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归记-八戒夜思高老庄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八戒夜思高老庄唐僧师徒四人翻山越岭,一路东行,过了黄风岭,来到一处村庄前,已是人疲马乏。唐僧说:“徒儿们,可在此处找户人家歇息歇息。”八戒高兴地说:“师父说得是,俺老猪饿得肚子咕咕叫,找户人家填填肚皮,歇息一晚,才能更好赶路呢。”

    师徒四人来到一户人家,几间茅舍,一个柳条儿篱笆围成的农家小院,柴门虚掩。一位老者正斜躺在竹椅上,轻摇蒲扇,口念佛经。唐僧轻推柴门而入,轻声对老者说:“长老,有所打搅。”老者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打量来人,坐起来问唐僧的来历。唐僧说:“我们是奉旨赶往西天取经的僧人,如今取得真经返回东土大唐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没等唐僧说完,老者“扑通”跪地向唐僧磕了一个响头:“高僧大师!高僧大师!天降神仙来我寒舍,真是三生有幸!正有佛说与经文拜教。”说完爬起来,“请到屋里用茶。”

    唐僧师徒四人随老者进屋用茶的工夫,老者又忙着张罗晚上的斋饭,遇着佛道高人了,老者欣喜万分。八戒冲着老者喊了一句:“多弄些饭食,俺老猪肚皮儿大!”老者忙不迭地应着:“好嘞!好嘞!”

    晚上吃罢斋饭,老者把唐僧请到小院的竹椅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前面,像小学生那样好奇地问佛说,问经书;又像僧人那样虔诚地聆听唐僧说佛事,讲经书。唐僧不管是在西游途中还是东归路上,每每遇到如此虔诚的佛教徒或者居士,越发讲得认真、细致,讲到深夜也不肯停止。

    唐僧的三个徒弟躺在一间大卧房里,边休息边聊天。

    猪八戒仰面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叫一声:“今天那个累呀!”接着哼起戏曲:“想当年俺天蓬元帅威风在天,统领三军拥兵三十六万。可叫那天宫斗转星移,更叫那天河倒卷狂澜。”

    沙僧仰面朝上,头枕着胳膊,笑着对八戒说:“二师兄呀,好汉不提当年勇。前面有座山叫福陵山,山上有个洞叫云栈洞。那可是你的福地洞天呐,你不妨唱一段‘大师兄大闹福陵山,二师兄兵败云栈洞’吧。”

    八戒放下二郎腿猛蹬了一下沙僧,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悟空也调皮地来了一句:“呆子,你再唱一段‘高老庄欲娶民女翠兰,高太公求圣僧降猪精’吧!”

    八戒羞愧地说:“哎呀,猴哥,人家那是旧事了嘛,干吗还提啊!俺听从观音劝教,早已改邪归正,皈依佛门,拜师取经回归了耶!”

    几个人聊着聊着,沙僧就打起了呼噜,悟空闭着眼睛在思考明天的行程。

    由于刚才聊天的话头儿,八戒还是被勾起了一丝丝对高老庄翠兰的思念之情。八戒回忆在高老庄高太公家和翠兰那段婚姻生活,回忆起翠兰妖娆的身姿和如花的面容,回忆起高太公起初对自己的善意款待……想着想着,八戒躺不住了,自言自语地说:“不行,心里想得慌,俺老猪得趁夜色去高老庄看看……得先看看师兄师弟睡着了没有。”八戒推了推沙僧叫着:“师弟,师弟!你睡得香哩!”沙僧翻了个身,呼噜打得更响了。八戒又推推悟空,叫着:“大师兄,大师兄!你睡了吗?”悟空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想看看八戒要耍什么花招。所以他故意装着在梦中犯癔症地突然坐起,一把擒住八戒的胳膊,梦呓似的说:“呆子,你出去偷了什么好吃的藏着掖着,还不快拿出来给师父……你小心我的棒头!”八戒起初吓了一跳,后来一看悟空是在梦中,就把他轻轻推卧在床上,嘴上随便应付着:“不敢!不敢!有了好吃的早就拿出来了。”说完,轻轻下床,拿了钉耙,出了门,一蹬脚,就离地往高老庄飞去。

    悟空心想,深更半夜的,这呆子行动诡秘,十有八九是奔高老庄去了,俺得悄悄跟着他,别让他坏了佛门戒律。悟空变了只萤火虫尾随而去……

    八戒不多时就飞临高太公府上,要敲门的时候就想:“这不是俺曾经的家吗?俺这倒插门的女婿也曾风光一时,想起俺那翠兰,俺就……嘿!嘿!不想了,敲门。”“咚咚咚。”

    “谁呀?三更半夜的……”屋里有人应着来开门。八戒听出来了,是高太公府上的仆人高才,不过声音苍老了许多……

    “是俺老猪,你们高家倒插门的女婿。”

    门开了,高才一见是八戒吓得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哆哆嗦嗦地说:“姑——姑爷!是你呀,你怎么这时候来……”

    “怎么?我这时候来不行吗?”

