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
当凤九卿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她又渴又饿,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人一点儿一点儿抽光,剩下的只是一摊绵软的血肉,疲惫得连手指都抬不起半分。
缓了好长时间,意识才渐渐恢复。
环顾了四周一眼,这里是她的营帐,只是四周空无一个人。
她慢慢回忆昏迷前所发生过的片段。
从井水被下百日红直到轩辕容锦中了骆逍遥的诡计身中火焰之毒……
最后,就在她以为自己将会死在山洞里的时候,仿佛听到了有人在不远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如果她没听错,那个喊她名字的人,应该是楚云亮。
之后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
看来,在她和轩辕容锦失踪之后,很快便引起众人的恐慌,楚云亮能带兵四处寻找他们的下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那山洞地势险峻,而且隐藏在茂密的丛林之中,如果真是楚云亮找到的她,他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发现山崖下还藏着一个山洞的?
没等凤九卿将一切思绪理清,帐帘已经被人轻轻拉开。
走进来的,居然是身着一袭月白色直裾的贺明睿,他手中端了碗米粥以及两道清淡的小菜。
见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我料想你此刻也该醒了,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
说着,将饭菜端到她的旁边,扶着软绵无力的凤九卿慢慢起身。
“你失血过多,再加上长时间没吃东西,此时的身体十分虚弱。从楚先锋带人将你们找回来直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了。”
难怪她浑身上下一点儿力都没有,凤九卿借着他的力道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粥碗,慢吞吞吃了一口。
没等粥咽进肚子,她突然又道:“容锦……四王他怎么样了?”
贺明睿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道暧昧不明的笑意:“你放心,既然楚先锋能在你们没断气之前寻到你们的踪迹,七王自然有本事同阎王爷抢人。在你们回来之前,被下到深井中的百日红已经被七王找到解药化解了,至于四王……”
贺明睿故意顿了顿。
就在凤九卿无比担忧的目光中,他笑着道:“四王身上的火焰,已经被七王解了,只是目前身体仍旧十分虚弱,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听到这里,凤九卿高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落下。
容锦还活着!
那个将权势和地位看得比命都重要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却为了她挺身而出且以身涉险的男人还活着……
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有喜悦、有激动,也有劫后余生的一丝唏嘘与感叹。
“对了,楚云亮当时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和四王落到乱坟岗下面的山洞里去的?如果我没记错,那乱坟岗地势较偏,而且山洞的位置又非常隐秘,若不是我和四王不小心掉到下面,也不可能知道那茂密的丛林之中,还隐藏着一个山洞。”
“具体情况我知道得也并不详细,不过据楚先锋讲,当你与四王失踪之后没多久,他就已经带人循着你们当初离去的方向四处寻找了。之所以会发现乱坟岗,是因为他在路上发现了几块你衣袍上的布料。”
听到这里,凤九卿的眉头立刻挑了起来。
她衣袍上的布料?
猛然间,想到自己和轩辕容锦落崖之前,骆逍遥曾试着冲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可当时情况过于紧急,他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
如果说楚云亮按着她衣袍上的布料寻到他们的踪迹,那么这个记号,是不是骆逍遥故意留给楚云亮的?
他不是想置轩辕容锦于死地吗?
为什么又在关键时刻生了恻隐之心?
就在凤九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贺明睿道:“有些事情既然现在想不通,不如留在以后去想。”
她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碗中的米饭。
饿了这么久,当温热的米粥咽到肚子里的时候,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但她必须逼自己吃些东西,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恢复体力,不必成为别人的拖累。
“有些事情你完全不必担心,如果命盘不发生意外,坐北朝南的那个位置,早晚都归四王所有。”
闻言,凤九卿不禁抬头看向贺明睿,一时之间竟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这些。
“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将会为我黑阙带来历史性的颠覆和奇迹。我甚至可以预见得到,二十年后的黑阙王朝,定会踏入有史以来最繁盛昌荣的时期,只是……”
贺明睿话锋一转,双眸直视着凤九卿。
“自古以来,但凡上位者,都会踩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一步一步走上那遥不可及的位置。这样的人,行事狠戾,处事果绝,命中带克,恐怕会殃及身边的无辜之人。”
凤九卿终于明白他话中所影射的含义,她慢慢笑开:“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无辜之人,该不会指的就是我吧?”
