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卦最难解之卦

    我在损卦一章中就说过，对于初学者来讲，损、益二卦是最难的。很多旧的注解或者现代人的解释，常常片面或者肤浅，没有整体的贯穿。儒、道两家的祖师爷都很重视损卦、益卦，小到一个人的精气神，大到几千年历史文明的发展，都离不开阴阳互动的补泄这一套高度抽象的法则。卦辞、爻辞涵盖大小宇宙，其文辞非常典雅，因此一般老百姓难以理解。《易经》自古就是帝王学，在孔子“有教无类”之前，一般人连字都不认识，绝对不可能懂的。古人尚且如此，对于现代人来说，还要借助翻译白话来理解，那就更难懂了。尤其益卦比损卦还难，算得上是六十四卦中最难的一个卦。

    而且，损、益二卦所涉及的一些大道理，小到个人养生，大到治国平天下，以及文明的因革，不仅仅限于《易经》，还关系到很多其他相关的经典，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更难了。像《尚书》中的“洪范九畴”，那是有名的佶屈聱牙，非常难懂，它就和益卦有关，必须在《易经》中用卦爻结构的模型，把它表达出来，然后还要穿针引线、承乘应与，如此串联，才能了解。

    斟酌损益与泰极否来

    我在损卦一章中，强调了损、益二卦跟泰、否二卦的关系。人为的斟酌损益绝对要了解外在的客观的自然大环境的泰极否来。人的生老病死，时代的变迁都是如此。我们必须与时俱进，随时作调整。损、益就是根据泰、否而作相应的调整。

    在《杂卦传》中，强调人的修为跟自然的关系，即所谓的天人合一，人要顺天，但是不能放弃自己主观的努力，在根据自然的法则修行的同时，又不能过分地干扰、破坏自然的平衡。在泰、否大环境变动的时候，每一个时、每一个位的做法，要做损、益相应的调整。《序卦传》中，泰、否在上经，损、益在下经，都是十一卦、十二卦的位置，这就是所谓的天人相应。可是《杂卦传》提出，人修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天就是人，人就是天，天人是合一的，本来自然卦序的第十一、十二是泰、否的位置，现在换成了损、益，此时的人已经是巧夺天工，天人合一。所以《杂卦传》更重视人为的努力，泰、否反而跑到了下经，变成第九、第十：“咸，速也；恒久也。涣，离也；节，止也。解，缓也；蹇，难也。睽，外也；家人，内也。否泰，反其类也。”天人因为合一，人就是天，天就是人，完全可以互换。“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小宇宙完全彰显出大宇宙生生化化的原理，对于《杂卦传》来讲，摆在上经和摆在下经都是一样相呼应。

    这就说明《易经》的理气象数都是通的，尤其是益卦，完全有可能把我们一般人必受的限制打通。什么限制呢？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从《易经》的角度来讲，就是时跟位。当我们了解了时空的奥秘之后，就不要忽略位跟时的关系。一旦真正通晓，修为高的人就可以跳脱时空的限制，发挥更大的创造力。就像乾卦《彖传》所说的“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每一个龙都代表千变万化的时跟位，一旦可以统天、御天，所有的自然顺序、生化尽在你的掌控中。益卦的《彖传》中就讲时、空通常对我们有很大的限制，如果完全按照《彖传》所说的修行到位，这些限制都可以跳脱，不受任何时间、任何空间的变化所限。就像《系辞传》所说的“神无方而易无体”，就会变化自如，无所不在，放诸四海而皆准，百世也应对无碍。这就是益卦的境界，时、空皆跳脱，从《金刚经》的角度讲就是“无寿者相”，如此才能“长裕而不设”，创造力可以发挥无穷。

    利益众生

    “利益众生”是益卦的主题。也就是说，人不要自私自利，要顾及公众的利益。如果大家都为自己活，那么这个世界非毁灭不可。乾卦《文言传》称：“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就是标榜“天下为公”的思想。大有卦第三爻云：“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说的就是小人就很难突破这个境界。《礼记·礼运大同篇》则说：“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指出完全不为自己谋利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不一定每次都是为自己。

    益卦的人位，也就是第三爻和第四爻，在思考益的问题的时候，就提出要损己益人。第三爻爻辞称：“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第四爻称：“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在对待损、益这些问题的时候，这两爻态度很明确，就是尽量少私心，要化私为公。毕竟三爻、四爻是多凶、多惧的人位，如果每个人都自私自利，那就真的是多凶、多惧。这两个爻直接把“天下为公”的“公”表达了出来，强调“告公”，并且在上面的第五爻和第六爻也有很明确的对照，即利己心与利他心，长期的果报绝对不同。

    这就是有关益卦主旨的阐述，在我们还没有进入具体的卦爻辞之前，先有结构上的掌握，明其主旨。并且“利益众生”所针对的还不只是人，人以外的自然环境等也包括在内，甚至人及“非人”都在这个范围内。那么如何让“益”发挥作用，其意义就重大了。所以，自私自利、甚至损人利己的行为在益卦中绝对会有非常不好的和不可预料的恶果。这一点就表现在益卦的上爻：“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但是，人要做到济度众生、利益众生这一点并不容易，“天下为公”的想法并非凭空说大话，首先就得经过损的阶段，即“惩忿窒欲”。先要降低自己的欲望，抑制自己的愤懑心理，调整心态，经过“惩忿窒欲”的修行，才有可能进入益卦的境界。要知道，人的私心私欲非常可怕。纵观发生在我们周遭世界的一些事情，我们就知道佛要变成魔鬼是多么的容易，而魔鬼要修行成佛，不知需要经历多少层的地狱修炼。

    集思广益

    集思广益也是益卦的一个特点。我们平常做任何决策，在决策之前，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决策一旦付诸决定，会影响到很多人。如果受益的只是与你密切相关的群体，只照顾到特殊的既得利益集团，这就是独裁。古今中外的独裁者就是如此，他想到的不是大家，而是以他为中心的群体。所以，现代社会任何一个决策的行为，凡是涉及公众利益时，绝对不能一个人独断专行，需要集思广益，产生符合众生利益的结论。也就是说，最后的决策是经过充分讨论、兼顾众人利益、最后由决策者拍板定案之后形成的，结果是尽可能照顾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这才是集思广益。

    益卦的卦象，尤其是六个爻的爻辞，其实就是集体决策的过程。集体决策中，要让一些人可以发表意见，要听取一些人的意见，然后综合起来做出“益”的决定；而不是照顾某一部分人的利益，牺牲大部分人的利益。集体决策的目的就是集思广益，进而产生最大的效益。益卦的下一卦就是夬卦，“夬”就是决策，夬卦的卦辞就是集体开会的象，也就是集思广益。夬卦如同装满水的水库，做决策犹如开闸泄洪。在开闸之前，就要考虑下游的承受能力，上游一放水，水一泄下来就不能回头了。如果因为一个错误的决策，而害死下游不知道多少人，其罪就莫大焉。所以，凡是重大的决策，拍板定案的闸门不能随便开。夬卦告诉我们要慎重，要戒急用忍，兼听各方面的意见，评估种种可能的风险，不能随意作最后的决定。

    夬卦的重大决策拍板之前，就是益卦的集思广益。这样的决策要合乎社会公益，也就是对大多数人有利，即使可能会伤到少数既得利益集团，但大多数人得益，决策者就要坚持。要知道，所有的重大决策前，也就是夬卦前，一定有损、益二卦的考虑。从社会公义的角度来说，损的是少数人的利益或者特权阶级的利益，而有益的是绝大多数人，这种决策当然要坚持。像现在的控制房价，几乎每一个国家跟地区都在为这个问题头疼，民怨沸腾也不是一时了。控制房价的决策如果有效，抓到了问题的窍门，那么它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有利的，其手段肯定会伤及少数人的暴利企图，这就是要损。所以，最后要看是谁获益，这是一个重大决策的基本考虑。虽然绝对不可能面面俱到，讨好所有人，但是要多方听取意见，有时候不光是听，还要兼顾天意，为广大的弱势群体争取利益才是利益众生。

    民意至上的弊端

    美国在小布什政府那几年，到处燃起战火。作为一个所谓的民主国家，怎么能随意起刀兵呢？难道没有制约的力量？其实不尽然，这些战争的决策，都是国会通过的，是受民意支持的。尤其是经历“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民意沸腾，主张美国出兵。至于出兵的结果是什么，没有人会想到。

    这就是民意至上的美国。那么，民意就一定对吗？不一定对，事实证明，民意有时不合天意。像第二次海湾战争，伊拉克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美国凭什么要赶尽杀绝，最后连自己也陷入战争泥潭？这不是天怒人怨、大造孽吗？要知道，这个决策是国会通过的，通过率是九成以上。可见，民意至上有时不一定是对的，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很严重。这就说明自由民主制度有时不一定是合理的。

