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集中营-找到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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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回来了,将会举办一场游行。我参加了,所有的人都在为我的奖章而骄傲。我倍受注意,政客们开始邀我谈经历。我被誉为加拿大历史上“最完美的印第安人”。我听到的所有的“恭维话”是,我是一个印第安人。他们忘了我是一个男人,很快就把我称为加拿大人。我试着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但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容忍的临时访客。我除了让他们庆幸自己的印第安政策行之有效外,没其他作用了。我决定回家。

    “米基奇!”

    “妈妈!”我已经16年没见过她了,几乎认不出她来。

    “儿子,你看起来很强壮。你父亲会为你自豪的。”

    我停了下来。“爸爸怎么了?”

    “我不想让你难过。你在报纸上,所有大人物都想和你合影。你值得称赞。”

    “什么时候?”

    “上个月。”她的幸福让记忆给耗尽了。

    “你怎能这样呢?”我的身体变得沉重,需要坐下来。我能感觉到自己在渐渐地消失。爸爸不能死。士兵可以死,我可能会死;但不是他。我呼吸变得吃力,试图理解她所说的话。

    “我们无能为力。他开始感到胸口疼痛。我们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但它花了6小时才到达。”她坐在我旁边的地上。部落里其他人一定知道我回来了,可他们并没有出来看我。我能看到窗帘在抽动,感到母亲靠在我身上哭泣。

    “对不起,我没在这里。”

    “你让他感到骄傲。他谈到你时,你就会领会那眼神。”她用发红的手擦掉眼泪。眼泪消失在她脸上的皱纹里,她勉强笑笑,试图站起来。我帮着她。“到里面去。有人在等你。”她抓住我的胳膊,部分是为了支撑,部分是为了引导我。我不知道要去哪所房子。

    “我们现在不需要这样做,”我说。“我不会离开了。”

    “你需要看看你的儿子和女儿。”

    我的身体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震惊后变得麻木了。我知道需要重新面对特蕾莎。我期待着看到威诺娜,抱着她。我离开时她还没出生。阿森和马夸现在可能是大男孩了。

    我打开前门,看到自己抱过的一个婴儿。

    “阿森?是你吗?”我放下行李,向他走去。他像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我。

    “父亲?”

    “你看起来像我。那是谁的孩子?”

    “那是你的孙子,”特蕾莎从我们两个孩子后面走出来。

    起初,我不知所措。阿森把孩子抱起来,递给我。“他叫什么名字?”

    “艾西考德,”阿森回答。“我在一个聚会上遇见了他的母亲,后来房子烧毁了。我认为这是个好名字。”

    “这意味着‘火’,多可爱的名字啊,”我说道,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我的骨头因军队生活的透支而疼痛。我摸了摸他乌黑的头发,笑了一下,以为我不能把手指放在上面。

    “你要留下来吗?”特蕾莎指向餐桌,上面摆满了食物。

    “如果我能的话。”我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我在寻找她的另外3个孩子。

    “如果你在寻找瓦波留什、尼米尼和米艮,他们和他们父亲出去了。”她一定注意到了我那双搜寻的眼睛,决定把我从痛苦中拉出来。

    “看,”我说道,“我是一个陌生的父亲,离开的时间比他们年龄都长。我不想缺席。如果你想让我离开的话,我会理解的。”我感觉在德军炮火下我都没多少压力,而此刻压力山大,内疚和羞愧笼罩着我。

    我感到有一只手臂挽住了我。“别胡说八道。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是家人。”特蕾莎有些发福,看上去很高兴。她把我带到桌子边,我能感觉到她的力量。“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不,谢谢。这不适合我。”自从乌鸦拜访过我,就再没喝过酒。

    她抬起头,很惊讶。“我为你骄傲,米基奇。”

    当母亲走过我身边,开始帮特蕾莎准备食物时,我感觉到母亲的手在我头上停留了一下。阿森向躲在角落里的人点了点头,一个女孩走上前抱走了孩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叫阿垦。阿森坐在我旁边,阿垦照顾婴儿艾西考德。我的另一个儿子马夸坐在我的另一边。

    当一个美丽的女孩,几乎是一个女人,坐下来时,我看着其他人,看看她可能是谁。天哪,我不必费心了。仔细看她,可以看到她母亲的影子和我那不争气的鼻子,她都继承了。她有一头长长的、深蓝色的头发,从后背垂下来。

