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跳到半空,手搭凉棚一瞧,对唐僧师父说:“这条河就是咱们来时经过的八百里流沙河,对俺老孙来说不算什么,扭扭身子摆摆胳膊就可飞过去了,对二师弟、三师弟也不是难事,但是对你就难了,观音菩萨为考验你的忠诚和护经的真心,要你遇难不得飞升。还有,这条河来时已知,鹅毛漂不起来,芦花沾水就沉……让俺老孙想想办法……”
唐僧说:“当年过流沙河,是悟空去南海请观音菩萨帮忙,观音派惠岸行者带来红葫芦,配以沙僧的九个骷髅编成的珠子,变出一条船来,我们才过来的。现在咱们有悟净脖上戴的骷髅珠子,却没有观音的红葫芦,难道还得再让悟空去麻烦观音菩萨吗?”
沙僧一步跨到师父跟前,用手一拍胸脯说:“不用去麻烦观音了,我去借船。”
八戒一听此言,一脸鄙夷地说:“三师弟,你……你木木讷讷,不善言辞,算了吧,还是俺去,俺能说会道。”
沙僧说:“二师兄不可小看我,我虽有点语迟,但办事认真。还有我曾在流沙河为怪,后受观音菩萨点化皈依佛门,也是在此河跟随师父西天取经。现在护经回唐又要过此河,正是我出力的时候,大丈夫何乐而不为呢?”
唐僧说:“悟净所言有理,只是如何借船呢?”
沙僧说:“师父,我在流沙河为怪时,就知从这往北十几里路,有一处流沙湾,流沙湾有个流沙庄,住着沙姓人家五六百户,以渔业为生。沙姓人家打鱼用的特制牛皮船,得到过观音菩萨派来的惠岸行者点化,故可在流沙河漂浮而不沉溺。这种船已在流沙河打鱼多年,因此可借此牛皮船过河。我担心的只有一点,就是我从前在此庄吃过人,庄民可能见我害怕……不过也没关系,我此去可以多作解释,规避前嫌……总之请师父和师兄放心,俺一定办好此事。”
唐僧说:“悟净所言极是,你去了以后,多做好事,以消前嫌,想必也能成事。”
沙僧说:“借师父吉言,徒儿就去了。还请大师兄去给师父化些斋饭来,请二师兄好好照看师父。”说罢拿起宝杖,往北而去。
沙僧刚走进流沙庄的街头就听一庄民喊:“河怪来了,快跑呀!”街头的庄民立即作鸟兽散。沙僧心想:“还真是把俺当河怪了,难道人就不能改变了吗?唉,也不能怪这里的百姓,俺毕竟在这做过坏事,有机会再作解释吧!”沙僧又往前走,就见一流里流气的花花公子,当街调戏一窈窕淑女。公子说:“此女子姿色迷人,带回去玩玩。”淑女生气地说:“怎么可以与公子之流鬼混?……”说罢欲走,被公子随从拽住。公子上去用手摸淑女的脸蛋,被沙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岂可调戏良家妇女?荒唐!……”公子一甩胳膊说:“大胆!你是谁,竟敢管老子的闲事?”沙僧大吼一声:“哼!是我,怎么着?”公子抬头看了一眼,便即刻哆嗦起来:“你你……你不是流沙河的河怪吗?怎么……”沙僧说:“正是本人!不过,俺已皈依佛门,跟随唐僧师父西天取经回来了!河怪已是往事,为僧才是本人!”公子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你你……你做你的和尚呗!还管民间闲事干吗?”沙僧把宝杖往地上一捣,就把地上的石头捣出一个洞来,宝杖插在路石中立着,沙僧用手指着公子说:“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带着随从,赶快给我滚!不然把你捣成肉泥!”公子怯下阵来,嗫嚅着:“你你你……你等着!我带人收拾你!”说着,带上随从跑了!
已经跑了的庄民又回来了,好奇地围住沙僧说:“你现在不吃人了?还帮助老百姓呢!”沙僧回答说:“俺学好啦!入佛门啦!专做好事啦!”庄民齐声说:“好!”接着响起一片掌声。沙僧问:“刚才那个公子是谁呀?”庄民回答说:“沙庄主的四个恶少之一,排行老四,俗称四少爷,外号‘花里流’,游手好闲、寻花问柳,专做流氓事,百姓极其厌烦!”
沙僧正要询问借船之事,忽听前边一小道口人声嘈杂,就见一老者跟在后边哭天喊地:“沙庄主啊,可怜可怜我吧!放了我的儿子吧!把他抓走了,我们家就更活不下去了……”
沙僧跑过去扶起老者问:“老人家,他们为何抓你儿子?”
