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心声-鹰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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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也许觉得这种实干的精神固然很好,不过太强调了这种精神,有时会使人只见树而不见林。然而这是春秋责备贤者的话,能够一棵树一棵树的修整着,究竟是对林子有帮助的。

    我所见的清华精神——朱自清

    这半年来同事们和同学们常常谈到“清华精神”。自己虽然不是清华人,但是在校服务多年,对这个问题也感到很大的兴趣。有一回和一位同学谈话,曾经假定清华精神是“服务”。后来和钱伟长先生谈起,他似乎觉得清华精神是“独立的、批评的”,例如清华人到一个机关服务,往往喜欢表示自己的意见,不甘心苟同。我承认钱先生的看法,连带着他的例子,是有理由的。但是关于“服务”,我还须申说一下。

    提到“服务”,很容易想到青年会。青年会的服务精神有它的好处和缺点,这里不想讨论。我所假定的清华的服务精神,跟青年会的不同。为清楚起见,我现在想改为“实干”。清华毕业生不论旧制新制,在社会的各部门里做中级干部的最多。顾樵先生十多年前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看来大体似乎还是如此。顾先生说这些中级干部是平实的工作者,他们的贡献虽然是点滴的,然而总起来看也够重大的。钱先生的看法是指出他们的不重世故。这正是为了重事,要实干,要认真的干。青年人讨厌世故,重实干,虽然程度不同,原是一般的趋向。不过清华跟都市隔得远些,旧制生出洋五年,更跟中国隔得远些,加上清华学生入学时一般年岁也许小些,因此这种现象就特别显着。有些人谈清华精神,强调在学时期的爱清洁守秩序等。乍看这些似乎是小事,可是实在是跟毕业后服务时期的按部就班的实干精神密切的联系着的。

    有人也许觉得这种实干的精神固然很好,不过太强调了这种精神,有时会使人只见树而不见林。然而这是春秋责备贤者的话,能够一棵树一棵树的修整着,究竟是对林子有帮助的。

    老百姓的忍耐性,这里面包括韧性和惰性,虽然很大,却也有个限度。“狗急跳墙”,何况是人!到了现状坏到怎么吃苦还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心浮动,也就是情绪高涨,老百姓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起来了,他们要打破现状。

    论不满现状——朱自清

    那一个时代事实上总有许许多多不满现状的人。现代以前,这些人怎样对付他们的“不满”呢?在老百姓是怨命,怨世道,怨年头。年头就是时代,世道由于气数,都是机械的必然;主要的还是命,自己的命不好,才生在这个世道里,这个年头上,怪谁呢!命也是机械的必然。这可以说是“怨天”,是一种定命论。命定了吃苦头,只好吃苦头,不吃也得吃。读书人固然也怨命,可是强调那“时世日非”“人心不古”的慨叹,好像“人心不古”才“时世日非”的。这可以说是“怨天”而兼“尤人”,主要的是“尤人”。人心为什么会不古呢?原故是不行仁政,不施德教,也就是贤者不在位,统治者不好。这是一种唯心的人治论。可是贤者为什么不在位呢?人们也只会说“天实为之!”这就又归到定命论了。可是读书人比老百姓强,他们可以做隐士,啸傲山林,让老百姓养着;固然没有富贵荣华,却不至于吃着老百姓吃的那些苦头。做隐士可以说是不和统治者合作,也可以说是扔下不管。所谓“穷则独善其身”,一般就是这个意思。既然“独善其身”,自然就管不着别人死活和天下兴亡了。于是老百姓不满现状而忍下去,读书人不满现状而避开去,结局是维持现状,让统治者稳坐江山。但是读书人也要“达则兼善天下”。从前时代这种“达”就是“得君行道”;真能得君行道,当然要多多少少改变那自己不满别人也不满的现状。可是所谓别人,还是些读书人;改变现状要以增加他们的利益为主,老百姓只能沾些光,甚至于只担个名儿。若是太多照顾到老百姓,分了读书人的利益,读书人会更加不满,起来阻挠改变现状;他们这时候是宁可维持现状的。宋朝王安石变法,引起了大反动,就是个显明的例子。有些读书人虽然不能得君行道,可是一辈子憧憬着有这么一天。到了既穷且老,眼看着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他们也要着书立说,希望后世还可以有那么一天,行他们的道,改变改变那不满人意的现状。但是后世太渺茫了,自然还是自己来办的好,那怕只改变一点儿,甚至于只改变自己的地位,也是好的。况且能够着书立说的究竟不太多;着书立说诚然渺茫,还是一条出路,连这个也不能,那一腔子不满向哪儿发泄呢!于是乎有了失志之士或失意之士。这种读书人往往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政府不用他们,他们就去依附权门,依附地方政权,依附割据政权,甚至于和反叛政府的人合作;极端的甚至于甘心去做汉奸,像刘豫、张邦昌那些人。这种失意的人往往只看到自己或自己的一群的富贵荣华,没有原则,只求改变,甚至于只求破坏他们,好在混水里捞鱼。这种人往往少有才,挑拨离间,诡计多端,可是得依附某种权力,才能发生作用;他们只能做俗话说的“军师”。统治者却又讨厌又怕这种人,他们是捣乱鬼!但是可能成为这种人的似乎越来越多,又杀不尽,于是只好给些闲差,给些干薪,来绥靖他们,吊着他们的口味。这叫做“养士”,为的正是维持现状,稳坐江山。

    然而老百姓的忍耐性,这里面包括韧性和惰性,虽然很大,却也有个限度。“狗急跳墙”,何况是人!到了现状坏到怎么吃苦还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心浮动,也就是情绪高涨,老百姓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起来了,他们要打破现状。他们不知道怎样改变现状,可是一股子劲先打破了它再说,想着打破了总有希望些。这种局势,规模小的叫“民变”,大的就是“造反”。农民是主力,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领导人,在历史上这种“民变”或“造反”并不少,但是大部分都给暂时的压下去了,统治阶级的史官往往只轻描淡写的带几句,甚至于削去不写,所以看来好像天下常常太平似的。然而汉明两代都是农民打出来的天下,老百姓的力量其实是不可轻视的。不过汉明两代虽然是老百姓自己打出来的,结局却依然是一家一姓稳坐江山;而这家人坐了江山,早就失掉了农民的面目,倒去跟读书人一鼻孔出气。老百姓出了一番力,所得的似乎不多。是打破了现状,可又复原了现状,改变是很少的。至于权臣用篡弑,军阀靠武力,夺了政权,换了朝代,那改变大概是更少了罢。

