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例外,就是听形势报告。不管是学校的党支部书记,还是从区里来的领导,都会讲一点报上看不到的内容,或者传达一点上级的“精神”。后来知道,有些内容只是《参考消息》登的,连“大参考”上的消息也不会有。偶然有机会到市里听报告,更会看作一种政治待遇,坐在平时没有机会进去的会场,直接听更高的领导讲别人听不到的内容,印象特别深刻。我曾担任《青年报》的通讯员,有一次报社请团市委书记给我们做报告。他讲到苏联因为搞修正主义,经济一团糟,人民生活困难,连番茄也买不起,更吃不到肉。不久前,苏联一个歌舞团来访,请他们参观食品厂,一进午餐肉车间他们就深呼吸。工厂送给他们肉罐头,团长说他们是歌唱演员,不能吃脂肪太多的食物。马上有团员报告团长:“我是吹小号的。”“文革”期间还有一些“内部报告”,今天想起来有的内容很可笑,但当时却信以为真,甚至因此而大受鼓舞。
真正将听报告作为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是在1978年考入研究生之后。特别是十届三中全会之后,大学内外的各种报告讲座或振聋发聩,或引发激辩,或大开眼界,或闻所未闻。复旦校园内经常有一些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稍晚到的人连过道旁的窗口都挤不到,只能听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和掌声、笑声,但还是舍不得离开。记得地理学家吴传钧教授访美归来,我从复旦赶到华东师大听他的报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20世纪90年代初,一些大学开始举办人文社会科学类的讲座,我也被邀请做报告。这些讲座以大学师生为主要听众,以报告者的专业为基础却不限于专业,兴起后就长盛不衰。凤凰卫视得风气之先,开设《世纪大讲堂》,通过电视传播,影响所及,轰动一时。节目的形式也颇有新意,一般以大学为拍摄场所,大学生为听众,有主持人介绍,与报告人对话,主题演讲,提问互动。我讲的几次分别由阿忆、王鲁湘等人主持,其中一次是在清华大学的老礼堂,古朴典雅,令人神往。以后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盛况空前,风靡全国。我偶然讲了几讲,居然至今还有人将我介绍为“央视《百家讲坛》讲师”,居复旦大学特聘教授之右,俨然成为终身殊荣。
近年来,各种各类讲座、讲坛、论坛如雨后春笋,遍及学校、研究机构、企业、政府部门、公共文化单位、报刊、电视、网络、社区。虽然也有的旋生旋息,有的逐渐被淘汰,但大多数还是得以生存发展,并且形成了不同的特色,适应了不同层次、不同专业、不同喜好的听众。如《百家讲坛》注重普及,走的是大众路线,曾要求我将听众定位为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占70%,而大学的一些讲座显然是以大学本科生为起点的,专题的学术讲座则不仅起点更高,而且会更前沿,更专门。《文汇报》办的“文汇讲堂”则突出“智慧声音”,围绕社会和新闻热点,邀请权威高端人士,追求雅俗共赏,兼顾普及与提高,借某一领域的具体事件,讲透某一行业的发展趋势和动态,或者纠偏某些似是而非的观念,立足上海,着眼全球,已形成自己的特色和风格,在众多讲堂中独树一帜。
我有幸成为欧阳自远院士那次讲堂的对话嘉宾,在他演讲结束后发表一点个人意见,并参与讨论,也听到了听众问题和回应。我的专业背景和从事的研究与欧阳院士的专业和研究领域相差甚远,听众的背景和兴趣肯定更多样,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流和理解。而且我也了解到欧阳院士原来是研究陨石的,但一旦事业需要,他就出色地完成了这样一项宏大的航天工程的总体设计和协调。我忽然想到,这不就是讲堂所追求并希望传播的智慧吗?真正的智慧才能突破各种人为的藩篱,使不同的人都能受益。据讲堂的策划者介绍,这是讲堂追求的特色之一——视角多元,希望各种角度的观点有所交集,启发更开阔的思路,我非常赞同这样的追求。
现在,讲堂的内容经过整理完善,以汇编的方式出版成书。编委们不仅和每位演讲者一起对当年刊登在《文汇报》上的演讲稿做了批注,有些是补充最新的发展,有些是将浓缩的观点注明了出处,有些介绍了时下不同的观点,这些工作倾注了大量的时间,更可贵的是有科学的精神在做支撑,这也是智慧的要素之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此书还将在现场做成“小电影”播放的嘉宾简介的文字稿首次公之于众,这是主办方研究传播规律的特色产品,既有嘉宾成功的人文要素提炼,也有学科发展的时代背景展现,读来如同小传记,既传神也励志,这彰显了平面媒体的文笔优势,也是智慧含量所在。在这些要素的聚合下,我想,这本演讲汇编已经能实现多次传播的价值,其智慧的声音将更加响亮,传播得更远更广。
大概因为我与讲堂有点关系,编者要我在此书问世之际写几句话。谁知这引发了我的回忆和感慨,讲了不少与讲堂无关的话。
2011年3月底于京华旅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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