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根儿-父辈的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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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晓的父亲的父亲,是个民族资本家。老头子很有些实业救国的思想,经多年的苦心经营,发展起一个规模不小的机械厂。小日本子古了东三省后,由铃木会社“共荣”了他的机械厂,为侵华日军做军工服务。老头子为保全他的机械厂,十几年中忍气吞声,却也在悄悄地积累着小日本子的技术资料,潜心研究铃木会社的精密铸造工艺。小日本子完蛋了,老头子好不兴奋,决心重振机械厂。不料,国共两党又呈楚汉之争。民国政府仍实行高压管制,赋税繁重。而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又于厂内频繁活动,求生存反饥饿的罢工斗争此起彼伏。老头子如热锅之蚁,惶惶不可终日。不久,民国灭亡。回顾终生,不过是徒劳奔忙,空梦一场。临终前,老头子仍念念不忘他的机械厂,抱着他多年积累下来的技术资料对季晓的父亲说:小日本子留下的精密铸造资料是财富,精密铸造工艺无止境,将来发展到光电世纪,也离不开精密铸造。

    季硗的父亲认真地保存起这份祖传遗产。

    季晓的父亲接受了新中国,也接受了民族资产阶级工商改造,愉快地交出了机械厂。他在机械厂出任副厂长。几年后与援华的苏联专家朱可洛娃共同研究精密铸造技术。

    朱可洛娃名曰专家,实则刚刚从科特拉斯工学院毕业不久就来到了中国,对精密铸造技术还只停留在有限的理论知识上。与季晓的父亲相比,其水平相去甚远,加之醉心于学习汉语,实际上她就成了季晓的父亲的实习生。

    朱可洛娃美丽漂亮,是个很有激情的姑娘,与这位中国“老师”早接触多了,就生出了爱慕之情。季晓的父亲很为难,诚恳地向朱可洛娃解释,。他有妻子和儿子!而朱可洛娃单纯执著中也比较通情达理,表示绝不破坏他的家庭幸福。但朱可洛娃好忘情,每当学会弄懂了几句汉语;或工作中取得一点进展,就攀着季晓的父亲说:“鸡咦,温温窝浩吗?(季,吻吻我好吗?)”

    面对鲜靓的异国女郎,面对朱可洛娃的纯真情感,季晓父亲难免脸红心跳,时间一长,觉得这也没什么;就吻过朱可洛娃几次,绝没向纵深发展,也不可能被人看见。

    可风言风语却及时出来了。这还了得!这不是糟蹋人家苏联老大姐吗!人家苏联老大哥知道了不和你决斗才怪呢!关键是两个红色社会主义大国的友好关系要紧哪!

    机械厂由工会主席;干部科长等人组成个谈话班子,请来朱可洛娃,启发她全面揭发控诉季副厂长的流氓行径。朱可洛娃哪怕有一点中国女人的心眼儿,也不至于演出以下的一系列悲剧!这姑娘来个直抒胸臆:我爱季,季喜欢我。我没错。季也没错。你们无权干涉,不能干涉!这几句简单的申辩之语,出自朱可洛娃之口,就让人听出不小的歧义:“窝爱鸡;鸡喜欢窝。窝没搓,鸡也没搓。窝和鸡的自由,你们无权干涉!”

    干部科长噗嗤地乐了。工会主席一墩水杯,以为朱可洛娃听不懂他的话,小声骂了二句:“没脸皮。”

    产你仿皮!(放屁)”:朱可洛娃不但听懂了,还回敬工会主席一个“你仿皮!”并挺起她丰满的胸脯儿说:“你咦,不文明,是种国祖(中国猪)!窝,要控告你们呜噜(侮辱)窝和鸡的音(人)格!”

