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中国证券市场的经验证据

    张梅梁步腾

    一、引言

    市场主体内控机制的自我健全、监管部门的有效监管、社会舆论的监督引导以及会计师事务所的社会审计监督共同推进了资本市场健康的发展。通过独立第三方会计专业机构的鉴证，可以提高上市公司公开披露信息的可信度，更好地发挥公司公开披露信息在股票市场中的作用。所以政府有必要以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业务指导为抓手，发挥督导与服务职能，有力推动提高上市公司年报审计质量和强化外部审计作用。

    会计师事务所的社会审计监督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信息是投资者分析公司投资价值最为重要的信息，而真实可靠的信息来源于良好的审计监管，审计质量对股票市场至关重要的原因在于，审计质量引导公司公开披露信息的透明性，同时高质量的事务所本身也是一种信息，让其审计过的公司的公开披露的信息更受投资者的信任，从而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质量引导股价的形成，并通过股价引导资源配置（Francis et al，2004）。

    我国股票市场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但也伴随着如琼民源、银广夏和红光实业等重大造假事件的频繁发生。这无疑会使投资者对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失去信心，会计师事务所也面临着一场公众信任危机。审计质量低的会计师事务所往往无法识别，被管理层粉饰过的低质会计信息，无疑相当于为公司公开披露的信息加上了一层不透明的外衣，使投资者对公司披露信息的理解难上加难。如果公司信息难以被投资者解读，公司的信息何以适当地反映到股价之中，何以影响股价特质性波动呢？

    本文拟以会计师事务所为视角，对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质量与被审计单位的股价波动同步性之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以期发现审计质量在资本市场上对股价波动的直接作用。此外，考虑到最近几年“国退民进”大趋势，上市公司之间的竞争会更加公平，我们对公司最终控制人性质对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影响进行了检验，以期为规范资本市场，加强资本市场监督提供政策导向。

    本文余下部分安排：第二部分是文献回顾、第三部分是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第四部分是研究设计、第五部分是实证分析、第六部分是研究结论与启示。

    二、文献回顾

    近几年关于审计质量文献基本上是关于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方面：汪军（2005）认为审计质量最终是审计师专业胜任能力、职业道德、审计投入和独立性等因素的联合乘积。赵劲松（2005）研究认为审计质量的内涵特征主要包含独立性特征和技术性特征。杨国星（2006）认为，审计具有一般劳务质量的共性，又有审计质量具有独立性、公正性、模糊性和综合性特征，这些特征是其他劳务所不具备的特征。陈任武、李玲（2008）研究认为，审计市场结构对审计质量的提高有一定影响。常成（2008）认为会计师事务所的独立性和专业胜任能力两个方面是影响审计质量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苏孜（2008）认为，审计监督内容缺乏前瞻性、监督效率低下、审计研究缺乏系统性等问题致使效果不佳并严重影响了审计质量。

    关于股价波动同步性方面：King （1966）研究发现，个股收益率与市场回报率、行业回报率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这说明公司股价中包含了市场和行业层面的相关信息。信息质量影响资产定价，那么如何向市场提供信息显得异常重要。Fama、Laffer（1971）认为，在信息披露之前，市场的投资者会根据既有信息对公司的状况做出预期，并在差异化预期的基础上决定市场均衡价格；信息披露之后，资本市场参与者会根据自身的预期与实际披露信息之间的差异做出投资决策，并引致证券价格的变动。

    Roll （1988）在此基础上发现，并非只有市场和行业层面的信息影响股价波动，公司特质信息同样对股价波动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而CAPM模型中并没有包含公司特质信息这一因素，市场回报率和行业回报率并不能很好地解释个股收益率，市场和行业层面的因素对股价影响程度越大，个股波动与市场波动同步性就越高，即股价波动同步性越高。Merck、Young、Yu（2000）认为各国对投资者产权保护的不同所导致的套利者套利行为的差异是产生国别之间资本市场股票价格波动同步性差异的主要原因。然而Jin、Myers（2006）却指出，当公司是完全透明的时候，对投资者产权保护的不同并不会引起股价波动所反映出的公司信息含量的不同，产生上述现象的原因实际上应是各国公司透明度的不同。