    “威诺娜?”我坐着向前看,看得更清楚些。

    “Imbaabaa[20],”她说。我的父亲。

    “Nindaanis[21],”我说。我的女儿。

    她伸出手,我握着她的手放在餐桌上,特蕾莎和母亲把食物摆了出来。我的两个儿子紧挨着我坐。我已经回家了。

    我没意识到在军队打仗挣了钱。因此,我有足够的钱在温尼伯买个家。当我告诉酋长时,他给了我一套保留地的房子。我的钱在保留地无济于事,因为没有东西可买。我们没有人拥有任何东西。

    “根据法律,你不能拥有你的家,”酋长梅亘说。

    “我离开这个系统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很荣幸能住在这,”我说。

    “我们不能拥有土地或农场,或者风俗文化,”酋长继续说道,“不久,我们就不再有什么了。”

    “或许我能帮忙?”

    “我们都必须尝试着帮助。我们必须能说我们的语言、推行我们的宗教。这是一个权利保证,除非我们自己不用。你没为这些自由而战吗?”他透过烟雾看着我,我想我能看到一丝微笑。

    “我战斗是因为我父亲战斗过。”

    “米基奇,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但看看你周围,改变了什么?你们为国家打了一场战争,我们仍需要去皇家骑警那里,拿到一纸签证才允许离开保留地。这个通行证制度不合逻辑,与他们所说的我们想同化他们的方式相反。我们都生活在一块土地上,这并不比一个加拿大人能拥有的大农场大。我们需要得到许可才能离开这块土地,我们不能在上面搞建设,也不能耕种或卖掉它。加拿大政府通过让我们挨饿,带走孩子,灭绝文化来照顾我们。作为回报,我只听到他们说我们是酒鬼,是没有灵魂、没有上帝的野蛮印第安人。他们认为自己做得对。我问你:你觉得自己像加拿大人吗?你感觉平等吗?”

    我是来谈谈他给我的房子,还没考虑尝试着解决我们种族的问题。“我还没想过呢,”我坦诚地说。

    “如果你不知道,谁会呢?你的孩子们吗?他们的孩子吗?你已经看过了世界。你去过的地方,对别人来说,只是地图上的名字,或是对话中的词汇。”

    “你要我做什么?杀死所有的政客吗?”我原以为酋长会和我一起笑,但他却面无表情。

    “那没用的。铁路穿过我们的土地时,通行证制度已经到位,可以控制我们的反抗。他们将利用我们的反抗来进一步证明他们的暴行是正当的。相反,他们等着我们死于窒息。”

    “我们可以离开,住在城市里,就像我一样。”

    “米基奇,你很坚强,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中的许多人将会迷失在城市的混凝土和砖堆中。城市里没有灵魂。我们是土地上的种族,只能与土地和睦相处。”

    我在想萨基格人是怎样在松树瀑布附近救了我的,只希望我没提到那些城市。温尼伯也差点毁了我。我点点头,保持沉默。酋长和其他长老和我一起坐在流汗小房里,我们思考着刚才说的话。

    起初我很害羞,至少在她搬来前是这样。纳盖姆是我自金姆以来第一个爱的女人。特蕾莎是我孩子的母亲,她总是在我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每当我看到她时,就感到非常痛苦。纳盖姆比我小几岁,她刚搬进来就怀孕了。

    “你知道艾西考德今年要去上学吗?”纳盖姆开始展示,她喜欢在房里光着身子走动。我喜欢她那样做。我的身体从来都不舒服,在家里也一直光着。

    “还是我去的那个学校吗?”我不敢相信孙子已到了上学年龄。我不想让他经历我经历过的地狱。

    “和我的一样,”她说。她坐在我的膝上,感到很温暖。她温柔地吻我时,没有什么能伤害我。欧·弗莱厄蒂神父的记忆开始褪色。

    “我希望能送他去一所合适的学校。一个不会摧残他灵魂的地方。”

    她看着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这是法律。如果我们不送他,他们就会把他抱走。”

    “我不喜欢这些,”我说完,吻了她一下,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我想在去那个学校之前,和孙子一起去看看。

    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们只隔几扇门。我为阿森和马夸骄傲,他们成长为好男人。他们会有更多的孩子,他们远离酒精。我看到他们和酋长一起工作,建造更多的房子,让保留地变得更美好。这是艰难的,因为钱总是很紧。我帮着打猎、捕鱼提供食物,但我几乎无能为力。

    “太好了,艾西考德今天是个大男孩了,”我把他抱到怀里时说。他局促不安,我吻了他一下让他走了。

    “我希望能和他一起逃到丛林里去,”阿森说。他的脸已定形,我能看到他眼睛后面的骚动。“我也希望如此,儿子。”我手搭在他肩上。我可以看到他妻子在里面;她看起来像是在哭。我没有进他们的家,因为他们和特蕾莎住在一起,我仍然不喜欢和她的新男人在一起。

    “爸爸?”