    常看到报纸上说，某某决定在国会获得过半数通过，那么这过半数就是合理的吗？这过半数的人可能有共同的利益，尤其可怕的是，它可能是短视的利益，只考虑到选票或者其支持者，可是这短期的利益长期看会伤害整体的利益，伤害别人的利益、甚至他国的利益。对于这些决策群体来说，凡是利益集团之外的利益他们就不关心了。这就不合天道，不合天道就要尝受苦果。如此一来，民意至上是否正确就需要画一个问号了。大家全票通过某项决策，那是因为大家的共同欲望相同，就天道无私的观念来讲，这就是有问题的决策。

    很多人在研究西方民主制度的时候，很少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也就是说不会反省到这个问题，总认为这样的制度是真自由、真民主，是民意至上。民意重要不重要？确实很重要，自古以来，民心即天心，一旦民心有变，统治者就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寡人有疾”。但是民意至上就有问题了，要知道人难免有私心，个人有个人的私心，集体有集体的共同私心。从天意来讲这就不合理。像滥垦滥伐森林，对于这个利益团体来说，是获利的，但是对于生态环境来说，却是极大的破坏，而且祸及子孙后代。那么在开发这些自然资源之初，参与的人都举双手赞成，都获得了短期的利益，可是长期下去，等于是在挖自己的墙脚，这就是“见树不见林”，以短期的益，破坏长期的益。所以，损、益的问题是很严肃的，涉及这些问题一定要慎重考虑、深度考虑、长远考虑。

    中东地区目前战火不断，人民遭受苦难，其幕后的操刀者主要是美国。美国这样做合乎自身利益，但是合乎美国利益，就不合乎这个地区的民众利益；而美国的民主就建立在永远不变的美国利益基础上。所以，我们不要太天真，不要极端化，把任何一个东西都无限上纲。无限上纲会反常，反常即为妖，像自由开放的临卦，“元亨利贞”四德俱全，也会“至于八月有凶”。埃及的总统穆巴拉克下台，这是民意觉醒了吗？他们期望的真正的自由民主能不能建立呢？《易经》告诉我们的答案就是需卦的二爻、三爻动。按照第二爻既定的方案，那是“需于沙，小有言，终吉”，“衍在中也”，总统下台合乎人民的普遍需求，但是往前发展，马上就陷到第三爻的“需于泥，致寇至”。有寇，不只是国内的，还有国外的，所以就陷入泥沼中。需卦二爻、三爻齐变动是什么卦？就是埃及的民主——屯卦，还是颗幼苗，“动乎险中大亨贞”，谈何容易？

    从卦的结构上看，益卦的卦象是利益众生，上卦是巽，巽是教化、风化，循循善诱，“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风行草偃的象。下卦是震，就是众生，“帝出乎震、万物出乎震”。所以巽卦的教化对象是众生，巽的政策方向、教化目的就是震卦的众生，要尊重他们内在的主宰，这才是真正的益。

    益卦卦辞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益卦的卦辞跟损卦的卦辞有明显的区别，损卦是要劝人节制欲望、调控情绪。道德劝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损卦要修德，凡是不合规范的就得限制，因此一般人不会愿意“惩忿窒欲”。为了达到道德劝说的目的，损卦卦辞可谓苦口婆心，讲了很多话。但益卦就不用那么费事了，形势一片大好，每个人都是一马当先往前冲。这也意味着不管是追求哪一种利益，必然伴随着重大的风险，但是一定要冒险才能够获得相应的利益。如果冒险犯难，所获得的利益非常可观，那么它还是鼓励往前冲，想绝对没有风险而获大利的好事少之又少。这也是做人做事的一个基本原则：想要成功，不经艰难险阻是很难实现的。

    卦辞称：“利有攸往，利涉大川。”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利于前往想到的目的地，利于渡过重大的险难，人们甘愿冒险犯难也要去谋取利益。富贵险中求，想要物质或精神上的长久富裕，就要冒风险。如果所谋的利益，可以利益众生，那更是功德无量。而这些道德目标和人生目标的实现，必然伴随着风险，高风险带来的是高收益。如果你承担风险的能力或意愿低，就不要想着获得天大的利益；如果什么风险都不愿意承担，只想白捡便宜，那更是不可能的，天上不会掉馅饼。益卦的精神是积极奋发的。下卦是震，需要积极主动，就是要敢冒风险；而上卦是非常灵活的巽，随时看风向而定夺，同时要低调行事。同时，“利有攸往”是利于根据我们既定的主张、信念，向目标前进，设定这个目标之后就不要偏离，要积极、勇猛精进。它不像讼卦的“不利涉大川”，以及剥卦的“不利有攸往”，不是在跋山时被阻，就是在涉水时被拦。益卦因为下卦震的动力十足，其核心的竞争力无穷，绝对是可以积极主动往前奋斗的，虽然是冒险犯难，但是所储积的能量足以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所以，下卦凡是震的卦，大多充满了核心的创造力，像天雷无妄的无妄真心、水雷屯的新生命力。

    “利有攸往”和“利涉大川”在《易经》的经文中经常出现，“利有攸往”主要出现在卦辞这一大形势中，而“利涉大川”在卦、爻中都有出现。像养生的颐卦，和损卦、益卦有密切关系，其上爻是“由颐，厉吉，利涉大川”，而君位的第五爻则是“居贞，吉，不可涉大川”。因为第五爻“拂经”，违反了自然运作的原理，即使是君位也不能涉大川。如果要涉大川，就要借“由颐”之力，才可以“利涉大川”，不但自己可以过河，还可以渡众生过河。故第五爻一定要跟上爻的力量结合，也就是阴承阳、柔承刚，从“不可涉大川”就变成“利涉大川”。上爻“由颐”，没有任何束缚，完全顺着自然的法则自由自在地发展，它当然就可以涉大川了。还有讼卦，为什么“不利涉大川”，而前面的需卦就可以“利涉大川”？为什么剥卦“不利有攸往”，而复卦“利有攸往”？为什么无妄卦问题频出，又“不利有攸往”，而后面的大畜卦则是“利涉大川”？这些问题一环扣一环，又是因果相联。在不同的形势下就要有不同的应对：是否有风险？风险在哪里？怎么评估？这些是我们所有人都要考虑的，这都是《易经》所要告诉我们的智慧。

    损卦之“利有攸往”

    损卦的卦辞在后半段也讲到“利有攸往”，而“利涉大川”到益卦的时候才出现。损卦上卦是艮，因此在损卦之初，不能“利有所往”，前面横着一座大山，内卦兑的欲望就是过不去。损卦要做到“利有攸往”和“利涉大川”，必须经过“有孚，元吉，无咎，可贞”，以及“惩忿窒欲”的试练，才可以进入损卦的后一阶段，最后进入迁善改过的益卦。

    损卦的卦辞在爻辞中就集中体现在损卦的“六五”跟“上九”。“六五”，“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爻变是中孚卦，合乎卦辞中的“有孚，元吉”。《小象传》说：“六五元吉，自上佑也。”也就是说，乌龟所显示的天意不能违背，只需顺着天意去展开。人为什么要相信乌龟呢？因为中孚卦，损卦的“六五”爻变成中孚卦，也就是合乎时中之道的信望爱，天人感应相通。损卦前面四个爻的努力就是希望产生“六五”这个结果，然后“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也就是损卦上爻的爻辞，几乎和卦辞说的完全一样。可见，在损卦中，卦辞跟爻辞的精密配合非常明显。

    但是，损卦的“六五”与“上九”的境界有可能一下子就达到吗？不然，“先难而后易”，经过艰难的修行之后，使身心达到平衡点，之后才开始平顺发展。前面调整身心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苦，刚开始就要“已事遄往，酌损之”，第二爻还要考虑“利贞，征凶。弗损，益之”，一步都不能错，到第三爻时“三人行，则损一人”，该割舍就得割舍，眼光要长远，然后到第四爻“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马上要从“初九”处获得资源，才得以把毛病去除。等到“六五”的时候，开门就可以见财。人追钱苦死，钱追人爽死，损卦“六五”就是钱追人，不要都不行，因为天意都“弗克违”。这就是时运到了，天地皆同力；时运走了，一切都一筹莫展。人追钱很苦，就是损，前面一定有一个打基础的阶段，要调整，去除诸多不利的因素，等到一定程度之后，你就会发现钱追人了，那就是损卦的五爻和上爻。

    “损己利人”也是如此，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要把私心放淡。要舍弃自己的东西很困难，直到布施、行善成自然时感觉就不同了，这就是“先难而后易”。到了益卦就不一样了，因为已经经历了“损”的阶段，在一片形势大好的环境中，虽然有风险，但不再逃避，风险越大代表着利益越大。

