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黄旋风一夜没合眼,想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好办法。他仔细安排了系统的行动计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他也曾想到小院里那个可怜的老太太,也曾想饶了古得柏,稀里糊涂地过日子算了。可他似乎又听见古得柏笑着对他说:“大哥,把汤英让给我吧!这样你一个人痛苦,否则三个人全不幸福。”“呸!”他使劲儿啐了一口。
这时,躺在他身边的汤英翻了个身。他想起了往日的恩爱,深情地抚摸着汤英那柔嫩的肩膀,眼眶里禁不住泪水涟涟。可一想到古得柏,心又狠了:他妈的,我保不住,也不让你得到!他带着真挚的爱吻吻汤英,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英,我也是为了你,以后你再重新开始自己的一切吧!不过我和古得柏的仇恨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普天下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大家都认为是一次事故……”
第二天,他借口要给汤英过生日,特地约了古得柏,说要接他去自己家。下午三点,黄旋风在约定的时间、地点接古得柏上车。
今天,古得柏显然是经过一番修饰,衣服笔挺,小脸溜光,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提包。
黄旋风开着车问他:“又买什么好东西?”
古得柏随手拉开提包,指着里边一叠一叠的票券说:“买的奖券。”
“有奖储蓄?”
“不,是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的。”
“听说头奖一万元呢。”
“是。”
“你买了多少张?”
“五百张。”
“想中头奖?”
“不是……”
车子开出县城,两人好一阵没有说话。忽然古得柏发现方向不对,就问:“你这是往哪儿开?”
黄旋风抬了抬左手,说:“时间不早了,我怕汤英在家等着着急,咱们抄个近道儿。”
古得柏吓了一跳,问:“走小鬼脸?”
黄旋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留神点!”
“放心吧!”黄旋风一板一眼回答,“一切都不会错的。”说着开足马力朝石鹅山开去,车子飞快,带起一溜黄烟,黄旋风真是名不虚传。
原来,黄旋风的计划就是借接古得柏的机会走小鬼脸,把车子开下悬崖,与古得柏同归于尽。此刻,他双手握住方向盘,心里对自己这辆心爱的车说道:“伙计,好几年了,咱们谁也对得起谁,今儿个咱们就要一道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不一会,车子开上了石鹅山,顺着带子似的盘山公路逶迤向上,刹那间那熟悉的县城田野都展现在眼前,大地像一幅织锦,美丽迷人。不知怎的黄旋风的眼睛湿了,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古得柏,见他正拉开提包,取出那一叠一叠的奖券,不解地问:“你干什么?还没摇奖呢。”
古得柏笑了笑说:“摇奖?从买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去得。大哥,你说这里面至少得有三奖四奖吧?”
黄旋风不假思索地说:“我看说不定有个头奖。”
古得柏点点头没说什么,而是慢慢地把奖券的捆儿拆开,又伸手摇下车门玻璃,一扬手把奖券全部扔了出去。顿时,五百张奖券像五百只蝴蝶,在山谷中翩翩起舞。
古得柏这一举动大出黄旋风的意料,他奇怪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为残疾人做点儿事,这样我心里就踏实一点儿。大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我恐怕活不长了。大哥,万一我出了事儿,你一定要找到那印章主人的儿子,把钱和印章都给他……”古得柏说着竟双手捂住脸儿,“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车已开到小鬼脸上,黄旋风的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古得柏一边是高耸入云的石壁。黄旋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本能地猛朝外打,车子发疯似的飞驰,一切都不能挽回了,顶多用上两秒钟,黄旋风的复仇计划就完成了,他和自己的仇人都将粉身碎骨,他可以问心无愧地到天国去见他的父母了。可就在这短得不能再短的一刹那,黄旋风的脑海里一下子再现了许多图像:古得柏提着礼品走进玉柱巷十四号,孤苦伶仃的老太太伸着双手接过古得柏的馈赠;汤英和古得柏翩翩起舞;古得柏双手捧着印章和存折向自己倾诉衷肠;汤英和古得柏拉着手向众人微笑;古得柏把五百张奖券抛向山谷……黄旋风的心猛地收缩成一团,他蓦地清醒了,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再蠢不过的事。自己心胸狭窄,算不了男子汉,古得柏已经有了悔过之意,为什么不饶恕他?父亲的惨死不是我们两家的私仇,而是民族悲剧的一个缩影,为什么还要无限度延续下去?
黄旋风觉得车身已在倾斜,左前轮已经悬空。快似疾风闪电,他和他的仇人将各自带着忏悔去见上帝了。这时他觉得两膀添了一股神力,仿佛不是大脑支配,而是一种本能的冲动使他用电流一样的速度打开了古得柏身边的车门,猛力把他推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他的车像一头冲决罗网的困兽,“轰隆隆”滚下了小鬼脸……
古得柏被摔得头晕眼花,挣扎着爬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只见一缕青烟从山谷底冉冉飘起。他心如刀绞,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大哥!大哥!黄旋风!黄旋风!你……你在哪儿呀……”
(崔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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