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说:“这山上为什么没有雪呢?”沙僧说:“师父,没到下雪的季节吧?”唐僧说:“眼下已经进入冬季,已经进入头九了,数九寒天,应该早已大雪封山了。”八戒说:“是老天爷不想下呗!”大圣说:“到前面看看是什么国家,问问便知了。”
随后,唐僧师徒往东赶了三四十里地,来到一座城池跟前,只见城楼上一面彩旗在寒风中飘飞,上书三字“乌孜国”。唐僧说:“徒儿们,咱们到乌孜国了,尽快进城去倒换关牒,以便继续赶路。”
唐僧师徒进得城来,一连穿过三道城门,但见街市冷落,行人稀少,路途上少见的乞丐,在乌孜国却三三两两地涌现。唐僧看见几名官衙小吏正在城墙上张贴榜文,于是上前问道:“贫僧师徒四人,是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归来的和尚,要面见国王倒换关牒,请指个路吧!”一个小吏回答说:“我们成瀛国王整日思虑黎民百姓大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已经连续两个冬天没有下雪了,今年冬天再不下雪,明年黎民百姓就得饿死一半!这不,群臣束手无策,命令我们在这里张贴王榜,征求能降雪救民的大法师。”
大圣说:“俺看看榜文。”说着往城墙上端详过去,只见榜上写着:“大王颁布特榜征寻大法师降雪救民,如能成功,愿赐黄金两千两,绸缎五百匹。”
唐僧说:“王榜都看了。徒儿们,谁能给乌孜国的百姓求一场大雪?如能求,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如求不了,我们还是倒换了关牒赶路。”大圣说:“师父这是什么话?俺老孙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求区区一场雪不在话下。”
师徒看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马背上装经书的袋子。两个讨饭的小叫花子猫着身子溜过来,用一把尖刀照着装经书的袋子一划拉,袋子就开了一道口子,两个小叫花子从口子里拽出一捆经书抬着就跑走了。当时,唐僧师徒竟一点没有察觉。
大圣伸手把王榜揭了下来,对小吏说:“俺能求来一场大雪,快去禀告你们国王吧!”小吏听悟空说能求雪,就飞快地跑到一个正在街道上巡视的宫廷大臣面前说:“大臣老爷,能求雪的人揭王榜了!”大臣忙问:“什么人有这般本领?”小吏回答说:“是东土大唐来的四个和尚,其中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说求一场大雪不在话下。”大臣对小吏说:“快带我去看看。”
唐僧师徒正在商议求雪事宜,忽听有人报奏:“巡视大臣到!”乌孜国的官吏和百姓立刻跪倒一片,高呼:“巡视大臣钦安!”巡视大臣说:“免礼!都起来吧。请揭榜的大唐和尚跟我进宫面见国王。”就在唐僧师徒牵马欲行之时,沙僧突然发现经书袋被人割开了,少了一捆经书,惊叫起来:“师父,不好了,经书被人偷了!”
“啊?”唐僧大惊,慌忙看被割开的口子,大惊失色道:“经书果然被偷走一捆……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千辛万苦取回的真经……我怎么向大唐皇上交代啊!”大圣安慰说:“师父莫急。时间很短,盗贼不会走远……”八戒也说:“俺和猴哥去找回来就是了。”大圣说:“三师弟保护师父和经书,俺和八戒去找。”巡视大臣听说经书被偷,顿时大怒:“大唐贵宾,才入国门,经书就被盗,真是败坏国风!传我命令,即刻缉拿盗贼,快速找回经书!”宫兵得令迅速布满城池内外和街道两侧。
大圣说:“转眼工夫,盗贼不会出了这条街道,咱们先搜查一番。”街道上稀稀疏疏有一些做小买卖的人,卖点针头线脑、锅碗瓢盆、干果茶叶之类的营生,生意甚是惨淡。大圣和八戒走不多远,就听两个小叫花子叫卖:“谁买天书啊?一文钱一本!”因为经书上的文字不是本国文字,他们看不懂,就当天书来卖。八戒说:“原来盗书的就是这两个小蟊贼!”上去一把抓住两个小叫花子的胳膊:“走!去见官!”被抓的两个孩子一齐叫唤:“猪爷爷!猪爷爷!我们饿呀,我们饿呀!我们就是想卖几文钱买两个馕饼吃呀!”
