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一个旅游区的河滩上徜徉,天气好极了,阳光是金色的,河滩上和河水里盛开着五彩斑斓的花朵——那是五颜六色的泳衣和美丽可人的脸庞。游云淡淡,鸟鸣啭啭,生命在这里舒放和漂泊,那真是人生中一种美的极致。
这样的时刻,我的心情也好极了,青春的诗行写在蓝天上,弹奏着铮铮迸溅的太阳雨,我渴望时光在这里永恒。突然,安详的氛围被打破了,从河水的某个湮灭处,传来了一声女孩惊恐的呼叫,一个粉红色的救生圈在水面上无主地悠荡。
当我看到所有的目光都在游移和恍惚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必须扮演一个救美的英雄了。我拼命地向河心游去,那女孩的头在努力地拱出水面,片刻后,便又隐没在粼粼的金波之下。我以最快的速度靠近了她,我用并不雄健的手臂揽住了女孩柔滑的腰肢。就这样,女孩在我的臂弯里重新回到了生命的阳光地带:
女孩说她叫水儿,她打小喜欢水,她说她是妈妈在水边洗衣服时生的,比预产期提前了整整十天。水儿笑着说她是要急着出来看水等不及了。
那段日子,我和水儿每天都去河里游泳,水儿用手向我击水,笑声像水波一样明亮悦耳。水儿有了我,就更大胆地向河心游去,把脸贴在水面上,水儿说这样感觉好极了。有时候,我简直觉得水儿像一朵妩媚的水莲,或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后来,我又觉得水儿的灵性是一切都不可比拟的,我说:“水儿,你准是水妖变的吧?”
水儿就笑,笑得甜极了。
分手的时候,水儿说她觉得这一生再也离不开我了,她的脸红艳艳的,羞涩更增加了她的明艳。我说,我也是。
我和水儿各奔东西,回到自己的校园。水儿是读文学的,她很快给我来了信,那娟秀的小楷多么像她啊!水儿浪漫真淳,文采出众,信末是一首诗,朦胧而柔美。奇怪的是,水儿第一页信纸的左上方有一团水印,这正是水儿的独特之处,她说,寄去一滴滨海城市的水,你能闻到我的气息吗?请你也给我寄来一滴水,好吗?
以后,我们鱼雁飞鸿,每次都要给对方寄去“一滴水”。
大学将毕业的时候,我和水儿的爱情已臻于成熟,水儿来信说,毕业一年后我们就结婚,比翼搏击生命的长空。我的幸福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我给水儿回信,我等你来,水儿,我永远是你的港湾。
可是,水儿没有再来信,我一连写了几封信,又发电子邮件过去,终于,我收到了一封信,却不是水儿的,上写:水儿两周前在海中游玩,溺水而死。那一刻,我感到天旋地转,之后便人事不醒了。
我写了一封长信,来到水儿的学校。在这里,我知道了水儿真实的身世,她是个孤儿,是漂在水上被人拣回养大的,养父养母也早已去世了。我从水儿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最后一则日记是这样写的:我要给最亲爱的人送去大海咆哮时最有力的声音,那是我们青春的宣言,是爱的誓言……
我把那封长信投入了无垠的大海,那封信里寄去了我给水儿的最后一滴水,那是我的泪水。我告诉水儿,我的泪水和海水的味道是相同的,水儿,大海咆哮的时候,我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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