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连笙终于消停了一些，迷迷糊糊要睡的时候，江策俯身将她抱起，在她额上落下轻吻：“夜深了，就应该回家，连笙小姐。”

    周三的时候，江策需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客户，新来的男秘书小方正巧请假，端茶送水的活就落到连笙的身上。

    客户姓姜，年纪有些大了，头发花白，不过身体看着很健朗，眼神炯炯有神。他进来的时候，身旁还有个女孩子搀着，五官清秀，穿着时尚，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见到江策之后，更是笑得甜甜的：“嗨，好久不见。”

    连笙的视线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瞥了一眼，江策对上她的眼神，表情不是很自在。

    心忽然一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单纯。连笙只觉得心底泛酸，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热情地招待了两位客人，把茶和点心摆好：“请慢用。”

    退出房门的时候，她听到姜先生朗声大笑：“阿策，这段时间很忙？很久没到我们家里来了，小芸这丫头……”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娇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爸！”

    连笙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子似乎就是以前杜凤口中提过的那个“小芸”，江策的……女朋友，双方家长都见过面。

    可笑她一直以为事情如江策说的那样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现在看来，两人不仅藕断丝连，还大有暗中发展的趋势！

    这个认知让连笙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所以导致连笙整个下午都没有工作状态，更没有理会江策。

    下班之后，连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江策，而是自己搭了出租车回去。

    江策从办公室出来时，没有找到连笙，隐约觉得有些不安，知道回家看到连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策在她的身边坐下，轻声询问：“怎么了，你今天整整一天都没理我，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连笙根本就不看他。

    江策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削好后递到她的唇边：“来，张嘴。”

    连笙气恼地拿起苹果丢到一旁：“江策，你不觉得如今所作所为都令人恶心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江策看到连笙站起来，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猫。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连笙用手指着他的胸口，“你别每次做了错事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策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明白，便笑着安抚：“有什么你就说，不要发脾气，都是我给你惯坏了。”

    连笙的脸色更冷：“我可不稀罕你的好意，你要惯就去惯别人好了！”说完拿起包包转身就跑了出去。

    连笙刚开始跑得很快，后来又慢慢地停下来，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曾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其实她有多么的不重要。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以后还是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她是什么？她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连笙忽然自嘲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连笙拿出来一看，是名筠的短信：“姐，你睡了么？”

    连笙抹干了眼睛，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去：“小筠，怎么了？”

    “我在这儿吃烧烤呢，还点了好多吃的，还有扎啤，问问你要不要吃？”

    连笙想着自己今晚也不回去，就招了一辆出租车过去。

    她进了名筠所说的那家韩国烧烤店，很快就找到了正在铁板上抹油的名筠。她的面前放了不少的蔬菜以及肉类，点心，还有一大盘小龙虾，名筠抬起头来，将一串刚烤好的牛肉摸了酱汁递给连笙：“我特地烧给你的，很好吃。”

    “你这也点得太多了，吃得完么？”

    “吃得完，我胃口好，再说了，我要吃不完，还有我哥呢，他刚加班完，马上就过来。”

    连笙顿时无语。

    名筠打量了一下连笙，脸上笑得跟开了朵花似的：“哎呀，连笙姐别介意嘛，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两人还没有说几句话，名繁已经进来了坐在名筠的身边，他抢过她手里即将烤熟的鸡肉：“饿死了，先给我吃一口。”

    名筠用手肘碰了碰他：“这是给连笙姐的。”

    名繁拿着鸡肉似笑非笑地看了连笙一眼，连笙淡淡笑道：“没事，你吃吧。”

    连笙也动手烤起东西，她本来就不饿，看着名筠老替别人忙碌着，自己都不怎么吃。连笙把自己烤好的肉片递给名筠，名筠转手递给名繁，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连笙：“姐姐，你烤的东西我哥哥很喜欢吃呢！”

    连笙要是再不知道名筠在干什么，她就是个傻子了。

    名筠一直在将两个人凑成对，不停地夸连笙好，说名繁喜欢连笙这样的女孩子。

    名繁颇有深意地看了连笙一眼，忽然笑了，“话说起来，连笙现在变得安静了很多呢，小时候可厉害多了……”

    连笙愣了一下，却见名繁镇定地撩起自己额前的碎发，指了指自己额上的一个小沟，“你看这儿的疤，就是小学时给她用凳子砸的。”

    名筠目瞪口呆，连笙亦是。

    连笙记得自己小时候顽劣不堪，可时间过得太久，也不记得小时候砸过谁。名繁见连笙一脸的错愕，叹了口气，勾着唇笑起来：“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我倒还记得你。我中学时读过鲁迅的故乡，里面说起那个圆规，我觉得特别像小时候得你，双手插着腰，双脚岔开，气势逼人呀……”

