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励似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但她丝毫没有办法阻止它的到来。
此时此刻,监狱里共产党员的生死簿就攥在国民党的手里,黄励如果选择生路,她只需向国民党递交一份悔过书,再把其他同志的秘密出卖,她生命的日子就会延长下去,可她偏偏是一根筋地跟定了共产党,“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这样一个连骨头都被共产党熏红了的女共党,“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民党岂能让她活下去,更何况她在狱中仍坚持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并对看守张良诚策反成功,这种死心塌地的女共产党只有送到雨花台了。
黄励的心很乱,自张良诚被胡小妹出卖,她就难有机会与狱外的党组织取得联系了,而眼下,无论是南京还是上海,“攘外必先安内”已形成一种势不可挡的政治风暴,中共中央临时委员会从上海迁往江西就是这种政治风暴的使然,但即便如此,蒋介石仍加大力度对中共进行“围剿”,5月1日,国民党部署第五次对苏区的“围剿”。
黄励正赶在国民党屠杀共产党的急风骤雨中,沾着鲜血的屠刀岂会在她的头上悬而不决?她已经听见子弹推上膛的声音了,那颗准备射向自己心中的子弹并未让她颤抖害怕。为了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而死,抛头颅洒热血都在所不惜。因此,黄励内心的波涛绝不摆在脸上,相反她却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面对生死的从容镇定。
号房里,有个叫曼曼的小姑娘,是烈士的遗孤。
放风时,黄励总喜欢抱着曼曼,在小院里边走边唱,显得乐观而又镇定。
她在用法语唱《国际歌》。
曼曼好奇地望着黄励,不知她在唱什么。
“黄阿姨,你唱的是什么歌呀?真好听。”曼曼问。
黄励停下脚步大声说:“阿姨在用法语唱《国际歌》呢,‘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你想唱吗?阿姨教你好不好?”
“什么是英特纳雄耐尔呀?”曼曼又问。
黄励告诉曼曼:“就是国际主义的意思。”
“那共产主义是什么呀?”曼曼好奇地继续问。
黄励郑重地说:“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的理想社会,到了那时候,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没有剥削和压迫。”
黄励说话的声音很大,她是故意提高自己说话的音量的,引得难友们纷纷走过来,询问黄励的情况。
黄励神情淡定地微笑说:“快了,快到雨花台跟先烈们会师了!”
难友钱瑛是刚刚被抓进来的,最近上海特务猖獗,钱瑛刚到江苏省妇女部工作就被捕了。
钱瑛知道黄励的生命就要被国民党剥夺了,便悄声问:“黄励同志,你还有要交待的事情吗?我设法帮你转达吧。”
黄励面带微笑地想了想说:“容我考虑一下吧。”
尽管面临死亡了,但如何把狱中的新情况传递出去,仍是黄励眼下最费思量的事情了。可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前几天,她还将一张条子交给一位难友,托他转给陈赓,告诉他狱中最新的消息。眼下,南京宪兵司令部不断有被捕的共产党人被送至这里,又不断有被囚的共产党人被拉出去枪毙。她要随时让狱外党组织了解狱中情况。
1933年7月4日傍晚,天气闷热,远处若隐若现的雷声和压低的云层让南京宪兵司令部看守所越发阴森恐怖。
黄励透过女特号的洞口朝外面张望,她望见看守所长姚慕儒走了过来。
姚慕儒站在洞外,脸上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他打量着黄励,叹息了一声说:“你过去是互济会主任,专门营救别人,现在你被捕了,怎么没人营救你呀?共产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至今还为共产党卖命,死到临头都执迷不悟。”