    过去的时代以私人为中心,自己为中心,读书人如此,老百姓也如此。所以老百姓打出来的天下还是归于一家一姓,落到读书人的老套里。从前虽然也常说“众擎易举”,“众怒难犯”,也常说“爱众”,“得众”,然而主要的是“一人有庆,万众赖之”的,“天与人归”的政治局势,那“众”其实是“一盘散沙”而已。现在这时代可改变了。不论叫“群众”,“公众”,“民众”,“大众”,这个“众”的确已经表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从前固然也潜在着,但是非常微弱,现在却强大起来,渐渐足以和统治阶级对抗了,而且还要一天比一天强大。大家在内忧外患里增加了知识和经验,知道了“团结就是力量”,他们渐渐在扬弃那机械的定命论,也渐渐在扬弃那唯心的人治论。一方面读书人也渐渐和统治阶级拆伙,变质为知识阶级。他们已经不能够找到一个角落去不闻理乱的隐居避世,又不屑做也幸而已经没有地方去做“军师”。他们又不甘心做那被人“养着”的“士”,而知识分子又已经太多,事实上也无法“养”着这么大量的“士”。他们只有凭自己的技能和工作来“养”着自己。早些年他们还可以暂时躲在所谓象牙塔里。到了现在这年头,象牙塔下已经变成了十字街,而且这塔已经开始在拆卸了。于是乎他们恐怕只有走出来,走到人群里。大家一同苦闷在这活不下去的现状之中。如果这不满人意的现状老不改变,大家恐怕忍不住要联合起来动手打破它的。重要的是打破之后改变成什么样子?这真是个空前的危疑震撼的局势,我们得提高警觉来应付的。

    做事情也许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短期行为,做事业则是一个终生的追求。

    做事情和做事业——白玫

    大学毕业后的前几年中,我几乎每年换一个工作。先是在办公室当文秘,一年后觉着卖保健品挺赚钱的,就应聘去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做推销员。没干多久,保健品就臭了街,这时有位朋友拉我去家营销策划公司,月薪能开到1000元,我第二天就去报到上班。在这家营销策划公司工作了一年,收入虽然较以前多了不少,但离脱贫致富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上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他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从广东往北京捣腾一些热门商品,“钱”景诱人,我于是又加盟了他的贸易公司。干了半年,公司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又去了一位朋友开的广告公司。没多久,遍街都是拉广告的业务人员了,我又去报社当记者……直到30岁过后,漂泊的人才安定下来。我问自己:我这样能做成什么呢?每次只要去别的公司能赚到比现在公司更多的钱,我就欣然前往,可忙到现在,虽赚了些小钱,生活得到了些许改善,可是却一事无成。在任何一个行业中我都没有打下坚实的根基,培养起自己的资源。返回头来看,当年曾并肩战斗过的同事,许多都在原来的领域成名成家了,我却只是改善了伙食标准而已。

    经济上的窘迫促使人们做出急功近利的现实主义的决择。但一个想有所成就的人一定要在心中弄清楚:自己适合于做什么,哪个领域哪个岗位才是自己终生事业所在。

    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就应该选准一行坚定不移地做下去。也许在开始的时候或某些阶段,经济上的收益并不令人满意,但只要是兴趣所在,这一行真的适合自己,则就应该不为眼前所动,咬牙坚持下去。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明天成功的基础,你也会步入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轨道。如此这般,日积月累,成功是必然的,它可能早一天来,也可能晚一个月到,但无论迟早,它肯定要来。

    做事情也许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短期行为,做事业则是一个终生的追求。

    我精心呵护着这盆万年青,因为我已明白:它粗粗的饱经风霜的茎托着的是什么。

    万年青——刘永

    岁那年,我被只身抛到一个深山里的小站。小站的日子很寂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心里的涟漪。虽然小站有许多东西有待自己去寻找,但是我的心却在遥远的城市里伴着午夜的霓虹灯闪烁,将自己沉浸在甘洌的酒中,灵魂飘荡在一枝枝燃烧的烟卷里。朋友的音信早已隔绝,带来的几本书因为备受冷落而蒙上灰尘。那时的我怕每一个醒来后的早晨,倦看小站不变的风景,厌恶每天单调乏味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小站的朋友打听到我的消息,托人给我送来一盆万年青,烟壳纸上只有一句轻轻的问候:你还好吗?我被这久违的问候久久地感动着。

    此后的生活中多了一件事:每天给万年青浇水。每当凝视着它青翠欲滴的叶,粗粗的生满苍苔的茎,仿佛饱经风霜的手托着些什么,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小站的七月,火爆的太阳发了脾气,早将香蕉叶烤得卷了起来。热浪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处躲藏的人们在身上泼些冷水,铺张凉席穿条裤衩躺到了地板上。可恶的蚊虫不分白天黑夜轰鸣着示威,时而来咬两口,在粘糊糊的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红斑,痒得难受。

    身边的师傅们却自得其乐,上班埋头干,下班后一杯浓茶、一碟小菜、一杯老酒。高兴时几个人光着上身围着一张旧桌子打扑克有滋有味。赢的合不拢嘴高谈自己打牌技巧如何高明,输的钻了桌子还乐呵呵地嚷着再来几盘。那是他们的天堂,没有唉声叹气,没有骂天骂地,只有一副乐天派的模样。

    我却沉浸在一次次烈酒焚烧后的混沌中不可自拔。不久我那位朋友因为出色的工作而调离了小站。一个酒后的夜晚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当听完我的一阵牢骚后,话筒里传来他平静而熟悉的声音:

    “万年青还好吗?那是一位老巡道工留给我的。在学校时你很喜欢摆弄花草,觉得送给你挺合适。”他停了片刻,仿佛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在小站上班,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下班也没有个去处,种种花草觉得还充实些,免得一天到晚怨天尤人……”

    我知道那位老巡道工正是朋友的父亲,他曾经在深山里踏破了多少个黎明,又送走了多少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批批年轻人来了,又走了,而他仍然用双脚丈量着钢轨,风雨无阻。他在这座山里的岁月是那位朋友和我年龄的总和。

    以后的日子,时而有他的电话来。他仍然牵挂着那盆万年青。我也平静地告诉他:什么时候万年青发了新芽,什么时候万年青又抽出了嫩叶。这成了不可或缺的话题。

    我精心呵护着这盆万年青,因为我已明白:它粗粗的饱经风霜的茎托着的是什么。关于它的故事过去有许多人用毕生去写,现在身边的人正在演绎着,将来还有更多的人来继续。我会把它永远珍藏在心里。

    在这个信息时代,许多人被各种新知识、新名词冲击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地盲目追赶着各种知识潮流。

    安身立命之本钱——张子忠

    孔子跟师襄子学习弹琴,一连十天,没有再学新的内容。师襄子说:“可以学习新的内容啦。”孔子回答:“我虽然练习了这支曲子,但是它的技巧还没有掌握。”

    过一段时间,师襄子说道:“它的技巧你已经掌握了,可以学习新的内容了。”孔子回答“我还没有领悟出它的主旨呢。”

    又过了段时间,在弹奏中,孔子由于受到乐曲的感染,有时进入深沉的境界,有时感到心旷神怡,胸襟开阔。于是说道:“我体察到作曲者的为人了。他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眼光明亮而高瞻远瞩,好象有统治天下的帝王气魄。除了文王,谁还能创作出这样的乐曲呢!”师襄子听了,立刻从座席上站起来,向孔子施礼道:“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这正是文王谱写的《文王操》啊!”