    “姑——姑——姑爷!我可没说不行啊……”

    “快去禀报我老丈人,就说三小女婿回来了。”

    八戒说着就进屋了。高才慌忙点灯,那手哆嗦得厉害,一连擦了三根火柴竟没点着灯,直擦到第五根火柴才把灯点着。八戒哈哈大笑:“瞧你那熊样,难道怕我老猪还是咋的?”

    “没——没——没怕,姑爷您回来了,我还能怕吗……”边说边掌灯把八戒请进客堂坐着,又去敲高太公的门:“老爷,姑——姑爷回来了。”

    高太公说:“谁?谁回来了?再说一遍。”

    高才说:“是——是三小姑爷,那个叫猪八戒的……”

    高太公惊愕了:“啊?啊?我起来,我起来……”

    高夫人在一旁更吃惊:“我——我的个娘啊!”号啕大哭起来:“我那小女翠兰又要遭殃了啊……”

    高夫人一惊一怕一悲,竟瘫在床上起不了床了。高太公说:“别哭了,你躺着,我去看看……”

    高太公交代准备夜宵茶饭后,来到客堂。八戒怕吓着老丈人,就变回当年做女婿时的小伙子模样,上前作了一揖:“老丈人,姑爷俺有礼了!”高太公嗫嚅着说:“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皈依佛门,跟着唐僧师父取经去了吗?”

    八戒说:“实不相瞒,已经取经回来了。俺路过此地,回家来看看……”

    高太公说:“回家?你已经出家了,哪还有什么家啊?”

    八戒说:“再出家,原来也有家啊。怎么?还不高兴俺老猪回来看看?还想怠慢姑爷吗?”

    高太公说:“不敢,不敢,岂敢怠慢姑爷你呢。刚才我已交代高才准备夜宵去了。”

    八戒急于见翠兰,就问高太公:“你那三小女儿,俺——俺的翠兰呢?”

    高太公有些木讷地说:“翠——翠儿受了点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喝了一碗姜蒜熬的汤,早早歇息了……”

    八戒说:“什么?俺的翠兰病啦?那俺得去看看……”正愁找不到见翠兰的理由呢,这句话正好给了个机会。八戒说着就要往后院走。高太公忙拦住他说:“不可!翠儿歇息了,不方便。先请姑爷用夜宵吧!”恰巧这时候高才把茶点饭菜素酒端上来了,摆于桌上。高太公就招呼八戒吃夜宵。大凡遇到吃的八戒从不客气,便坐下来大吃二喝起来。在吃喝的同时,也没忘翠兰,还不时隔着后窗瞟瞟后院翠兰住的那间屋子。

    八戒多吃了几杯素酒,拿捏不住神志,吃着吃着,就由长相不错的小伙子又变回那个皮肤黝黑,长嘴大耳朵,脑袋后面有撮鬃毛的猪一样的怪物。

    八戒说着醉话:“哼!哼!老丈人呐!姑爷俺对你不薄哪!俺给你耕田犁地、播种收割、挑水劈柴,做过多少活计,这些活计嘛,等我保唐僧师父护经回东土功成名就后,还可以回来做,保——保证会做一个你满意的姑爷……”

    高太公在一旁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急得团团转,直对高才说:“这可咋办呢?这可咋办呢?”

    高才哭丧着脸,摊摊手,无可奈何。

    八戒又吆喝起来:“翠——翠兰呐!快把翠兰给我叫过来!”高太公应付着说:“她病啦,她睡了。”

    八戒坐在椅子上往后一仰,又哼唱起来:

    “想当年俺在那云栈洞一手遮天,高老庄俺与那翠兰夫妻甜蜜快乐无边。……”

    唱到这里,八戒说:“哎呀!俺想得慌,要见翠——翠兰!翠兰哪,我的娘子!”说着,起身要去后院。高太公和高才忙上前阻拦着:“不可,不可呀!”八戒喊了一声:“去你的!”用手一推,那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八戒拉开后门向后院走去。

    一直躲在屋梁上观察八戒动静的萤火虫又恢复了孙悟空的原相,“噌”地一下跳将下来。

    高太公和高才大吃一惊:“啊?孙大圣?!”

    “嘘!莫作声!俺来收拾那呆子!”悟空悄悄出了后门跟了上去。

    后院翠兰住的那间屋子,屋内的灯光正印着翠兰整理头发、喝茶的剪影,翘首弄姿,楚楚动人……

    八戒看着,有些激动:“翠兰……俺的兰!……”

    八戒一步、两步、三步……往翠兰屋子走……

    悟空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八戒,伸手要抓……

    可是就在八戒迈出第五步刚要迈第六步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八戒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一声喷嚏使八戒酒醒了一半。八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想打翠兰的主意?不可——不可呀!我已经皈依佛门,不可破佛门戒律!我跟着唐僧师父,千辛万苦,已经快要修成正果了,怎么可以再堕色俗呢!不可!不可!……”八戒转身欲退出后院,正好撞在悟空身上。八戒定睛一看是悟空,气不打一处来:“猴哥!你不应该!又跟踪我!”

