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司马南泽&阿耶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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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南泽&阿耶娜(上)

    自从那日将“百和香”递交到怀宁王拓跋琞的手里以后,阿耶娜便没再出过自己寝殿的大门,任由谁来说,都是大门紧闭。

    龟兹国王一开始听到阿耶娜拒不出门的消息,还以为她不过是犯了女孩子脸皮薄的毛病,被怀宁王这么一拒,又被自己那么一关,少不了要恼上几日,却不曾想,这一次却是他看错了眼。阿耶娜不仅将他派人送去讨她开心的物件一一扔了出来,还将他遣去宽慰她的一众妃嫔女婢给轰了出来。这下可彻底让这位一心向佛的龟兹国王没了主意。

    “这可如何是好?若不是寡人前些日子为了不开罪怀宁王,将这宝贝的心给伤着了?”龟兹国王召来王子,同他议起这视若珍宝的女儿。

    “阿耶娜妹妹向来性子直率,依我看,她眼下这番动静,估计还是心系着怀宁王,放不下这份念想。”

    “这孩子……”龟兹国王轻叹一声道:“自小就是这个倔脾气。如今我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让她恢复往常的样子,你是她哥哥,自小又一直要好得很,这事还真得让你来出出主意了。”

    龟兹王子想了想,抬睫道:“小时候,我同她一块儿养着几只兔子当宠物,那会子有一只灰白相间的犹其让她喜欢,后来这只兔子染病死了,阿耶娜便连着几日不开口说话,是后来母亲讲着一些有关这只兔子的事儿才慢慢开了怀。眼下这情景倒和当初颇有相似心中处。”

    龟兹国王听闻,遂问道:“你的意思是,找个人来给她讲讲怀宁王的故事,或许能让她打开殿门?”

    “嗯,反正已是如此,倒不如照着这个法子试试。”龟兹王子点头道。

    “你这话也颇有些道理,只是这眼下,找谁来合适呢?龟兹国里的人对怀宁王的了解大多数都是那些个传了遍的英雄之事,或许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少,这……”龟兹国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父王,儿子倒有一个人选,只是不一定合规矩。”龟兹王子请示道。

    “你说说看。”

    “北魏商贾司马南泽。”龟兹王子一字一句地将这个人推了出来,试探性地看着国王的脸色。

    龟兹国喜乐舞,但却不喜贩卖歌舞姬的商人,虽然龟兹国没有明令禁止这种交易,有些原本生活无着的歌舞艺人也因着去了大魏王都而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做这种生意的商人却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极没有底线的势利之人。

    的确,国王的脸色……也没他想象的那么难看……

    “嗯,这个人寡人倒是听过,若他真能将阿耶娜的心结打开,也不失为幸事一件。”

    于是,司马南泽在龟兹国王的授意下,在春末夏初的一天清晨,踏着步子进了阿耶娜的寝殿。

    司马南泽推开寝殿的门,殿中空无一人,静默无声,只有一两盏或明或灭的灯在其中摇曳着。司马南泽迈着轻缓的步履,一步步入内,却未见有一人在殿中。

    他驻足了一会儿,听闻其中有人在斟酒自饮,杯壶相撞之声、自饮吞咽之声不绝于耳。

    司马南泽寻声望去,见一美人懒拥怀中酒壶,凝着手中的杯盏,浅浅发笑,此情此景,司马南泽不免一怔。美人司马南泽倒是见多了,但能让他心悸的却不多,或者说,只有眼前这一个。

    这和触动完全不同于他对雅墨清的感觉。对于雅墨清,他是因着她的清纯而动心,但眼下这个却让他心中顿生惊艳一词。不过,他心里知道,眼前这朵艳得惊人的大丽菊却一心只想着心中的怀宁王。

    半晌,二人未有一句交流。司马南泽冷冷地站着,冷冷地凝视着阿耶娜。阿耶娜醉眼微抬,同样报以冷眼,眼神中带着些许怒气。

    “什么人如此没眼力,竟私自闯了进来,还不知道回避下,竟盯了这许久,莫不是当我真成了傻的或呆的?”阿耶娜夹着酒意,话里尽是不满,喃喃道。

    司马南泽轻笑了笑,捡起地上散落的绫罗绸缎,回道:“这好料子要穿在身上才显贵重,踩在地上便不值钱了,公主说,是还是不是?”