    博学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太多的人却只注重了数量而忽略了质量,摆龙门阵,侃大山时,只听他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纳米、基因、《图兰朵》……等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他的这些知识,充其量也就是些可以卖弄的谈资而已。

    而且要命的是,在这样一种阅读习惯和思维模式的指导下,人会养成一种浅尝辄止的毛病,在较深入的地方也难以沉潜下去,成为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调侃博士。

    术业有专攻,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死抱住自己的专业不放松,这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本钱。你尽可以花精力时间去掌握本专业的新发展,对其他领域,顾得过来的情况下,开阔一下眼界和思路足矣。跟住时代潮流,指的是你的思维方式和专业水平,而不是所有的新鲜事物你都得去了解掌握。

    想到那夜送我回家的老船夫,心中升腾起一股奋发的力量。

    流淌的力量——董全满

    八年了,在这八年里,我常常执拗地忆起那个初夏的傍晚。

    那一年,我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县立中学念高一。那一天,我们班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一老师从琅琅的书声中把我叫出教室,说:“你家来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去。”

    我的眼泪刷地涌出来,爸妈最怕耽误我学业,要寄宿于校的我赶紧回家,是遇到非我回去不可的事。妈妈久病在身,是不是有了意外?我心里七上八下,焦虑起来。

    从学校所在地到家的汽车已停班,我抄近路回家,上午下过雨,乡间小道泥泞难行,我趔趄着或跑或走,滑倒了几回,沾了一身泥。跑跑走走约五六里路程,气喘吁吁地到一河渡口,此时,夕阳已隐没了,河面上闪照着晚霞凌乱的光辉,渡口已无人,望着河对岸慢慢驶来的一叶小舟,我禁不住哭泣起来。

    “哭啥,上船!”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一位面容黝黑而精神矍铄,头戴圆顶斗笠,约莫六十来岁的船夫正瞪着我,把船靠了岸。

    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坐上了船,船夫摇起橹:“看你是读书伢子,天黑害怕了?有啥子可哭的。”

    我索性又大哭起来:“呜……呜……我们家出了事,我要急着回家。”

    也许看清了我衣裤上沾满了泥迹,也许看到我紧贴后背、湿透的衬衣。老船夫稍停一会,嗓子压低了:“妹子,不要急,你家在哪?”

    我说出了家的住处。“晤,船顺水而下,到你家一个时辰,你上岸走河堤,得花一个半时辰,天黑了,女孩家走路会怕,我看这样吧,我用船渡你回去。”

    睁着疑惑的眼望着船夫,和蔼而稍显混浊的眼正怜爱地看着我,似乎示意我不用推托。

    “老伯,谢……谢……了。”我喉头硬塞了。老船夫突然停了桨,弯下腰拿起脚边的蓝花粗瓷碗,从紫黑色的陶壶内倒出一碗茶水,递到我面前,山野的茶香扑鼻而来,我才觉得口干舌燥,咕噜噜喝干了一碗茶水。老船夫又给我倒了一碗,我也咕噜噜喝下了。

    船沿着河岸行驶,已是暮色四合,河面白茫茫的一片,偶有几只捕鱼船在游弋,船头挂的风雨灯缓缓地移动,似水上浮移的幽幽萤火虫,惊鱼入网的敲击竹筒的梆梆声传来阵阵凄清。

    我心里发颤,不由缩紧了身子,老船夫看出了我的恐惧,点燃了放在舱里的风雨灯,跟我拉家常,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看我没说话的心绪,老船夫转换话题,驶过的渔船船舷上洒着鸦黑的鱼鹰,老船夫就对我说:“鱼鹰,不好侍弄,市面上一千多元一头,可养好一头鱼鹰半个月就可抵本钱了。春天是放鱼鹰的最好季节。夏天是淡季,一来大热鱼机灵,逮它们费劲,二来烈日炎炎,鱼鹰潜水反怕冷,易伤风感冒,现时春夏之交,晚间放鱼鹰才好哩……”

    桨划水的哗哗声停了,船到岸了,老船夫提起风雨灯,照我下船,我从口袋里摸出5元钱,给船夫,船夫用满是褶皱的手,硬塞回我口袋,说:“读书伢子,辛苦,钱拿着去买书吧。”

    我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回到家,预感得到证实,母亲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她心爱的女儿。我撕心扯肺地痛哭,嗓子叫哑,也唤不醒母亲。

    光阴荏苒,转瞬八年过去了。八年来,我一直在外读书,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独身求学的辛苦、迷惑和孤寂也曾困扰过我,可一想到那夜送我回家的老船夫,心中的黯然之感顿失,升腾起一股奋发的力量,这股力量伴我走过生命中的沟壑与坦途。

    他没有双臂,却持久而有力地握住了命运的手。

    无臂的握手——朱敏

    梅泉所在的江西某机床厂是生产冲床、钻床的国有企业,近年经营形势每况愈下,作为主管会计,梅泉心里是很清楚的。去年下半年,厂领导开始考虑干部职工的“分流减负”一事。

    财务科有5个人。文件上明确规定要减掉一个人。减谁呢?这是令财务科长头疼的事。梅泉受过财会系统教育,虽说他没有双臂,但通过努力,已经胜任了这份工作。科长是爱惜他的。可是,另外几个人,科长动得了吗?

    梅泉更清楚科长的难处,他对科长说:“我下岗吧,我比别人年轻,机会更多一些。”

    当了大半辈子机床厂门卫的父亲得知梅泉辞职后,气得饭也吃不下去,接连几天都不跟梅泉说话。但父亲能真的不理睬这个自己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多灾多难的儿子吗?