这时候,巡视大臣也带兵赶到了,下令说:“把这两个小蟊贼砍了!”两个兵丁正举刀要砍,唐僧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刀下留人!”
唐僧对巡视大臣说:“盗书的原本是两个孩子,未成年人,可以教化也。贵国国势欠佳,百姓饥肠辘辘,孩子盗书仅为两个馕饼!如今经书已收回,请念我等即将为贵国求雪的情分上,饶了他们吧。”
巡视大臣略一思忖,又看看两个可怜巴巴的孩子,于是说:“看在大唐圣僧的情分上,就饶了他们的小命吧!然而要各打十板惩罚!不多说了,请大唐圣僧一行进宫!”
唐僧一行来到正阳殿时,成瀛国王已经等候多时。
巡视大臣上前叩拜道:“启奏吾王万岁,卑职已将揭榜之人带到。”
国王说:“免礼!快将此人带上来,让朕看看。”
唐僧慌忙领徒儿叩拜,只有大圣未下跪叩拜。唐僧说:“吾王万岁!我等乃是东土大唐钦差西天取经归来的和尚,路过宝方,只求倒换通关文牒。忽遇当朝求雪王榜,因徒儿有些本领,才贸然揭得榜来,还请大王恕罪!”
国王说:“敢揭王榜求雪者,必有大本事,定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啊?快告诉朕是你哪位徒儿呀?”
唐僧说:“我徒儿孙悟空,玉帝曾封为齐天大圣,故而也称孙大圣。其生性好动,多有乡野之气,不拘礼节,请大王宽恕!不行大礼的徒儿便是!”
国王说:“朕并不怪罪不拘礼节,更惜有才干之人,能求雪就好了!东土大唐圣僧,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大乌孜国已经整整两年没有下过雪了,我国百姓播种的万顷良田,因为没有大雪保暖,冬麦年年皆被冻死,颗粒无收!秋季收获的玉米等五谷杂粮,也因干旱少雨而歉收。黎民百姓饿殍遍野,左右群臣无计可施,朕也是寝卧难安!如果圣僧高徒真能帮忙求来一场大雪,朕将赐予黄金两千两,绸缎五百匹!”
大圣听完,嬉笑着说:“如果国王执意赐给俺们两千两金子,五百匹绸缎,这场雪便是求不来了。俺们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闻你讲到百姓受苦,这场雪老孙一定帮你求来。”群臣急忙跪在大圣跟前,感激地说:“圣僧乃救命神也!我等感谢齐天大圣大恩大德!”大圣笑脸面对众臣说:“请起请起,不必客气!俺老孙这就求雪去!”国王起身相拦说:“不急!不急!再急也得吃饭!朕早已安排备好了斋宴,请四位大法师用斋!”