    阿耶娜斜着身子从榻上起来,一步一颠地走到司马南泽面前:“看不出来,你还挺大的胆子啊!你这话几个意思啊?我愿意把这份心思用在拓跋琞身上,愿意被这么折磨,你管得着么?轮得上你来这里训我吗?”阿耶娜说完,松开手将酒壶掷于地上,抬起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哭泣声随即传来,司马南泽一下懵了。

    原本还以为阿耶娜会和他吵上几句,把火泄在他身上,没曾想,平日里骄傲而自信的公主竟被这一厢情愿弄得失了心志。

    “别……别哭啊!”司马南泽有些无措地在阿耶娜身上轻拍了两下,“我也不是来与你置气的,不过是你父兄见你总不出门,怕郁结于心,久而久之闷出病来,这才叫我来给的讲讲拓跋琞的事儿让你开开怀,你这一哭,我倒不知从何下手了。”

    阿耶娜一听,松开紧拢的五指,从指缝中透出泪光,看着司马南泽问道:“真是来讲怀宁王的故事的?”

    “嗯,”司马南泽点点头,“不然呢?我与公主素日里又不往来,难道是过来串门子的?”

    司马南泽的一记反问,反倒让阿耶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约莫大半年前,司马南泽曾因王宫中挑选舞姬而进过一次宫,与精通音律的龟兹二王子见过面、谈过心,甚至一起跳过舞。

    当时穿着一身戎装的阿耶娜手执几支箭去寻她的二哥哥,见二人正在亭中舞着,心中难免一怵,再仔细一看司马南泽那张画得五光十色、柔媚不减的脸,顿觉一阵恶心。

    阿耶娜向来直来直往,见司马南泽易装之束,不免心中不痛快。司马南泽见公主驾到,上前来行礼,阿耶娜非但没看他,还把刚沏好的茶往外泼了出去,对着下人道:“这茶冷不冷、热不热的,如何喝得下去?!”

    在场之人听阿耶娜这么说,知她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准是让什么事堵住了心,于是没人再敢开口。但司马南泽头一回进宫,哪里知道公主的秉性,于是笑着开口道:“这温水才适口啊。”

    阿耶娜见这闷气没撒干净,心中顿时极度不悦,于是对着二王子喊道:“这人素日里又不见你有往来,怎就进了宫、跳了舞,真当成串门子了?还有没有规矩?”

    自那以后,他们二人除了拓跋琞来龟兹寻铁器那次见过外,就再没交集。这次若非龟兹大王子借着国王的名头宣他进宫,司马南泽怕是这辈子也不会踏进这里半步了。

    “真心小气!不过当时一句玩笑话,就记得跟血海深仇似的……”阿耶娜知道司马南泽说着话是将当日的话还于她,于是小声抱怨道。

    “还真不是我小气,你当日这话虽直白却是实情,王宫禁卫森严,怎可如邻家串门子一样随意,虽不喜你说话的方式,但却也是大实话。”司马南泽开诚布公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那还有假?”

    “那行,那你现在就给我讲讲拓跋琞的事儿呗。”

    “要让我想,你得先把这酒给戒了,再起来好好梳洗一趟,我再好好跟你讲讲。”司马南泽上下打量了一趟阿耶娜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阿耶娜有些不情愿道。

    司马南泽瞟了她一眼,将双手抱到胸前道:“现在可你有求于我,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说完,司马南泽扬了扬眉。

    阿耶娜见他这神色,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很想着听到拓跋琞的故事的,因此轻叹了口气,转身照着司马南泽的话去收拾收拾自己了。

    半个多时辰以后,从一个纹满花雕的屏风后边走出来一个整装收拾的女子,她身着墨绿色长袍,长及脚踝,修长而仙气,头上的发饰简约而精致,浅紫色的流苏垂至耳畔,随着步履轻摇慢晃。

    司马南泽转身时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惊着了。这位公主向来都喜男装,即便是国王王子也难见她有这么闺秀的一面。

    “怎么……不穿男装?”司马南泽端详了一眼问道。

    阿耶娜咬着唇,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

    司马南泽思索了一会儿,明白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穿男装,多半是因传言怀宁王不喜女子过分娇弱的缘故?”

    一句话,说中了阿耶娜的心思,她又抬睫看了看司马南泽,复而低头不语。

    “哈哈哈……”司马南泽大笑起来,“我说公主殿下,原来冰雪聪慧的的您也有思绪打盹的时候,怀宁王所不喜之娇弱是指性子,不是指你这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司马南泽说完,又别过脸去,连连大笑了几声。

    阿耶娜顿时脸红得跟刚摘下的桃子一般,又气又恼地伸手捶向司马南泽:“你再笑!”