    益卦《象传》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益卦的《大象传》文字虽多，但意思比较简单，我们先看文字：“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益卦的《大象传》和恒卦有点像孪生兄弟，恒卦是“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益卦的《大象传》强调君子要迁善改过，也就是说，个人的修为或者组织团体的决策，以及国家的政策，在这些行为的实施过程中，我们一定要看到自身的问题，看到好的东西马上争取，有过错马上就改。整部《易经》就是迁善改过之学，孔子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孔子之所以说“无大过”，是因为“小过”还是很难免；并且，有时候过错的出现是因为时势的变化。譬如，你在去年这样做没错，而今年环境变了，你还是这样做，就错了，那么你就得随时调整不合时宜的做法；有时候早上做是对的，下午情势变了，还是那样做就是过，当然也得调整。这就是从善如流、迁善改过，一旦发生变迁、转变风向，马上就得调整。要知道益卦上卦巽，本身就有观风向的警讯，只要看到风向一变，马上就调整。时代的风尚、风潮就是如此，一旦发生变化，马上就得转向。益卦为什么有“利涉大川”的象呢？是因为上卦巽为风，可以张风帆；下卦震为木，可以为船舵，见风就得转舵，这是获益非常重要的前提。内部稳得住，外部随机应变，这才是益卦变迁的灵活度。什么是善，什么是不善，都要看时而定，如果抱残守缺、因循守旧，没有了益卦的灵活机变，解决问题就很难了，更不用说是否合乎时宜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固陋、固执，要“见善则迁，有过则改”。朝有过，夕改之；夕有过，朝改之。这也是乾卦第三爻的概念：“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系辞传》也说：“《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易经》的道是一直在变的，人生在世，常常恋栈、背包袱，有过就是不改，一旦形成习惯，要改过就很困难了。迁善也是，人们安土重迁，缺乏冒险精神，就很难积极奋发进取，没有“利有攸往，利涉大川”，就不会获益，始终留在一个旧的格局中。

    益卦的象有点像“雷厉风行”，见善则迁。明明有比较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调整呢？为什么要安于现状？因循守旧只能等着被淘汰或者毁灭。有过则改，就要像“风雷，益”，速度快，又有声势。从这个角度来说，益卦的迁善改过和损卦的“惩忿窒欲”是先后相承的，都强调要快，不允许有丝毫的犹豫。

    另外，益卦的《大象传》跟恒卦的《大象传》在修辞风格上有点类似。风跟雷，雷跟风，长男长女的巽卦跟震卦浑然一体，配合很融洽，老夫老妻的恒卦，步入婚姻生活，以求白头偕老，虽然卦象有上下，但没有说谁在谁上、谁在谁下，《大象传》只说“雷风，恒”。不像咸卦，少女兑被追求，洋洋得意在上，少男艮献殷勤，苦苦追求在下，所以说“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这就有了上下之分。可是恒卦强调两性平权，夫妻对等，相敬如宾，这就没有上下之分了。夫妻本是一体，男有分，女有归，不适合讲上下，所以恒卦就讲“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并没有说“雷在风上”。益卦也是如此，“风雷，益”，上下没有分别，内外浑然一体，因为这才是身心获益最好的结构，也是长期富裕的目标。如果“雷风恒”一体的结构，经过长期的打磨，结果就是“风雷益”，因为不拘上下、不分内外，时日一久，上下已交换，就会产生长期的效益。六十四卦的《大象传》大概只有这两个卦是这样，没有区隔。

    “君子以见善则迁”，看到善，立刻就迁，“有过则改”，马上把旧包袱抛掉，改弦更张。一般人办得到吗？一般人懒得变动，觉得变动就有风险，但是一旦克服变动的风险，就会有新的发展，与时俱进，然后获得新的效益，焕然一新。同时，下卦震的核心竞争力永远在，而且上卦巽不管东西南北风怎么吹，都可以顺利航行，适应不同的时势，愿意深入到哪一个领域就能深入到哪一个领域。这就是内有生命的主宰，外部低调又深入，且灵活机变。

    益卦《彖传》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我们再来看《彖传》。研究益卦的《彖传》时，也要结合参考恒卦的《彖传》。恒、益这两卦的《彖传》和《大象传》的写作风格都迥异于其他六十二个卦，彼此关系又很密切，像“风雷，益”和“雷风，恒”，任何一个卦的《大象传》都没有这样不分彼此、不分内外的。贫富悬殊、剥削民众的政权为什么会容易垮掉？就是因为它们内部等级森严，上下悬殊。恒卦有长久的利益，是因为固守“立不易方”这个大原则，而益卦灵活得不得了，迁善改过随时而行。

    益卦的《彖传》也是少有的诗歌体，如同唱诗班唱出来的天使之音，在六十四卦的《彖传》中是唯一的，完全是《诗经》的颂体。用颂体来歌颂天地、德行、祖先，那是很有品位的庙堂之乐。《诗经》的“风雅颂”中，一般人都对“风”的风土人情很着迷，对“雅”的酬酢往来也很向往，而对有关天地鬼神的“颂”则无法企及。面对天地鬼神的“颂”，是终极关怀的境界，益卦的《彖传》就有这个味道。恒卦的《彖传》虽有韵味，但是因为“恒”是宇宙中永恒的真理，《彖传》没有办法精简，要把道理讲清楚，用了八十多个字，难免有点啰唆，所以这个天下第一长的《彖传》，远远逊色于益卦的《彖传》。

    用颂体来讲益卦，皆因益卦的心量广大，绝不只是私人的利益，也不只是众生的利益，还包括整个天地鬼神在内的大环境的利益。《尚书·舜典》云：“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说的就是益卦、谦卦和丰卦、损卦，谦卦和丰卦都强调天地人鬼神，丰满过甚则招损，谦卑低调则受益。益卦的《彖传》全篇都是称颂，这种韵文体的文字凭借其节奏的感染力，让我们明白什么才是最广大的天地人鬼神的整体利益。

    我们回到具体的文字中来。首先是“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说”即“悦”，意思是减损上方而增益下方，百姓的喜悦没有止境。从上方来到下方，他的道德大放光明。“光”者，光明也。艮卦讲：“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其道光明。”大畜卦也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其道大光”，则是大光明，还不是一般的光，且没有分别心，是“自上下下”，是“云行雨施，品物流形”的利益众生，资源是从上往下，绝对不是损卦的剥削下面去奉养上面，老百姓就很欢欣了。“无疆”则没有疆界、没有国界、没有分别，全天下都分享到了。

    益卦的《彖传》中有两个“无疆”。“无疆”的概念很重要，是不可限量的。在《易经》中，出现过六个“无疆”。从《易传》产生的时间来看，临卦的《大象传》首先倡导“无疆”的观念：“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所以它能够自由开放，君临天下。其次就是益卦的两个“无疆”。先是“民说无疆”，基层老百姓之所以欢欣鼓舞，在于他觉得政府的管理者，他所生活的这个社会，或者他所在的团体的体制，让他觉得很有参与感，所以他就有动力，愿意投入。基层一旦有了这种动力，就会斗志高昂，整体的效益当然就会出来。如果基层百姓被压榨，基本的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活得很痛苦，很快就会导致民怨沸腾。后面又有“日进无疆”，民众每天都在进步，而且不可限量，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日进无疆”是从哪儿来的？就得益于“民说无疆”。老百姓的基本生活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基层的力量一旦起来，整体就会被推动，其动力就会“日进无疆”。

    最后是坤卦《彖传》的三个“无疆”，即“德合无疆、行地无疆、应地无疆”。这三个“无疆”不但因果相联，且每一个阶段都不同：先是“坤厚载物，德合无疆”，无疆就“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然后是“牝马地类，行地无疆”，因为“德合无疆”就能“行地无疆”，最后则告诉我们不要迷途，要“西南得朋”，懂得“安贞之吉”，才可以恰到好处，即“应地无疆”。人生所追求的“无疆”莫过于此。《大象传》是写在前头，所以临卦的“无疆”在前，其次就是益卦《彖传》的两个“无疆”，因为坤卦是母体，在《彖传》最后总结出三个“无疆”，这就是有名的《易传》“六无疆”。清末民初易学大师杭辛斋首先提出“六无疆”的说法。杭辛斋是一个才气纵横的人，据老一辈讲他是目前所有中国读书人读《易》注最多的人，大概读了七百多种易学著作，《易经》的注解在《四库全书》中只有三四百种，但是他读了七百余种。