贺明睿神色肃然,没有一丝玩笑的心态。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么我无话可说。可是如果你没有,此时抽身,应该还来得及。”
“贺明睿,你曾说过,你看不懂我的生辰八字的。”
“可我看得懂四王的。他虽有帝王之相,却命犯孤辰寡宿。自古以来,凡是有此命者,主面无和气、不利六亲,只不过四王的孤辰寡宿之中带有官印,所以日后他定会成为一代领袖。但与他接近的女子,则个个下场凄惨,晚景荒凉。”
话音落定之后,室内出现一片宁静。
凤九卿沉吟不语,就在贺明睿以为她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回应的时候,她突然笑道:“既然你看不出我的命盘,那么我与四王之间的未来,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这话倒是令贺明睿愣了一下。
他只看得出来,但凡接近轩辕容锦的女子,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可由于凤九卿的命盘他无法预测,所以当两个人的命盘结合到一起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
如果真如凤九卿所说,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那么事情也许不会出现他所预想中的最糟结果。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同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掀帘走进来的,竟然是轩辕赫玉。
他看了看贺明睿,又看了看凤九卿,阴着脸对两个人道:“四哥醒了,只是他完全没有当病人的自觉,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吵着闹着要见人。”
说罢,目光落到凤九卿的头上。
“我告诉他你还活着,他偏不信。口口声声说,如果见不到你的人,就和我没完没了。你若能下床,就赶紧去瞧他一眼吧,再折腾下去,他难保不把自己那主帅大营给拆了。”
听到这里,凤九卿与贺明睿都有些无语。
刚刚吃了些粥又喝了几口水,虽然身体仍有些虚弱,但下床去主帅大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她也很想见见轩辕容锦。
下了床,她随便披了件袍子,当经过轩辕赫玉身边的时候,他横挡在她的面前。凤九卿有一刻的愣神,不懂他挡她这一下究竟出于何意。
“四哥说,在他中毒的时候,因为口渴难忍,所以你便割破了手腕,用自己的血一点儿一点儿支撑着他的意志力,是这样吗?”
凤九卿不知轩辕赫玉问这个问题到底有何用意。不过,当她点头的时候,她仿佛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愤怒与不甘。
“我没问题了,你去看他吧。”
凤九卿无言点头,她不想去猜测轩辕赫玉眼中的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因为懂得多了,最后累的那个人只会是她自己。
直奔主帅大帐,房里侍候的江龙、江虎似乎在小声劝着什么。眼下看到凤九卿终于踏门而入,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长气。
躺在床上的轩辕容锦面色依旧惨白。不过比起之前两个人落到山洞底下的时候,已经是强上太多了。
“九卿……”
当他终于看到这张熟悉且鲜活的面孔时,原本浮躁不安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江龙、江虎两兄弟冲凤九卿点了点头,便不着痕迹地退出门外,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凤九卿急忙快走了几步,坐到他的床边,轻轻拉住他的手:“明睿说,你身上的毒已经被七王解了,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两只温热的手掌贴合在一起的那一刻,轩辕容锦慢慢落下了担忧的一颗心。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样子虚弱不堪。不过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只要你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好。”
虽然中毒至深,可山洞里发生的那一幕又一幕,却让他记忆犹新。
是她的血液,救活了他的生命。想到这里,他慢慢褪去她的衣袖,去寻找那被她用力咬伤无数次的伤口。
凤九卿本能地躲避,可虚弱中的轩辕容锦却异常固执。
当她手腕上未愈的疤痕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他闭了闭眼,强忍住内心深处的痛楚,小心翼翼地问她:“还痛吗?”