    在这样的威胁下,司马南泽忍了又忍,结果还是生生地笑了大半夜……

    此后几日,司马南泽都按着与阿耶娜约定好的时间进宫,给她讲有关拓跋琞的故事,包括那些曾经让他们不得不离开大魏王都的辛秘往事。

    “传说怀宁王不是大魏皇帝亲生的,但如此骁勇之人若真不是皇家的血脉,大魏皇帝日后将如何再寻得一个能替代他的人呢?”阿耶娜不解地问道。

    “所谓039;并非亲生的话不过是成王为了排除异已的说辞罢了。’”司马南泽摇摇头,伸手将案上的一杯清茶递到自己嘴边,轻啖一口道:“若不是怀宁王以退为进来这西域、若不是成王见他还有戌边之用,拓跋琞估计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以退为进?你是说,拓跋琞来这西域其实是为了给自己赢得机会,不会一直待在这里?”阿耶娜一脸不解。

    “怀宁王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怎可能一直屈就于此?”司马南泽笑着,语气中带着敬佩之意。

    “难道,怀宁王还会回王都去?”阿耶娜想了一想,吃了一惊道,“难不成,他还会回去争夺王位?!”

    司马南泽听闻,一言不发,只是抬眼看了看阿耶娜,淡淡地笑了起来。

    “司马,你说当初成王设计陷害怀宁王,我倒是能理解个一二,毕章怀宁王是他继承大统最大的对手,可成王为何盯着你们司马府不放?”

    “哼,”司马南泽冷笑一声,“还不是为了一个‘财’字。”

    “财??成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贵胄,坐拥整个天下,怎可能会囧迫到这种地步?”

    “这你就不晓得了,在王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司马南泽边说着,边拿起手中的扇柄拍着案边唱和道:“王爷的铠甲皇帝的马,司马家的树叶一顶俩。”说完之后脸上浮出一丝带着得意的笑。

    “哈哈,这话有意思,”阿耶娜笑着,“即是俏皮话,难免夸张了些,司马府再有千金万两,也不至于一片树叶子就如此值钱吧?”

    “这还真不是夸张,据我所知王都的贵胄世家,在厅堂里多习惯摆放一两棵精致的松柏榕树之类的,以示迎客之道。司马府也有这么两棵树置于厅堂迎来送往,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这两棵一棵名叫‘金枝’,一棵叫‘玉叶’”。

    “金枝玉叶?”阿耶娜眨着两只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盯着司马南泽,一脸的好奇。

    “嗯,”司马南泽点了点头,“所谓‘金枝’,是用西域天山道的黄金一两一两打造成的,每片叶子都因足金制成而沉甸;所谓‘玉叶’则是用和田美玉一寸一寸雕琢而成,每片叶子都因玉制而丰厚。如此解释的话,这句俏皮话的意思公主可明白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从放浪不羁的样子竟是这般出身,枉我平日小看了你,早知道就狠狠宰上一宰!”阿耶娜说着,抬手轻拍了拍司马南泽的肩头,玩笑道。

    “贵为国王的心头一宝,公主在龟兹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能看上我们府上的这些东西啊?”司马南泽打趣回应道。

    “你可别这么编排我,你说的这些个东西我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别说我了,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见过,难怪成王盯上了你的家,还盯着不放。”

    “是啊,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司马家风生水气、名扬王都靠的是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富,到头来老头子身首异处、司马府家破人亡,因的也是这些炙手可热的财富……”司马南泽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阿耶娜见司马南泽神色黯淡下来,自己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司马府以勾结西域外敌威胁王都安危的罪名被成王抄家一事,曾是当时最为轰动的新闻之一,阿耶娜对此略有耳闻,但眼下从司马南泽的眼神中,她却分明感觉到事情并没有传闻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勾结外敌一说……”阿耶娜犹豫着问道,“可是真的?”

