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的话-关注人物的命运、情感、生存状态——邓洪卫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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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洪卫 任晓燕

    任晓燕(以下简称任):近年,“百家讲坛”推出了《易中天品三国》,从而掀起一阵三国热。而据我所知,你早在八年前就在以小小说的方式演绎“三国”,从而在小小说界赢得“邓三国”的美誉。请问,你是如何凭借“三国”做出自己的“小小说文章”的?

    邓洪卫(以下简称邓):《三国演义》偏于重大事件的书写,而在人物心理、细节、前因后果的解读上都很简略。很多人物都有更大的再创作空间。比如于禁,从君子和英雄到小人和懦夫,显得何其突然。我每次读“三国”至此,总是感叹不已,深觉其中应有隐情可以探究,同样,许攸、吕布、胡车儿等也是如此。所以,我写“三国”,不愿重复名著,更愿突出其“偶然性命运”,并由此挖掘其行为背后的心理、细节,增添一份历史的神秘感、厚重感。

    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年,我将几篇“三国小小说”很冒失地投给了《百花园》编辑部,没想到会以“五题”的形式被集束推出,使我欢欣鼓舞。这一系列中的《同学》获得了《小小说选刊》2001年一2002年度佳作奖,被收入数十余家选本。因为这批“三国系列”,我轻松地踏人小小说殿堂。直到现在,我还在做“三国”的文章。而所有这些,都离不开百花园杂志社编辑老师的帮助呵护。在这里,我向他们表示感谢。

    任:“三国”系列小小说将你推向小小说创作的舞台,而其后,你很快将创作重点转向“婚姻爱情”的写作,《谢冬玉的生活》《甘小草的竹竿》《衣裳》《跟王大丫一样》等篇什,将小小说世界的女性写到了极致。在“婚姻爱情”的写作中,你有什么新的感受?

    邓:记不清谁说过,小小说只能快捷地反映当下的社会生活,不能写命运。而我觉得,小小说完全可以写命运。在“三国系列”中,我着重挖掘的就是人物的性格、命运。可我后来发现,这些人物的命运是和那个动乱的年代息息相通,并被原著的作者早已安排好的,很难让读者受到命运感的撞击。而我觉得成功的小小说应该写出命运感来,它给我们带来的震憾力跟一些中短篇小说没有多少差别。在“婚姻爱情”的写作中,我让女性的性格、情感、命运,与现实生存状态纽织在一起,挣扎沉浮,使作者和读者都强烈感受到命运感的波动,从而产生爱与恨的共鸣。我觉得一个写作者,不应该是个局外人,更应该把自己融入小说人物的情感世界当中,给予他们最大限度的尊重。谢冬玉、甘小草、王大丫等女性,都富有自己的情感和性格。她们都是带着缺点存在的,我能充分理解并尊重她们。比如王大丫。她顶着烈日、坐在河边的痛骂,是对自己尊严的维护,是对自己命运的抗争。这个读不上书的乡村女子,不可能写一封信来表达自己,不可能靠卡拉OK来发泄自己,她只有靠乡村的常用方法:骂!这样看来,王大丫的骂,并不恶毒,反显得可爱。而在人的一生中,能有人骂自己,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任:近两年,你好像写得少了,但从有限的篇什里,仍然能感受到你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比如你刚才提到的《跟王大丫一样》,还有《吃羊肉》,在乡村叙事方面都有所突破。请你就小小说的叙述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邓:长期以来,很多人都形成一个误解,就是小小说因为字数的限定,叙述应该简洁,把事说明白就可以了。而这样的结果,就会使作品很干涩单调,缺乏可读性。我觉得小小说也应该有饱满的叙述语言,唯如此,才能写出小说的感觉和味道来。叙述语言到位了,再找到一个恰当的叙述角度,把握住叙述节奏,形成一股气,就能使自己的作品收放自如,气韵横生。我感觉,《跟王大丫一样》和《吃羊肉》的叙述,应该是一气到底的,而且在中间和结尾都形成一个高潮。在小说叙述方面,我很敬佩已故老作家汪曾祺先生。汪先生的小说,知识面广,信息量大,枝枝蔓蔓多。民俗风情,乡村俚语,文人雅事,市井之徒,能在同一篇小说中出现。这么多头绪,读来让人无零乱之感,靠的就是非凡的叙述功底。读他们的小说,需要真正的读者,普通的读者是难以适应的。作者写得纹丝不乱,而读者往往会乱了阵脚。也有一些仿汪老的写法,终究觉得生硬有加,气韵不足,零乱不堪。

    任:《百花园》《小小说选刊》主编杨晓敏先生评价你的小小说“从小小说文体的技术层面来讲,能在短小的篇幅内,把文学作品的价值内涵和智慧含量从容地凸现出来,尤其在结构上能做到举重若轻,化繁为简,几达娴熟圆融的境地”。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邓:这是杨晓敏老师对我的鼓励。杨晓敏老师常说,小小说作家是鼓励出来的。这句话很耐人寻味。我从不敢称自己是作家,我更觉得我是一个用心来书写灵魂的人。我读书甚少。比起谢志强、侯德云等人成面墙地啃书,我真是太浅薄了,所以,也就无理论可言,更多的是创作实践。总的来说,我的创作还是偏向于传统的,但也不反对创新。我一直觉得具有个性化的敏锐目光、新颖视角、多元思维、体悟能力,才是小小说创新的关键,而不是仅仅在结构上面变花样。有一些初学者问我,怎样写好小小说?我说不要迷恋所谓的技巧,要不断地关注人的命运、情感、生存状态。多一些激情,去热爱生活,体验生活。真正的爱,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心灵的自然流露。真正的精品,不是苦思冥想写出来的,而是激情喷涌出来的。所谓技巧,是到了一定高度后的自然显现。

    任:有人认为你的大部分作品完全可以写成中短篇,甚至长篇,比如《谢冬玉的生活》《初恋》等,而你的作品确实又有着中短篇小说化的倾向。那么,你为什么不将它们写成中短篇呢?

    邓:因为我太喜欢小小说了呀。我觉得,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文体,能替代小小说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确实,在创作中,有时很矛盾,为了完成一篇小小说,舍弃了许多东西,但当这篇小小说得到了许多读者的承认,我的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或许,以后,我会将一些小小说写成中短篇,但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要做的,是写好每一篇小小说。这就需要摆平心态。今年五月的一天,我参加第二届金麻雀小小说节,和许多朋友一起欣赏了“禅宗音乐大典”,心灵受到很大震憾。世上万千种艺术门类,都有一些人热衷其中,并且做到了极致。本不需要我们再去争上一二。我们唯静心领悟大师们的杰作,再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也就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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