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根儿-父亲的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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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很隆重的大会!会场相当大,是日军和国军两度废弃的机场。舞台也搭建得又宽又高。红旗插满了台脊,呼啦啦的红得耀眼。

    当季晓向舞台上望去时,他惊呆了。他看到了父亲。

    父亲的样子很惨!铁皮做成的牌子挂在胸前,像一张横过来的船帆。船帆上写着许多字:流氓阿飞牛鬼蛇神里通苏修女特务出卖国家机密死不改悔的反动资本家!

    一个壮汉拿着一根镐把,铛地一声敲了一下父亲挂在胸前的大铁牌子;一个壮汉从后面揪住父亲的头发逼他仰起头来。火毒的太阳转动出的光芒像无数根钢针,刺向父亲的双眼。

    据说,那些人是在例行公事,胡乱地弄季晓的父亲一通,就让他站到一边当“甲级观众”了。可季晓的父亲十多年的忍耐防线崩溃了!他终于暴怒了,他摘下大铁牌子,横端在手中,挺直胸膛大骂:“你们这群蠢驴混蛋,老子要告到中央去!我把一个好端端的工厂交给了你们,你们却向我身上泼屎!老子受够了!你们打吧!打死我到阴间当资本家,有下辈子我就夺回我的工厂,饿死你们这帮穷神恶煞!来呀!打吧!”

    以当时的社会法度,运动死个人,就像喧嚣的人群踩瘪一只耗子。可季晓的父亲不是耗子,是一头公牛。公牛急了、疯了:“老子跟你们拚了!”铁皮牌子成了他手中大盾牌,挥舞着的仇恨感一下子真实了。他们吃惊了,也兴奋了!反动资本家像一头疯牛拱上来了。打呀打呀!铁棍木棒呼啸着风声,击向大盾牌,先是铛铛作响,接着就不响了,是抵、是杵、是压,压垮大盾牌!木棒铁棍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更多的木棒铁棍压上来。大盾牌在奋力向前推,铁棍木棒在疯狂地向前抵,一退一进,退退进进。终于,大盾牌因铁皮较薄,变形堆下去了,“资产阶级疯牛”的头身暴露出来了。啪!啪!两声击裂破瓢的声音。圈子一下子炸开。嗨、嗨!别打了!晚了,完了,没必要了。“资产阶级疯牛”七窍喷出血,溅起三尺高。

    季晓想念父亲,也对父亲不满。父亲凭什么说机械厂是他的?一个人就不应该有一个机械厂。以后,我干多大的事业,也不希望一个人拥有一个机械厂。机械厂就应该是国家的,一个人拥有,那就是倒退、是反动!季晓认为,父亲的死,在一定程度上是罪有应得。他很想与父亲划清界限,可他还是想念父亲,想得流了许多泪。他恨透了打死父亲的那群人。他发誓:为父亲报仇!

    不久,季晓跟着白红她们到一个村子插队落户。可白红只在那个村子呆一年多就调回机械厂了。分别时,白红提醒嘱咐季晓,不要轻易接触村里的姑娘,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季晓在心里说:我已经和你在“梦阳河”里“草率”了。我今生不可能与别的姑娘“草率”了。我不过是吃了她们偷着送给我的几个烀地瓜和几个高粱面的菜馅饺子。我今生只爱你。

    白红的担心不无道理。季晓在那个村子里,混在一群四类分子中间掏大粪,很引人注目,甚至成了村里的一道景观。四类分子们基本上是佝腰驼背面目丑陋,而季晓则个头儿挺拔足有一米八。浓眉大眼不说,还五官端正,比当时的影星王心刚还帅。村里几个有心计的姑娘,都很想“乘人之危”,作出许多个关于梁祝式的浪漫设想。有个姑娘还一定要蒙上个被子,悄悄地为季晓流着伤心的泪。可怜那姑娘的泪水端的是白流了。季晓难忘“梦阳河”,心里装着的是白红。

    当季晓挥泪告别村里几个好心的“小芳”,最后一批返城到机械厂当上车工时,白红已经从车间调进机关,当了三年团委书记了。

    白红是越飞越高,两人的差距是越来越大,可“梦阳河野浴”仍在有周期地进行。白红必会在一定的时间,出现在季晓的梦中,及时为季晓泄走他无处释放的良好物质。

    而白红也曾多次在梦里向季晓倾吐爱慕之情,甚至以身相许。梦醒时,白红暗自噙泪、悄悄叹息。白红听说过朱可洛娃的故事,她佩服朱可洛娃对待爱情的纯真执著精神。白红也苦苦地作出过多种假设,下了多次决心!可最后,她并没把绣球投给季晓。

    大概是白红与季晓有过一次,或者两次三次的谈话后,季晓就蔫了,就有点发疯发魔了。白红在有意躲避他。而他每创造一次机会见到白红,就转过脸去把嘴唇咬得发白,舌头咬得出血。他准备打磨一把精致漂亮的镌刀,在白红身上最有效的部位切下一块嫩肉吞下去,比如,她胸前的任何一块儿。季晓患上了妄想症并神经性虐狂,时而失态放纵,时而神情恍惚。这使本就命运不济的他再走败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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