    听到阿耶娜这话,司马南泽不免眼神锐利地朝她望去,着实吓了阿耶娜一跳:“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司马南泽收回眼神收回至自己手中的茶杯上,面色凝重。

    此后的几天里,阿耶娜并未见到司马南泽来到宫里为他讲关于拓跋琞的故事,原本也没什么去在意的,只是司马南泽一没来,阿耶娜宫里就安静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几日前那些令人心情不佳的状态。

    阿耶娜以为,这种心情的出现是缘于她一颗充满好奇的心突然间没了寄托,而她向来都是有执着精神的人,司马南泽带来这些有趣的故事还没有让她完全尽兴,突然的戛然而止,着实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于是,前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阿耶娜公主竟在一日清晨时,遣了几名小役带着她出了宫,前往司马南泽在龟兹的府邸去了。

    龟兹酒肆歌姬居所众多,一条街下来很容易就能瞧见各式穿着艳丽的舞姬舞娘们在这里欢欣起舞。

    阿耶娜本就喜欢穿着艳丽的服饰,因此今日的装束混入着色彩鲜艳的舞姬当中,一点儿也不突兀,反倒显得有些融洽。

    司马南泽经营的酒肆舞馆,很多时候都人客盈门的,今日也不例外。即是开门迎客,就难免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前来,这当中有气度非凡的,有形象一般的,自然也就有恪守规矩和举止轻浮的。

    阿耶娜一进门便碰上了两个不知死活的,一老一少,两者虽身着绫罗绸缎,手上戴着硕大的宝石戒指,但其举止却远不及这些装饰这么华丽。

    一上来,年轻的那从便拦住了阿耶娜的去路,搭讪道:“美人,你可是新来的?这绝色,当真天下难找啊!”话毕,便抬起一只手往阿耶娜的脸上抚去。

    阿耶娜听闻,眉头紧皱,随即退了两步,怒目而视。

    年长的那个见阿耶娜如此,心中自是不悦起来,于是快走两步立于阿耶娜身后,挡住她的后背道:“姑娘为何如此心急?我家公子正同你说话,好歹也回一句不是?”

    阿耶娜一转头,发现那人正紧贴着自己,连鼻息都能感觉得到。这样的贴进让阿耶娜觉得恶心,于是她转身绕了过去,略带怒气道:“龟兹王都也有这样不知俭点之人,真是笑话!”

    “呦?!”年轻人笑起来,“这话的口气倒有几分龟兹公主的味道,据说这位公主性子耿直,常驳人于无情。只可惜,你不过是龟兹王都舞肆里的一名助兴的舞姬罢了,再有什么高远的想法也是白费心思。”说罢,便拂手伸向阿耶娜的前胸,欲行不轨之事。

    “大胆!”阿耶娜气急了,直接上去准备给这人一个耳光,不曾想,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再顺势望去,握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出宫前来寻的司马南泽。

    “你拦着我做什么?!”阿耶娜气恼地冲司马南泽喊道。

    司马南泽贴近阿耶娜耳畔道:“收拾这二人,何劳公主亲自动手,交给在下处置便是。”

    阿耶娜听着司马南泽的话,心安了不少,随即放下了手,身在了司马南泽身后边。

    “几位大人,”司马南泽上前一步道,“这沁园虽是供各位赏玩开心的,但终就不是烟花柳巷,还请各位大人心中有个数,莫降了自己的身份。”

    年轻人一听,扬眉冷哼了一声:“哼,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司马南泽抬手作揖道:“在下不才,乃这沁园的主人。”

    “哦?!原来是司马大人啊!怎么,大人我即花了钱留在这儿,这得尽兴了才是,有何不妥?我这儿还轮不着你来管!”

    “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开门做生意总要明明白白地向主顾们告知,自己的买卖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司马南泽笑着应道。

    “提醒?司马大人还真是有空得很哪!依我看,这沁园即开门迎客,就没有触怒客人的必要,否则,不出三五日,你这沁园说不定废了也未可知。”年长的那人见年少那人脸色颇为难看,随即出来帮和着。

    “这话在下就不爱听了,我这沁园里虽只是达官贵人悦心悦己之所,但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摘得了牌子的,王宫里的尚且不说,这眼下不胜枚举的朝中大臣也不会有人同意的。”司马南泽说着,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饮酒欣赏歌舞的那些朝臣们。

    “呦,司马大人的口气越来越大了,这些天出入几次公主寝殿,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莫不是让公主给掳成驸马爷了吧?!哈哈哈……”年长的那位开始信口开河,逞口舌之快。

    阿耶娜听闻,一时气急,抡着袖子就准备往前去,不曾想,司马南泽又拦在了前头。

    “这位大人,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可以随便说。您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出去误了我的名声倒也还不打紧,误了公主的名声恐怕这龟兹你也待不下去了。”

    司马南泽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这话却让这两个人顿时刹住了锐气。

    见二人脸上浮现犹豫之色,司马南泽继续道:“若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便给这位姑娘陪个不是,余下的都好说。”