    梅泉两岁时,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5岁又失去双臂,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父亲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浇在梅泉这棵孱弱的幼苗上。儿子每一个细小的成长,都是父亲生活的全部意义。

    父亲没有责备梅泉,只说:“父亲一辈子无能,现在老了,全靠你自己走路了。”

    梅泉辞掉工作不久,曾接受江西残疾人艺术团的邀请,临时代替一位演员表演一个节目。一个月后,那个演员回来了,梅泉只有离开艺术团。

    梅泉想到开一家书店或食杂店,他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在他准备单干时,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来信,问他是否愿意随团演出。每月工资600元,团里负责吃、住。

    梅泉和父亲默默地站在了门口。

    还是父亲将背包挂在了梅泉肩上,说:“上车吧,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拦你。”

    黄包车载着梅泉向大街驶去。梅泉没有回头看一眼父亲,他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是全国惟一的专业残疾人表演团体,团内聚集了近4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残疾人艺术人才。

    梅泉的绝活是能用脚写出楷、草、魏体毛笔字。早在1991年,他就获得过“全国残疾人‘新蕾杯’书法比赛三等奖”。

    梅泉第一次跟那样多的残疾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同病相怜的亲近感;相反,他感到锥心的悲凉,他觉得命运过于冷酷无情。看着来自天南地北的男女同伴整天热热闹闹地生活,梅泉感到困惑,便常常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或者趁空隙溜到异乡的街头瞎逛。

    母爱的缺失、寂寞的童年、受歧视的学生时代,这些都在梅泉心里烙下疤痕。梅泉在家时,总是躲在那间小小的门卫室里,看讷言的父亲将那扇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梅泉渴望友爱又拒绝友爱,就像那铁门一样。他变得敏感多疑,一个陌生人投向他无意的一瞥,也会在心里琢磨半天,然后觉得受了伤害,心就缩得紧紧的。

    夜深人静时,梅泉因思念父亲而泪流满面。年迈体衰的父亲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在家时,每次吃饭,父亲总是坐在一边疼爱地看着自己,那夹菜的筷子常常愣在半空。

    梅泉的孤寂,被团里的舞蹈演员小燕看在眼里。小燕是梅泉的舞台搭档,梅泉外出时,小燕就跟上来,依在他的身边,甜甜地叫他“梅泉哥”。梅泉第一次听小燕叫他“梅泉哥”时,他的心震惊了半天。

    小燕每天“梅泉哥”地叫,还将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晒干后,又折得平平整整地放进他的背包里。小燕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经常来看小燕。男朋友一来,小燕就拉上梅泉,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夜宵,或坐在河边漫无边际地聊天。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梅泉心头的阴影开始一点点消失。梅泉感动于这种透明纯净的友爱。

    艺术团来到福建三明市辖区的一个镇中学演出时,小燕接到男友患急病的电话,急得哭了起来。她一刻也呆不下去,她要立即赶回南通陪伴男友。当时已是深夜,小镇距三明市有公里的路程。

    梅泉提议“集资”租辆车送小燕到三明。没有一个人反对,很快就集到400元。梅泉护送小燕坐出租车赶到三明,并看着小燕上了火车。

    那个夜晚和整个第二天,团里的气氛紧张而沉寂,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大家甚至连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当傍晚梅泉接到小燕打来的“一切平安”的电话时,全团爆发出了久久的欢呼声。

    梅泉通过这件事,悟彻了“得到和付出都是一种欢乐、一种幸福、一种力量”。

    细心的梅泉注意到有一个人,三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叫陈飞飞的广东高州女孩,患有腿疾。飞飞是一位歌唱演员,她演唱的“红河谷’、“三套车”

    、“喀秋莎”低回凄婉;每一首曲子唱下来,台下总是掌声如潮。

    飞飞内向,没有演出任务时,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看书或静心听大家说话。

    十堰是鄂西北一座美丽的小城。在那里,梅泉与飞飞有了接触。

    那是个积雨初晴的黄昏,梅泉独自坐在旅社的平台上看漫天的云霞。飞飞上来收衣服,收好衣服后,她靠在平台的栏杆上。那时,云霞已经消失,暮雹中的小城灯火闪烁,温热的晚风徐徐掠过平台。

    “飞飞,唱首歌吧。”梅泉说。

    飞飞想了想,便唱起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送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连着几天的傍晚,梅泉与飞飞都在平台上度过。他们有着那样多相同的话题。离开十堰的头天傍晚,飞飞约梅泉来到平台,他们相倚在栏杆上,静静地四目相视。

    “梅泉,你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飞飞低着头,长发掩着她的脸。飞飞伸出双手,掌心贴在梅泉的胸脯上,“你想过没有,我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整体,就是一种完美……梅泉,能这样一辈子多好!”

    飞飞说出了梅泉想说的话,说出了梅泉梦寐以求的美好。

    离开十堰的第二天,男高音演员熊伟对梅泉说他爱飞飞已经两年了。另一个团员告诉梅泉,熊伟为飞飞自杀过两次。

    梅泉不想伤害别人。他想起自己的初恋,想起那个被自己伤害过的桂林女孩唐碧君。

    那是1995年,梅泉22岁。唐碧君一个人从桂林来到抚州。就在那简陋得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昏暗的小屋里,唐碧君说要陪伴梅泉一辈子。两个月后,唐碧君瞒着家人,放弃了舅舅替她在广西师范大学找的那份即将转正的工作,带着换洗衣服来到梅泉身边。

    面对这份真挚灼热的爱情,梅泉退却了。他对唐碧君说,“我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我并不爱你……”

    那是怎样痛苦而漫长的6天6夜。最后,唐碧君哭着说“你太自卑了!你太懦弱了!”

    没有手,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梅泉拿什么爱唐碧君?爱一个人是让对方幸福。梅泉认为自己没有爱人的权利。

    如果说22岁的梅泉还不懂得爱情的真谛,真的还没有从心里爱上唐碧君,那么,现在与飞飞在一起的那种晕眩的心跳、愉悦的颤抖、幸福的窒息,不是爱又能是什么?

    梅泉不再担心清苦的生活会影响爱情,他担心的是爱情之外的良心:熊伟怎么办?自己能在本是肢残的熊伟心上再插一刀吗?

    梅泉开始回避飞飞。可是,梅泉没有料到,10天后,飞飞突然离开了艺术团,回了广东老家。飞飞一走,熊伟几度伤心欲绝。

    梅泉至此才明白,自己铸成大错。

    梅泉真正用来表演节目的时间,每场也就10分钟的样子,先是在竖着的白纸牌上写“勤奋拼搏、自强不息”八个字,然后简短介绍自己,最后念“春夏秋冬都是风景、风霜雨雪都可炼人、酸甜苦辣都有营养、挫折磨难都是幸福”作结束语。最多的一天演4场,总共不超过一小时,在团里,梅泉是最轻松的一个演员。

    因为艺术团成立时间早,知名度大,他们的演出任务总是排得满满的。为了赶场,他们往往在黑夜里启程,只有18个座位的中巴载着三十多个人,第二天就到达另一座城市。

    慢慢地,梅泉害怕那种拥挤动荡、看不见风景的黑夜旅行,不愿回到混乱嘈杂的旅社房间。

    没有半点遮拦与掩饰的群居生活,不仅将一个人形体、生理的一面暴露于众,同时,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也裸现出来。梅泉往往蜷在地板上,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任凭吃语、鼾声充塞于耳。

    就是这种频频不断的迁徙飘忽,使梅泉深感命运的莫测与人世的仓促。他对这种生存方式开始产生怀疑:自己适合这种生活吗?自己在这种动荡不定的生活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是在别人搭好的舞台上表演别人设计好的节目啊!