她摇摇头,慢慢拉下衣袖,笑着将被子替他盖好。
“已经没事了,我们两个还活着。只要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看出他眼底的疲惫,可他却执拗地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仿佛闭上眼,凤九卿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一样。
“容锦,你累了,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明睿和顾将军替你操劳。”
他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哑着声道:“别走,陪在我身边,否则,我难以入睡。”
闭上眼后的世界,是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梦境。
即使明知道梦里的一切并不现实,他也害怕,怕这个当今世上唯一能给他带来快乐的女子,会在醒来后消失无踪。
凤九卿无奈地看他一眼,被子底下,她紧紧拉着他的手:“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这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轩辕容锦听了,唇边慢慢荡起满足的笑容。
他真的很累,强迫自己醒来,也是想亲眼验证九卿还活着。
如今,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心中大石落下,所有的疲惫一股脑地袭来,将他紧绷多时的毅志力彻底摧毁。
慢慢闭上眼,感受着被子下面,由她掌心传出来的热度。
难得的心安,终于让他沉沉地再次进入无梦的睡眠之中。
看着他苍白而憔悴的俊容,凤九卿忍不住叹息。
贺明睿的话,她何尝不懂。
只是当她想要抽身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正式开战
几天之后,被解了火焰之毒的轩辕容锦,虚弱的身体终于慢慢得到了恢复。虽然短时间内还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但召集众人来主帅大帐谈下一步作战计划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轩辕容锦和凤九卿两个人外出遇袭一事的来龙去脉,很快就被众人得知。
对于骆逍遥这个太子身边的最大心腹,众人有些头疼。想要控制一个人,首先要抓住对方的弱点。
可骆逍遥除了拥有满腹计谋以及一身绝世武功之外,旁人几乎没有办法在他的身上找到半分弱点。
他无家无业无背景,哪怕连一个可以牵制他的亲人或朋友也没有。
这次他能只身躲过八万大军的警惕,并趁众人不备在深井里下百日红,足以说明此人的本事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想到那太子昏庸好色,身边竟能养出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真是有些可惜了。”贺明睿说。
他从来都没把太子放在眼里,但如果太子身边真有骆逍遥这么个厉害角色时刻追随,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他突然将目光落到轩辕赫玉脸上。
“那个周靖清,现在真的已经完全任由你随便摆布了吗?”
“你想做什么?”对方满脸警觉。
贺明睿邪邪一笑:“也没什么,既然周靖清是太子派到这边的心腹,那么,不如咱们想个办法,利用周靖清,给太子回写一封密信。”
坐在床上,披着一件外袍,手捧着一碗热茶正慢慢品尝的轩辕容锦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莫非你想无中生有、借刀杀人?”
贺明睿点头:“四王果然英明!那骆逍遥三番四次想从四王手中夺走镶金小玉佛,肯定是受太子所托。可如今他并没有将小玉佛弄到手,就算回了京城,也无法向太子交差。
“而现在,周靖清已经被控制在咱们的手里。如果让周靖清写一封信告诉太子,骆逍遥之所以会行事失败,全是因为受美色所诱……”
说到这里,他还多看了凤九卿一眼。
凤九卿无语。
同时,心底也有几分别扭。
不管怎么说,骆逍遥这次的事虽然办得可恨,但到了最后,他到底是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贺明睿想借周靖清之手陷害骆逍遥,她听在耳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此时,轩辕容锦的脸色也微微沉下了几分,仿佛很忌讳别人将骆逍遥与凤九卿之间扯上关系。
贺明睿没去理会这些,径自道:“不管这封信到了太子手里,对方信与不信,只要骆逍遥没将镶金小玉佛拿回去,那么太子与骆逍遥之间定会产生猜忌。”
一旦主仆之间出现了嫌隙,那么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轩辕赫玉哼他一声:“你这个人的心思可真歹毒。”
“怎么?莫非七王没把握控制那个周靖清?”
对方再次哼了他一声:“有没有把握,你不是已经亲眼验证过了?”
“既然如此,以下事情还请七王多费心了!”