    “什么?给她赔不是?痴心妄想!”年轻人气愤道。

    “说不说在我,赔不赔在您。只是我怕哪一日见了公主,这嘴一下子没把门说了些什么,到时候就回不了头了。”

    “你……!”年轻人气得混身直哆嗦。

    “少爷,”年长者附在年轻人的耳畔道,“看来他果真与公主交情匪浅,这钉子还真碰不得。”

    年轻人一听,脸上一僵,怵在了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怎么样大人,您好歹给句话,我这儿还开门做生意呢,你老这么怵着不太合适吧。”司马南泽催促道。

    “少爷,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在乎俊杰。”老拍的话让年轻人彻底妥协。只见他脸色一变,似心中一横般抬手对着司马南泽身后的阿耶娜作了揖道:“方才不过玩笑,姑娘勿往心里去。”

    阿耶娜有些惊诧地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司马南泽,只见司马南泽轻轻点了点头,于是阿耶娜回礼受了这赔罪的话。

    随后,两个举止轻浮之人拂袖而去,阿耶娜随着司马南泽来到二楼的厢房里。司马南泽摒退了周围服侍的女仆,还没来得及问阿耶娜如何来到此处,但见阿耶娜拿起刚烹好的茶往嘴里送了几口后道:“我当你有什么真本事能将他二人驱走,原来借的还是本公主的名头。”

    司马南泽一边烹茶一边笑道:“虽是借了你的名头,但却还是维护了你的形象。你想想,若是你真的出了手,到时候传出什么话,辟如流连酒肆舞馆、被人当众调戏之类的,你这清誉可就受损了。”

    “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了?”阿耶娜听完笑着道。

    “多谢不敢,只救公主下次来之前提前说一声,这样也好安排迎驾。”司马南泽的话里带着些微指责之色,阿耶娜听了微微红了脸。

    “我也不是突发奇想就出来了,只是几日不见你进宫,派人来送信询问你又未尝答复,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故而过来看看。”

    “我倒也没什么事,主要是前几日有人捎来消息,说在于阗国王宫里找着了一个失散多时的故友,我正打算过去看看她,正在忙着收拾。”

    “故友?”阿耶娜眨着眼上下打量了司马南泽一番,“这故友可是女子?”

    司马南泽吃了一惊:“你如何晓得?”

    阿耶娜抿嘴一笑:“看看你的神色便知道了。一副急着见心上人的模样,欢喜之色掩都掩不住。想来堂堂司马大人阅女子无数,竟也会有这样喜中带慌的神情,真让我好奇这是怎样一个女子了。”

    司马南泽听了忍峻不禁:“罢了,既然公主眼尖看出来了,那便告知你也无妨。这女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此前在月珑泉救过我一命,当时我遭成王陷害,中了巨毒险些丧命,是她救的我。”

    “所以你就以身相许?”阿耶娜笑起来,“好一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啊!难怪你这么上心,连着几日都不曾有空瑕理会我。这女子知道你的这番心思必定感动不已吧?”

    司马南泽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我尚未向她剖白心店,眼下不过我一厢情愿多些。”

    “情这一事上我倒是比你高明不了多少,许多事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但……”阿耶娜看了一眼司马南泽,“但做为受挫之人,我还是劝你先弄清楚这女子的心思,否则等你深陷其中时才知她无意于你,那便是想走也走不出了。”

    司马南泽略有所思地想着阿耶娜的话,觉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阿耶娜不再似此前那般自暴自弃,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有些意外之喜。

    “你能这么想,我倒是没料到。不过,还是得谢你一句,能在我身上操心。”司马南泽一笑,反倒让阿耶娜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想怎样,你不准想歪啊!”阿耶娜抬起手指头指着司马南泽警告着。

    司马南泽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乐开了花:“晓得了,我不会往你喜欢我的方向想的。”

    “你……”阿耶娜又急又气,“你胡说些什么?都说不准想歪了,你还说出来?!”阿耶娜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了。

    留在她身后的是司马南泽依旧停不下来的笑声。

    司马南泽从龟兹出发赶往月珑泉,与秦谊会合之后便急急赶往于阗国去寻雅墨清了。

    为了顺利进入王宫,司马南泽在于阗国整整待了两日都没寻到一个好主意。直到第二天下午,司马南泽和秦谊走在路上见满大街的人头攒动地盯着送进王宫的舞姬看时才寻到了法子。

    “送舞姬进宫?”秦谊听闻司马南泽的话,有些不太认同,“不行,这太冒险了,万一成王认出你来,你这条命就彻底没了,你难道忘了他多想要你这条命还有这条命系着的财富?”