    我们继续看益卦的《彖传》。“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这是基本结构，下面就解释卦辞了：“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行”读“háng”，这四句是解释卦辞的。为什么“利有攸往”呢？因为“中正有庆”，益卦的结构之好就在于中正的两个爻，即“九五”的君位跟“六二”的臣位，在朝在野、在外在内，都处于中正的位置，而且“九五”跟“六二”相应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众喜曰“庆”，益卦只要“六二”跟“九五”这一对在朝在野、在内在外的拥有资源的最核心的领导者有良好的呼应关系，协调一致，大家就会蒙受好处，分享到巨大的利益。这就是皆大欢喜导致的“利有攸往”。益卦讲“有庆”，损卦则是讲“有喜”，不过境界不一样，阶段也不一样。损卦的“有喜”只是“六四”这一个阶段，只是个人的或者是片面的，不像其下一卦益卦的“有庆”，可以利益众生。为什么“利涉大川”？因为“木道乃行”。“木道”指下卦震阳木，上卦巽阴木，阴阳配合协调一致，于是就大行其道，有了木船，就可以从此岸渡到彼岸，这就是“利涉大川”。上卦巽为帆，下卦震为舵，见风使舵，就是震卦的阳木、刚木跟巽卦的阴木、柔木的完美结合，一切重大险难都可以安然渡过。

    另外，“木道”的用词也很妙。一方面是后天八卦中，东方的震卦跟东南方的巽卦所代表的木，另一方面木道也代表草木的欣欣向荣，所以木道也是生机的象征。震与巽阴阳协调，大行其道就生生不息。这样看来，“木道”真的很美，后续的井卦、升卦，都是取象于木，木道中能产生无限生机，所以地球上森林资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把森林统统砍伐掉，人类生存的空间哪里还有生气？从《易经》的角度来讲，“木”就是生，生意无穷，伸枝展叶，生生不息。可见，木道就是生机之道，只有生气勃勃，才会“利涉大川”。如果木道所象征的是衰退，那就是我们学过的大过卦，泽风大过也是从木取象，下卦巽为风，也为木。但是大过卦是栋梁之木弯曲，是“泽灭木”的死象，没有了生机，没有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有“枯杨生稊、枯杨生华”，才可能勉强绝处逢生。“木道乃行，利涉大川”，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巽是肝之象，震是心之象，“帝出乎震”，一切的主宰当然是心，但是心没有定在，它一定有载体，就是我们的心脏。心有时也是火，八卦中的离卦也归到心一块。心既是离卦也是震卦，离卦、震卦都对应于人体的心。离卦是讲心火，震卦是讲心动，震卦跟离卦刚好又是先后天八卦方位中的东方，都是生方。

    接下来我们看赞《易》的部分：“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人生一切获益的奥秘，就是在内动而外巽、下动而上巽。一个国家的竞争力在于民间有活力、政府有决策，英明的施政风向可以引导民间的活力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须配合得恰到好处。“益动而巽”，才可以“日进无疆”，成长和进步就是这么来的，而且没有止境，每一天都在进步，就像孔子赞美颜渊时说：“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只看到他天天进步，没有看到他停下来休息。这也是益卦跟恒卦关系密切的原因。恒卦是积日成恒才天长地久，在每一天的阴阳交替中做到日新又新，长时间的积累，就如“益动而巽，日进无疆”。

    “天施地生，其益无方。”获益没有固定的方法，就像中医开方子，不是只开一味，也不是千篇一律，药方没有固定的，也不是万灵的，都要视对象的具体情况而定。这就是说，益卦没有任何限制，会赚钱的人哪会只在一个地方赚呢？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他赚钱的所在。这就没有地域、方所的限制了，“其益无方”，不可限量，而且“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观卦的“省方观民设教”，需要因时因地制宜；益卦则无方，没有方所限制，放诸四海而皆准，这就是“天施地生”的力量，“云行雨施，品物流形”。下卦震是“地生”，由坤卦的初爻变阳爻，即长子诞生；“天施”就是上卦巽，巽本来是乾卦最下面的阳爻变成了阴爻，这就是“天施”。“天施地生”，有了阳光、空气、雨水、风，万物就成长，没有任何空间的限制，到哪里都能生长。

    “凡益之道，与时偕行。”下面再讲永远跟着时间走，一点都不落伍，所有益的道理都是不可能脱离时的，要与时俱进，绝不落伍。一旦落伍，就没有什么益可言。“时”不断地往前走，“益”也不断地跟着往前走，它是动态的。如果只在一时或者只在一地获益，那就不是《易经》中完美的益。益卦是永远获益，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统统能获益。《中庸》称：“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系辞传》说：“神无方而易无体。”都是没有时间、空间的限制，这才是“阴阳不测之谓神”。“其益无方”就打破了方的限制，而且永远与时俱进。我在很多年前占算过中国道家的智慧，就是不变的益卦，灵活机变到极点。两年前也算过禅宗六祖惠能的境界，也是不变的益卦。可见道家和禅宗都是“其益无方，日进无疆”。

    益卦六爻详述

    初爻：全民积极投入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先看“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象传》说：“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大作”是指大动作，在农业社会时代就是伟大的劳作活动，《系辞下传》第二章讲过益卦有农耕的象：“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益卦就是利用农耕器具进行生产劳作，也就是耕田，而扩大生产就是“利用为大作”。在农业社会、工业社会都有其“大作”，民力的发动，在于“民说无疆”，因此全民积极投入，群众的力量一旦发挥，就充满了创造力，当然就产生庞大的社会效益。现代社会提倡综合国力的竞争，只有发动民力，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都为增加整体的生产力努力做贡献，才能创造巨大的社会效益。而“初九”大作的诱因，源于“六四”的鼓励，大力投资刺激生产，也就是上卦巽的政策风向，风往哪里吹，哪里就可以激发民间的活力。可见，“初九”的形势一片大好，跟相应与的上卦巽“六四”发号施令照顾民众的福利是分不开的。对“初九”的老百姓来讲，利用“六四”这个政府的好政策、好措施，投入其最在行、最专业的生产活动，即“利用为大作”。政府所要做的就是采取各种相应的措施鼓励民众在某个行业扩大生产。像早期的一些特殊产业，政府有时候就要减免税收，以增加生产者的积极性，更有效地刺激生产，这样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就上来了。国家实力一旦逐渐雄厚，民众的社会福利也会相应增加，民众的生活有了保障，才可以继续努力工作。所以，民众的福利是一切的基础。要有生产的力量，要有竞争力，必须做好各种诱导、刺激的措施。要让“初九”利用这些好的措施，进行一些获益的活动，这样就可以让下卦震的活力开始发酵。民众趋之若鹜，心甘情愿地投入创造社会财富的活动中来，于是整个国家、组织的根本力量就发挥出来了。结果“元吉，无咎”，吉后面是无咎，没有后遗症。益卦初爻有这么好的环境，必定有所成就。在“初九”的活力大增后，社会就越来越有活力，综合国力也蒸蒸日上，这就是“日进无疆”的盛世。

    《小象传》揭示了“初九”“元吉，无咎”的奥秘：“下不厚事也。”这四个字可把以前的人考住了，很多解释都无法到位。其实“下不厚事”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少交税，政府要减税，跟损卦的初爻完全一样。这是损、益的操作，需要特殊考虑。如果一开始就征那么重的税，民间的生产力就受到限制，民众的惰性一旦形成，社会将是一潭死水。如果国家对民众较少地征税，民众一旦受益，就有可能激发最大的生产力效应，税收也会相应提高。

    从这个角度来说，“下不厚事”的“下”就是“初九”，基层老百姓，“事”就是交税，以下事上，老百姓纳上钱粮不怕官。如果税负不太重，就不会束缚民间的活力，民众愿意投入。民富了，国家怎么会不强呢？刚开始损失一点税收，长期不是赚回来了吗？所以损、益的初爻都是在强调降低下层的负担。刚开始政府收入减少，但长期下去，政府的税收会逐渐增加。这个很简单的道理，在《论语》中孔子的大弟子有若就曾对鲁哀公说过：“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尤其在农业社会时代，要“大作”，更不能交太重的税，税负太重只会导致民不聊生。益卦就是这种思维，放长线钓大鱼，培元固本，让百姓有喘息之机，让大家一起获益。

    “初九”讲“利用为大作”，利用“六四”的好政策“为大作”，“六四”也讲“利用为依迁国”，“初九”跟“六四”互相利用，明显是配套的，就像损卦的“初九”“已事遄往”和“六四”“使遄有喜”一样。总而言之，人生所有获益的活动，第一条准则就是强化你的生产力，扩大生产。扩大生产要有条件，要“下不厚事”，要有值得“利用”的条件，才可以“为大作”。就像学生学习，学生有很强烈的学习意愿才能进步，不然逼着他去学也没有用，只有让他自主学习，进行诱导，才能“元吉，无咎”。

    二爻：富而好礼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第一爻打好基础，扩大生产，第二爻则是“富而好礼，富而后教”，开始重视礼乐教化。益卦本身是“其益无方”，本业一旦赚钱，其他附加的项目也能赚钱，甚至有时候超过本业。不像损卦要到第五爻才翻身，才从“人追钱”的痛苦进入到“钱追人”的痛快，而益卦第一爻因为“利用为大作”，第二爻就开始“钱找人”了，而且还可以多元化，这一切都有天意护佑。