    连笙：“……”

    “我差点认不出你来。”

    圆规……连笙几乎想骂人了，名繁看起来倒像个翩翩君子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毒舌。

    “以前我上课坐不住，你还说我有多动症来着，我记得当时你还带着全班欺负我，把我的课文扔进了垃圾桶。”

    连笙更加无语了，不过对于那个多动症也真是有了点印象：“原来是你啊，难怪总觉得眼熟。怎么，你现在是准备找我算账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只是怕你真的忘了我，提醒一下而已。”

    他说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连笙无可辩驳，只丢了个白眼以示不满。

    名筠在一旁听得兴奋：“哥，原来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呀，那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许是名繁的回忆录让连笙有了亲近感，她对着名筠挥了挥手：“去。”

    这回忆录太长了，连笙跟小学同学早已没有了联系，名繁善于辞令，记忆力又好，说起小学的事也是特别有趣。

    三个人一直聊到深夜，后来还是名繁送连笙送回去的。

    连笙蹑手蹑脚地回了家，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你不高兴就和我发脾气，大半夜跑出去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连笙不准备理他，江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过来将连笙抱了个满怀：“连笙，你怎么伤我的心都可以，但是不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到底是谁在伤谁的心啊？”黑暗中，连笙忍不住瞪他，“我们这样纠缠不清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断了，对谁都好。”

    江策身体一僵，抱着她没有说话。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渐渐浓烈。沉默了几秒，他突然俯身去寻她的唇，吻得用力。连笙忍不住往后退，跌在沙发上，江策根本不放过她，轻易就将她压在身下。

    连笙有些恼怒地去推他：“江策，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跟你好好说话有用吗？”江策恶狠狠地瞪着她，唇角撩起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你无缘无故就不理我，还玩失踪，你都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那你又考虑过我的感受？”

    江策根本没有听她说话，低头重重地吮上她的唇。

    他的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充满情欲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满：“我心里不高兴，连笙，你要我怎么样呢，你说要怎么样？”

    连笙粗声粗气地回答他：“我们分手，你找你的小芸去！”

    江策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很亮，“你吃醋，是不是说明你在乎我？”

    连笙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沉默不语，她用力推开他就往房间走去。

    江策站在她的身后，笃定道：“没有别人。”

    连笙转头，黑暗中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连笙用力地将门关上，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

    江策站在门口，他生怕连笙不相信：“笙笙我真没骗你，我跟她没有关系了。”

    连笙低声道：“可他们父女看起来都很喜欢你。”

    “我从未喜欢过她，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会再有人在我的心中替代你的位置。”

    “可是你需要一个妻子。”

    “我的妻子只是你！”

    “你不用开玩笑。”

    江策顿了顿，脸上带着踟蹰的神色，他慢慢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我不会冒着失去你的危险，跟别人玩暧昧。姜总确实能给我带来许多好处，却不及你带给我的安心。笙笙，你要不要相信我？”

    连笙没答话，眼睛里却渐渐带了笑意。

    她觉得自己很傻，但是她就是想这样傻下去。

    名筠如今是时时刻刻约见连笙，连笙其实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是她总是有意撮合她和名繁，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她和江策之间的感情已经够纠结的了，她可不想再和别人的人纠结在一块。

    下午下班的时候，连笙接到名筠的电话：“连笙姐姐，我请你吃东西哦，有一家咖啡馆的东西特别好吃。”

    “我加班……”

    “不许拒绝我，我都安排好了，先去吃饭我陪你回来加班。”

    “我……”

    连笙哭笑不得，名筠这小姑娘也太热情，连笙同意后，才发现名繁当了司机，亲自来接送她们。

    名筠介绍的餐馆是个家很有特色的餐馆，名筠点了不少风味小吃，不仅外形好，味道也特别美味，几人还没开吃，名筠竟然说了句去洗手间就没有回来。

    连笙刚想去趟厕所看看，就发现名筠给她发了条短信：“祝你们用餐愉快。”

    连笙有些无语，起身就要走。

    名繁看出了连笙的意图，笑道：“坐下来一起吃吧，否则都浪费了！”

    连笙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正好露出弧度优美的侧脸，白皙的皮色在灯光的照亮下带着一抹淡淡的蛊惑。

    名繁淡定地收回了视线：“我只是想不通这样霸道的小孩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如今居然如此乖巧。”

    连笙还未说话，就听到名繁继续道：“也不要紧，我想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能够彼此了解。”

    “不需要。”

    “哦？”

    “我先生可能会不同意。”连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给名筠回了短信，“妞，你干这件事的时候有想过我先生的感受吗？”