    “窝爱鸡”“鸡爱窝”说明这一例中苏,国际破鞋通奸案是证据确凿了。其他几位苏方男专家,对此事略表气忿,实则是嫉妒,至于怎样处理朱可洛娃,他们却态度不明朗了。因为朱可洛娃在校时就加人了布尔什维克,是年轻的苏共党员。机械厂更无权对朱可洛娃作出处理意见,但一个重要会议后,季晓的父亲的副厂长的职务被换成了一顶帽子——右派。

    朱可洛娃大闹机械厂,两天不吃不喝不梳不洗,逢人就说:“你们种国人!统通是混蛋!打击清洗鸡,鸡是人菜(才)。你们种国还要摞猴、摞猴!(落后)”

    朱可洛娃连续向最高苏维埃、中共中央写了多封控告信。而季晓的父亲的右派帽子是越戴越紧;朱可洛娃也很快被召回国。

    朱可洛娃最后要求:“窝要与鸡见上一面。你们不能再破坏鸡,(迫害)!”

    机械厂保卫科把季晓的父亲强行禁闭在一间小屋子里。朱可洛娃洒泪离开机械厂回国了!此后,朱可洛娃经常给季晓的父亲来信。但那一封封情谊深长的来信,都被有关部门扣留。随着中苏关系的紧张,又成了季晓的父亲里通苏修的罪证。有人恍然大悟,原采朱可洛娃是苏修的克格勃哇!可有大在背地悄悄地说:“屁!什么克格勃?男人能够‘温温’那么漂亮又那么善良的俄罗斯靓妞,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呀!我要有那福份,宁可去投靠苏修。”

    从童年到少年,季晓对整天穿着脏巴唧的工作服的父亲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可父亲非常爱他,对他的学习很关心。季晓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非常好。这在当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季晓难忘三件事:

    父亲吃饺子:父亲摔茄子;父亲的暴死。

    那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饺子。热气腾腾的饺子由母亲端上来了。

    父亲看着饺子哈哈大笑,接着就哭了,哭的声音很大,呜呜的、嗡嗡的。

    季晓呆呆地看着父亲。

    父亲笑过于,哭过了,就吃饺子。一口一个,造了一碗。饺子挺热的,把嘴和嗓子都烫破了。父亲二脸苦相,问:“饺子是什么馅的?”他又可怜巴巴地说:“我把这个大碗摔了行吗?”

    季晓的妈妈说:“摔吧,摔什么都行,只要你心里不苦,只要你别在儿子面前哭。”

    季晓看到妈妈也哭,但没出声。

    “是个好碗。”父亲轻轻地放下了大碗。

    季晓警惕地看着父亲。

    他认为父亲有怪癖,可父亲没再摔东西。当他确认父亲有摔物癖时,是父亲摔茄子。

    一个星期月的下午,父亲买了十多斤大海茄,带着拳晓去了效外。父亲说,咱们摔茄子!玩拦截导弹游戏。父亲拿起一个大个的海茄,狠狠地摔碎在石头上。季晓也拿起一个。

    父亲说:“别摔。你使劲往空中抛!”

    季晓把海茄抛向空中。父亲手中的海茄准确地击中空中的海茄。两个海茄在空中啪地粉碎!季晓又抛出一个,笨亲又击中一个。

    海茄一对一对在空中粉碎爆炸!

    “爸,你打得可真准哪!”季晓很开心。父子哈哈大笑!突然,父亲就又哭了。哭声还是嗡嗡的,呜呜的。

    季晓不解,劝父亲:“爸,开心了,还哭?”

    父亲说:“泪水在体内有毒,流出来对身体有好处。”

    季晓说:“那我也哭哭吗?”

    父亲说:“你年纪还小,体内还没有生毒,就不要哭了。”

    父亲不哭了。他擦去泪水,抚摸着季晓的肩膀说:“晓儿,你懂事了,知道你爷爷留给我什么东西了吗?”

    “知道,是金条。”

    “瞎说。哪有金条,那一大摞图纸才是你爷爷留下的遗产。晓儿,你很聪明,要好好学习,将来你要实现你爷爷的遗愿。”

    “爸,你不会干吗?”

    “爸怕是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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