轩辕赫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理他。
轩辕容锦点了点头:“明睿这招的确称得上一条妙计,如果真能趁此机会成功挑拨太子和骆逍遥之间的关系,对咱们只有利而没有害。”
轩辕容锦虽然心中仍有几分不痛快,但骆逍遥的厉害他也是领教过的,绝对是个难缠的人物,大意一分,便全盘皆输。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凤九卿。自从贺明睿提起骆逍遥这个名字之后,九卿的脸色便始终阴晴不定。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即使当初骆逍遥在他们落崖之后,故意留了些线索让人前来寻找,可仍旧解除不了他的心头之恨。
如果九卿想利用这件事对骆逍遥心存感激,他不会妥协。
一方面,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物继续存活。
另一方面……他也无法忍受,凤九卿与骆逍遥之间的那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永远都记得,在他身受重伤,身中剧毒的时候,骆逍遥曾对九卿说要将她带走。
想到这里,轩辕容锦的心底泛起一阵冷笑。
带走?
他的女人,岂是别人随便能轻易带走的?
骆逍遥,不管你帮太子上位的目的为何,一旦我们成为了敌人,有朝一日,我轩辕容锦定会亲自手刃你的性命。
那一闪即逝的杀意,被不经意望向他这边的凤九卿及时捕捉。
两个人目光交会的时候,轩辕容锦很快便敛去眼中的狠戾,化作满腔温柔,向她投去温和的一记浅笑。
有那么一刻,凤九卿只觉得通体生寒。
他眼中的杀意虽然短暂,却深入她的骨髓。
她认得那样的表情。
梦境之中,当轩辕容锦决定杀她的那一刻,所流露出来的,就是那样一种残佞的表情。
两个人之间短暂的目光交会,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别人讲话的气氛。
这时,贺明睿又道:“四王,山洞里的那些宝藏,楚先锋派人已经全部运回来了,昨天下午,众人盘点了一下总数,没想到那山洞里的宝贝的确比国库还要富有。”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亢奋。
轩辕容锦本人也很开心,他笑着对顾琰广道:“顾将军,那枚镶金小玉佛中的玄机,其实之前我一直都很想问问你,只是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次受难,不但大难不死,反而还被我参透了小玉佛中的奥秘,只是一直不了解,那批宝藏为什么会被人藏在那里,还有,那片乱坟岗里的尸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没吭声的顾琰广,就是当年小玉佛的真正主人。
他与先帝轩辕腾关系密切,在轩辕腾救了他一命之后,他便将祖上传下来的宝贝,镶金小玉佛送给了轩辕腾。
“其实,对于这只镶金小玉佛中所暗藏的秘密,起先对我老顾来说,只不过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他喝了口茶,看了众人一眼。
“这玉佛虽然是我们顾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宝贝,大家伙也都知道这宝贝似乎与一座宝藏有关,但这么多年来,谁也不知道这座宝藏到底在哪里。
“隐约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祖爷爷倒是和我说过一件事。他说,很多年前,有一个人名叫陈吕,是当时朝中的一个大臣,这个人能文能武,足智多谋,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他初踏朝堂时,非常想要做一番大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是那个时候朝廷腐败,皇帝昏庸。那陈吕几次规劝始终无果,便想着,既然这个皇帝不够资格统领江山,那么改朝换代,将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陈吕是个很有计谋的人,他终其一生的理想,是想创造出一片鼎盛大业,并将其他周边小国全部纳为己有,为当时的皇朝版图增添辉煌的一笔。
“所以多年来,他努力积攒财富,就是想等有朝一日可以利用这些钱财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举兵造反,自己登基称帝,实现心中愿望。
“可是这个人到了中年时期,命运非常不济,他半生操劳,四十几岁的时候竟患了怪病卧床不起。弥留之际,他希望自己的几个儿子能够完成他的心愿,便亲自打造了这枚镶金小玉佛,告诉自己的几个儿子,只要他们有本事参透玉佛中的秘密,就证明,那个能将这个秘密解开的人,有能力完成他的心愿。
“结果……”
说到这里,顾琰广看了轩辕容锦一眼。
“陈吕的几个儿子从小养尊处优,只知道自己的爹用尽一生心血攒下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可惜财富究竟如何到手,他们却没本事知道。
“几年之后,外人便慢慢知道那小玉佛中的秘密,为了得到这笔财富,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就这样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之战。”
凤九卿突然插口道:“莫非那乱坟岗的尸骨,就是这样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既然你们在乱坟岗附近发现了那个山洞,说明当年已经有人猜测到宝藏的大概方位。只是他们的运气明显没有四王好,无意中落下山崖,竟误打误撞地被他发现了宝藏的所在之地。”
“那么顾将军,这小玉佛当年又是怎么到达你的手中的?”