黄励冷冷笑道:“营救不营救都无妨,我是共产党的人,为党而生也为党而死,我把一切都交给党了。只是你们这些国民党特务太残忍了,你们所干的勾当,令人发指,一定会被后人唾弃的。”
看守所长姚慕儒阴笑着说:“共产党觉得你没有用了,把你抛弃了。你就等着去雨花台见那些阴魂吧。”
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看守所长姚慕儒的一番话,让黄励知道死神已经站在身边拉扯自己了。
姚慕儒走后,天上的雷声使出了最大的动静,一个惊雷在女特号的洞口炸响,随后铺天盖地的暴雨倾盆而下,雨点像是裹挟着一股愤怒的力量噼噼啪啪摔在地上,天公真的哭了吗?天公为一个年轻的忠诚的只因为信仰了共产主义便要被杀头的女共产党员而鸣不平啊。
钱瑛和夏之栩等难友知道留给黄励的时间不多了,她们为黄励准备了一套就义时穿的干净衣服。两人把衣服拿出来,想让黄励试穿一下,又觉得这会让黄励情绪激动。
钱瑛掂着衣服对夏之栩说:“要不就先不用试了,反正衣服是洗干净的,免得她心里难过。”
夏之栩点头说:“也好。”
她们两人的嘀咕恰被黄励看到了,黄励奔过来说:“是为我准备的衣服吗?真是谢谢两位难友了。在我们老家,上路的人都是要穿干净体面的衣服的。”
黄励的平静反倒让钱瑛和夏之栩难过起来,两人眼圈一红,禁不住哭了。
黄励用手搂住两个人的肩膀说:“革命者面对敌人的屠刀是不能眨动眼睛的,哭就更不应该了。”说着往墙角看了一眼,悄声道:“曼曼正在睡觉,别吵醒了她啊。”
黄励笑笑,转身离开了。
钱瑛和夏之栩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她的肩膀在起伏,她们猜到黄励在心里哭泣,她的眼泪流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黄励上路的时间就在眼前了,晚上难友们想尽办法凑了点钱,买了点东西,围坐成一圈,和黄励一起吃饭。
钱瑛将白开水倒在碗里,端起碗递给黄励说:“没有白酒,咱就用白开水当酒吧。”
黄励接过碗笑道:“好,这是壮行酒,难友们都把碗端起来吧。”
夏之栩和钱瑛相互望望,谁也没有胃口,她们知道等待黄励的是什么。
黄励心里十分明白难友们的意思,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但她还是从容地端起碗里的白开水,淡定地说:“同志们,不要难过,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把生命献给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死得光荣啊!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一定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钟。”
黄励的一番话,让现场所有的难友都哭了,毕竟是生离死别呀,黄励越是从容淡定,她们心里越是难过。曼曼看着现场的一切,莫名其妙地问:“阿姨怎么都哭了?黄阿姨要到哪里去呀?”黄励急忙岔开话题说:“曼曼,你不是喜欢听《国际歌》吗?阿姨用法语给你唱《国际歌》好不好呀?你还想听吗?”
曼曼说:“好,我想听。”
黄励用平静的目光望着难友们说:“那我们一起唱《国际歌》好不好?”
“好。”难友们齐声说。
黄励清了清嗓子,开了个头,难友们跟她一齐唱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歌声越传越远,越来越嘹亮,以致所有看守所里的政治犯都跟着唱了起来。
看守所长姚慕儒听到《国际歌》由远及近地传来,而且越唱越响,他先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他在看守所的院子里与几个看守吼叫了几声,破口骂道:“你们这些共产党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唱歌?”