乌孜国的宫廷斋宴虽没别国丰盛,但还比民间富绰许多。但是,国难当头,谁还有心思讲吃讲喝呢?大家都是草草用一点斋饭,只有八戒顾不得许多,一顿狼吞虎咽。
斋宴毕,唐僧师徒四人直奔王宫大门口,群臣陪同前往。
大圣说:“俺这就求雪。”群臣在一旁急忙烧香,唐僧则坐下闭目念经。大圣念了几句咒语,往天上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工夫,西海龙王敖闰乘着乌云赶到。敖闰浮在半空,问道:“大圣呼唤小龙来,有什么吩咐吗?”大圣说:“没有什么大事,这乌孜国已经两年没有下雪了,冬麦就要冻死了,你先给我下一场大雪吧!”敖闰说:“大圣有所不知,龙王皆是司雨的,降雪是天宫的事,要由玉帝下旨,天尊下令,雪娘娘才能下凡司雪。”
大圣觉得龙王说得有理,便让龙王暂回西海听命,自己纵起筋斗云,说道:“俺去找玉帝老儿得了!”径直往西天门飞去。群臣听到大圣的话,欣喜万分,称赞道:“果真是上天入地的大神仙啊!随后安排全国百姓家家摆玉帝的牌位,烧香祈雪。”
大圣来到西天门外,广目天王和几个天丁、力士迎上来问道:“大圣不是要护真经返回东土吗,怎么有空来天宫?”大圣说:“是呀,今天俺们刚刚走到乌孜国,想必是玉帝老儿装糊涂吧?那里已经是两年没有下雪了!黎民百姓的冬麦就要冻死了,今天俺特地来找玉帝下一道圣旨,给乌孜国下场救命雪。”广目天王忙说:“大圣,乌孜国不该下雪啊。我听太上老君说那里国人作祟造孽,曾经冒犯天庭,玉帝下旨惩罚,不得下雪。玉帝还设下了‘深潭见底、冰山为地、银线过河’三个关口,只有这三关过了,才肯给乌孜国下雪。”大圣不解其意,直接赶往通明殿,广目天王知道拦也没有用,就由他任性进去。
来到通明殿外,四大天师迎上前问:“大圣行色匆匆,有何急事?”
大圣说:“俺老孙想给乌孜国求场雪,但广目天王说那里不该下雪,俺去找玉帝问个明白。”张天师说:“乌孜国确实不该下雪。”悟空说:“难道玉帝老儿一点面子也不给吗?待俺去问问再说。”萨天师说:“大圣休得无礼,也别自找没趣!”刘天师说:“大圣也是为百姓求情,让他进去问个明白吧。”
四大天师引着大圣来到灵霄宝殿,启奏道:“陛下,孙大圣护经回东土过乌孜国,想为那里的百姓求一场雪,特来请旨。”玉帝说:“大圣有所不知,两年前腊月初八,世尊释迦牟尼佛成道日,朕下游三界视察,亲眼所见,乌孜国王成瀛带猎队踏雪狩猎,大骂老天雪下得太大,路不好走,并说年年天不下雪就好了,便于他狩猎。当日,他还亲手射杀一只老虎。王后吴氏,对佛教多有不敬,经常口出狂言骂佛。更有甚者,竟于上普济寺进香时,肆意污佛,将猪肉包子上于西方三圣佛台前!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随即命人在幻影殿准备了三道关口,等那三关破了,乌孜国自然会下雪。四位天师,你们领着大圣去幻影殿看看吧。”
大圣跟着天师来到幻影殿,就看到迎面是一泓深不可测的清潭,一头水牛在潭边不紧不慢地喝着潭水;深潭旁是一座高大的冰山,一支蜡烛在冰山下面不远不近地烤着;冰山西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一根银线横跨大河两岸,一只金龟正咬住银线爬行。大圣莫名其妙地问道:“其意如何?”张天师回答:“大圣,等水牛喝干了潭水,深潭见底;蜡烛燎化了冰山,冰山为地;金龟咬住银线过河,过到对岸去。那时乌孜国才会下雪。”大圣大惊失色:“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啊?”四大天师都笑起来,说道:“大圣不要吃惊,也不必烦恼!你只要劝说乌孜国举国上下知错并拜佛归善,深潭自会见底,冰山自会融化为地,金龟也会很快收了银线过得河去,三关皆破也!”大圣听完眨眨眼睛,心里有数了,驾起筋斗云,往乌孜国飞去。