面对轩辕容锦的询问,顾琰广也没隐瞒:“其实我顾家的祖上,曾经也参与过那场争夺战,只是当时死伤太过惨重,我的祖上觉得这样的厮杀实在毫无意义,便带着这块无意中被打落到他手中的小玉佛,偷偷溜走了。”
“总之,从那之后,关于小玉佛的秘密逐渐被人们所淡忘,传到我手里的时候,这东西只是个普通的物件,而且我老顾对金银珠宝什么的实在不感兴趣,所以二十多年前,便将他赠给了先帝。”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四王,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有了这笔宝藏,四王可以不断扩大自己在朝廷中的势力。你心里清楚,皇权再大,若手中没有足够的军权,想要坐稳那个位置,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顾琰广这话对轩辕容锦来说无疑是醍醐灌顶。
他说得没错,军权这东西,在任何朝代,对上位者来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既然这批足以媲美国家宝库的财富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为什么不好好地加以利用一番呢?
几天之后,轩辕容锦暗中将楚云亮叫到身边,让他带着一拨人马及宝藏的一部分,秘密去各地招兵买马,千万不可以打草惊蛇,引起朝廷的注意。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要的结果只有一个,这些被招来的人马,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将来,只能归他轩辕容锦一个人调遣。
至于剩余的大批宝藏,他则吩咐江龙、江虎用来收买军心。
在粮草得到充足准备的前提下,还放下豪言壮语,一旦上了战场,只要放开胆子奋勇杀敌,杀一个,赏一百两,杀两个,赏二百两,依此类推。
最后,谁杀的敌军最多,不但可以获得更加丰厚的赏赐,还会被提拔为军中统帅。
任何时代,金钱的诱惑,对人来说都是非常巨大的。
轩辕容锦这招使得非常绝妙,这让那些原本就想大展伸手的兵蛋子们,更加想要卖力地在战场上努力表现自己。
明康二十年十月初八,黑阙与北漠之间,终于展开了一场历史性的对决战。
两方大军各展其威。
轩辕容锦挂主帅,顾琰广为副帅。
而刚满十五岁的龙小六,则身穿一套崭新盔甲,骑着一匹白色战马,在战鼓擂响之际,对天空喊了一嗓子:“打败北漠,振我黑阙河山!”
这一嗓子简直如同巨雷怒吼,声如洪钟,不知在一瞬之间震破多少人的耳膜。
骑马坐在他旁边的顾琰广嘴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你叫唤之前怎么也不提前告诉老子一声。”
说罢,他揉了揉自己嗡嗡直响的耳朵,心底痛骂龙小六,可震死他了。
自打他知道龙小六的吼声可以震破天际之后,便决定用他来打前阵。
龙小六无辜地看了顾琰广一眼:“是九卿姐让我这个时候喊的。”
顾琰广瞪他:“那你再喊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
“哦,那我现在可喊了啊!”
眼看着龙小六再次运气,顾琰广赶紧捂住耳朵。
只听龙小六高喊一声:“杀啊!”