    梅泉觉得自己不能仅仅为了一份薪水。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梅泉还没有想明白。

    深圳之行,使梅泉找到了答案。

    那天,在深圳某大学表演完节目后,众多的记者围上来采访。梅泉忘了是哪家报纸的一位女记者,向他提了几个普通的问题后,她说:“你这种生活是一种资源。你看过《大篷车》这部影片吗?你完全可以根据艺术团的生活,写出一部真正反映残疾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出来,那会填补一种空白,而这对你自己对社会,都是有价值的……”

    梅泉愣怔了半天。

    豁然开朗的梅泉拟订了个计划:在艺术团呆上3年,更深入地融入这个群体,真正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同时,也丰富自己的心灵世界,再就是趁此走遍中国的每一座城市,拓展自己的眼界。3年后,回到抚州,回到父亲身边,将自己感受到的生活写出来。

    梅泉感谢深圳这座出现在自己命运关口的年轻而充满激情的城市,感激那位女记者给予自己生命的启示。

    与梅泉告别时,他正从江西省军区八一礼堂表演完节目出来。团里下午没有演出任务,梅泉向团长请半天假,他要回抚州看父亲,半年没有见着父亲了,梅泉心里难受。

    团长说:“你得下午6点以前赶回来,我们6点30分动身去长沙。”

    南昌至抚州有一百多公里,乘快巴得一个多小时,来回得近三个小时。假设每一个环节都顺利,梅泉与父亲见面的时间最多不足两小时。

    梅泉想打辆“的士”回去,一问价钱,来回得300元。梅泉舍不得,他只有往长途汽车站赶。那里每隔20分钟有一辆开往抚州方向的快巴。

    望着梅泉匆匆赶路的背影,我设计不出他与父亲相见的场面。

    这么简单的骗术,为什么当时我就没看出来呢?

    请别做那下一个——龙梅

    有一则广告上说:你汇款10块钱,就能得到赚1000块钱的最佳方式。一位读者按地址汇去了钱,他得到一封回信,信中只有一句话:找100个像你这样的傻瓜。

    我们不时会从各类报刊上看到各种骗子落网的报道,我们也会惊讶地从中发现:所有这些骗子们的手法都如此简单和相似,除去小部分骗子利用人们的善良和同情心以外,其余绝大部分都是利用人们不劳而获、贪图占便宜的心理。

    有民工模样的人在街上拦住你,说他挖到了古物而无法出手,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你,你一倒手就能赚多少等等——你不想想,听他说的话,他的文物知识比你丰富多了,他无法高价出手,你就能吗?

    有人拿着花花绿绿的外币在银行门口等着你,说急需用钱,便宜些,同你换些人民币——你都不知道那些钱是哪个国家的货币,他能换进来,就换不出去呀,非得找你?

    全国各地都在摸彩票,有人就出了关于如何摸彩票中大奖的书——摸彩票完全是赌运气,作者要是发现了规律,还舍得教你呀?他摸彩票拿大奖不比写书容易啊?

    某某大师土法治癌症;某某大师把水变成油啦;某某公司给你30%的集资回报率啦……骗子们的智商不见得有多高,手法也没有多先进,但绝对都是人性弱点的专家和好演员,他绝对理解你的心理,因为他就是因为这种心理才干这一行的。

    一个聪明人肯定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凡事要动脑子想一想,是否符合逻辑常识;奇迹会发生,但不是发生在这些人、这些事上;天上即便掉馅饼,掉到自己头上的概率也只是数十亿分之一;也不会总想占些小便宜;致富发家之路的路标是: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动你的脑子!

    要有勇气相互了解。

    我要找到你——胡珊珊

    我坐在起居家里,伸展了一下书桌下的双腿,伸手拿起一封信把它拆开。原来是蒙特尔百货商店寄来的账单。看见我们欠的175美元的帐,我大吃一惊。

    我认定这是弄错了!因为我和妻子珍妮特都没有用过这些钱,而且为了买下这幢房子,我们正在准备第一次付款,一直在节省每一分钱。又瞧了瞧帐单,更加肯定他们是打算写,可多画了个零,又点错了小数点,变成了175.00。我用手擦了擦脸,已经不再感到吃惊了。我的目光越过起居室望到卧室,看见珍妮特正蜷着身子,在被子里看杂志。

    “珍妮特,”我大声对她说,“我想蒙特尔百货商店弄错了,给我们寄了张175美元的帐单。我敢肯定是17.50美元。明天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好把支票寄给他们。”

    “珍妮特,”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见没有?蒙特尔百货商店把帐单给弄错了她慢慢地放下杂志,把它搁在胸前。看得出来她是在尽力保持平静。

    当意识到她真的用了这么多的钱时,我感到他脸上一阵发烧。心想,她用这钱时,为何问也不问我一声?于是我走进卧室坐在床沿上,觉得最好还是把一切都挑明的好。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花了175美元?”

    “那又怎么样?”珍妮特勉强笑了笑,说,“我也工作,我来付好了。”

    “付什么?”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没看见屋里添置了什么东西。

    她有点稚气地说:“我……我不想告诉你,勃尼。这不过是我自己想买的一些东西。”

    我两眼盯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了这些钱,还不肯告诉我钱都花在哪儿。我们付帐只好动用存款,这意味着买下这幢房子要推迟一个月。这太不公平了,破示了我们的计划,也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最糟的是我无法再信任她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我的火气更大了,决心问个水落石出。

    “听着,”我气冲冲地说,“别兜圈子了。我要知道这张帐单到底买了什么?我有权知道!”

    珍妮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说:“别和我生气,你最近几个星期太劳累了,过于紧张和敏感了。”

    她这是想摆脱困境。这叫我更加生气。我粗暴地甩开了她,心里非常不高兴。

    “听着,”我又说了一遍,“我提的问题你想拒绝回答吗?”