    在“利用为大作”之后，国力全面增强，民间富实，整个社会蒸蒸日上，第二爻“或益之”，即可以产生效益的不止限于“大作”。“大作”只是发家的本业，现在是多方获益，犹如“天施地生”，机会多且不限量。换句话说，不再局限于“大作”的方向，是处处开花，从点的突破、到线的发展、到面的展开，最后是到体的建立。“或益之”就是整个社会欣欣向荣、百业兴旺，有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发展。于是心生疑问，又把宗庙中宝贵的“十朋之龟”——神龟请出来，进行大事的占卜，结果还是“弗克违”，天意不可违，好运气要接受。

    损卦“六五”一百八十度转过来就是益卦的“六二”，同样的象，和遁、大壮二卦一样。遁卦第四爻“好遁，君子吉，小人否”，转过来就是大壮卦的第三爻“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这两爻就有君子跟小人的差别。损卦“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益卦则是“六二”“或益之……”，损卦要到第五爻才有的好结果，益卦第二爻就有了。

    这就是本业发展之后，相关的产业也可随之发展，整体经济也随之壮大，这也是现代企业发展壮大的思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本业要成功，那是发家的根本，也就是益卦的初爻非常重要，初爻做到了，第二爻不发展，天都不答应。这么好的大形势，为什么要违背呢？面对就好，很自然地接受。损卦“六五”面临这么好的环境，结果“元吉”，因为它用君位就可以调度一切资源，做一些创造性的运用，其爻变就是中孚卦；益卦的“六二”爻变也是中孚卦。合乎时中之道的信望爱，在损卦的“六五”君位，对于资源可以直接决定如何做创造性的运用，结果是“元吉”。益卦的“六二”不是上位，是下位，在野、在民间，那它的做法就不是“元吉”，同样是好运道，天意都不能违背，它的结果是“永贞吉”，永远固守正道就吉。不要做暴发户，不要暴起暴跌，整个事业展开之后，一定要有“永贞”的想法，懂得“永贞”才能吉。永远固守正道是行业的准则，不要稍微一发财就认为自己是神，要知道，这是社会在帮你赚钱，所以要懂得厚德载物，不要嚣张跋扈。

    既然是整个形势大好，社会在帮你赚钱，国家的政策成就了很多富豪、财团，那你要不要回馈？一定要。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回馈很简单，没有社会的良好环境，就不会有我们的获益。之所以获益，是因为整个社会的庇荫，这时就要回馈社会，“王用享于帝”就是如此。“帝”即宇宙的主宰，人间的王者跟宇宙的主宰之间的关系借着宗庙祭祀的典礼沟通达成。

    “王用享于帝”就会吉，意义很丰富。一是对造就你获益的环境、大形势，要有感恩图报的心，要懂得回馈。二是你为回馈所做的事情，也表明你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懂得感恩。这就是“王用享于帝”。“王用享于帝”基本上就是宗庙祭祀的象，是人对天地鬼神、对列祖列宗的敬意，不会因为自己是王而狂妄。你的成功上面有“帝”的关照，还有周遭的人群，这时你就要回馈大家，让大家分享你成功的果实，这才是吉。“王用享于帝”表现在“六二”这个民间的中流砥柱上，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极大力量。民间新兴的力量懂得“王用享于帝”，对于社会来说，这种教养相当重要。不然，社会上一堆暴发户，粗俗不堪，没有信仰，社会也没有温情。

    《象传》说：“或益之，自外来也。”为什么天意会降临到“六二”身上？因为人的信望爱，我们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力量。益卦的“六二”爻变是中孚卦，既富有又有教养，还懂得利用自己的财富帮助别人。“中孚”会带来想象不到的多方获益，事先都没有办法预测，这种“或益之”，因为“自外来”，不完全是内部的本业，而是天降的好运，这么好的运气，皆因自己的积德行义，自然而然就会有上天帮助。

    人有信心，有爱心，对未来有期望、不放弃，常常会创造奇迹。像比卦就是靠“孚”创造奇迹。比卦的第一爻称：“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要跟外面有很好的合作关系，即使你一无所有，只要“有孚”就会创造奇迹，要五毛可以给你一块，“终来有它吉”，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现代社会，钱都会追着“有孚”的人来，信用好的人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度社会资源，实现自己的梦想。

    “自外来”与“固有之”

    益卦第二爻的“自外来”的运气需要凭借“有孚”，不是第三爻的“固有之”。“固有之”是原先就有的，第二爻的“自外来”是“固有之”以外的好的东西突然跑来，第六爻的“自外来”则是天降灾祸，一下子山河变色，甚至倾家荡产，为什么呢？皆是“自外来”的坏的东西造成的。所以“自外来”的东西一种是福报，一种则是天谴。

    除了益卦之外，还有一个卦专门在谈“固有之”跟“自外来”的关系，即无妄卦。无妄是超出我们预期的疾病与灾难，无妄之灾、无妄之疾皆属此类，这些祸患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但是它会发生。无妄卦的第四爻直接跟益卦有关，《小象传》称：“可贞无咎，固有之也。”无妄卦第四爻的爻变就是益卦，能够“可贞无咎”，能够“固有之”，守住既定的家底、资源，然后不犯错，就能获益。在无妄中要获益，一定要下损卦“惩忿窒欲”的功夫，这样无妄卦第四爻“可贞无咎”的获益，才可以补救三爻的无妄之灾，不会有五爻的无妄之疾。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第四爻能够获益，而且一定是先损后益，再“固有之”。“可贞无咎”也是损卦需要下的功夫，一旦“无咎，可贞”，后面就“利有攸往”。

    无妄卦第四爻讲“固有之”，说明无妄之灾、无妄之疾的发生是“固有之”的东西有问题。无妄之疾是“勿药有喜”，无妄之灾则是门禁不严，导致外来的让固有的受伤害，也就是外面的欲望诱惑让我们内心的原则受伤害。所以无妄卦第四爻只要守住固有的，就不会受外来的影响。但是无妄卦更值得重视的是，“固有之”与“自外来”之间是有关联的。现在固有的曾经是自外来的，无妄卦的《彖传》就说“刚自外来”，内卦震的生命力是自外来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为主于内”就是“固有之”。地球上的生命从哪里来？从外层空间来的。所以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固有之”的东西，不在你范围内的就是“自外来”的东西，可能是福，可能是祸。可是永远会是这样吗？当你检讨自己怎么会拥有“固有之”的东西，不就是从“自外来”吸收变“固有之”的吗？换句话说，现在是“自外来”，不管是福是祸，只要善于经营，将来就可以趋吉避凶，把“自外来”的吸纳进来变成新的“固有之”。这样一来，“自外来”的坏的东西不会伤到自己，而是变成自身的一部分。中国传统文化的源流中本来没有佛教，现在佛教反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像胡琴本是西域传过来的，现在变成了演奏国乐的主要乐器。唐朝那个开放的时代，把“自外来”的吸纳变成“固有之”。这种消化吸收能使自己不断发展壮大。

    东方文明面对西方文明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东方文明面临着西方文明新的挑战，我们就要把“自外来”的变成“固有之”，如果自身力量不强，就有可能受到外来的伤害。

    三爻：济难救困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第一爻本业获得利益，第二爻产生多方的效益，而且精神境界也得到了提升，这样一个富裕的社会，却总不长久，第三爻应了一句老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益卦前两爻所聚集了财富和效益，到第三爻的时候，要发挥人道精神，用物质和精神去救济灾荒、贫困，也就是爻辞所说的“益之用凶事”，救济得好，结果就“无咎”。

    这说明在益卦的社会，充满着温情和富足，人人都懂得“人溺己溺，人饥己饥”。一旦碰到三爻这种凶事发生的时候，马上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都慷慨解囊，根本就不必临时募款，也不必到中央、到上卦要求拨放救济款。在民间、在下卦的初爻、二爻，尤其是二爻，马上就可以把库存的资源用在救苦救难上。人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往往会认为自己的做法顺理成章，应该对社会感恩，凭借自己的实力去帮助受苦的人群。这就是“益之用凶事”，让受难的同胞们“无咎”。所以《小象传》说：“益用凶事，固有之也。”初爻、二爻本来就累积了社会财富，出现灾难的时候直接就可以拿来救济灾民，根本不用另寻他途，这种“固有之”的救助也完全不在中央政府的预算中。中国有句老话：“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如果没有库存，一旦发生灾变，社会怎么办？或者一个人突然生了大病，没钱治疗，家庭不是要破产吗？为什么能够“益之用凶事”，还能够无咎？就是因为有累积盈余的资源，已经是“固有之”的一部分，一旦发生非常之变，就可以济难救困。