《国际歌》声照样响彻云宵,没有哪个政治犯在意他的咆哮吼叫。
姚慕儒自感无趣,挥了挥手,与几个守丁悻悻地散去了。
今晚看守所长姚慕儒竟没有继续制止这些政治犯的行为,政治犯们的疯狂让他既恨又无奈。他内心十分不解这些政治犯对共产主义理想的坚定追求,为了这个红色的信念,他们的骨头都成了红色,甚至不惜牺牲个人生命。意志如此坚定的一群人,实在令他惊讶和恐怖,难怪蒋介石发出“攘外必先安内”的号召,共产党人的意志让国民党后患无穷啊……好在明晨就处决女政治犯黄励了,今晚就让她在死亡之前作最后的狂欢吧。
女特号的政治犯直唱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这天晚上,当雷声隐去、雨声停止、难友们都入睡的时候,沉沉的夜已经迈向最深处。
黄励仍没有睡意,听着难友们的酣声,她想起了爱人杨放之,不知他现在关押在哪里,是否被敌人折磨得体无完肤?自从自己被押到宪兵司令部,她心里就时常想念起爱人杨放之,今晚这种思念更甚了,她知道自己今生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眼前掠过一幕又一幕与爱人杨放之生活在一起的情景。
在赴莫斯科的货轮上,他们一起朗诵高尔基的《海燕》。
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他们一起同王明左倾机会主义作斗争,双双被排挤。邓中夏为了保护他们,将他们夫妇二人调到海参崴工作。那是1928年底,在海参崴召开太平洋职工会议,在这个会议上决定成立太平洋职工秘书处,黄励是指定参加的,后来成为交通联络点,成为赤色职工国际的分支机构,出版《太平洋工人》月刊杂志,杨放之担任主编,黄励任编辑。在那里,他们度过了比较平静的时光,但他们内心并不向往和甘于生活的平静。
一天,黄励和杨放之在海边散步,看到苏联在斯大林的领导下,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黄励忽然想念起祖国,特别想回国参加战斗,于是与爱人商量申请回国。
黄励的申请很快得到上级组织的批准,经组织上安排,……他们终于回到了上海。
……
走上革命道路以后,杨放之可说是黄励的挚爱,他们风里来雨里去,为了工作聚少离多,把爱情的唯一结晶也打掉了……如今黄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爱人杨放之的了。想到这些,她的内心生出一种比较复杂的情绪,从人性的角度看,那是一种利己的忏悔。可当人性遇到革命需要时,党性原刚是不允许人性利己的忏悔的,共产党员就是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黄励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个给了她生命又含辛茹苦把她抚养大的女人,她今生是再也报答不了她了。
她的眼前掠过一幕又一幕母亲和姐姐劳作的情景,为了供她读书,她们真是吃尽了苦头啊。
还有供她上中华大学读书的舅舅。
……
黄励不禁悲从中来……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为革命慷慨赴死,死得其所。
她拿起笔,在狱中的墙壁上写下一行诗:“雨花台,雨花台,红骨都在那里埋。”
写罢,黄励扔下笔,侧身睡去了。
天刚蒙蒙亮,忽然传来看守的叫声,他们在传呼黄励,叫声又大又响,惊醒了狱中许多难友。
这是1933年7月5日清晨,被惊醒的钱瑛推了推刚刚走进梦境的黄励:“黄励你醒醒,他们在叫你了。”
黄励此时正在梦中跟母亲说话,母亲年纪大了,满头白发在风中飘,脸上的皱纹像刀子雕刻的一样清晰可见,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今天妈妈总算看到你了,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能活着回来妈妈真是高兴呀!”
母亲说着突然哭起来,边哭边扯着衣襟擦眼泪。
母亲说:“好不容易回家你就别走了,妈妈老了,需要人照料……你答应我好吗?”
母亲用力拉住了黄励的手。
黄励感到母亲的手是那么温暖,她的手被母亲粗糙的手使劲攥着,从小到大,母亲就是用这样粗糙的手给别人洗衣服、做花炮、干杂活供她上学……可她对母亲没有尽到孝心,她真是愧对母亲啊。
黄励想说:“妈妈,这回我再也不走了。”可她说不出口,她不能骗母亲,跟母亲说谎就是罪人啊。
母亲见女儿不吭声,又唠叨说:“当初要是知道你读了大学就不能回家了,就不让你舅舅供你了……你这回再走,妈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吧?”
