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rgeSeferis（1900—1971）
一
好比昨天那松针般的雨脚纷乱如麻，
它们被捆着不用，放在我们的门旁—
准会堆成一座崩溃的高塔。
在这些大部被毁灭了的村子中，
在这面对南风的海岬—
它的山脉在我们前面遮蔽着你—
谁来为我们计算我们决定忘记所要付出的代价？
谁将接受我们的奉献，在这秋季的末尾？
（李野光译）
转折
瞬间，你被一只
我曾如此迷恋的手派遣，
像黑鸽
直奔西边撵上了我。
道路在我面前变得苍白，
睡梦的薄雾
缥缈在神秘晚餐的夕阳里……
瞬间，一颗颗沙粒，
你独自握住
整个悲惨的漏壶，
它沉默无言，仿佛早已看见
天空花园中的长蛇座。
（刘瑞洪译）
书法
尼罗河上的帆，
没有欢叫的独翼鸟，
默默地寻找着另一翼；
在天空的缺席中搜索着
一个变成了大理石的青年的躯体，
用无影的墨水在蓝色上书写
一声绝望的喊叫。
尼罗河，画眉鸟号
（刘瑞洪译）
在这里的尸骨中
在这些尸骨中
有一首乐曲：
穿过沙漠，
越过大海。
在这些尸骨中
有笛声，
隐约的鼓声，
轻微的铃声，
穿过干裂的平原，
越过怀抱海豚的大海。
高山啊，你们对我们竟不加理睬！
救命啊！救命！
高山，我们要把你们溶化，让死尸把死尸覆盖！
（刘瑞洪译）
我们本来不认识他们
我们本来不认识他们，
可深藏我们内心的希望说：
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们。
我们也许见过他们两回，
后来他们就上船了；
煤、粮食、还有我们的朋友，
永远消失在大洋的那面。
黎明发现我们在微弱的灯火旁
笨拙而费力地在纸上画着
船只、船头像和海贝；
黄昏时，我们去到河边，
因为河流为我们指明通海之路；
我们还在满是柏油味的地洞过夜。
我们的朋友已离我们而去，
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
也许只有在睡眠把我们
引向均匀的呼吸时才能相见，
也许我们追寻他们是因为
我们追寻的不是雕像
而是另一个生命。
（林天水译）
雨中的花园
雨中的花园和园中的喷泉，
你只能透过低矮的窗子。
那模糊的玻璃才能看见。
你房中只亮着炉中的火焰，
偶尔揭露你额上皱纹的
故友啊，只有那远方的闪电。
这有喷泉的花园在你心中
才是另一生命的旋律，不是
破碎的雕像，凄然的圆柱
和个个新石坑旁
夹竹桃间的舞步—
可模糊的玻璃把它从你的生活中砍去了。
你喘不过气来；大地和树汁
老从你的记忆中涌出，来敲打
这被外界的雨水敲打着的窗户。
（林天水译）
有时候你的血……
有时候你的血像月球般冰冷，
在漫漫长夜里，它
展开白色的翅膀
在黑色的山岩、树木和房屋上，
带着发自我们童年时代的一丝光亮。
（林天水译）
我胸部的伤口便又打开
我胸部的伤口便又打开，
每当星星下落和我成为比邻，
每当寂静在人的足声后降临。
那些沉入岁月的石头要把我拖住多久？
这海，这海，谁能把它排放至干？
我看到每天黎明手都向秃鹫、山鹰召唤，
我被捆绑在使我受害的岩石上边，
我看到树林散发出黑沉沉的死寂，
还看到座座雕像那纹丝不动的笑脸。
（林天水译）
忧伤的少女
黄昏时分，你坐在
耐苦的石头上，
忧郁的眼神
泄露了你内心的忧伤。
心灵在眩晕，
啜泣在抗辩，
你双唇上那条线
明白无误地在打颤。
想到那桩桩往事
使得你泪水涟涟，
你像倾斜的船身
复归于满弦。
可你心中的痛苦
并没有大声呼喊，
而变为给这个世界
一片繁星密布的天。
（林天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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