    从精神的角度来讲，孟子说，人为什么看到别人痛苦，就一定要去救呢？因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良知良能，也是“固有之”。从复卦到无妄卦，都在强调“固有之”，在《系辞传》中，忧患九卦之一的恒卦，更是被称为“德之固也”。人都有良知良能，一旦懂得在后天的修为中不断固守坚持，长期下来，就是“固有之”。“益之用凶事”时，应有的资源绝对够，不必向更大的组织机构求助，靠自己和周边守望相助就可以办到。社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温情一定满人间。

    刚才所说的是灾难。天灾人祸总会有，但有时也不是天灾人祸，而是从社会的福利出发，需要救助鳏寡孤独废疾者，那也是社会的凶事。一个益卦的社会，就要去救济这种弱势群体，让他们有生存的空间。济助弱势群体也可以称为“益之用凶事”。

    可见，一个政府施政的方向，在益卦时，第一爻一定要有“利用为大作”的本业的兴旺，这是根本。第二爻就开始多方获益，然后始有“王用享于帝”这样深厚的文化底蕴。到第三爻则可凭借社会的富足让民间在灾祸面前能够自救，这就是利用物质的基础和精神文化的基础，处理这些凶事，绰绰有余。在灾难救助的黄金时期，民间完全不用靠政府的救助，就可以用“固有之”的资源自救。而且这种救助还有后续工作，那就是“有孚中行，告公用圭”。“有孚中行”，即依据时中之道而行。“圭”是一种信物，一般是玉做的。古代大臣上朝手上拿的就是圭，以示诚信。后来圭又多了一个作用，即奏对前写下要上奏的提纲，以免上朝时忘记需要奏对的事情。在这里则表示救助的明细账目要公开，也就是说事后要公布。在灾难发生时，所有的救助资源没有经过任何手续，直接就用到了凶事上面，因为时间不等人，不能完全依照程序办事。这些预备资源在不测风云、旦夕祸福的时候用上去了，用完之后要报账。先用了再说，事后每一个单据都要经得起考验，要有公信力，就得“告公用圭”。“用圭”就像我们现在用公章一样，圭和公章都是代表诚信的信物，一旦公布出来，大家都可以检验。

    益卦第三爻爻变为家人卦，都是一家人，有难当然要救助，何况自身又资源充足呢？“益之用凶事”就无咎，想要逢凶化吉，就要早有准备。对于个人来说，平时在银行就要有存款，国家、地方或任何组织都要有预留款，那是不能够花掉的，需要救急用的。人在职场干一辈子到最后可以领退休金，这种社会保障也是怕到老了出意外，没有赚钱的能力，这就是在有收入的时候，要考虑到万一糟糕的时候。

    益卦的社会中有凶事，像灾祸、不幸，为了保障遭遇凶事之人顺利度过，这就需要社会制定某种保障制度，即在平时就要预留各种资源，以便在凶事发生之际，用来救济。这就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发生突然的状况。同时在救济之后，也要维持程序的正义，在事后要理清账目，“有孚中行”是必要的。像古代地方一旦发生灾难，地方官可能来不及请示，就得先行开启平时必须经上级批准方能使用的粮仓，用来救济灾民。赈灾后，还要向朝廷补报程序，要经得起朝廷派下的大员的考核。一定要有公告的过程，不能救灾后就没有了下文。急救的事情可以先做，“告公用圭”可以后办。而要做到自行救灾，一定要在初爻、二爻时准备好，有“固有之”的预算，不能什么都靠外卦、上卦，下卦如果不能独立自主解决、排除内部发生的凶事，就不是一个“益”的社会。

    王道政治的施政程序

    王道政治是中国古代学者所津津乐道的。我且结合益卦来说明之。益卦初爻“利用为大作”，要刺激民众全心投入公共建设、投入生产事业，一定要用最好的条件刺激他，然后才能有长期的回收，“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益卦中有一个生态叫颐卦，“初九”到“九五”构成的就是自给自足的颐卦，不管是个人的养生，还是组织、政府的养生，甚至整个文明的养生，都是颐。益卦要形成自给自足的生态，分工合作的生态在“初九”到“九五”，“上九”为什么会凶？因为它不在颐卦的生态内，在颐卦以外，是化外之民，完全不按照互益、互惠、互信的游戏规则玩，尽想占便宜，靠边站，结果是凶，会被雷打死。在颐卦中，不论是老虎、还是乌龟，大家都要重视生态平衡，不能无端破坏。益卦自给自足的初爻到五爻就是如此，如果政府的施政程序不按照这个原则，就是第六爻的结果，不但不能益，反而一塌糊涂。如果益卦中的初爻到五爻是颐卦稳定的生态结构，益卦的君位才可以利益众生，“九五”不但是卦中卦颐卦的上爻，其爻变也是颐卦，贡献巨大。

    “初九”则是颐卦的初爻，“舍尔灵龟”，要小心被剥削，其创造的能量如果没有，“观我朵颐”，颐卦初爻爻变就是剥卦，所以如果高层拼命欺压基层，“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整个生态就会面临崩解。这样看来，益卦的“初九”既然是卦中卦颐卦的“初九”，当然不能剥削，所以要“利用为大作”，要帮助卦中“初九”的生产，不要让它“舍尔灵龟，观你朵颐”。

    益卦中还有一个卦中卦，就是初爻、二爻、三爻、四爻构成的充满了核心创造力的复卦。“利用为大作”正是复卦的初爻，一阳来复的核心的生产力、创造力、竞争力的代表，“不远复，无祇悔，元吉”。这个核心的复卦的初爻的创造力，在益卦的初爻中当然非常重要。所以你要培养初爻这一复卦的核心的创造力，“利用为大作”，以最好的条件去培育，使其发挥出来。

    这就是王道政治，也就是《孟子》中讲的仁心、仁政。益卦“初九”至“九五”这个程序千万不能错。初爻“利用为大作”，这是一切的本。二爻就是调整顺利，多方获益，然后就要“王用享于帝”，毕竟大家都是生命共同体，休戚与共。第三爻一旦出了什么状况，全社会动员济难救困丝毫不成问题。在当今制度化的社会中，“鳏寡孤独”就是第三爻所说的凶事，那么在施政的程序上是要优先考虑的。益卦第三爻能够做的这些事情，钱从哪里来？一定是在益卦第一爻跟第二爻的基础上。如果为了竞选，根本就不管国家有没有钱，先去讨好鳏寡孤独，以博取选票，大家比赛看谁发的钱多，这样岂不是杀鸡取卵？那这个社会怎么会益，怎么能累积国力呢？因为在使用善款时，也要重视分配的合理性。没有生产，哪有分配？如果没有“利用为大作”，钱从哪里来？变成了本末倒置，可以投入生产的资源没了，经济越来越萎缩，羊毛本是出在羊身上，羊没了，毛从何来？这种为博取民意的短期政治操作，完全就忘了本末的归属，怎么称得上仁心、仁政呢？

    孟子说：“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丰年的时候吃饱没有问题，还要有结余，凶年时就可以利用积累的资源补救。如果在丰年时，把积累的资源挥霍掉，灾荒来时，谁来救助？虽然孟子讲的是农业社会，比较单纯，但是放在当今社会，还是一样的道理，这就是王道政治的根本。

    四爻：政治改革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

    第四爻开始进入上卦，因为下卦打下了良好的根基，根本不怕凶事，不怕台风、地震、水旱等灾荒。初爻、二爻打的底子厚，有什么凶事都可以处理，而且乐于处理。第二爻的收入来源渠道多，第三爻碰到任何状况都不怕，能够摆平。这就是从生产到分配合理化，也是“谦受益”的表现，兼顾了各方平衡而得善终。

    但是益卦不只是这样，还要由内而外、由下而上，它要推进的是“日进无疆、其益无方、与时偕行”，“初九”、“六二”、“六三”还得继续往外卦、上卦走。上卦巽为风，“六四”就是风的根，要“中行”，永远记得依据时中之道而行，因为时位皆不同了，还要“告公从”。“六四”作为提案人，它就是政府的风，要把政策、教化等种种措施付诸实施。在益卦“六四”的时候，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了，贫富的分配、社会安全、社会福利也没有太大问题，即使遭遇水灾、台风，甚至地震，也没有问题，可是“六四”不能只考虑妥善应付问题的发生，还要想得更远，还有很多事务不只涉及经济层面、民生层面，还要考虑国家或组织未来往哪里发展的问题，也就是政治改革的问题。下卦可以说是经济改革大大成功，国富民强，一旦出现任何非常状况，都可以自己处理。但要往外发展，要国际化，就需要继续往上提升，也就是政治改革。需卦是经济改革，“饮食宴乐”是最基本的民生；晋卦则是精神建设，需要“自昭明德”，提升德行。需、晋相错，上、下经天人相应，都是排在第五卦，在“需”的基础上仓库充实，民生没有了问题，就要讲究德行的修为，那就是“晋”。经济改革一旦上轨道，政治改革就要提上日程。像前苏联，戈尔巴乔夫就不够老辣，经济改革、政治改革一锅炒，结果经济没起来，反而导致整个国家瓦解。

