖怪自感势单力薄,就在半空中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和尚,竟敢来此搅局,坏我吃人脑浆的好事?”悟空说:“你这只妖怪还想知道你孙爷爷的来历啊?说出来吓破你的胆,俺是奉命保唐僧西天取经,现在又护经回东土大唐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八戒也对妖怪吼道:“你爷爷我是天蓬元帅猪八戒,今天俺要把你的脑袋活吞了!”孙悟空说:“你这妖孽已经吃了多福庄九十九位老者的脑浆,罪恶滔天!今天俺要吃了你的脑浆,拿你的脑袋当瓢使!”语音未落,妖怪惊叫一声:“不好!走为妙!……”说着掉头就往多福河里钻,八戒紧追两步,一耙搂住妖怪的屁股,搂下几片如荷叶般大小的鳞片来。二人追妖怪至河边,悟空说:“呆子,水下不好打,你下水把妖怪引出来交给我收拾!”八戒也没犹豫,“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妖怪逃回水下的水晶洞府,跟一帮妖将说了自己的遭遇,并说:“跑慢一点,我这五百岁的命就没有了!”鲢鱼将讨好地说:“还是大王命大福大造化大呀!”老蟹精说:“大王已经五百岁高龄了,还想不想延寿?”妖怪说:“废话!谁人不想延寿命啊?”老蟹精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唐僧护送回东土的经书中有一卷《无量寿经》,这卷书可谓之宝书,久读能使人寿命延长,及至长生不老!大王何不设法偷来诵读?”
妖怪听了老蟹精的话为之一振,兴奋地说:“果真如此?”
老蟹精:“果真!”
妖怪:“果真能偷吗?”
老蟹精:“果真能偷!”
妖怪:“由谁去偷?”
飞鱼精主动站了出来:“我去!我会行风使雨!”
乌贼精也站了出来:“我去!我有机巧术!”
金枪鱼精跳到妖怪跟前,把金枪一举:“我去担任放哨和护卫,确保行动成功!”
老蟹精这时慢条斯理地说:“要夜间去,趁夜色好行事!”
妖怪拍案而起:“好!只要偷得《无量寿经》,我为你们设宴庆功!我下令:今夜子时行动!”
妖怪手下的水兵妖将齐声说:“是!”且说八戒跳入河中,来到河底,心想得变成一个水下的巡兵小妖打探一下消息。说着变了一条鲇鱼游来游去。
八戒游了好一阵才找到水下洞府的大门。八戒一看是水晶做的大门,用头撞了两下,门纹丝不动。八戒就向两个守门的蟹兵喊:“兄弟,大王这会儿在忙什么?”
一个蟹兵说:“哎呀!大王今天没有福气吃上一个老人的脑浆,准备明天去吃两个!”另一个蟹兵说:“你还不知道,明天不能去吃老人的脑浆,因为今天接到了大黄山的山蟒王的请帖,明天要去吃祝寿宴!”八戒只好说:“大王又有口福了!”说着自己的口水流了下来。
八戒游回岸边,变回原身,对悟空说:“猴哥,进不去啊!不过也探得点消息:妖怪明天要去大黄山山蟒精那里吃寿宴,咱们是不是可以……”
悟空挠了挠腮,不耐烦地说:“呆子,不要说了,明天咱们打妖怪伏击!”
傍晚时分,吃过了斋饭,唐僧谢过老施主,便说道:“因为妖怪还没有除掉,那位八十四岁的老人家,又被村民锁进了木屋,委实可怜!徒儿们早点歇息吧,明天再行事。……”就在这时,后院的白龙马打着响鼻叫了起来,叫声有些异样。
八戒骂了一句:“这畜生瞎叫什么?”悟空说:“这叫声不对劲,可能是提醒咱们夜里有事,都机灵点儿!”
子夜时分,唐僧师徒由于白天经历的那些事儿,都已精疲力竭,睡得正醇,妖怪派出的贼将来到了。忽地风声呼啸,大雨倾盆。贼将一到就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飞鱼精使劲兴风使雨,金枪鱼精揭掉了施主家老少卧房的房顶,狂风暴雨打得一家老少哭喊一片。哭喊声惊起唐僧师徒,四人全力去施救。乌贼精趁机溜进安放经书的卧室,把一袋袋、一捆捆经书抖落在地,寻找那卷《无量寿经》。乌贼精的机巧术全在眼上,能够视夜色如白昼,夜色再黑,不用一丝灯光,就能将蝇头小字看得清清楚楚。一会儿工夫,就将那卷《无量寿经》找到,迅速藏于腹前的皮囊中。
这时悟空想到存放经书处空虚无守,赶紧回来,可是乌贼精已飞到空中,大叫一声:“回府!”飞鱼精和金枪鱼精赶上乌贼精,三贼将兴风使雨而去。悟空即飞升直追三贼,但是风雨太大,夜色太浓,尚看不太清,待赶到多福河上空时,三贼已逃回水下洞府。悟空骂道:“龟孙儿!天明再作计较!”