黄励刚要开口安慰母亲,却被钱瑛的喊声惊醒了。
黄励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思维还沉浸在梦境中,心想怎么也应该让我跟母亲说句话吧?……
钱瑛推推黄励说:“看守来叫你了。你起来换换衣服吧。”
黄励忽然清醒了,她知道死神来迎接她了,这下她真要跟母亲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了。于是,她慢腾腾地起身,开始认真地清理自己。
这时,难友们也都起来了,钱瑛和夏之栩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理好她蓬乱的头发,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黄励深情地看了难友们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平静表情,她越是这样,难友们心里越是难过。
黄励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毕竟是生离死别,今生离去,何日再有来生?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她在大家眼里一直是快乐的热情向上的,纵便有眼泪也要流到心里,而不能影响难友们的情绪,在革命斗争的生涯中,沮丧是最要不得的情绪,它会影响坚定的意志,让理想和信念崩溃。
于是,黄励平静地说:“同志们,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不要为我难过,保重身体,将来好好为党工作。”
钱瑛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她将黄励的一缕头发掠到耳后问:“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转达的?倘若日后我能出去,一定帮你办到。”
黄励猛然从自己头发上剪下一缕青丝,用小毛巾包好,对钱瑛说:“我的丈夫杨放之现在还在狱中受折磨,如果你们有幸能活着出去,请把这包东西转给他,我今生不能再与他并肩作战了,就让我的头发留作纪念吧。”
难友们又不约而同地哭起来。
黄励长叹一声道:“刚才做梦梦见我老母亲了,今生没有报答生养我的老母亲,实在是遗憾呀!我一生有两个母亲,一个是我的生母,她给了我肉体的生命,一个是共产党,她再造了我的灵魂,给了我崇高的政治生命,使我相信共产主义一定会在全人类实现。今天我为我的政治信仰而赴死,死而无憾,生养我的老母亲会为她的女儿感到骄傲的。”
黄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位女看守正在用钥匙打开牢狱的门,她显然听见了黄励的话,她拿着钥匙的手不停地颤抖,也许是女共党黄励的大义凛然让她内心胆怯吧,牢狱的大锁就像是被传递了什么信号,女看守手中的钥匙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纵使她使足了力气,大锁就像一个沉默的护卫坚守着最后的防线。“今天是怎么搞的,这钥匙好像不听使唤了,门怎么也打不开。”女看守求助地跟身后的男看守说。
男看守走上前,接过钥匙,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狱门打开了。
黄励整整衣服,从容地步出牢房,就像去赴一场盛宴。
难友们都痛哭起来,纷纷高喊:“黄大姐!”
黄励边走边大声说:“我去了,同志们不要流泪,更不要悲伤,要坚持革命,我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曼曼在这时突然被惊醒了,她眼看着黄励阿姨被押出牢门,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跑到牢门口喊:“黄阿姨,你到哪里去呀?我还想听你唱歌呢!”说着竟大哭起来。
黄励不由停下了脚步,本来她是不想惊醒熟睡的曼曼的,她毕竟是孩子,不能让她的眼睛过多地看到暴力,可曼曼还是醒了。
曼曼的哭声让黄励本想说的安慰话突然堵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她最后看了一眼曼曼,向她招了招手,她本想微笑,可就要溢出的眼泪让她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苦笑的脸,于是她快速转身离去,步伐是那样坚毅。
在狱中看守押着黄励走向囚车时,黄励仍不停地宣传,她边走边对押送的宪兵说:“我真同情你们,你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为了吃饭不得不来这里卖命。你们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吗?共产党是为穷人谋幸福的,国民党杀害共产党人,就是不让中国的穷苦人翻身。你们被国民党当枪使了,杀了那么多的共产党和革命者,天下的共产党和革命者能杀得完吗?他们如雨后春笋,生生不息,你们应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后路了。”
一个宪兵用力推了黄励一把,吼道:“少啰嗦,马上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黄励被推上了囚车,囚车快速驶出宪兵司令部,发疯般向雨花台奔去。
尽管死到临头了,黄励仍不忘自己的义务,始终对押解她的士兵做最后的革命宣传。
黄励在车上说:“我们共产党人一心爱国,为了收复东北失地,反对投降政策,国民党反动派就要杀我们,但中国的革命者是杀不完的……你们虽然端国民党的饭碗、握国民党的枪,可你们也是穷苦人,大家起来斗争吧!中国一定会建成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不被外敌欺负的富强国家的。”
