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娘欣喜地打量着女儿,女儿认真地看着分别多日的娘。娘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脸更瘦了,颧骨突起得像两座崖。女儿心一酸,泪便滚一卜来。
可是,娘看着女儿那身衣服,心中却反倒涌起了对女儿的不安和愧疚。女儿身上的衣服还是上高中时穿的,颜色都掉光了,娘的嘴唇就有些颤:“妮儿啊,叫你……一人在外……受屈了。”
女儿摇摇头,正要说话,听见屋里有人叫:“是妮儿回来了?”
女儿就忙奔进屋,冲躺在床上的爹应一声:“是我,爹。”
爹得慢性病,起不得床,一张脸苍白得像张纸。女儿的泪又落下来,问:“您的病好点吗,爹?”
爹苦笑了一下,没答,却说:“我拖累你们了……”
女儿拉着爹的手:“爹,你咋能这么想啊!”这时,娘在外喊:“妮儿,你歇着吧,我到地里打药。”
女儿转身跨出去,对娘说:“我去打!”
“你捏笔杆子的,身子娇嫩,这活儿你怕是干不成呢。”娘疼怜地摇摇头。
“您小看我哩,娘!”女儿执意夺过娘背上的药筒,挎上,冲娘调皮地一笑,就走。
“还是这个倔脾气!”娘笑了,笑出几许欣慰和幸福。
天挺热的,女儿的汗把褂子溻湿了。可是,女儿看着那大片大片碧绿的瓜秧,很快便快活得像只山雀子了。“再过两个月,满地就都是圆鼓鼓、水嫩嫩的西瓜了。”女儿想。
女儿走到离瓜地五十米远的地方,那儿是条大河,河堤很高。女儿走下河堤,按比例往药筒里灌了水,而后像抱着一个石磙,吭哧吭哧挪到河堤上,半跪下腿,将绳索挎在肩上,口里喊着:“一——二——起!”却没站起来。“真是娇嫩了,讨厌!”女儿生起自己的气来,憋足劲儿,咬紧牙,又努力了一次,腿颤颤地终于站起来了。女儿舒一口气,站起来就轻松多了。女儿走进瓜地,按动压杆,喷出的药雾被阳光打扮得五彩缤纷。
女儿哼起了一支很好听的谣曲,是娘从前唱的,可是她只记住了调儿,把词忘了。
回到家,娘已把饭做好了,忙打来井水,一边问:“累吧?”
“不累。”女儿佯装若无其事,就去洗脸。
吃完饭,娘说:“跑到家又干了下力活儿,早歇吧。”
女儿点着头,说:“娘,您也早歇吧。”
娘儿俩就相拥着睡了。女儿已多日不再享受到娘的体温了。女儿在娘的怀里像只听话的小猫咪。
第二天,女儿又执意去地里打药,娘只好由着她,说:“那好,打打歇歇,娘去镇上把攒的鸡蛋卖了。”
女儿要回校了,娘送女儿到车站。女儿看着娘憔悴的脸,又想流泪,说:“娘,该歇就歇,别累坏了自己!”
娘吸了一下鼻子,说:“知道了,妮儿啊,怪娘没本事,连件新衣裳都不能让你穿上……”
娘就用手背使劲抹眼睛,女儿的泪也潸然落下。这时,车开了。老远,女儿还看见娘立在那儿。
在宿舍整理背包时,女儿突然发现了一个服装袋,打开,里面竟是一件崭新的连衣裙。女儿突然呜呜地哭了,哭着喊:“娘啊——娘啊——”
娘回到家,意外地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叠钱和一封信,娘一眼就看出是女儿的笔迹——
娘,这是女儿做家教所得的薪水,给爹看病吧。我知道直接给您,您一定不会要的,请接受女儿的心意……
娘的泪“吧嗒吧嗒”滴到纸上,喃喃着:“妮儿啊——妮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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