这一声比刚才更加骇人、洪亮,更胜那锣鼓声不知几十倍出去。
对面北漠的大军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好几个胆子小的,还从马上直挺挺地跌落下来。
而黑阙大军,在龙小六这一嗓子喊出去之后,带着满满的士气,举着战刀,向北漠方向,不顾一切地冲杀过去……
大战告捷
历经三年多的征讨和对抗,北漠终于以投降作为最后的终结。这三年多来,两国军队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厮杀之中。
以轩辕容锦为主帅的黑阙王朝,凭借二十万兵马的力量,经过三年多的苦战,终于打败了北漠以大将军樊奕为首的五十万大军。
这场战争充满了太多苦痛与欢笑,那些曾经为了钱与权跟随轩辕容锦的众将士,在亲眼目睹了这位四王的气势和魄力之后,全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死忠。
明康二十三年七月二十,北漠正式与黑阙签订了有史以来的第二次休战协议。
协议中郑重声明,五十年内,北漠将不再以任何理由和借口,向黑阙宣战。
与此同时,北漠还被要求索赔了大批钱财物资。
这三年里,樊奕不是第一次看到轩辕容锦。
可是今天,他是以败军首领的身份,出现在了黑阙王朝四王爷的面前。二十三岁的轩辕容锦,早已从当年那个俊秀少年,化为今日满身霸气与强悍的一代英豪。
他身穿金色战甲,身披红色战袍。跨下骑着血统名贵的千里汗血,微风袭来,吹乱了他的发丝,吹动了他的袍摆。
在数十万将士面前,这个曾经身娇肉贵的皇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的不败战神。威风凛凛,豪气冲天。
远处的凤九卿,深深打量着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了近四年的男人。时间的流逝,除了在他脸上增添了岁月的痕迹之外,还给这个男人带来了令人臣服的气势与骄傲。
梦境之中,没有自己存在的轩辕容锦的世界中,他是不是也像今天这般,带着他精心培养的心腹,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北漠败军的面前,来炫耀他今日的胜利?
突然觉得,那个明明与自己日日相处的男人,此时此刻,竟距她如此遥远。她旁边的贺明睿似乎察觉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忍不住转头看了凤九卿一眼。
二十岁的凤九卿,早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和娇媚。她身长玉立,英姿飒飒。这个女人的成长,几乎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在军中与男子相处甚久,凤九卿的身上,既有女人令人着迷的一面,也有着男子狂肆豪迈的另一面。
“九卿,你在想什么?”
近四年的相处,曾经誓死追随轩辕容锦的一众臣子,几乎全部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
凤九卿微微回神,看着远处与樊奕签署合约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笑着道:“只是突然间很感慨,战争终于结束了,虽然这一天日盼夜也盼,可真正到来的时候,竟有些茫然……”
战争的结束,意味着轩辕容锦也将会凯旋归朝。
两个人曾经策马嬉戏在郊外的荒野之中;一起猎山边的野兔;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星子;一起在夜半时分饿肚子的时候,偷偷跑到火头军的厨房,亲自洗米做羹汤……
这样的日子结束了!
即将迎来的,不仅仅是历史性的新纪元,还有她无法预测的属于自己未来的命运。
梦境之中,再过小半年,就是她丧命于轩辕容锦手下的日子。她不知道此番回程,对她来讲是幸抑或是不幸。如果所有的事情仍旧按照梦境之中的轨迹来走,那么,再过半年,她将迎来自己的死期。想到这里,凤九卿不禁满心怆然。是悲,是喜,对她来说,突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四年的时间里,她爱上了轩辕容锦。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茫然,贺明睿拍拍她的肩,对她道:“既然这条路当初是你自己亲自选的,那么承受和面对,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凤九卿回了他一记苦笑。
是啊,除了承受和面对之外,她还能再做什么呢?
远处,年近五十的北漠大将军樊奕,在亲手签下这份不平等合约之后,气恼地将协议递给轩辕容锦。
看着眼前这位英姿勃勃的年轻主帅,樊奕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征战沙场数十年,可真正让我打心底佩服的,除了顾琰广之外,就只有四王爷你了。”
“樊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勇和魄力也让我黑阙王朝众将士记忆犹新,希望经此一战之后,北漠与黑阙能够互不侵扰,保持和平。当然了,如果樊将军对你我今日所签订的这份协议仍有不满想继续起兵攻我黑阙,那么……”
他突然挥手,战袍飞舞之际,更绽出他无限英姿。
“我黑阙王朝数十万兵马,自会同北漠死战到底。”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北漠的威胁,更是对自己旗下将士们的鼓舞。
当轩辕容锦挥动战袍的时候,数十万军马,突然异口同声道:“黑阙常胜,江山永驻!”