成瀛国王见大圣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大圣骂道:“国王小儿!你还有脸求雪吗?俺问你,两年前腊月初八,我佛释迦牟尼成道日,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惹怒了玉帝,使玉帝下旨不得给乌孜国下雪?”国王回想一下,不敢隐瞒,照实回答说:“两年前腊月初八,我带猎队上山狩猎,的确是骂天下雪太大,影响我狩猎;那天我还杀生,亲手射杀一只老虎,此后自觉有罪,但没有想到会因此得罪了玉帝。……”大圣说:“更有甚者,就在那一天,王后到普济寺竟用肉包子上供污佛,真是岂有此理!据我了解,贵国群臣和郡县官吏以及黎民百姓亦不能很好地敬佛拜佛,并且挥霍国家财物,糟蹋粮食!怪不得玉帝龙颜大怒,导致乌孜国两年无雪。”
国王悔恨地捶着自己的胸脯说:“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大圣接着说:“玉帝在幻影殿设下三道关口,关口不破不下雪啊。”国王忙问:“哪三道关口?”悟空就将深潭见底、冰山为地、银线过河的事儿说了一遍。国王哭了起来,喃喃地说:“玉帝是要我乌孜国亡国了……”
大圣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天师说了,只要乌孜国知错做善即可破解,照样能够下雪。”国王听完,忙跪在地上说:“任凭圣僧指教,鄙人唯命是从。”大圣说:“你要是诚心向善,尽快采取措施,俺老孙还能替你跟玉帝求求情,要是知错不改,那俺也无计可施了,乌孜国的命运和百姓的性命就全毁在你手里了。”国王听完,连连点头称是,发誓愿意皈依。
国王当即下旨曰:一、国王闭门三日念佛思过;二、罚王后去普济寺下跪七天七夜,向佛念经忏悔消罪;三、群臣和郡县官吏都要兴寺拜佛,凡有骂佛污佛者,一律革职问罪,削发为僧;四、全国黎民百姓烧香拜佛,虔诚向善。
在国王圣旨的感召下,乌孜国很快就成了香火道场,拜佛圣地。过了三天,大圣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我去天宫告知玉帝老儿。”
大圣飞上天宫,也不顾四大天王和四大天师的劝阻拦挡,直奔灵霄宝殿启奏道:“玉帝,乌孜国国王下旨,举国上下,朝廷内外,从全国郡县大小官吏,到黎民百姓无一例外,连日念佛诵经,诚心向善,知错就改。时机已经成熟了,请玉帝下旨降雪。”
玉帝向跟着大圣进来的四大天师问道:“那三道关口破了吗?”天师答曰:“陛下,幻影殿里的深潭已经见底,冰山已经化为平地,金龟也吞了银线过得河去。”玉帝说:“既然如此,乌孜国可以结束苦难了。立刻传令太乙救难天尊,指派各部人马去乌孜国降雪七尺。”天尊随即命邓、辛、张、陶四将和风婆婆、云仙姑、雪娘娘等众仙奉旨往乌孜国上空赶去。
顷刻工夫,乌孜国上空就乌云翻卷,狂风呼叫,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落将下来。山白了,林白了,土地、房屋都白了……乌孜国沉醉在银白色的世界里。百姓纷纷跑进雪里,跳着喊着,孩子们滚着雪球,打着雪仗,家家户户都庆贺救命雪的到来。
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积雪正好七尺的时候,各路神仙就收了法器。大圣停在半空,对众仙行礼道:“各位辛苦了,请回各部,有情后补!”众仙随即掉转云头飞回天宫了。
大圣飞回王宫,对唐僧说:“师父,乌孜国大雪已落毕,大家都尽可放心了,咱们继续赶路吧。”国王兴高采烈地说:“四位圣僧,尤其是孙大圣大法师,你们帮乌孜国求来大雪,不,这其实就是雪白的面粉,救了千万人的性命,功德无量啊!我即刻命人修建大寺,取名‘圣僧寺’,刻碑记名,永远记住四位圣僧,再顶礼膜拜,永世不忘!”唐僧说:“这倒没甚必要。我意设大石碑一座,由我口授真经《大悲咒》作为碑文从此镌刻大碑之上,以供万世瞻仰,永保乌孜国国泰民安,吉祥如意!”群臣欢呼:“甚好!甚好!”国王说:“最合我意,如此照办!另请求你们小住一月,接受乌孜国供奉!”
唐僧推辞不过,只同意小住五日。哪知天天宴请不断,只得速速向国王告辞,并辞谢了国王赐给的黄金和绸缎,收拾行李,继续踏上东归之路。乌孜国百姓倾城倾国相送,步步膜拜,师徒四人甚难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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