    连笙发完短信，抬起头来，就看到名繁轻轻地皱起了眉：“你结婚了？”

    “是啊。”

    有些火苗要及时掐掉，免得燃成熊熊烈火，万劫不复。

    名繁也是个大度的人，半晌之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本来还想，若是有机会就追你。”

    连笙见名繁说的如此大度，也并没有当回事：“是吗？你该早点出现的。”

    “你当年对我那么不好，总是揍我！我本来还想追到你之后，狠狠地欺负回去。”

    连笙轻笑了一声：“我想，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名繁懊恼地说了一声：“这还真是可惜！”

    连笙刚想回话，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连笙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沙发就微微陷了进去，连笙转过头，看到江策坐在她的旁边，有些意外。

    江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的吗？”连笙嗤笑。

    名繁好奇地看了连笙一眼：“他是谁？”

    连笙想也没想：“我大哥。”

    江洵叫他一声大哥，她也叫他一声大哥并不为过。

    江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根本就不顾面前是否还有其他人，伸出手环住连笙的肩，亲昵地凑到她的耳边：“你为什么否认我们的关系？”

    “我说得有错么？大哥？”连笙用力地咬紧了这两个字。

    名繁看着面前两人举止亲昵，又觉得有些尴尬，他招了服务员过来买单。

    “先生，这桌已经结过账了。”

    江策看着名繁，眼底露出张狂的神色：“我的女人，不用你来买单。”

    名繁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既然你是连笙的大哥，我也称你一声大哥吧，谢谢你请客。”

    江策眼神犀利，名繁笑笑，冲着连笙道：“再见，老同学。”

    直至名繁走远，江策才拉着连笙一起出了饭店，将她塞进车里。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对别的男人笑。”

    “江策，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捏得她的下巴生疼，掐出一个红红的印子：“连笙，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这是在干什么？相亲？”

    “我认识新朋友都不行？”

    “你到底要招惹几个男人才够？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连笙看到江策这样无理取闹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恼怒，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江策，我招惹哪个男人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么？”

    “我当然管得着！你是我的女人！”

    “去你的女人！我只是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就跟你玩玩罢了！我告诉你，我还有我的人生，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权利去选择我喜欢的人！”

    “连笙，你别太过分！”

    “是谁过分？你只知道一味地将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但是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连笙声音尖锐地朝着他喊，“从你逼我嫁给江洵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如今我还肯和你在一起，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江策眼底带着一抹寒光：“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从来都不是江洵的妻子！”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连笙的双肩，幽深的眼眸越发黑暗，“你说，以这个身份能不能管你一辈子！”

    连笙眼角一跳。

    江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我从来没有将你推给别人！我怎么会舍得！”

    连笙呆住：“你说什么？”

    江策喘着气：“那份结婚协议书，是你跟我！你从来都是我的！”

    连笙木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所以？”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光明正大的！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呵，呵呵呵……”连笙突然就哈哈大笑，心底渗透出凉意，笑着笑着，眼泪含蓄了整个眼眶。

    他瞒着她合约的真相，她竟被当了这么久的傻瓜！

    她一边面对着江策的柔情，却还要背负着江洵的歉意和道德伦理的罪恶感！

    连笙恨得咬牙切齿：“江策，很好玩是吗？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只是在用另外一种手段报复我！”

    江策苦笑：“连笙，如果当时我说真话，你会留在我身边？”

    “不！不会！我他妈的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怎么会留在你身边？！说起来都是我下贱，被你骗过一次，竟被你骗第二次。”

    江策脸上的血色仿佛瞬间都被抽走了，惨白一片，他黯然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

    “江策，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连笙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打开车门匆匆跑出去，招了出租车离开。

    司机听从她的吩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梭，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连笙随意找了一个地方下车。

    她蹲在人来人往的路边，突然就放声大哭，她挣扎了这么久，原来都是一个笑话。

    冷风从她的领口吹进去，带来一阵寒意，连笙感觉不只是她的脸颊，就连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麻木了。

    她起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筠筠，现在有空出来么，我们去唱歌。”

    “好啊！”

    她听着对方喜悦的声音，突然觉得年轻真好，快乐真好。可是她的快乐在哪里，压抑了这么多年来，她的快乐在哪里？

    名筠看到连笙的时候，表情懵了一下：“连笙姐，你怎么了？不会跟姐夫吵架了吧？”

    连笙顿了顿，像拍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强颜欢笑：“别提你姐夫，以后你就没有姐夫了。”

    名筠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什么，她跟着连笙进入包厢时，连笙去要了好多啤酒，她不怎么唱歌，只是抱着酒瓶子倒。名筠还没见过谁喝酒喝得这么猛的，她上前去夺：“连笙姐，就算是啤酒也经不起你这么喝的。”