    那么，这种公司特质信息是以何种方式融入股价的呢？公司特质信息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并入股价：一种是基于公司公开披露；另一种是基于私有信息的交易（Romer，1993）。Wang、Yu （2009）发现，高质量的会计准则在一定条件下能降低股价同步性，并且管理层的报告动机对两者之间的关系有重要影响，同时发现在法律制度更健全、法律执行效率更高和投资者保护程度更高的地区，高质量的会计准则能显著降低股价同步性。游家兴、张俊生、江伟（2006）从我国资本市场信息披露制度建设的角度研究发现，随着制度建设不断完善，股价同步性渐趋减弱。

    三、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

    DMYZ（2003）和冯用富等（2009）的研究指出，股价同步性的降低主要是基于私有信息交易的增加所致。投资者总是不断地从市场中搜集自己关注公司的私有信息，以期通过已有私有信息获取超额回报。当获取私有信息的边际成本高于边际收益时，投资者就会没有动机去搜集私有信息，更不会通过私有信息交易将之融入股价之中，直到获取私有信息的边际收益超过边际成本时，投资者才会具有进行私有信息交易的动机，并将之融入股价。直到获取私有信息的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益时，私有信息搜集行为渐趋停止（Grossman and Stiglitz，1980）。因此，从会计师事务所的角度而言，值得关注的是审计质量将如何影响私有信息融入股价值。

    公司的审计质量越高时，公司的公开披露信息透明度就会越高，私有信息就会越少，获取私有信息的难度就会增加。投资者对私有信息获取的边际成本高于边际收益，那么投资者对私有信息就会缺乏兴趣，从而股价波动同步性就会越高。

    此外，盈余信息是公司信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盈余质量直接决定公司信息质量，同时盈余质量的高低也直接表明了审计质量的高低，当公司具有高的盈余质量时，投资者能直接根据盈余信息准确地预测未来现金流和判断公司价值，使得公司可供挖掘的私有信息的边际收益越低，从而降低了投资者对这类公司私有信息搜集的动机，使融入股价的私有信息减少，股价同步性增加。公司盈余质量较低时，说明被管理层隐藏的公司特质信息越多（Hutton et al，2009），可供投资者挖掘的私有信息越多，通过私有信息交易融入股价就越多，从而降低了股价同步性。

    因此，从私有信息交易理论而言，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正相关。公司的发布财务报告后的盈余管理程度直接决定了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质量的高低。当公司盈余质量较高时，股价波动同步性也较高。而盈余管理又分为两种：正向盈余管理和负向盈余管理，对于这两种盈余管理，投资者具有不同的反应。这是因为负向盈余管理的公司透明度往往更高，私有信息的交易成本更高，致使私有信息交易减少，但是此时审计质量在此类公司降低盈余操纵的边际作用会大打折扣，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互关系就会不显著；而对于正向盈余管理的公司，其公司的信息透明度往往较低，投资者在私有信息的交易中，由于边际收益大于边际成本，具有搜集私有信息的动机，从而私有信息交易活跃，审计质量降低盈余操纵的边际作用较大，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更相关。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a：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正相关。

    H1b：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当正向盈余管理时，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显著正相关。

    H1c：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当负向盈余管理时，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无显著相关性。

    （二）最终控制人性质、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

    国家持有太多资产，控制太多经济资源，对行业准入进行审批，对企业经营进行干预和管制，除了带来一些远期经济上的消极后果外，还会对法治带来深远的影响。国有企业的“一枝独大”破坏规则的公平性，因为在法律、规则和政策面前，国企和民企很难保持平等。企业是国有或私有关系不大，更重要的是看经济是市场经济还是非市场经济；以国有经济唱主角的国家，不可能是市场经济国家。自由选择是市场经济的第一原则，对所有参与者平等是其规则。但是，由于国有企业的股东是国家，这就使国有企业在法律面前比民营企业更为优越。为此在近几年的“国退民进”的浪潮，是否有利于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值得我们进一步的思考。

    为此，在前面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本文从“国退民进”的角度来考虑审计质量对股价波动同步性的影响。在国有控股的公司中，公司的公开披露信息的透明度较低，私有信息的交易活跃，审计的边际作用能够充分发挥，对于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客户具有更大的需求。而在民营控制的上市公司中，公司的信息透明度较高，私有信息搜集的边际成本大于边际收益，所以私有信息交易较少，私有信息融入股价中也较少，审计质量提高公司公开披露信息质量的边际作用较低，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关性并不明显。基于此，本文发展一下假设：