第二天上午,悟空和八戒打听到由多福河去大黄山的路径,就去打妖精的伏击。
悟空问八戒:“呆子,你看妖精是从空中去还是从地上去大黄山赴寿宴?”
八戒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悟空揪住八戒的耳朵:“懒猪!不想动脑子吗?想法子!”
八戒只好转了几圈眼珠子:“嗯嗯,俺看可能从地上去,让手下人用大轿子抬着。哈哈,舒坦!”
悟空说:“不!我看妖怪一定从空中走!为啥呢,从地上走目标大,他害怕被抓住!”
八戒若有所悟说:“猴哥言之有理!猴哥言之有理!这不好办啊,他从地上走,咱们藏在路两边的树林子里好打伏击;他从空中走的话,伏击怎么打呀?”
悟空说:“你瞧我的!”说着从身上拔下一撮毫毛,放嘴里嚼嚼,放在手心,双手搓了搓,说声“变”,就变出一张无形无色无边的天网。悟空随手往空中一撒,就布满整个天空,接着垂下一条天网的钢绳来。悟空抓住钢绳交给八戒说:“呆子,网住妖精后,你轻轻一拉钢绳,妖精就被擒到面前。”
八戒半信半疑:“真的吗?能行吗?”
悟空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按俺说的做就是了。等你把他网下来,看我把他捣成肉酱!”
没过多久,就见多福河上空腾起一股黑雾,霎时天昏地暗,风雨急至。黑雾翻卷着朝悟空、八戒守候的方向飞来。
悟空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八戒,注意听我口令收网!”
八戒说:“好嘞!”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工夫,妖精就被天网网住。妖精在网中踢挠撕扯怒骂,没有一丝儿用!
悟空叫道:“收网!”
八戒用力一拉钢绳,妖精就被收到面前。由于用力稍大了点儿,妖精的牙齿磕掉了三颗,脑门上鼓起一个包。妖精被网住蜷缩成一团,想跪也跪不起来,只是不停地喊着:“大圣饶命!饶命!”
悟空举棒要打:“瞧我捣他做肉酱!”
八戒拎着说:“还是看俺在他脑袋上耙九个窟窿!”
这时空中突然有声音传来:“大圣棒下留人!”
悟空抬头一看,怎么是西海龙王来了?
悟空说:“西海龙王老儿,喊俺作何事?”
西海龙王来到悟空面前,慌忙磕头作揖行礼,礼毕说:“老龙我多有得罪,我教子无方,管理疏漏,致使我七太子厌烦我的管教,偷跑出龙宫,游荡至多福河,修建洞府,称王称霸,危害一方百姓。祸害呀,孽子!我多方打听,找了三天才找到这儿,海中三天,世上三年也!请求大圣和天蓬元帅饶他不死!我带回去定将他打入水牢服法!”
悟空对八戒说:“看在西海老龙的面子上,就饶他一命吧!”转面对西海龙王说:“你带回去吧,要严加管教!”
西海龙王不慌着带走黑龙,却说:“请问大圣可否让我七太子戴罪立功?”
悟空有些不解:“如何戴罪立功?”
西海龙王说:“我知道你们师徒四人要护经过河回东土大唐,我七太子有化桥之功,可以让他化一座跨河金桥助你们过河!你们过河之后,我再收七太子回宫。”
悟空说:“甚好!甚好!”
悟空念了一句咒语,说了声:“变!”就将天网变回毫毛收到身上。
七太子黑龙,从地上站起来,将身子摇了三摇,就变成一座金桥横跨多福河上。
悟空、八戒送走西海龙王之后潜入多福河底,打开水晶大门,找到藏经密室,取回《无量寿经》,打死三贼,捣毁黑龙精的水下洞府。返回岸后,又飞到大黄山打死山蟒精。再回到多福庄街上捣毁小木屋,救出未被妖精吃掉的二百六十六名老人。再到老施主院中帮助修葺好三贼揭掉的房顶。这才接上唐僧师父和沙僧,千辞万谢挽留的众乡亲,收拾装好经书,牵上白龙马,踏上七太子黑龙化成的金桥,继续护经东归。
八戒惋惜地说:“就凭咱救下来的二百六十六位老人家,他们的家人一天一家请咱们,也得吃上二百六十六天!师父,慌什么哟,不如吃他……”
八戒话没说完,悟空就用金箍棒捣他屁股:“呆子!就记得吃!”
唐僧说:“护经回唐比什么都重要!徒儿不可贪吃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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