    珍妮特仰起头来望着我,脸上显出非常困惑的神情,仿佛是在拼命对付一人棘手的问题。

    “嫁给你,难道意味着我不能有几件自己的私事。”珍妮特讷讷地说。

    我在房间里来加踱步,无法克制自己沸腾的怒火。忽然,我停住脚步站在那儿,我全都明白了。我恍然大悟,找到了答案——她肯定花钱买了条见鬼的貂皮围巾。

    一个月前,蒙特尔商店进货时,她跟我嚷过要买那条围巾。对她来说,穿戴最要紧。我甚至还能记得那个星期六下午我们去逛商店时,她打量貂皮围巾的贪婪目光。无怪乎今天不愿告诉我买了什么。真可恶!我上前几步站到她的身边。

    “你这个撒谎的小人!”我眼盯着她,一字一顿狠狠地说,“我知你买的是什么。你只想自己的穿戴,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婚姻,竟视我们的共同利益为儿戏!”

    她仍不作声。“但愿那年鬼玩艺闷得你透不过气来!”我什么也不在乎地继续怒吼道,“我原以为你是我理想的妻子,如今才知道你和那些乱花钱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珍妮特脸上显出惊恐愕然的表情,可我却似获得了一种快感。这就我所希望看见的——让她也难过难过。

    珍妮特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我面前的地毯上,瞪着大眼问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妈的,一点不错!”珍妮特的火气使我更加恼怒,我勃然大怒地骂道,“我真后悔没有能早知道这点。”

    此刻她和我一样来火,我们两人互不相让。

    “你这可怜的笨蛋!”她说,“你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连结婚意味着什么也不懂。你有时间去好好想想。我要回家去和妈妈一起住,别来找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知道现在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了,可我一点也不准备妥协。一切都怪珍妮特她知道我们有多少存款,她晓得自己偷偷摸摸地干了件不光彩的事。她把我当什么了?我难道是让她任意摆弄的玩物吗我转身去说:“假如你对我开诚相见了都做不到了话,随你去哪儿好了。”

    她终于气呼呼地走了。我心想:让她去吧,很快她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会低三下四地跑回来。娘儿们都是这样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独自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我沉默寡言,与往常不同。午饭后回到办公室里,我看见比尔·汉莫正在向同事们夸耀他才买的一套高尔夫球棒。“是在市中心买的。”他笑着对我说,“啊,勃尼,你从前常打高尔夫球,是吗?”我强作笑颜,伸手拿了根球棍。“是这样,一点也不错。”我站在那儿,挥舞球棍说。我忽然有了个主意——重操旧业,再打高尔夫球。因为这样,或许能减少我的懊恼和烦闷。

    当天下午我去买了球和球棍,一拿到手里便觉得非常称心。把球拿回家我就在地板上玩了起来。有一只球打重了一点,从起居室滚进了卧室,说来也巧最后滚进了珍妮特的壁橱。壁橱又大又暗,珍妮特的许多衣服还挂在里面。

    我跪在地上,伸手在里面摸找,忽然碰到了一只沉重的箱子。我拉出来打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高尔夫球棍,比我刚才买的要漂亮。还有一打高尔夫球和一副手套。箱子上是蒙特尔的标记。我这时才记起来,下个星期二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珍妮特喜欢让人出乎意料,她对我充满了无限的爱。我真混。珍妮特说的一点不错,我真是个可怜的笨蛋。寻思现在只有一条路——去找珍妮特求她回来。我是个男子汉,有勇气这样做。

    还有,明天,我一定要在珍妮特的壁橱里,挂上一条貂皮围巾。

    三种单纯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寻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我为什么生活——罗素

    三种单纯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寻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这些激情犹如狂风,把我伸展到绝望边缘的深深苦海上东抛西掷,使我的生活没有定向。我追求爱情,首先因为它叫我销魂,爱情令人销魂的魅力使我常常乐意为了几小时这样的快乐而牺牲生活中的其他一切。我追求爱情,又因为它减轻孤独感——那种一个颤抖的灵魂望着世界边缘之外冰冷而无生命的无底深渊时所感到的可怕的孤独。

    我追求爱情,还因为爱的结合使我在一种神秘的缩影中提前看到了圣者和诗人曾经想像过的天堂,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尽管人的生活似乎还不配享有它,但它毕竟是我终于找到的东西。

    我以同样的热情追求知识。我想理解人类的心灵,我想了解星辰为何灿烂,我还试图弄懂毕达歌拉斯学说的力量,我在这方面略有成就,但不多。

    爱情和知识只要存在总是向上通往天堂,但是怜悯又受饥荒煎熬,无辜者被压迫者折磨,孤弱无助的老人在自己的儿子眼中变成可恶的累赘,以及世上触目皆是孤独、贫困和痛苦——这些都是对人类生活的嘲弄。我渴望能减少罪恶,可我做不到,于是我也感到痛苦。

    这就是我的一生。我觉得这一生是值得活的。如果真的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将欣然重活一次。

    一位西方哲学家无意间在古罗马城的废墟里发现一尊“双面神”神像。这位哲学家虽然学贯古今,却对这尊神很陌生,于是问神像:“请问尊神,你为什么一个头,两副面孔呢?”

    双面神回答:“因为这样才能一面察看过去,以吸取教训;一面瞻望未来,以给人憧憬。”

    “可是,你为何不注视最有意义的现在?”哲人问。“现在?”双面神茫然。

    哲人说:“过去是现在的逝去,未来是现在的延续,你既无视于现在,即使对过去了若指掌,对于未来洞察先机,又有什么意义呢?”双面神听了,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原来他就是没把握住“现在”,罗马城才被敌人攻陷,因此他遭人丢弃在废墟中。

    真理在于公道,公道在于每个人都能行使生活的权利;生活的权利便是劳动。

    行前寄语——托尔斯泰

    在我启程回归祖国之际,我要对尚留在这里的亲人说几句话。因为我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是为了享乐而回去的吗?不是的!俄罗斯正面临着严峻的时刻。憎恨的巨浪反复冲击着它,同它敌对的世界正用橡皮棍子武装自己。

    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疯,相反,近五年来它变得明智了。现在就连戴角制镜框眼镜的青年投机商人也已经懂得,生活只有三个范围:1、美国,在那里,人们在深可没颈的金元堆里浮游着;2、欧洲,人们在热烈地梦想着金元;3、俄罗斯,一个粗野的、疯狂的国家,那里的人们一反正当的看法,断言“真的就是好的”。

    事变总是在它们的力量薄弱的地方结束的。历史的规律像山崩一样可怕。因此,世代注定了要灭亡。

    戴角制镜框眼镜的青年人不再听信谎言了。他们需要的是理想主义!席勒只有在火油灯下,只有在平均运行速度下——每小时十公里——才能给虚构出来的。金元——这就是生活的全部追求。它不仅包含着巨大的购买力,而且孕育着新的理想主义的曙光和浪漫主义的奇迹。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坐在咖啡馆里,在小茶几上摊开一张窄长的金元纸币,审视着它,于是眼前出现了一个光辉夺目的幻象:世界之王,杰比·摩根。礼帽帽檐压到眉头,他登上纽约交易所的阶梯,两万只眼睛盯着他那张死气沉沉的长脸。雪茄衔在他左嘴角上。证券暴跌。在富丽堂皇的邻宅里,人们写下临终遗言,然后开枪自杀。工厂纷纷解雇工人。那些为发财或养老而积下一些钱的可怜的凡夫,披头散发地跑去把证券换掉。