    H2：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与国有控股的公司相比，民营控股公司的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之间的相关关系比较弱。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本文数据全部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研究样本根据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标准依据中国证监会2001年颁布的《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分类。数据的筛选过程如下：第一，本文首先选定2001～2008年间的数据作为初选样本；第二，考虑到综合类上市公司的特殊性，剔除了综合类公司；第三，考虑到金融类上市公司的特殊性，剔除了金融类公司；第四，在数据处理，数据收集及整理过程中，剔除数据缺失的企业；第五，剔除了相关指标的1%分位极端值；第六，对主要研究变量在5%分位进行了Winsorize处理（去掉异常值）。最终选定的样本公司为5521家。

    （二）主要变量

    1.审计质量

    本文借鉴Myers、Omer（2003）的方法，即采用盈余管理计量模型估计出的操纵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来衡量审计质量。国外大量研究发现，操纵性应计利润与事务所遭受诉讼、出具非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的概率正相关（Heninger，2001；Bartov，Gul ，Tsui，2000），而与事务所谨慎性负相关（Becker et al，1998；Francis，Maydew，Sparks；1999），并且截面Jones模型估计出的操纵性应计利润能够有效地衡量公司盈余管理的程度（Subramanyam，1996；Bartov，Gul，Tsui，2000）。陈小悦、肖星、过晓艳（2000）发现，截面Jones模型估计出的操纵性应计利润与公司是否具有边际ROE正相关。鉴于公司具有边际ROE代表其盈余管理的可能性更高，Chen、Yuan（2004）的研究结果表明截面Jones模型在国内市场同样具有适用性。夏立军（2003）在对中国上市公司的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进行解析的基础上研究发现，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相对其他模型来说，采用总应计利润作为因变量，以估计行业特征参数的截面Jones模型能够较好地揭示公司的盈余管理。因此，本文采用这一模型估计公司操纵性应计利润，并用其绝对值来衡量审计质量。

    首先本文计算出TA 的值，

    （三）模型设计

    在已有的研究基础上，根据提出假设并结合国内的实际情况，设计模型如下：

    （7）

    上述模型中，各个变量定义如下表：

    在定义了主要变量的同时，本文还引入下列控制变量：（1）公司上市年龄（Age）。Barry、Brown（1985）认为，当公司较年轻时，由于缺乏过去经营业绩的历史纪录，对其财务报告的可靠性及其实际价值的评估具有较大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将引发更大的公司特质收益波动。（2）账面市值比（BM）。Fama和French（1993）认为账面市值比反映了市场β值所不能捕捉到的系统性风险，账面市值比越高的公司对宏观经济因素的反应越敏感。（3）杠杆比率（Lev）。高负债比率使得公司的股权具有更大的期权特征，使得公司对违约风险更加敏感。（4）公司规模（Size）。Roll（1988）指出，规模越大的公司，它与行业或市场的关联度越高，越容易受行业环境或宏观环境的影响，与大盘的联动关系也越强。Piotroski等（2004）认为，公司规模越大，受媒介披露和投资者关注程度越大，从而导致公司股价波动性较弱。（5）换手率（Tvr）。换手率不仅反映了股票的流动性，也间接反映了投资者对股票的关注程度。换手率越高，表明投资者基于私人信息对它进行套利活动的可能性越大，从而使得股价波动反映出更多的基于公司层面的信息。同时本文也控制了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B4）所和审计意见（opinion）对股价波动同步性的影响，并且控制了年度（Year）和行业（Industry）的影响。

    五、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知，股价波动同步性的替代变量平均值为0.278392，中位数为0.335468621，标准差为0.866003，最小值为-4.92063，最大值为5.586835；审计质量的替代变量ABSDA的平均值为0.093854，中位数为0.055013832，标准差为0.172391，最小值为1.73E-17，最大值为4.69262。说明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样本的分布比价均衡，为进一步的统计分析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由表3可知Syn与ABSDA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06224，并在0.001水平上显著，在控制变量的选取方面，绝大多数的控制变量与被解释变量显著相关，可见控制变量的选取比较合理。同时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的相关系数均小于0.35，表明模型没有严重的多重共线性，综上可知，模型的设计比较合理，同时在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下，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关性如何，有待进一步的分析。