    连笙呵呵地笑：“来，我们唱歌，唱什么歌好呢，就这首好了……我的果汁分你一半，嗯，很欢乐。”

    连笙一口气点了很多歌，都是轻快欢乐的，还有不少舞曲，音响被开到最大。名筠看着连笙脱了鞋在沙发上越来越疯狂地唱着跳着，那么欢乐的歌她却唱出了悲伤的味道。

    唱到后来，连笙的眼泪一滴滴地滑落，声音中有轻微的哽咽。

    名筠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竟有些伤感。

    连笙没理她，抬起手来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颊，继续疯狂跳着，用力地嘶吼着，她竭力假装自己很开心。

    名筠看不下去，上前拉了拉连笙：“姐姐，我们回家吧。”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连笙挣开她的手臂，从桌上拿起啤酒继续喝。

    名筠叹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连笙的手机屏幕亮了，接着来电铃声响起来。名筠叫了几声，连笙都没有接，她只好将电话放在耳边，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

    “连笙，你在哪儿？”

    “呃……是姐夫吗？”

    “……是我，你们在哪儿？”

    小小的包厢里，音响声刺破耳膜，连笙已经醉醺醺地半歪在沙发上，手中却仍然拿着麦，半梦半醒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名筠无奈，心里默默祈祷着姐夫能快点来救急。只是当“姐夫”开门推进来的那刻，名筠目瞪口呆：“江，江总？”

    江策淡淡地点了点头，他的半边侧脸隐在阴影中，半边暴露在闪烁的灯下，看着神色未定。名筠向来觉得江策是英俊的，是优雅的，可这次看到的他感觉不一样，危险的却又是脆弱。

    江策走到连笙身旁，去扯她拿麦的手，连笙两眼迷蒙地看着他，傻兮兮地笑，眼角还有泪痕。江策心疼万分，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连笙挣扎了下，“放开我……我要唱歌，我要唱歌！”酒气喷在江策的身上，他微微皱了眉。

    名筠本想说句什么，却见江策始终静静看着怀中的女人，眼里带着一抹淡淡的无奈和宠溺，便也不再多言，只礼貌地打了招呼后就先行离开，她彻底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没机会。

    等到连笙终于消停了一些，迷迷糊糊要睡的时候，江策俯身将她抱起，在她额上落下轻吻：“夜深了，就应该回家，连笙小姐。”

    江策把连笙安顿在副驾驶座位上，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车子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中。

    夜风徐徐，带了几分凉意，江策怕连笙觉得闷，特意降下了车窗。

    到家口的时候，连笙已经清醒不少，江策见她穿着高跟鞋不好走路，要上前去扶她，连笙忙挣了开去，仿佛他是什么触碰不得得脏物。

    她摇摇晃晃地进了屋，看了一眼小江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何时身边轻微地陷了进去，江策的气息扑面而来，连笙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只听到“咚”的一声，似是头部着地，接着便没有任何声音了。

    连笙躺在床上，过了大半天也没听到动静，不仅有些慌张起来，头朝地……江洵那张苍白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慢慢地往床边挪，盯着地上的江策，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她静默地盯了她几秒钟，他的唇色在灯光下似乎是惨白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骤然一紧，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脸：“喂，你活着么？”

    江策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连笙暗叫不好，吞咽了一下，扯扯他的领子用力摇晃：“你，你没事儿吧……江策？江策？”

    连笙慌张地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使劲地揉，眼睛紧紧地盯在他的脸上，想找出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江策？江策，江策，你不要吓我……”

    一种无尽的恐慌朝她袭来，她哆嗦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唇是冷的，气息也没有。她突然就绝望了，仿佛身体都被掏空了，她轻轻地唤了一句：“江策……”

    “你下次能别踢我么，很疼。”江策的眼睛突然睁开来，还朝她眨了眨眼，眼中是浓浓的欣喜。坚毅的下巴微抬，唇边勾起浅浅的笑。连笙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知道他在骗她，眼中蒙蒙的水汽一下子就蒸发干了，手下意识地招呼到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红肿的掌印，“你混蛋！”

    连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她想自己真是个傻瓜。

    江策就一直躺在地上没起来，连笙不许他上床，他又舍不得跟她睡两个房间。连笙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没有怎么理他。

    连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用手去触碰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她微扬起头看着地上那个黑漆漆的影子，蜷缩着身体，虽然房间里有暖气，可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道他冷不冷。她用手臂支撑起恼怒，盯着他的身影瞧，怔怔地不知看了多久，叹了口气，抽出床头叠得整齐的小毛毯，摊开，盖在他的身上：“冻死你，你这个笨蛋……”

    后来的半截话没说完，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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