那震彻天际的吼声,仿佛可以传至千里之外。
樊奕见此情形,心中不禁低叹。他老了!就算曾经的英勇仍在,可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满目疮痍。如果黑阙王朝没有顾琰广,没有轩辕容锦,他或许还能战上一战。可是这三年多的苦战,让他清楚地认识到,黑阙,会在不久的将来,逐渐统一中原,成为当今世上的一代无与争锋的霸权主国。
远处的顾琰广,亲眼看到今天这一幕,内心深处无比激动。
那个身穿战袍的年轻王爷,仿佛与记忆中的老友身影重叠。
轩辕腾,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在二十几年前,就是带着这样一股气势,打败北漠,带着胜利的姿态凯旋归国。
轩辕容锦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三年多来,早已经成为他心腹的楚云亮,带着当年那批巨资四处招兵买马。
一股坚不可摧的势力,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慢慢壮大起来。
今天的轩辕容锦,与四年前带领八万大军的轩辕容锦判若两个人。
手中握有数十万兵权,暗中又养着一股几乎可以将整个朝廷摧毁的黑暗势力。
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已经让人无法估计。
休战协议在黑阙大军的胜利声中宣告结束。
庆功宴散席没多久,轩辕容锦在距主帅帐营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负手而立的凤九卿。
皎洁的月光下,衬出她修长纤瘦的身影。
她身穿一袭浅色直裾,腰身紧束,袍摆在夜风中轻轻飞舞。
侧脸望去,只见她眨着长长的羽睫,仿若黑曜石般的双眸,在夜空下显得无比深邃。
“九卿,你在看什么?”
四年的时间,已经让她从少女蜕变成一个迷人的女子。
他无法想象,这四年里,若没有她的陪伴,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场残酷的战争。
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抬起手,在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轻轻抚动。
凤九卿转头看着他,指了指暗不见底的夜空:“还记得我们初到荆洲的时候吗,那时你说,荆洲的月亮比起京城,不知要圆亮多少倍,可惜,这么美好的月光,不久的将来,却再也看不到了。”
“你不想回京城吗?”
她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京城有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这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那边一切可好?如今我们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可以立即启程回京,相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美事。”
她说着违心的话,只是不想打击轩辕容锦一心归京的信心。
可是内心真正的想法,却自私地想将他留下来,她宁愿与他浪迹天涯,也不想陪他去参与朝廷之战。这几年的战争,虽然有甜也有苦,两个人却心无旁骛地可以厮守在一起。但回京之后呢?想到此,她自嘲地一笑。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她只是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而已。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是好快,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十二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却有着令人惊艳的本事。那时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漂亮的孩子?”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无比认真地对她说:“以前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可自从在御花园遇到你之后,我相信了,原来,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
随着他的回忆,两个人都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午后。
凤九卿忍不住调侃:“你一见钟情的方式,就是掐住我的喉咙,险些要了我的命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大笑了起来。
疼宠地揉了揉她的脸颊,满口全是溺爱的口吻:“你这记仇的小东西,心里明明知道,这个世上,我最不忍心伤害的就是你,偏偏还要说出这段往事来糗我。”
凤九卿无言。他说,在这个世上,他最不忍心伤害的就是她,可是梦境之中,她却偏偏死在了他的手里。
“九卿,有朝一日,当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我希望你能与我一同走向那个位置。”
凤九卿笑了笑,却没讲话。轩辕容锦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用力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恼道:“你这坏蛋,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要假装逃避。
“九卿,这辈子,唯一有资格与我共同走下去的,只有你一个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要背弃你当年承诺我的那句诺言。
“不离不弃,誓死相随……”
“你欠我的,终究要还……”
“我不求其他,只求,待我登基为帝之时,你能嫁给我为后,与我一同受百官朝拜,万民敬仰,承千秋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