    悟空做个鬼脸:“嘿嘿!怕你做坏事呗!”

    八戒不无得意地说:“哎、哎!这一回俺把持住了呢。”

    悟空:“你开始有些乱性,后来还好。”

    悟空抓着八戒的手,很轻松地回到客厅,对高太公和高才摊摊手:“嘿嘿!好了,没事了。”

    高太公和高才有些不解,诧异地看着悟空和八戒。

    就在这当儿,后院突然传来翠兰惊慌而急促的喊叫声:“爹!有贼!……”“有贼?!跑不了他!”悟空第一个冲向后院。

    “蟊贼!且吃我一钉耙!……”八戒紧跟着悟空冲了出去。高太公、高才也慌忙跑向后院。

    悟空飞向屋顶,一把抓住那个正欲逃走的黑影。

    八戒冲到翠兰屋门口,一把抱住翠兰,火急火燎地问道:“娘子,贼没碰你吧?”

    八戒此时已没有半点色心,有的只是一息尚存的夫妻一场的旧情意。

    翠兰此时心情很矛盾,对八戒有点恨有点情又有点感激,毕竟八戒赶来救她了嘛!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翠兰对八戒说:“没有碰着我,贼正挠门我就喊了……你还愣怔什么,快去抓贼呀!”

    八戒问道:“贼往哪儿跑了?”

    “那不是!”翠兰顺手一指,八戒顺势一看,一个黑影已爬上屋檐。八戒松开翠兰,举起钉耙,向那黑影耙去,只听“哎哟”一声惨叫,“扑通”一声,那黑影就被钉耙耙掉于地上。

    悟空那边,也一棒捣住另一个黑影的肩膀,那黑影疼得趴在屋顶上“哎哟”直叫唤。悟空上前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腰带轻轻一提就提下屋来。

    悟空和八戒将那两个黑影摔倒在高太公面前说:“贼已擒来。”

    高太公让高才掌灯过来一看,八戒抓住的那个贼的腰上和屁股上被钉耙耙的九个血窟窿还在冒着血;悟空抓住的那个贼的肩膀上被金箍棒捣得肿起一个大包,把衣服都顶起来了。

    高太公说:“可恶的贼!罪有应得!”

    八戒踢一踢那贼问道:“你们俩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被悟空抓住的那贼说:“我想——劫财,他想——劫色。”

    悟空说:“这两个蠢货,贼心还挺大的嘛!俺把他俩敲掉算了。”八戒说:“要说结果了俩贼,也轮不到猴哥您哪!怎么着也得让俺给翠兰出这口气!”

    俩贼拼命喊:“饶命!饶命……”

    高太公说:“烦劳悟空、八戒一场,使我高家免遭洗劫!不胜感谢!所幸我宅也没有损失,且饶俩贼一命吧!”

    俩贼听到此言,忙说:“谢老爷不杀之恩!……”

    悟空说:“也罢!就由高老头把俩贼交由乌斯藏国的地方官来审理吧!……拿绳来!”

    高才拿来两条麻绳,悟空和八戒把俩贼五花大绑在后院的拴马桩上。

    高太公说:“把俩贼拴住了,交由高才好生看管,天亮后交官府。二位请接着用些素酒吧。”

    悟空说:“俺们已出来几个时辰,恐师父不安。明天还要护经往东赶路,就不打扰了。呆子,咱们走吧!”

    八戒还有些迟疑,想要说什么,悟空一把拉住他就飞走了。

    唐僧、沙僧和农家老者都在院子里坐着,翘首望天,盼着悟空、八戒早点回来。不一会儿,沙僧说:“师父,我听到风声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了。”话音未落,悟空、八戒已来到面前。

    唐僧有些责备地说:“你们两个徒儿半夜三更的干什么去了?从实招来。”

    悟空说:“去高老庄高太公家,帮高家抓住了俩贼……”

    八戒说:“这俩贼既想劫财又想劫色,俺还救了翠兰呢。”

    悟空把八戒夜半偷去高老庄情思翠兰,后来八戒幡然醒悟,主动中止对翠兰动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把在高太公家抓贼的事说一遍。

    唐僧说:“思凡之情,先错后悟,情有可原,八戒能主动中止犯戒,尤为可嘉,说明极有长进,还须努力!但我佛家戒规,不可稍纵凡情,今后还应戒勉为妥!两位徒儿抓贼一事办得甚好!甚好!”

    这时东方天空现出鱼肚白,雀鸟早啼。唐僧说:“天亮了,咱们早点用些斋饭,快快赶路。”农家老者早已煮好了粥,备了几个小菜,师徒四人洗漱后便吃起斋饭来。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