黄励说着,忍不住唱起了《国际歌》:“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押送的宪兵没有制止黄励唱《国际歌》,他们的内心显然已被眼前这位坚强不屈的女共产党感染了。如果说人生最宝贵的就是生命,那么他们已经在看守所看惯了共产党人视共产主义事业比自己的生命还宝贵,更在雨花台见识了共产党人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慷慨赴死,他们真是一群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共产主义战士,他们的勇敢无畏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们的行为实在令人感动又令人害怕。
雨花台的清晨雾气蒙蒙,太阳隐在云层后面,太阳不忍看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美丽的女人被持枪荷弹的宪兵屠杀,就因为她是共产党,就因为她信仰共产主义,就因为她为穷人谋幸福……
露珠在哭泣,它哭湿了黄励的鞋子。
鸟儿在哭泣,它的鸣叫如泣如诉。
树木在哭泣,树枝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风在哭泣,它在斥责枪杀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共产党员,天理难容!……
黄励从囚车上被推下来就不停地高呼口号:“打倒卖国政府!打倒国民党!共产主义万岁!……”口号声响遏云霄,在天地间回荡。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举枪的宪兵双手突然颤抖起来,似瞄不准目标了,他的内心深处也许不忍枪杀这样一个年轻忠诚正义的女人,就因为她所追求的共产主义与国民党背道而驰。
枪终于响了……树上的鸟儿忽啦啦惊飞起来,鸟儿们扑棱着翅膀望着被枪击倒的年轻女人,她喉咙呼出的口号仍在天地间回荡,盖过了鸟儿们的叫声。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刽子手活生生剥夺了,只因为她爱祖国爱人民、追求和信仰共产主义……
1933年7月,似是很不平凡的月份,国共两党的斗争趋于白热化,7月18日,蒋介石开办庐山军官训练团。
7月24日,中共发出粉碎第五次“围剿”决议。
7月26日,黄励牺牲后二十天,张良诚也在南京宪兵司令部遭秘密杀害。
令宪兵司令谷正伦吃惊的是,秘密处决张良诚时,他竟像共产党人一样高呼口号:“打倒蒋介石!”
“打倒谷正伦!”
……
张良诚的喊声冲破屋顶,震动了整个宪兵司令部看守所,这让谷正伦很没面子,他恼羞成怒,恨不能再给张良诚罪加一等,但张良诚人已化灰,无从加刑,谷正伦便命令将张良诚的怃恤金撤销,以挽回自己的面子。
张良诚被秘密处决之事震动了监狱内外,有一名看守,也曾帮政治犯递过条子,担心自己受牵连,便悄悄逃离看守所,潜伏市井。同时,看守该所的一营驻军人心浮动,谷正伦担心其生变,迅速将全营调往汤山驻扎。
金国南是姚慕儒所长的文书,他与张良诚是同乡,同时又是张良诚的好友,他得知好友张良诚的死讯后,以继续求学为名立即向姚慕儒提出辞职,当即被批准。
金国南离开看守所后,第一件事就是以夏之栩弟弟夏超的名义去南京国民党模范监狱探监,此时夏之栩、帅孟奇等人已转移到了这里,他把张良诚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她们,闻此噩耗她们都痛心不已。
金国南后来考进一所学校,1937年被关进了南京反省院,抗日战争爆发后,经南京八路军办事处保释出狱,随即去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参加八路军,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的革命之路,正是受了黄励和张良诚的精神鼓舞。
1931年至1933年,国共两党的斗争已近白热化,国民党疯狂屠杀共产党人,自黄励被杀之后,8月29日,罗登贤英勇就义于南京雨花台,9月21日,中国共产党工人领袖邓中夏,在南京雨花台被处决。
邓中夏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是中国工人运动的开拓者和杰出的工人运动领袖,在中共二大和五大上当选为中央委员,在中共三大和六大上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八七会议上当选为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
在雨花台牺牲的烈士何止万千,正如黄励烈士所抒写的“雨花台雨花台,红骨都在那里埋”。
妻子黄励的牺牲深深震撼了狱中的杨放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沉默不语,他在心里跟妻子告别,让她放心走好,她未竟的事业他会继续完成。
悲愤使杨放之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宁肯像妻子一样牺牲也绝不当叛徒。
1935年10月,经组织营救,杨放之获释出狱,到上海郊区一所小学一边休养一边教书。身体康复后,他立即找到上海的党组织负责人周扬,投入他领导下的上海左翼文化运动,担任中央文委(上海)委员。从这时起,杨放之经常使用吴敏这个名字发表文章,并逐渐以笔名为人所知。
杨放之曾说:“黄励在三十年代是最突出的,好像天空中的一颗明星,照亮了监狱里的黑暗。”
在此,笔者想说,英烈黄励至今仍是一颗闪亮的明星,驱散黑暗,照亮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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