    “什么事?儿子?”

    “它会变得更好吗?我的意思是,你做了所有这些事情,他们仍然把你当作印第安人对待。你住在这里,而不是温尼伯。去打仗值得吗?”

    我没预料到今天会是这样。“事情必须改变。从我小时候到现在,确实好多了。但这需要时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相信政府做正确的事。他们最近禁止通行证制度,这是一个开始。”

    阿森看起来很生气。“加拿大人离开自己的家或城镇,去购物或打猎时需要通行证吗?”

    我对此没有答案,这不是我所能做的事。当政府决定改变时,它会改变的。

    “如果他们的孩子不上学,加拿大人会被逮捕吗?”

    “我认为他们的孩子也被养大并被带回学校。逃学在任何地方都不被容忍。”

    “但我打赌他们不会像我们那样被打,或被告知不准说自己的语言。”

    我对此没有反应。相反,我试着充满希望。“阿森,情况会好转的。我不知道如何或何时,但它们会。你母亲身体好吗?”

    “她比阿垦还糟糕。他们都在哭。这让我很生气。”他把拳头砸到门上。“我不能做任何事来保护我的儿子。”

    “你祈祷吗?花点时间在流汗小屋里。它对我有很大帮助,也许对你的愤怒也有帮助。”

    “爸爸,你……”他颤抖着,声音变小了。“好吧。我试试看。”我知道他不同意我的意见,但他是个好孩子,尊敬长辈。因为这我更爱他。

    巴士来接艾西考德时,我们都静静地站着看他上车,消失在远处。我从来不认为醉酒比现在还糟糕。

    艾西考德度过了他的第一年,接着是入学的第二年。他几乎忘了我们是谁,他终于在一年后回来了。到了第二年,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同样的光芒了。我以为他长大了。

    马夸,我的另一个儿子,看着他女儿麦捷斯离家上学,这时艾西考德已入学3年了。我们都看着那个大男孩牵着她的手,登上巴士,他们消失在远方时,我们的脸又一次感到温暖的泪水。

    那是1956年,我和纳盖姆所生长子3岁了。我受够了保留地的生活,没有工作,一遍又一遍地听同样的对话。我喜欢打猎和生活的社区,但我需要更多。我告诉纳盖姆我们要住在温尼伯。她笑了,告诉我她又怀孕了。我再快乐不过了。我在舍布鲁克买了一栋小房子,离开了波蒂奇。这将是我们经营新家庭的完美家园。我们也靠近好学校和医院。我可以每天步行送米埃根上学,然后去上班。我的脑子里充满了田园诗般的未来。

    “喂?是的。请等一下。我去叫他。”纳盖姆放下电话喊我。我听到电话铃响,但仍喜欢听她呼唤我名字。我喜欢它,那是我们的电话、我们的家。

    “你好,我是米基奇。”当我这样回电话时,感觉自己像个加拿大人。我本可以是那些在电影里的父亲,拥有浆的笔挺的衣服和完美的家庭。我再高兴不过了。

    “嗯。是的。你确定吗?”听到我声音变化,纳盖姆走近我。我能感觉到她搂住我的腰。“不。不,求求你,上帝,不!”我不得不坐下来。电话在厨房里,我拉了一把椅子,跌坐下去。“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的身体变得软弱无力。“什么!我们现在才知道?”我站起来,纳盖姆吓坏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婴儿哭了起来。“没有葬礼吗?就像这样吗?你给皇家骑警打电话了吗?是的,我知道。可能不会有帮助。我们会尽快赶到那里。好的。再见。”我把电话放回,又坐了下来,把手放在脸上。

    她站在我身边时,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头发上,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水味。她什么也没说,就站在我旁边,把我的头靠在她身上,让我哭。

    “他死了,”我最后说。“艾西考德死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脖子,我像一个孩子一样紧紧抓住她。