    （二）多元回归分析

    由表4第二列可知，Syn与ABSDA回归系数为\|0.18957，T值为\|2.88798，表明Syn与ABSDA显著负相关，亦即是随着审计质量的提高，股价波动同步性也显著提高，说明审计质量的提高，导致公司的透明度的上升，从而致使投资者收集私有信息的边际成本大于收益，私有信息的交易减弱，从而股价波动同步性就会升高。

    公司的发布财务报告后的盈余管理程度直接决定了会计师事务所对该公司的审计质量的高低。当盈余质量较高时，投资者越能直接根据盈余信息更准确地预测未来现金流和判断公司价值，使得公司可供挖掘的私有信息的边际收益越低，从而降低了投资者对这类公司私有信息搜集的动机，使融入股价的私有信息减少，股价波动同步性增加。而从方向而言，盈余管理又分为两种：正向盈余管理和负向盈余管理，对于这两种盈余管理，投资者具有不同的反应，这是由于负向盈余管理的公司透明度往往更高，私有信息的交易成本更高，致使私有信息交易减少，从而股价波动同步性较高，但是此时审计质量在此类公司降低盈余操纵的边际作用会大打折扣，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互关系就会不显著；对于正向盈余管理的公司，其公司的信息透明度往往较低，投资者在私有信息的交易中，由于边际收益大于边际成本，具有搜集私有信息的动机，从而私有信息交易活跃，股价波动同步性较低，同时，审计质量降低盈余操纵的边际作用较大，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更相关。由表3第三列看出，在正向盈余管理的一组中，Syn与ABSDA回归系数为-0.53267，T值为-3.17416，表明Syn与ABSDA显著负相关，亦即是随着审计质量的提高，股价波动同步性也显著提高。第四列负向盈余管理一组中，Syn与ABSDA回归系数为-0.0996，T值为-1.37262，表明Syn与ABSDA相关关系并不显著。

    在进一步的分析中，本文纳入了最终控制人对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相关性的影响，结果发现：在国有控股的一组公司中，Syn与ABSDA回归系数为0.24325，T值为-2.62234，表明Syn与ABSDA显著负相关，而在民营控股的一组公司中，Syn与ABSDA回归系数为-0.12447，T值为-1.2824，表明Syn与ABSDA无显著关系。这说明在国有控股的公司中，公司的信息透明度低，私有信息的交易活跃，审计的边际作用能够充分发挥，对于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客户具有更大的需求。而在民营控制的上市公司中，公司的信息透明度较高，私有信息搜集的边际成本大于边际收益，所以私有信息交易较少，私有信息融入股价中也较少，从而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关性并不明显。

    六、结论

    近年来，国内外研究逐渐聚焦于审计质量的研究和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研究，但是对于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之间相关性的研究仍然属于空白，鉴于近几年暴露的会计师事务所问题，解除会计师事务所的公众信任危机，对会计师事务所独立审计进行深入了解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为此本文以会计师事务所为视角，对审计质量对资本市场的股价波动同步性的影响进行了实证分析，以期丰富审计质量作用的文献，并为资本市场的监管提供一定的政策导向。为此，本文运用会计和金融方面的基础理论，以2001～2008年沪深上市公司为样本，从企业的层面研究审计质量与股价波动同步性的相关关系。结果发现，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正相关，并且这种正相关性仅存在于正向盈余管理的情况，而在负向盈余管理的情况中两者之间的正相关性不明显，这与我国股票市场的卖空限制有关。同时，“国退民进”的浪潮中显著减弱了审计质量与股价同步性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本文不但丰富了股价同步性的相关文献，而且对我国资本市场从会计师事务所角度加强会计信息监管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高质量的审计通过降低私有信息交易而提高了股价波动同步性。通过搜集私有信息，经过投资者解读后融入股价，影响了资源配置效率。因此，为了提高公司信息对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应不断提高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加强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力度，改善的上市公司资本配置，努力使资本市场能够无摩擦地实现其资本配置功能，成为一个高效的资本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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