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的话-乡村宴会与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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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擅吹竹笛的朋友,姓杨,在去年过年的时候,约我到他乡下老家去吃饭,顺便见识一下他的乡村乐队。

    打个的出发。同行的还有他舅舅,老中医,一直在乡下行医,退休了,返聘到县医院。舅舅说,读过你的作品,很喜欢。一路上他就谈我的作品,兴致很高。那“的哥”开着车,一言不发。直到我们都下车了,他才说,我得打开窗户吹吹,车里一股酸气。舅舅回身问我,他说什么?我说,他也喜欢文学。舅舅说,哦,怎不早说?话音刚落,的哥一踩油门,“日”,绝尘而去。舅舅冷笑,这等粗人,还喜欢文学,呸!

    远远地,朋友的父亲就迎出来了。他认识我,很雅地叫我邓先生。到了院场,院中有一老者抱着茶杯,满面笑容。舅舅抢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说,大兄弟,你还在呀?老者说,你个老东西,不也活生生的吗!两人大笑。朋友说,我大姨父,在中国科学院工作,退休了,现居淮安,过年了,回来玩几天。舅舅说,这叫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呀。大姨父点头微笑。大家推推搡搡进屋,坐在长条板凳上。

    闲扯几句,就开饭了。大家彼此谦让着按乡村礼仪坐定:上首是大姨父和舅舅,对面是大姨和杨大爷,我们几个晚辈在下首陪着。杨大爷一再说,邓先生应该坐桌面的,委屈邓先生了。我说,大爷您太客气了,这样坐着挺好。

    三杯门面酒喝罢,各自看准机会,按礼数轮番敬酒。大姨父和舅舅辈分高,自然被敬的频率最高。他们将一些往事扯开来,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杯起杯落,笑语不断。

    这当儿,屋外来了两个人,一瘦,一胖。瘦的提着二胡,胖的抱着琵琶。杨大爷招呼:吃啦?两人答:吃啦!再说:再弄两杯?两人摆手,抽条凳子坐下:操家伙吧。杨大爷起身取出了一把三弦,起了调门,瘦子轻展臂膊,胖子慢摇手腕。美妙的乐曲像水一样流淌出来,弥漫开去。

    朋友告诉我,这就是他的乡村乐队。每年春节回来,他都要带他们玩一玩。平时,他们都忙,也没心情。

    朋友说一声“得罪”,起身取出自带的竹笛,横在嘴边。一曲《扬鞭策马催粮忙》就把大家带到广阔的大草原。二胡、琵琶、三弦也转了调,虽然音扣得不太准,但那种情绪,却挥洒得淋漓尽致。

    那边吹拉弹唱,这边酒也闹到高潮。大姨父和舅舅是儿时伙伴,老朋友了,说话也就不讲究,逮话把子劝酒,还互相揭起了短。

    大姨父说,你记得吗?那年二弟结婚,我们都喝多了。在洞房里,你让二弟媳妇左一支烟,右一支烟地点。闹累出来,你要拖自行车回家。你捅了半天车锁都没开,我过去一看,原来你拿烟头当钥匙捅,那玩意软塌塌的能捅开车锁吗?哈哈哈。

    舅舅说,这也比你好呀,那天我走了,你却倚着门睡着了。二弟媳妇在里面听到外面有响动,对二弟说,外面什么动静?二弟说,是猪圈里猪在哼哼呢。天要亮了,二弟媳妇要上厕所,拉开门,你一头仰进来,吓得二弟媳妇当时就尿了。哈哈哈!

    不说不笑不热闹,说说笑笑酒就偏高啦!大姨父将满满一杯干了,亮着杯底,看着舅舅。舅舅有点怯了,说,咱们欣赏欣赏音乐再喝如何?大姨父不让,偏要舅舅先喝了酒再听音乐。舅舅犹豫,任大姨父怎么劝、激,终不敢端杯。大姨父恼了,抢过舅舅的杯子一口吞了一半。舅舅无奈,只好又斟满,一口喝下去,紧叨了两块菜,压住了酒,对我们说,你们要陪足大姨父的酒,我为大家唱一段小淮剧,以助酒兴!

    不待大姨父同意,舅舅已离席,站在当中。杨大爷又起了调门,胡琴合奏中,舅舅唱起一段淮剧《河塘搬兵》——《杨家将》的戏。

    一曲唱毕,大家同时喝彩。舅舅拱手,说,献丑献丑!却再不入席,而是抢过杨大爷的三弦,自顾自地弹奏起来。

    杨大爷又入席,陪大姨父喝酒。

    那边,我朋友的女儿也表演节目,她学的是钢琴,已过八级,可惜爷爷家没有钢琴,就抢过他爸爸的竹笛,吹奏起来。虽然显得稚嫩,但也有板有眼,婉转悠扬,引得桌上桌下喝彩声不断。

    节目一个一个地演,酒也一杯一杯地喝。主客不离座,谁也不能先走。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喝到下午四点。大姨父终于站起身来,很“领导”地讲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进里屋休息了。这边酒席散了,那边乐曲又延续了半个小时才停。

    乐手们收拾家伙,回家了。我们也醉里歪斜,告辞回城。

    第二天,文联开联欢会,我和朋友都参加了。席间,曲协、音协的朋友们纷纷登台献艺,好不热闹,我对朋友说,如果把你的乡村乐队请过来,表演一场多好啊。朋友摇头,他们不会来的。

    又说,来了,也没人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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