    “他病了,死了。他们把他埋了,今天只告诉了阿森。他一个月前去世了。他们把他像狗一样埋在学校外面的地里。”我可以想象自己亲眼看见的葬礼。我看到医务室里所有生病的孩子在一起,然后他们都走了。但房间总是满的。尸体会消失,许多人被埋葬,但只有少数基督徒。“9岁。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纳盖姆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除酋长外,没人谈论学校发生的事。艾西考德离开时,阿森的愤怒是一个罕见的例外。我对他们的沉默感到不可思议。我想要尖叫或杀死什么东西。我想喝酒。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喝威士忌,”她说。她看到了我的眼神,我卷曲着身体。我是她的勇士,看起来我被打败了。

    “不,请不要把威士忌带进这房子里。”我说,“只是因为我想要的比我记得的要多。而且因为我不想让儿子有一个醉鬼印第安父亲。”

    我能看到纳盖姆眼泪流出来,然后从脸颊落下。她走到我身边,紧紧地抱住我。“勇敢就是哪怕恐惧仍不退缩。”她说道,“你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

    她的话让我有能力站起来。我去找我儿子,把他抱起来。“我们去散步吧,米埃根,让我们去看看正常的东西;这些事情不是一场涉及毒品、酒精或死亡的灾难。”

    一年之后,我接到另一个电话。马夸的女儿麦捷斯在学校去世。特蕾莎能及时赶到那里,她被我们的族人埋葬了。我发现我回保留地的原因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我甚至用麦捷斯的头发做了个哀悼娃娃。”我到达时她哭着说。

    “马夸的妻子是怎么拿到这个的?”我问。

    “你怎么想?她是疯了。她心碎了。她想烧毁学校,杀死所有的修女和教友。”

    她可能需要排队,我想。“我们需要为她坚强。这是一种巨大的悲哀。”我双膝无力,只是说说而已。我之所以还能让自己保持镇定,只是因为我和孙子隔了很远。我只能想象马夸和他妻子以及特蕾莎正在经历的事情。他们都生活在一起。

    我和社区里的其他人一起默默地观看了仪式。孩子不应该被埋葬,父亲不应该埋葬自己的孩子。我看着儿子把他的女儿埋了,这几乎是无法忍受的。孩子们不应该见证葬礼,所以我的儿子和我的妻子待在酋长房子里。去了温尼伯后,我们的房子已经给了下一个家庭。

    仪式和祈祷持续了4天。许多男人和女人都喝酒来麻痹痛苦。我拒绝了,最后我和儿子一起玩,并和纳盖姆、特蕾莎一起消磨时间。阿森、马夸和威诺娜都加入了酗酒的行列。我没有责怪他们。

    第二天,我们发现特蕾莎已经死了,在马夸的小女儿被埋葬的地方。她只是躺在那里,最初看到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睡着了。她一定是吃了什么,或是过度悲伤。我没有眼泪可哭了。

    两周后,我们回到温尼伯,为远离了保留地的压力和混乱感到欣慰。

    “有那么多的戏剧性,”我对纳盖姆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加拿大人那样无聊地生活呢?他们担心自己的孩子去哪所大学,或者他们是否会成为医生或律师。我们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否会在学校生存下来,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是否会从我们所忍受的不公正中自杀。”

    妻子很镇静,把手放在我身上。它有了想要的效果,压力消失了。

    “我们正在建立一种新生活,就在舍布鲁克我们自己家里。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和丈夫。我们有一个漂亮、健康的男孩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你拥有加拿大人拥有的一切。我们拥有我所梦想的一切。快乐起来吧,尽管世界上有痛苦。”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智慧和力量。“你是我的世界,”我握着她的手说。“保留地在那边,我们在这里,他们不能碰我们。你是对的,我们可以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

    我摆脱了黑暗,回到我们从前的日子。我割草,修剪树篱。我试着拔杂草,但我讨厌那活,我要留给纳盖姆去做。这个院子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我坐在门廊喝着一杯冷水时,注意到在房子周围的小栅栏前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官。我起身去看他们要干什么。

    “有什么事吗,警官?”

    “是的。你是大卫·巴斯先生,又名米基奇·巴斯维乃兹先生?”

    “是的,”我犹豫着说。

    “你的妻子是依斯帖·斯通,也叫纳盖姆·艾恩微赫?”

    “是的。”我的手开始流汗,嘴里有铜味,和我以前进入战斗的感觉一样。

    “我们能进来和你谈谈吗?”