    第四爻迫切的问题就是进行政治改革，“利用为依迁国”就是它想做的事。“迁国”在中国历史上很常见，尤其是先秦时期。商朝的盘庚、周朝的平王，直到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些诸侯国，都曾迁移过国都。盘庚迁都，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反对，《尚书》中记载，他还要亲自去跟父老沟通。还有随卦上爻说周太王搬到岐山脚下，百姓拖家带口都跟着去。为什么要搬家？有时是与时俱进，有时是为躲避灾难，有时是形势所逼。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搬迁，绝对是大事，有时这样做才能够进行必要的改革。

    假如说要进行重大的政治变革或者合乎时宜的迁国，能带来最大效益，一定要有民意的基础，这才是根基。迁国或政治改革都要有这样的基础，即“利用为依”，“六四”要进行政治层面的制度改革或者是重大的变迁，一定要争取到“初九”大部分的民意支持。“初九”已经“利用为大作”，在其富实的基础上行有余力，它愿意支持“六四”的决定，“六四”就拥有了可以推行大计的重要的民意支持。“初九”利用“六四”的好政策“为大作”，经济实力强盛起来，“六四”要进行进一步的政治规划、改革，就要利用“初九”的支持，“为依”才可以“迁国”。所以他们互相利用，体制要改革、调整，或者要变迁，风向也要转变，“初九”就要大力支持“六四”，“六四”就把这个作为迁国政策的依据。也就是说，“利用为依迁国”一定要在“利用为大作”的基础上，以及二、三爻都做好之后，才能进行。中国的改革开放也是如此，改革是为了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开放就是和国际接轨，但是做出这样的决策就要有一定的依据。依据是什么？就是民意。“六四”毕竟不是拍板定案的最高决策者，他只是执行者、提案者，提案给“九五”，由“九五”决定，而且提案时还需有“初九”民意基层的支持。因此“六四”不能专擅独为，他既要让“九五”同意，也要让“初九”赞成。“九五”是拍板定案的决策者，“初九”是民心向背的支持者。“六四”跟“初九”相应与，呼应民心回应，而“六四”又要上承“九五”，这即是所谓的“三合一”，“六四”来穿针引线。

    经过一段时间，经济实力没有太大问题了，“六四”就要考虑政治的走向，要提出改革的重大措施，专门应对重大变迁，那他就要先取得“初九”的支持依据，要公告大众，也要“九五”同意，“中行，告公从”就是这个动作。依据时中之道而采取行动，要“告公”，“公”包括“九五”，包括“初九”，而且绝对是出自公心而不是出自私心。“告公”之后，上面的“九五”跟下面的“初九”这些公众都听从、接受，接着就可以在经济富实的下卦的基础上进行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风险了。“告公”而“公从”，“六四”就取得了上下的支持，使自己的提案变成了实际的政策，他就可以开始推行。可见，“告公”的动作绝不能省，而且要先报。不像“六三”的“有孚中行，告公用圭”，取得群众的同意或事后的审核，那是在救难之后，但是“六四”没有那么急，一定要大家同意，要集思广益，就得“告公从”。哪一个程序不能够通过，不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就根本不可能进行重大的变革。如果上下都支持，才能够“利用为依”，才可以“迁国”，然后“告公”而“公从”，“从”就是大家同意。这一点和“弗克违”还不同，“违”是反对，“弗克违”就是不能反对，只能听从。也就是说“十朋之龟”所显示的天意不能反对，所以乌龟不是民意代表，而是天意代表。我在前文讲过，集体决策中还要考虑天意，因为所有的人合起来可能是更大的私人利益的总和，并不客观，像美国的民意就可能是牺牲了别人的幸福，这时就需要老天爷来主持公道，通过乌龟来显示。

    “中行”、“告公”则是需要听取民意，事先要有这个程序，如果不通过“告公”，公不从，那你就不能实施。大部分人同意了，这个事情才可以干，而且是在下卦国富民强的基础上，才有资格谈施政的改革，不能本末倒置。“利用为依”的“依”不止是初爻，还包括第五爻，需要集思广益。这样的“益”面面俱到，充分尊重各方面的意见，平衡各方之后才能“谦受益”，才可以像晋卦一样如日东升。

    五爻：利益众生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益卦“九五”很重要，“六四”跟“初九”两个人都想做“九五”这样的事情却不能成。作为公益事业，其操作就得包括“九五”，也包括四爻的政府，还包括初爻的民意，初爻、四爻、五爻就是通过四爻的穿针引线，承乘应与而得到最好的结果。这三个爻如果一起行动，宜变的爻在“九五”，也就是说最主要的变数是第五爻，第五爻如果不同意，就无法形成良好的体制，初爻和四爻想做公益也不能成功。作为穿针引线的第四爻如果撇开初爻的民意，爻变是无妄卦，轻举妄动，一点机会都没有，纯属痴心妄想，就算拉拢民意，两爻变还是否卦。如果上下都打点，争取各方面同意，同时“六四”重视程序，拿出合法的依据，“中行，告公从”，就可以完成政治上的重大改革、变迁。只有“六三”是另类，干完再走程序，因为性质不同，“六三”所处的境地特殊，当务之急是救灾，无须走既定程序。“六四”则是有新方案，就一定要慎重，所以必须“中行，告公从”，才能“利用为依迁国”。“六三”“益之用凶事”，先办了再说，后面再“有孚中行，告公用圭”。从修辞的角度来说，这两爻的爻辞可谓严谨，但事实上做事情就是如此。

    既然“九五”特别重要，“六四”或“初九”都不可单干。“初九”想“利用为大作”，爻变是观卦，要观风向，尤其要看上面的风向如何，不能瞎干。在观风向之前，千万不要失去理智，毕竟损、益是很理性的，不是感情用事。“六四”也是如此。所以益卦这三爻一定要三合一，缺一不可。这三爻也是政治上最重要的环节，一个是民心的向背，一个是执政阶层提案的执行，一个是决策阶层的掌舵，而作为掌舵的“九五”非常重要。“九五”没点头，“初九”跟“六四”想合作行不通，结果便是否卦。如果“六四”跟“九五”不通知老百姓，不经过投票、选举，完全不顾“初九”的意见，作为高层的“六四”跟领导人“九五”想迁国可不可以呢？爻变是噬嗑卦，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非常霸道，老百姓一定不肯，所以民意也不可小觑，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力量。如果“九五”觉得自己力量够强，根本就不想受“六四”的体制约束，直接就诉诸“民粹”，不顾“六四”官僚阶层的反对，“九五”和“初九”两爻变的结果是剥卦，“不利有攸往”。可见，这三者缺一不可，必须集思广益，尊重各方面的立场，才能建立共识，形成晋卦的局面。虽然“九五”那一票最大，可是谁也不能专擅，官意、民意、君意都得要，同时，还有天意，那就是第二爻代表的宗庙，二爻的乌龟就是天意，是首席代表。

    这样的决策就完全符合《尚书·洪范》所说的：“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但凡重要的军国大事的决策，在以前的体制下，第五爻如果自己有想法，完全出于自己的本心，是利他的仁心、仁政，绝对没有任何私心，根据政治经验也可以这么做，那就可以形成决策施行。所以，一个重大的决策就是先从领导人第五爻开始，是利他还是利己，如果经得起考验，即“谋及乃心”，就是君王自己想想，是不是合理？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如果理直气壮，形成决策，就可以富国利民。如果没有把握，不知是否可以推行、落实，那你就要跟第四爻的执政阶层商量，即“谋及卿士”。如果双方认为可行，还要做民意调查，即“谋及庶民”，也就是初爻。如果说这三方面都赞成，是不是一定是最好的呢？还是不一定，就像美国，民主政治靠选票说话，就有这种误区：因为短视，政客们只考虑四年，老百姓看到的也只有眼前，长期则可能造成对自己或别人的伤害。所以天意是最后的检验，那就是“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也就是“谋及卜筮”。这就是“洪范九畴”中的第七畴“明用稽疑”，但凡有重大的疑难，就需集思广益，除了人意，还要看天意，天意大公无私。《尚书》这一章很有意思，有少数服从多数的意味，如果要扩大会议，还要请乌龟、蓍草来开会，而且占卜的也是要三个人，“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消弭人为的误差。