老者说:“我家欠沙庄主一石玉米,一石谷子,沙庄主就让二少爷带人来抓我儿子去他家做长工抵债!我儿子去了,我家怎么活啊!我的天啊!……”老者说着,哭得更伤心了。
沙僧说:“老人家,别伤心,我去救你家儿子!”沙僧拿宝杖往那群打手前面一横:“慢着,放人!”二公子双手在腰间一拤,对打手喊道:“把这河怪也绑了,一并带走!”打手一哄而上欲绑沙僧。沙僧只将宝杖抡了一圈,就将那群打手抡倒一片,躺在地上“哎哟”着,沙僧用宝杖捣着一个打手:“起来,给壮汉松绑!”那打手乖乖起来给壮汉松了绑。壮汉“扑通”一声跪到沙僧跟前:“谢谢高僧相救!我愿跟你去劫富济贫!”沙僧说:“不可!年轻人,你家有地要种,有老人要孝敬,快点扶起你爹回家吧!”壮汉无奈,又谢了沙僧,扶起老爹走了。
二公子对沙僧说:“你管了我家闲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沙僧说:“快滚!小心我把你打成肉饼!”二公子带着打手落荒而逃。
沙僧这才想起借船的事,正要张口寻问,忽听前面有人急促地喊道:“救命啊!有人上吊了!”沙僧循着喊声快速跑去,就见街道转弯处的一棵大桑树上,的确有人上吊,腿还在动弹。沙僧心想:“有救!”就将那根宝杖“乒”地甩上去割断那上吊的绳索,下面沙僧早已把人接住,置于地坪上躺着。上吊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有四十多岁。沙僧给她掐掐人中、印堂几处穴位,又对着太阳穴吹了口热气,妇人便又活了过来,恸哭着:“不要救我,让我到那边去……我不想活了……”沙僧问:“这位大姐有何事想不开?”妇人答道:“我有一小女,名叫香秀,年纪二七,出落得如花似玉!哪承想,沙庄主打起了她的主意。托人上门说媒,要纳小女为妾,我不同意。他竟带一帮打手把我小女抢去,做了他的第九个小老婆……我的娘啊,我丈夫死得早,女儿又被抢走了,我不想活了啊……”
妇人的啼哭更激起沙僧胸中的万丈怒火。他一边安慰着妇人,让围观的庄民们照顾好妇人,一边说:“有知道沙府的,请带个路,我现在就去废了那老东西,救出这妇人的小女!”有五六名庄民争先恐后要求带路,沙僧就跟着他们往沙府走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沙府也是戒备森严,严阵以待。沙府门前一对石狮子,龇牙咧嘴瞪眼睛,两扇黑漆门,墨脸冷眼不开口。沙僧上前“嘭嘭嘭”砸门,高声叫着:“开门!开门!……”三声而无人应答。沙僧急忙抡起宝杖,只三下,就将大门砸倒在地,见门里边空无一人,就走将进去。哪知刚跨进一步,就见门楼顶上向下百箭齐发。说时迟那时快,沙僧抬手将宝杖扔向空中,使了一个“莲花捞”,那宝杖就旋转起来,快得就只见个圈儿。那圈儿把射下来的箭全部打断掉在地上。沙僧收了宝杖往里走,刚走了两步,只见一张打鱼的大网撒将下来,把沙僧罩了个结实。这凡间的渔网哪能网得了天上的卷帘大将!沙僧只稍稍用点内力,渔网便“啪啪”崩断了,沙僧抖落身上的碎片又往前走去。哪知走到第六步的时候还有一道机关,两边突然飞出两道铁索,足有茶杯那么粗,将沙僧从脖子到脚跟缠个结实,如同一条巨蟒缠身。这凡间的铁索哪能绑得了天上的神仙!沙僧只小用内力,那茶杯粗细的铁索便“嗵嗵”断裂,四散崩开。沙僧耸耸肩,便走出门楼,进入前院。哪知前院还有暗道机关。沙僧刚刚走到前院中间,空无一人的地面竟从左边钻出了三十六员斧将,从右边钻出三十六员矛将,从正前方钻出沙府的大少、二少、四少。(三少在外地做生意,不在家中)大少爷下令说:“家丁、家将,快把这河怪拿下!”二少和四少恶狠狠地说:“不,砍了!要他小命!”“唰”的一声,七十二员家丁家将把沙僧围住就砍。
沙僧心想:“凡间的几个小毛崽子也配砍我?”沙僧猛地挥起宝杖抡了一圈,七十二员家丁、家将纷纷倒地,如一群猪哼哼唧唧哭爹喊娘。那些长矛和板斧,早已被沙僧的宝杖打出去老远老远。沙府的三个恶少见状吓得抱住头欲往中堂钻,沙僧赶上一棒就让大少赴了黄泉;一把把二少的脑袋扭了扔出两丈多远;一脚将四少跺倒在地,撕了他的裤子,将他裤裆里那套家什扭了下来,扔给沙府的黄狗吃了……
这时,沙僧已杀红了眼,提了宝杖,冲进中堂,将那在虎皮椅上瑟瑟发抖的沙庄主拽将下来,对他说:“老东西,你给我发话:第一,将你所有之妾放出沙府,各回各家,尤其是那个叫香秀的,要派人护送回家!第二,开仓放粮,周济百姓,将农渔用具,牛羊骡马,分发给本庄庄民使用!如若不然,定要你老命!”沙庄主哆哆嗦嗦,不情愿地叫来管家做了安排……
沙僧这时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些胜利的微笑,扛起宝杖,向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庄民们早已恭候沙僧多时,点燃了鞭炮,敲起了锣鼓家伙。沙僧刚走出大门,就被十几个棒小伙子抬起了夯,一连夯了十几次。
人群雀跃欢呼:
“欢迎您,河怪!”