    我看着他们的制服,不能识别他们是什么。他们看起来不像皇家骑警或城市警察。但他们知道我是谁,我猜他们有理由跟我们说话。“好吧。”我打开了链条门。

    他们走进来,等着我开房门。我们围坐在厨房桌子旁,纳盖姆过来加入其中。

    “我们知道你的孙辈死了,你的前妻子自杀了,”那个女人对我说。他们喝了茶,在她说这话前,很少有闲聊。

    “是的,”我答道。我震惊于这个问题不敏感。“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们的孩子可能面临危险。”

    “那是胡说,”纳盖姆喊道,她脸发红,鼻孔张开。我以为她会打他们。

    “我只是告诉你我们报告里有什么,夫人。”只有那个女人说话。男警官只是看着她,喝他的茶。

    “我是个战争老兵,”我说。“我已经获得了银星勋章、克罗伊德勋章和军事奖章。我是一个好父亲,纳盖姆是一个好母亲。我不知道谁能告诉你这些事情。”

    “先生,我只看报告里的内容。”

    “好吧。这意味着什么?”我也很生气,变得焦虑起来。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把他们监护起来,直到投诉得到解决。”

    他们说这些话时,我感到身体变冷了。我想掐死他们。我知道自己可以赤手空拳杀了他们。我在纳盖姆那里看到同样的反应。我们没有做任何事,而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我们今天晚些时候会带走他们。”

    我想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用勺子戳进他们的耳朵。“我们能去看他们吗?”我问道,并开始厌恶自己的懦弱。

    “最初不行。我们将看看调查结果如何。我们将尽一切可能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

    穿制服的女人站起来离开。另一名警官仍然留在那里。我猜他们认为我们会带着孩子们跑。他们猜对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谢谢你让这个过渡变得很容易。”她走了,我看着她在拐角处消失了。

    我不能和妻子说话。我走到另一个房间,抱起孩子。米埃根抬头看着我,我透过模糊的眼睛看着他。莎妮娅在玩我妈妈做的布娃娃。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我怎么连孩子都保护不了,我满脑子都是这想法。

    他们裹上米埃根和莎妮娅时,我惊恐地看着他们。我想象他们给孩子起新名字,强迫他们只说英语。纳盖姆不再握着我的手,或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他们把孩子抱走时,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我15年前从欧洲回来时,梅亘酋长告诉我的。我们在未来或孩子的未来没有发言权。没有什么变化。”

    纳盖姆没有听,她不在乎酋长说什么。

    “我今天要去见我们的议员,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说着,想保持乐观。我提出的任何问题,纳盖姆都没听,也没抱任何希望。

    “他们走了,”她说。这是安静的顺从。“就像我们被带到那些学校,或者你的孙辈在同一所学校里死去一样。天哪,我们是什么?”

    我伸手去握她的手。它没有反应,仿佛我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我们就是我们自己,”我说。“我们很坚强。我们会度过这段时间的。他们做他们的事,我们生存下来。”

    “我厌倦了苟且地活着,”她说着,眼睛闭着,背部弯曲,几乎无法支撑起自己。“我已经厌倦了面对由不知名的人制定的不可能的规矩。我已经厌倦了让别人为难我。”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我的生活就像一个岛屿,不受他们的评论或笑话的影响。因为他们,我拒绝哭泣。我会让他们先哭。我的眼泪是留给家人的。

    “我们再也看不到我们的孩子了,是吗?”她颤抖着,但没流泪。

    “你不能这样想。我们有权利。”

    “我们没有权利。你,所有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一点。现在是1960年,我们仍然不能投票。加拿大人不认为我们是加拿大人。我们不认为自己是加拿大人。然而,我们为他们的战争而战斗,说他们的语言,并试图生活在他们的文化里。我们不是他们。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她脖子上青筋突起,我能看到她的血液颜色在变深。我想足够迁就她,不想打架。

    “你说的是真的,纳盖姆。但我们该怎么办呢?”我想让她冷静下来。我不记得曾见过她这么心烦意乱。

    “也许我们无能为力。”她的声音再也没了战斗力。

    “我们可以和警察、政客谈谈。”

    “你没在听我说吗?直到现在你还没有从你的生活中学到什么吗?警察不会听,政客帮不了我们。我们靠自己。我们没有人想和他们战斗。”

    “战斗?如何战斗?”