    我们看第五爻的爻辞。首先是“有孚惠心”，这就是“谋及乃心”，自己凭心问一问，是不是要照顾老百姓，给老百姓恩惠？“有孚惠心”就是利他心，就是佛菩萨的心，就是老婆心，更是仁爱的心、仁政的心。作为君王首先要充满热忱，其次要照顾老百姓，改善他们的生活，所以领导人念兹在兹的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给民众实惠。这就是“有孚惠心”。一个君王、领袖的品质非常重要，如果假借名目给自己搂钱，那就是利己的心，是益卦“上九”的作为。“九五”是利他心，“谋及乃心”的出发点是要照顾老百姓，让百姓享受真正的实惠。如果真的是这样惠民，没有掺杂私欲的，天意不要问，大臣也不要问，“谋及乃心”就好，所以“勿问元吉”。有什么好问的？这样做一定好。这样看来，这个爻就超越了占卜的境界，凭自己的一片爱心就可以达到，此时的君心就是天心，就是仁心，自天佑之，何必多此一举，还去占卜问天，去问官僚集团？“六四”搞不好又掺杂私欲，又有很多想法。这就是“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正如《象传》所说：“有孚惠心，勿问之矣。”这个境界就比“六二”高了，益卦的“六二”跟损卦的“六五”虽然都很好，但还是要看天意，自信度还不够。自信足的话，哪里还要占卜问天意？自己就是佛，自己就是菩萨，自己就代表天道。《易经》在这里很明显地告诉我们，有利益众生的心，德高鬼神惊，可与天地合其德。可见，“有孚惠心”的境界不容易，心安理得，不必考虑回报，也不必人家感恩，这就是善的胸怀。

    做君王的如果“有孚惠心”，结果就是“勿问元吉”，最后还发现反应很好：“有孚惠我德。”“我”就是“九五”，看起来是小我，其实是大我，因为君王“有孚惠心”，这样照顾老百姓，百姓受惠之后，自己就要“利用为大作”，或者“王用享于帝”，也可能表现在“益之用凶事”，祥和的社会于焉形成。“有孚惠心”出去，给你“有孚”的回报，这样“九五”和下卦三爻建立了互信、互爱，都是“有孚”，都有信望爱。这就是布施的心，受惠的人反过来“惠我德”，但是“有孚惠心”的人没有考虑这一点，行善不计较人家的回报，愿无伐善、无施劳，“有孚惠我德”就形成一个互信、互惠、互爱的社会，而这样的局面是由最高领导人的初发心造成的。

    可见，“有孚惠心”的感应非常快，就像《象传》说的：“惠我德，大得志也。”损卦的上爻那个境界也是“大得志”。“九五”爻变是颐卦，也是颐卦的上爻：“由颐，厉吉，利涉大川。”这个爻其实就是《金刚经》所讲的“菩萨行”。什么叫作“有孚惠心”？就是不计回报，认为自己理所当行，即“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应生无所住心”，这样才是真菩萨，如此才能“天施地生，其益无方”。

    上爻：无所逃于天地间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象》曰：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

    上爻的结果很糟糕：“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这就是自私自利的恶果，尤其是处在高位者的所作所为出于私心，会引发局势大乱，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呢？所有的决策都不能做到平衡总体利益、利益众生的效果，因为太贪、太自私，凡事都是利己主义，任何事情都要先看对自己有没有利。这样的人一旦掌权、掌握资源，那就糟糕了，一定是祸国殃民。“莫益之”，不但不能获益，益到极点就是夬卦；“或击之”，街头巷战都出来了，整个社会一塌糊涂。一心想为自己获益，结果招致公众或者国际社会的反击。什么原因造成的？皆因心不正——“立心勿恒”，根本就没有长期为百姓谋取利益的打算，纯粹就是想短期获利，捞足了钱就跑路。以私利来存心就是“立心勿恒”。恒卦讲“立不易方”，这都做不到，用什么东西立心呢？要知道，为天地生民立心，那是复卦，立心不恒、不稳定，不是长期稳定的、合乎真理的心，结果当然凶。自私自利毁了一切，这是损人不利己，拖垮很多人，然后导致社会一团糟。

    《易经》那么多卦，就是因为第五爻境界不高，就会走到第六爻的绝地。“飞龙在天”时不好好“利见大人”，结果就是“亢龙有悔”。“有孚惠心”是“利他心”，“立心勿恒”是“利己心”。一个有恒心，长期默默行善；一个一天到晚尽想着自私自利，巧立名目为自己谋利。这完全是对立的两个指标：一个是五爻，一个是上爻；一个是飞龙，一个是亢龙。正如《象传》所称：“莫益之，偏辞也。”“偏”就是不正，像复卦、无妄卦走偏了，就是天灾人祸并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走正道就会偏离很远。另外，只照顾片面的利益，不顾整体的利益，只照顾人的利益，不照顾天地自然的生态利益，也是“偏辞”。“辞”就是主张，主张决定行动。“偏辞”绝非大道之行，往往以偏概全，只照顾到一小撮人的利益。这样的主张，往往“莫益之”，偷鸡不成蚀把米，绝对不会真正如愿以偿。反而“或击之”，“或”是不定词，打击的力量从哪里来不知道，天下之大，无处可逃，根本就不知道危机在哪里。因为实在是造孽太多，怎么防备都没有用。《象传》说：“或击之，自外来也。”怎么防备？走在路上，招牌会砸下来打在你的头上；走在教堂旁边，教堂会垮下来埋掉你，反正是无所逃于天地间。

    《系辞传》特别重视这一爻，文辞非常平易：“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这一段是接着损卦第三爻的阐述而来，损卦“三人行”的时候，最易感情用事，搞得一塌糊涂，没有当机立断做出处理。益卦第六爻则完全是负面的结果，不但不能获益，还损人不利己，伤及无辜。“君子安其身而后动”，很稳重，先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先安定，再采取行动。“易其心而后语”，人心中有所求，有欲望怕人家发现，才会得失心很重，患得患失很浮躁，“易其心”则心无所求，心态轻松。“定其交而后求”，人不可能完全无所求，那要看你为什么而求，要看对象、看交情，有没有几十年的朋友基础，有没有社会的公信力。邦交也是一样，“定其交”要花很长的时间，跟恒卦有关。“而后求”，有一定的基础才能去求，朋友之间也是如此。所以，动之前要“安其身”，沟通的时候要先“易其心”，要有所求，要“定其交”，不然就像恒卦的第一爻，马上碰壁，交浅言深，谁理你呢？“君子修此三者”，这三个都要修，“故全也”。“偏辞”就不全，上爻的做法就是偏的，所以要全。如果这三个都修了，怎么会有“莫益、或击”的结果呢？“危而动”，自己已经是危险的状态才去行动，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民不与也”，他不跟你合作，你就得不到。“惧而语”，你心中因为有很多弱点，怕人家识破，讲话也会透出心中的恐惧，人家一旦有警觉，则“民不应也”，好像没听到一样，不回应。“无交而求”，交情不够却有过分的要求，“民不与也”，人家也不会理睬你，不会站在你这边。“莫之与”，不帮助你，不跟你合作，“则伤之者至矣”。世间事讲透了就是这样，你争取不到援助，常常适得其反，人都是爱捡便宜的，看你落单，他不打你打谁？伤害你的人这次就来了。所以，“需于泥”是“致寇至”，“负且乘”也是“致寇至”，你的弱点完全暴露，没有任何盟友、没有任何朋友，当然会有人趁机打击你，而旁边的人也见死不救。这就是睽卦所谓的“睽孤”，众目睽睽下，陷入孤立，暗中的敌人无数，你才会遭受想象不到的打击。而这一切的发生，就是自己原先的居心有问题，净想自己片面的利益，没有顾及社会整体的利益，没有替他人设想，所以《易经》说：“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文辞很白话，但是社会人情就是这样一个规律，古今中外都不出这个范畴。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根源，像“有孚惠心”就会创造好的结果，使社会祥和，人们互信、互惠、互爱。一旦有了拼命替自己牟利的心，就会造成很糟糕的“或击之，自外来也”的后果。这里的“自外来”跟“六二”的“自外来”完全不同，一个是祸，一个是福。

    第五爻的“有孚惠心”是朋友之道，第六爻就不会交朋友，交的绝对是损友，这就是被大家所摒弃而招致打击的结果。第五爻是善交朋友的人，先照顾朋友，先不要奢求在朋友那边得到什么东西，这才是真正会交朋友的人。朋友之道是先施之，是“无住生心”的布施，这才是菩萨心。作为老板，想为公司创造利益，就要学会怎么做老板，要“有孚惠心”，在你的经营活动之中先考虑客户的利益，先考虑合作伙伴的利益。在公司内部，就要先考虑员工的利益，不要先考虑自己，等到你的客户、员工、社会关系都因为你的经营活动得到利益之后，你自然就会获益。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就是想不到，任何事情常常先想“可以给我带来什么利益”，这样就完蛋了。“长裕而不设”就是第五爻的境界。以做生意来讲更明显，别人对你的品牌有忠诚度，就总会想到你，因为你先前曾照顾到他，他得到恩惠之后，就想回报你，那就多进一点货。

    《尚书》中提到“正德、利用、厚生、惟和”，这是政治四德行。益卦就占了前三个。第五爻是领导人“正德”，“利用”四爻跟初爻，就可以“厚生”，“正德、利用、厚生”就表现在整个益卦形成的程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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