“谢谢您,河怪!”
“红发蓝脸的和尚,您真威猛!”
“沙和尚,真厉害!”
有一位鹤发红颜的老人喊道:“沙僧大师!您就住在我们沙家庄不走吧!我们为您修庙念经……”
老人家的这一句话提醒了沙僧,使他猛然想起这次来沙家庄的主要意图,于是对大家说:“乡亲们!我这次来主要是借船的,我和唐僧师父一行要护送经书渡过流沙河,但是没有船!”庄民们七嘴八舌:
“我家有船,到我家去!”
“我家也有船,到我家去!”
“沙府里有大船!”
“沙宝亮家也有大船!”
沙僧说:“不用坏人的大船!沙宝亮是谁呀?”
一位庄民说:“沙宝亮就是沙庄主的第九个小妾香秀谈的对象嘛!”
这时,香秀已经被人护送着走出大门。香秀径直走到沙僧跟前鞠了个躬,恭敬地说:“谢谢圣僧相助之恩!我带你去沙宝亮家吧!”
沙僧说:“好的,谢谢!”转而对庄民们说:“有愿意帮我把船运到渡口的吗?”
众人齐声答:“我们都愿意!”
沙僧说:“谢谢众乡亲!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十个劳力就够了!”
那位鹤发红颜的老人家点了十个人的名字,全都是年轻的,有力气的,会划桨的,跟随香秀往沙宝亮家走去。其余村民则领了分得的粮食等物,过年似的欢欢喜喜回家。
傍晚时分,沙僧领着十几个庄民把牛皮船运至流沙河渡口边,船的主人沙宝亮和那位鹤发红颜的老人也跟着来了。
八戒拍了拍牛皮船的船舷,笑哈哈地说:“我还真是小看三师弟了!三师弟还真的把船借来了!啧啧!这么大的船!”
悟空说:“多亏师父让沙师弟去了!要是让呆子去干不了这漂亮的事!”
八戒说:“猴哥别小看我!你去也未必能成事啊!”悟空一瞪眼龇牙:“没有俺老孙办不成的事!”
唐僧见了这牛皮船,甚为高兴,免不了表扬沙僧几句,同时也谢了船主和众乡亲。
沙僧说:“俺受不了师父夸奖,还应受罚呢,因为此去沙家庄开了杀戒,有违师父不杀生之戒条!……”然后把除掉沙府恶少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位老人家说:“此三恶少,横行乡里,为非作歹,庄民已恨之入骨,除去三恶少是为沙家庄办了一件大好事哪!还望唐僧圣师原谅沙僧徒弟。”
唐僧说:“沙僧徒弟开杀戒本应惩罚他暴晒三天又念经三天三夜,但念其也为百姓做了善事并借来了大船,又念这位老人家为他说情,故免予惩罚,见行立功!善哉!善哉!”
沙僧说:“谢师父!徒儿今后戒免。”
老人家拍了拍船舷,对唐僧说:“这船长六尺多,高三尺多,宽六尺多,重八十公斤,由六张宽六尺左右的牛皮,加上藤条和树胶缝制而成,非常牢靠结实,经百年而不损。”老人家看了看他带来的这帮年轻人,对唐僧师父说:“其实用不了这么多桨手,这船在河中送行人,逆行需桨手四人,顺流仅需桨手一人,船便渡人如飞,转眼百里之外!”
船主沙宝亮也补充说:“这船是祖上留传下来的,已有五百年历史,尤其是经过惠岸使者点化,特别有浮力,最多时可乘载二十人而没有一点吃紧!”听了二人的介绍,唐僧笑逐颜开:“多谢!多谢!有了这船护经过河,我就放心了。”
老人家说:“唐僧师父是休息一夜再过河,还是现在过河呢?”
唐僧说:“我等护经早返大唐要紧,早已归心似箭,还是现在过河吧!”
老人家说:“也好!我们带来了锅灶柴火,简单用些斋饭再过河吧!”
唐僧说:“多谢老人家和乡亲们周到尽心!”
老人家安排众人支起锅灶做了斋饭,唐僧一行简单吃了些斋饭,又给白龙马喂了草料。随后就将经书小心地搬上船,八戒把白龙马牵上船,随后悟空和沙僧将唐僧师父扶上船,最后让四名桨手各就各位,等待发船。
唐僧向岸上相送的老人家和乡亲们挥了挥手:“再见吧!可以开船了!”
大船在四名桨手的有力划动下,穿破风浪,徐徐向对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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