    第二天,杰比·摩根戴着压到眉头的礼帽又登上交易所的阶梯。他那张长脸仍然是死气沉沉。雪茄衔在右嘴角上……证券猛涨。在富丽堂皇的邪宅里,人们写下临终遗言,然后开枪自杀。市场上的所有食品都被囤积,工人们睁着疯狂的眼睛,盯着食品店里空空的橱窗,刚才换掉了证券的可怜的凡夫,眼看着钞票在手里变成一堆废纸。

    假如好好端详一下这张窄长的绿色纸币的话,那末,透过它你看到的还不止这些奇迹。仔细地看去,还可以看到一群群感染到饥饿和绝望的热病的人,火灾,巍峨的建筑物的四下飞溅的玻璃,枪口冒烟,成团的电车电线,竖满了刺刀的卡车,红旗,黑旗……黑色,黑色笼罩着欧洲。

    而在那里(在莫斯科),在三棱的纪念碑上写着:“不劳动者不得食。”那里的人们断言,真理在于公道,公道在于每个人都能行使生活的权利;生活的权利便是劳动。国家担负了实现这些原则的任务。这个志向体现在专政上面。国家政权的专政,作用于两个极端之间:战争和有如植物生活一般的静止。国家观念(集体)高于个人观念。集体是指质的概念,而非量的概念(亦即个人的集合)而言。个人是自由的,当他的意志不是用来破坏集体的时候。这便是处在革命的第五个年头,世界大战开始九年以后的俄罗斯。

    在这一幅严峻的图画里仿佛含有矛盾。革命(俄罗斯革命)的目的就是把个人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等方面的束缚下彻底解放出来。而个人在俄罗斯,比在俄罗斯以外的别国更加服从于集体。情况就是这样。但是,在战斗的时候兵士所寻求的难道是自由吗?他寻求的是胜利。俄罗斯此刻正处在渴望胜利的时候。整个俄罗斯在行动,在突飞猛进,它的存在还具有历史意义的,生活还是流动的,水也没有静止。国家政权在组织着,建设着,任务是艰巨的:俄罗斯伸展在半个世界里。

    在俄罗斯,个人正在通过确立和建设强大的国家而走向解放。在欧洲(1923年),个人是自由的,个人在交易所的阶梯上实现自己的自由,干着证券投机的买卖。且让优秀的孤独者们写下优秀的关于精神自由的书籍吧——而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却迫使幻想者们吃着马铃薯皮,明天又迫使他们由于没有食物而呼吸新鲜空气,后天要他们搬运砖头去建造富丽堂皇的邪宅(在那里,青年人当然会开枪自杀,因为有一天他会猜不到杰比·摩根的雪茄衔在哪一边的嘴角上)。

    这样,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人目前还在购买橡皮棍子:“必须坚决地消灭革命”。俄罗斯现在所遭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这类乎人的东西。斗争不是迅速的,不是容易的,这是一场旧世界的余孽同新世界的第一代之间的斗争。

    我看到了揶揄的微笑。唉,别这样迫不及待地嘲笑吧。稍稍等一下吧,要不了一年的。事件进行得这样神速,就像我们在翻阅一本历史书似的。就在不久以前,人们谈论中的俄罗斯无非还是一个饥饿和恐怖的国家,而现在政府却准备输出两亿普特的余粮。原来分裂成几个部分的国家已经重新集拢起来。就在欧洲工人的力量用来维持自己不致饿死的最起码的权利的时候,俄罗斯工人的力量却正在进行复兴和巩固自己的国家的伟大事业。

    在俄国革命中燃起了一抹新的曙光。用货币来代替人的颜面的骇人听闻的时代将要过去。我们总有一天会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海洋不能转瞬干涸,大地也不会在一昼夜失掉绿色的外衣。人类不可能一下子无可救药地灭亡。文化的一根枯枝掉落下来,而就在近旁,新的枝条却欣欣向荣。以“人对人——像狼一样”为标志的旧文化堕落到了使用橡皮棍子的地步,它将挣扎,抵抗,但是这个灭亡的时代将是可怕的、无人性的,正像戴着恐怖的纸面具的类乎人的东西一样没有人性。我是回家过艰苦的生活去的。但是,胜利将属于那些具有真理与正义的热情的人,——属于俄罗斯,属于那些将同它一起行进的、相信新生活的曙光的人民和阶级。到那时候,我们将在自己的和平的住宅的门前看到安静的大地、和平的田野、波浪起伏的庄稼。鸟儿将歌唱和平、安宁和幸福,歌唱在度过了凶年的大地上的幸福的劳动。

    在勇敢、坚强的人的歌声中,你永远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骄傲的号召!

    鹰之歌——高尔基

    黄颔蛇爬在高高的山上,它躺在潮湿的峡谷里,盘起身子望着下面的海。太阳照在高高的天上,山把热气吹上天,山下海浪在拍打岩石……山泉穿过黑暗的薄雾,沿着峡谷朝着海飞奔,一路上冲打石子,发出雷鸣的声音……山泉满身白色浪花,它又白又有劲,把山切成两半,带着怒吼落进海里。突然在蛇盘着的峡谷里,从天上落下来一只苍鹰,它胸口受伤,翅膀带血……鹰短短地叫一声,就落到地上来,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怒,拿胸膛去撞击坚硬的岩石……蛇大吃一惊,连忙逃开了,但它很快便料到这只鸟只能够活两三分钟……蛇又爬到受伤的鸟跟前,对着鸟的耳朵发出惨噬的声音:

    “怎么,你快不行了吗?”

    “是的,我要死了。”鹰长叹一声回答道,“但,我痛快地活过了!我懂得幸福!我也勇敢地战斗过!我看见过天空……你呢?肯定没离天空那么近吧!唉,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哼,天空有什么稀罕?只不过是一个空空的地方……我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干嘛呢?还不如待在我这个洞里……又暖和,又潮湿!”

