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没几天,新馆长就走马上任了。这是一位白白胖胖、满脸福相的中年妇女,姓尤,名叫皓珊。尤馆长一来到博物馆,但见林木苍翠,鸟语花香,假山溪水,雕栋画梁。这环境,胜过蓬莱仙岛;住进来,赛过王母娘娘。尤馆长就甭提有多高兴了,打心眼里感激左副书记的匠心安排。
可是,俗话说,“乐极生悲”。尤馆长到任没几天,馆里就出了件大事,丢失了一个土瓦罐。嗨!一个土瓦罐有啥稀奇,了不得花几毛钱再买一个。
不!诸位有所不知,这土瓦罐可不比寻常,是一件四五千年前的出土文物,叫做印纹陶,就是古代印有花纹的陶器,对研究我国古代文化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传说当年大禹治水时,曾用这个罐子熬过粥、烧过饭、炖过鲜鱼、煮过蛋,你说稀罕不稀罕!
你想,丢了这样一件无价之宝能叫人不着急吗?其中最焦心的就数王文通了。他急忙报告了新馆长,说:“尤馆长,不好了,咱们馆丢失了一件印纹陶。”
“什么桃?”尤馆长以为是树上的桃子被人摘了,心想:这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王文通进一步解释说:“印纹陶,千金难买的古代文物呀!”
“啊!”
听到“千金难买”四个字,尤馆长估计非同一般。心想:怪呀!早不丢晚不丢,怎么我一上任就丢了呢?究竟是外盗还是内贼呢?如果是外盗,他怎么这不偷那不偷,偏偏就偷这个“千金难买”的什么“桃”呢?哼!看来准是个行家干的。尤馆长两眼一骨碌,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定是馆里有人跟我过不去,故意给我出难题儿,设绊腿儿。好哇,我就把这个案子抓给你瞧瞧,让你也知道我的能耐。
尤馆长主意已定,就向左副书记作了汇报,然后拿着令箭在馆里开展了清查工作。她先贴大标语,后挂检举箱,开罢动员会,又抓活思想。一时间弄得全馆上下人心惶惶。
大家越是紧张,尤馆长越是得意。这就叫:水不急,鱼不跳。只要我再加几把柴,还愁你锅里不冒泡吗?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尤馆长的工作确实很有成效,没几天就发现了重要线索,有了怀疑对象。谁?原馆长王文通。
王文通曾偷过文物,被撤销馆长职务,有前例;此次未官复原职,心怀不满,有作案的思想基础;文物保管室整理不久,管理不严,平日又是王文通去得最多,有作案的条件;案情发生后,又假装积极,表现反常。
特别是王文通有个在国外工作的姐姐王文凤,最近回国,来看望过王文通。
离开的那天,正是丢失印纹陶的日子,有人发现王文通送他姐姐出门时,手上拎了个鼓鼓囊囊的提包。这难道是巧合吗?不!这是重大的怀疑对象。
尤馆长把自己的分析向左副书记作了汇报,提出要对王文凤来个跟踪追击,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左副书记本来就对王文通印象不好,自然是点头同意。
尤馆长向有关部门一打听,王文凤还在国内旅游,路线是黄山、庐山、峨嵋山;桂林、广州、上海滩,目前正在第二站——庐山。尤馆长雷厉风行,轻装上阵,一路上马不停蹄,跟踪追击,最后坐上飞机,长空展翅,来到了上海滩,终于赶上了王文风。
尤馆长跟上海市公安部门一联系,公安局一位负责同志严肃地对她说:“没有确凿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归国探亲的华侨,这是党的政策!”
尤馆长碰了壁,但依然兴高采烈。她想:虽然印纹陶没查出来,可轮船、火车、飞机我都坐了,全国著名的风景区逛过了,也不枉我这一趟长途跋涉了。
尤馆长回到市里,正好省博物馆的赵馆长来了。印纹陶失踪,引起了省博物馆的重视,年迈的老馆长亲自赶来了。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尤馆长自然是热情相待,当即留老馆长在馆里用膳。尤馆长本想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无奈老头子好歹不让,只好搞几个便菜。席间,尤馆长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绩,滔滔不绝地向老馆长汇报了案情的进展情况,说各种线索都已集中在王文通的身上,案子指日可破。老馆长吃了一惊,他是了解王文通的。王文通是这个市博物馆的原馆长,一向致力于考古事业,曾发表过不少论文。“文化革命”中说他复旧,吃了不少苦头。在处境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了一部《孙子兵法》。没想到竟有人告发他偷了文物,把他吊在梁上打断了三根肋骨,他也始终未吐出一个字。为此,他被撤去了馆长职务,押送回乡,监督劳动。直到粉碎“四人帮”以后,才把他调回馆里当馆员。
想到这里,老馆长说:“像王文通这样兢兢业业的人,是不可多得的,是完全可以信赖的。”
尤馆长不以为然,说:“老馆长,知人知面不知心哩!案情正在追查,过几天就要见分晓了。”
老馆长毕竟多了几岁年纪,加上话不投机,这一顿饭吃得很不是味儿。
尤馆长生怕怠慢了上司,忙殷勤地说:“老馆长,我家有臭豆腐,拿来给您调调口味吧!”原来她已打听到老馆长最喜欢吃臭豆腐。
不一会儿,尤馆长就端来一罐子臭豆腐,盖子一揭,还真叫人口水直滴呐。老馆长也许平日确实喜欢吃这东西,对这一罐子臭豆腐倒发生了浓厚兴趣,他抹了抹嘴唇,说:“老尤哇,我平生爱的就是这东西,要是你舍得的话,就把这一罐子臭豆腐送给我吧!”
尤馆长见有了巴结上司的机会,好不高兴,忙说:“行!行!我给你换一个景德镇的青花瓷罐吧。”
老馆长哈哈一笑说:“你没见四川的榨菜、安庆的豆瓣酱吗?都是用陶罐装的哩。陶罐装臭豆腐,才有土特产的风味哩!”
尤馆长一听,忍不住想笑,心想:是我那天在门口碰上一个卖臭豆腐的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装,才顺手拿了这个罐子,没想到正合老头儿的意哩。
老馆长停了一会儿,说:“老尤,我下午就回省里去,我看这丢失印纹陶的事,也就算了吧,别再追查了。”
尤馆长一听,很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把王文通的画皮剥下来!”
老馆长说:“不用了,我都查清楚了。”
“啊!”尤馆长半信半疑地问,“谁?您告诉我,我一定要对他严加惩办!
老馆长“霍”地站了起来,严厉地说:“就是你!”
“什么,什么?”尤馆长想:你大概是老糊涂了吧!
老馆长指着那只装臭豆腐的土瓦罐说:“这就是丢失的印纹陶!你还耍什么威风呢?不学无术,岂有此理!”
“啊!”尤馆长“啪嗒”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姚炳森)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