    “以任何可能的方式。”

    “我们不能投票。我们甚至不能成为政客,”我说。我不想在她已经打开的伤口上撒盐。

    “我们需要投票,我们需要成为政客,我们需要从内部改变体制。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成为律师或医生,而不是去伺候在圣诞节和复活节打扮起来做祷告的白人家庭。或者他们长大了,认为自己是白人,直到试图约会白人女孩或男孩。然后他们会发现自己只是肮脏的印第安人。那么谁能帮助他们呢?”

    我回想起金姆,感到一阵寒意流过全身。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一辈子了,却标志着我开始意识到我不属于这里。我可以努力工作,穿着得体,做他们想做的事。但我永远是印第安人。我没有和纳盖姆分享我的想法。她已经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了。

    “我需要睡觉,”她说。“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我很抱歉要求你,但我需要时间。”她曾经在灯光下那么生动的头发,现在却了无光泽;她让我着迷、平息我的愤怒的眼睛,现在却黯淡无光。她问这个问题时,几乎不接触我的目光。看到她如此痛苦,我心都碎了。

    “我去散步。”我站起来要走。

    “米基奇?”

    我转过身,心痛地看着我如此痛苦的爱人。

    “什么?”

    “我爱你”。

    我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她。“我更爱你。”

    她疲倦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我离开了。

    我沿着舍布鲁克向阿斯辛尼博恩河走去。街道绿意盎然,树叶茂密,沿这条路跑步时,栋栋简朴的房子便从人行道缓缓后退。我爱我的家、爱这条街。我喜欢步行去医院,我妻子和家人在加拿大医疗中得到保障。我开始欣赏我们自己的药,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价。我喜欢沿着惠灵顿新月路走到公园,或沿河边散步。我更喜欢这条河。

    温尼伯有很多乌鸦,但我确信我的乌鸦在看着我。我走着的时候,能听到乌鸦深沉的“咔啦”声,旁边雄鸡的嘎嘎声及别的咔哒声,还有其他常见的嫌疑犯。但这只乌鸦是我多年前的记忆。它救了我。他救了我。

    夏天的水位比平时低。我喜欢在白桦树和榆树幼苗间漫步,它们很快就变成了大树。我走过腐烂的土地,感到生命在我脚下。生命活着,然后死去。它生长、学习、然后衰败。每棵树都创造了更多的树。每只鸟都创造了更多的鸟。和自然一样,我们创造自己的生活。

    我没在意小树枝拍打我手臂和脸留下的划痕。我的孩子从我身边被夺走,我的头感到眩晕。我想要尖叫或射杀某人,但我脑海中的影像是我自己在射杀自己。我从没见过自己杀了那些人而受到谴责。内心深处,我责怪自己。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走在蜿蜒的阿斯辛尼博恩河的旁边,直到我到达了立法大楼。现在,河边有一条人行道,我再也不用在灌木丛中行走了。走在小路上时,我意识到在地上行走,缺乏与大自然的联系。

    我走到目的地时,停下了脚步——红河与阿斯辛尼博恩河交汇的地方。它总是让我着迷。两河相遇,离别,流动。每条水道的水流都很猛烈,把人和动物冲出老远。然而,它们共存而不相互毁灭。我静静地看着大自然永恒的平静。

    我决定返回前,太阳开始落山了。我知道纳盖姆现在会平静下来。她总能找到一种方法来平衡混乱,她会让我们协调一致。我仍然对他们带走孩子感到麻木,但内心深处一些东西支撑着我,只要我知道她在那里,就不会让我崩溃。我觉得她的手在我身上,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默默地走着,偶尔对认识的人点点头,但从未停住脚步。我沿着路走,走了最短的路线。我走上百老汇大街,然后沿着舍布鲁克往北走。这样散步之后,我的身体总是感觉好多了。

    我们家里的灯都关掉了,我以为纳盖姆睡着了。我试着尽可能安静地移动,但纱门总是发出金属的尖锐声。我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于是脱下鞋子,找到一些剩饭来吃。我冲了一杯咖啡,饥不择食地吃着。直到吃完第一块鸡肉,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饿。然后,饥饿迫使我到处找面包、咖啡和其他能找到的东西。吃完后,肚子饱了,我坐了回去。我的处境很凄凉,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然而,我把我的福分算在了纳盖姆份上,她使这一切都能忍受。

    我不想打扰她睡觉,于是走了出去,去看整个世界进入梦乡。我拿起香烟,重重地坐在门廊的椅子上。它是用雪松做的,我向后靠,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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