    蛇这样回答爱自由的鸟,可是它私下认为鹰说的只是梦话而已。

    它这样想着:“不论飞也好,爬也好,结局只有一个:大家都要躺在地里,被埋在地下变为泥土……”

    可是这只英勇的鹰突然抖了抖翅膀,吃力地支起了身子,环视着峡谷。

    水从灰色岩石缝中渗出来,阴暗的峡谷里非常气闷,而且散布着腐朽的气味。

    鹰聚起全身的力气,悲哀地、痛苦地叫道:

    “啊,请让我再升到天空去一次吧!我要拿仇敌……来堵我胸膛的伤口……拿它来止我的血……啊,给我力量去战斗吧!”

    蛇开始想:“它既然这样痛苦地呻吟,那么在天空生活一定非常愉快!”

    于是,它就给这只爱自由的鸟出主意:“那么你就爬到峡谷边儿上,跳下去,或许你的翅膀会托起你来,那么你还可以痛快地活上一会儿。”

    鹰浑身发颤,骄傲地大叫一声,用爪子抓住岩石上的泥土,拼命向悬崖的边缘靠近。

    鹰一到那里,就展开翅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发光,然后,向下滚去。

    鹰像石头一样在岩石上滚着滑下去,很快地就落到下面,翅膀折断,羽毛散失……山泉的激浪捉住它,洗去它身上的血迹,用浪花捧着它,带它到海里去。

    海浪发出悲痛的吼声撞击岩石……在无边的海面上,鹰的尸首消失得无影无踪……黄颔蛇躺在峡谷里,好久都在想鹰的死亡和鹰对天空的热情。它一直望着远方,那个永远用幸福的梦想来安慰眼睛的远方。

    “这只死鹰,它在无底无边的虚空里看见了什么呢?为什么像它这一类的鸟临死还要拿它们那种对于在天空飞翔的热爱来折磨灵魂呢?它们在那儿明白了什么呢?其实只要我也能飞上天空去,哪怕是一会儿,我也就会明白一切的。”

    蛇想着,然后就付于行动。它把身子卷成一个圈,往空中一跳,它像一根细带子在日光里闪亮了一下。

    生就爬行的东西不会飞!它忘记了这一点,跌到岩石上面了。可是它并没有死,反倒大声笑起来了……“原来这就是在天空飞翔的妙处!这也就是跌下去的妙处啊!这些可笑的呆鸟!它们不懂得土地,在土地上感到不舒服,只想高高地飞上天空,生活在炎热的虚空里,那儿只有空虚,那儿光多得很,可是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托住活的身体的东西。为什么要骄傲呢?为什么要责备呢?为什么拿骄傲来掩饰它们自己那种疯狂的欲望,拿责备掩饰它们自己对生活的毫无办法呢?可笑的呆鸟!它们讲的话现在再也骗不了我了!我自己全明白了!我——看见过天空了……我飞到天上去过,我探测过天空,也知道跌下去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我并没有跌死,我现在更加相信我自己。让那些不能爱土地的东西就靠幻想活下去吧。我认识真理。我绝不认同它们的号召。我是从土地上生出来的,我要永远依靠土地生活。”

    蛇洋洋得意地盘在石头上面。

    海面充满灿烂的阳光,在闪烁,波浪凶猛地打击着海岸。

    在它们那种狮吼一样的啸声中响起了雷鸣似的赞美骄傲的鸟的歌声,海浪打得岩石发抖,庄严、可怕的歌声使得天空颤栗:

    我们歌颂这种勇士的疯狂!

    勇士的疯狂就是人生的智慧!啊,勇敢的鹰啊!你在跟仇敌战斗中流了血……可是将来有一天——你那一点一滴的热血会像火花一样,在人生的黑暗中燃烧起来,在许多勇敢的心里燃起对自由、对光明的狂热的渴望!虽然,你现在已经离我而去,可是在勇敢、坚强的人的歌声中,你永远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骄傲的号召!

    我们歌颂勇士的疯狂!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海燕——高尔基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云霄,它叫喊着——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到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感到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在大海上面飞蹿,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呻吟着,——这些海鸭呀,享受不了战斗生活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愚蠢的企鹅,畏缩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峭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翻起白沫的大海上面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压下来;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空中去迎接那雷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啸着,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堆巨浪,恶狠狠地扔到峭崖上,把这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水沫。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刮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风在狂吼……雷在轰响……一堆堆的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金箭似的闪电,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闪电的影子,像一条条的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浮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狂风一股接着一股从海里直往岸上猛刮过来。我们奋力向前,越近海边,风势呼啸得就越吓人。

    风暴——狄更斯

    狂风一股接着一股从海里直往岸上猛刮过来。我们奋力向前,越近海边,风势呼啸得就越吓人。早在瞧见大海以前,海水的飞沫已经落到我们的嘴唇上,把带咸味的雨水倾倒在我们身上。海水涨起来了,吞没了雅茅斯附近几英里内的平原。那一片片水面,一汪汪水洼,都在拍击堤岸,它们用尽了全身的每个部位向我们狠狠扑来。我们看见大海时,只见水天相接处不时从翻滚的深海里蹿起巨浪,犹如另一个矗着塔群和建筑物的海岸在眼前一闪而过。我们终于进入了市镇,来到了人们的家门口,他们相互探出头来,头发随风飘荡,对这种夜晚还会有邮车到来而感到万分惊讶。

    我先在那家老客店里卸下物品,然后就跑去看海。我摇摇晃晃沿街走去,大街上飞沫四溅,沙子和海草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我真担心会有石板和瓦片从上面掉下来,走到狂风肆虐的转角上,我几乎站不稳脚跟。走近海边,我发现,躲在建筑物后面的岂止船夫,镇上有一半人都在这儿了。时而有些人顶着怒号的狂风去看海,他们被风吹得全然把不住方向,只得在回来的路上走成了之字形。

    当我在迷眼的狂风和飞沙走石及恐怖的喧嚣声中,有足够时间来观看一下大海的时候,那可怕的海面把我吓得心惊肉跳。只见一道道高矗的水墙滚滚而来,升到最高点以后又跌下来变成拍击海岸的激浪,这种水墙之中连最小的似乎也能把市镇吞没。当退却的海浪带着刺耳的轰鸣向后冲刷而去的时候,它又仿佛要在海滩上挖出一个个地洞,像是有意要破坏地面。泛着白沫的巨浪轰然向前,到达陆地之前撞成万千碎片,而那些碎片又很快再次手挽着手,迫不及待地想凑成另一个可怕的怪物。起伏的高山变成深谷,起伏的深谷又隆起来形成高山,深谷间不时掠过一只孤独的海燕,但很快便被高山吞没。大量的海水带着沉闷的声响震动着、摇撼着。海浪哗哗作响,滚滚而来,刚一形成,就改变了形状和位置,同时又击退另一个变幻不定的海浪。水天相接处任着塔群和建筑物的想像中的海岸,时起时落,大片乌云在空中疾驰而过。此时,我似乎看到整个天地都融为一体,不能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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