    “我当然没忘,若不是碍于他,我早就进王宫找墨清去了。不过眼下倒是想到了个不错的法子。”

    “什么法子?”

    “拓跋灿向来有喜好西域女子的嗜好,平素在王都太子妃势力不小,又是个极为小气的人,从来不许他沾惹花草之事,眼下到了西域之地,他不给自己找个由头放纵一番才是奇闻,喏,眼下这一批送进王宫的舞姬便是证据。送舞姬这事儿倒是极符合我的胃口。”司马南泽说完,脸上露出了笑意。

    “你的意思是你要给他送上几个?”

    “不,不是送上几个而是十几个,对于拓跋灿而言,在这上头是多多益善的。每日歌舞侍候着,夜里美人于侧,拓跋灿就算想抓我也舍不得这难得的温柔乡,我纵使人在于阗王宫里进进出出,怕是他想知道都难。”

    “这点子也只有你想得出来了……”秦谊笑着摇了摇头。

    是日夜,司马南泽便拿着周身的盘缠在于阗国找了十几个品貌出众的舞姬,又买通了选秀进宫的宫人,将自己和秦谊一并送进了于阗王宫。

    拓跋琞稍信给秦谊时除了提到雅墨清在于阗王宫里安好以外,还提到雅墨清在于阗王宫里重拾旧业,还办起了医学堂,有了这些消息,秦谊和司马南泽一进宫就朝着医学堂去了。

    一到医学堂就被两个正在看书的宫人给赶了出来。

    “哎,我们是来找人的,凭什么赶我们?”司马南泽气愤地问道。

    “我们知道你找墨清医师,可她上山采药前吩咐了,院中乃制药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话可是得了国王的令,任何人来了都得这么遵照执行。”宫人们客气地道明了其中的原委。

    就这样,司马南泽与秦谊在医学堂边上的厢房里干等了整整一日。

    待到宫人前来送信,说雅墨清他们已从郊外采药回来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了。

    司马南泽满是欢喜地从房里蹦了出来,又满是欢喜地朝着宫人所说的车马停下的方向而去,远远见雅墨清从门外进来,一脸笑意。

    只是,这笑意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被雅墨清和拓跋琞眼中燃起的情谊一点一点地撕成了粉碎。

    来之前,阿耶娜就提醒过他,一定要先确认好雅墨清的心思,当时他虽然认同,但却始终认为自己久在情事中混迹,从不曾失手,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将没有他被女子抛弃的事。却不想,在雅墨清这件事情上,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而且连与情敌来一场正面交锋都不曾有过就这样被迫着丢盔弃甲。

    雅墨清的眼里全是拓跋琞,而拓跋琞虽没有过分亲妮之举,但那种看待恋人的眼神别人不知,他司马南泽怎会不知。

    只可惜,他怀揣在心中的这份情感竟全然付之东流,不仅没让自己轻松起来,还让自己头一回尝到心痛的感觉。

    那一夜与拓跋琞、秦谊酒醉醒来的第二日,司马南泽想到了阿耶娜。

    彼时,司马南泽听闻阿耶娜将自己困在自己殿中月余未曾出门,他还笑话她心志孱弱,笑话她不曾经历风雨,现在看来,阿耶娜还是幸运的,起码她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可以供自己尽情地愈合,而司马南泽这会儿,就算想哭上一场都找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几日后,司马南泽准备离开了于阗,但他却得知此时的雅墨清面临着被送去和亲的痛苦,而拓跋琞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此时他心中尽是伤感,但却也明白,情这一事勉强不得,更没必要在此时落井下时,于是,便开始与他们一道商议着如何帮着逃离成王的诡计。

    待到拓跋琞带着雅墨清顺利离开于阗国后,司马南泽才一个人孤伶伶地回到了龟兹。

    龟兹的歌舞依旧热闹得很。司马南泽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的生意依旧如昨,丝毫没有受到他心情的影响,仍是日进斗金的节奏。对此。司马南泽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阿耶娜从随从宫人的口中知道司马南泽回到了龟兹,整整十日的时间,司马南泽并未忙完手中忙碌的事情应召人王宫,直到第十日,阿耶娜请了龟兹国王的一道圣旨,才将司马南泽的大召请了进殿。 【紧急通告】最近经常发现打不开,请记住备用站【求书帮】网址: m.qiushubang.com 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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