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脑桌子,安置在阳台边。阳台是落地窗,整面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对面的楼房成为我阳台的背景了,景深就是别人家的屋室。闲来之余,目光难免有意无意地掠过一个个敞开的窗口。
三四天前的下午,我正在苦思冥想电视剧大纲,恍惚听到一阵哀鸣,瞥眼窗外,就看对面楼外悬挂了一只铁笼子,有一个小东西在里面不停地转圈儿。最初我以为是一只猫,但后来渐渐听清呜咽的声音中,伴有吠叫,终于确定是一条小狗。铁笼子挂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端穿过窗户系在屋内。
这是一条普通品种的小狗,却很可爱。它长了一副猫样的花白脸蛋,因为距离稍远,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幸好看不到,否则我会被它忧伤的眼睛击垮的——只看到它圆乎乎的脑袋在笼子里用力拱着。笼子大约两尺高、一米长,小东西刚好在里面能够转开身子。这方天地,对于一个正是贪玩的小东西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小东西在笼子里叫着转圈,用头顶笼子,用牙撕咬铁条,折腾了半天,大概知道无济于事,也便慢慢安静下来。它一会儿左卧,一会儿右躺,怎么都不是滋味。尽管这样的处境,他的耳朵依旧灵敏地竖着,听到一点点动静,就要仰起头察看一下,偶尔还要朝着声音的方向吠几声。尽管身在笼中,依旧不失职责,那样子像国际警察,为天下大事小事操碎了心。有一只鸟儿从楼前飞过,小东西看到了,吠两声,同时摇了摇小尾巴,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鸟儿根本看不到,早已无影无踪,于是小东西又安静地卧下。
外面风很大,风贴着楼壁滑过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响。尽管是夏季,这风也足够小东西承受的,于是久了,它也便贴在笼子下面紧紧卧着了。
说实话,自从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为它揪着心了。整个下午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外面瞟去,去看它是否还好。到了傍晚,我看到窗户里出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笼子里的小东西立即起身叫着,尾巴摇摆个不停,小伙子打开笼子上面的门,给里面的一个碗里加了些水,又盖住了。于是小东西又是一番折腾、哀鸣。它每哀鸣一声,我的心就揪一下。再后来,一个女孩的大半个身子露出来,打开盖子。我原以为她要把小东西抱进去,却不想她对着哀鸣的小东西狠狠拍了几巴掌,狠劲儿盖死了笼子。
我急忙转移目光,拉上了窗帘。我实在不想看这些揪心的细节。
第二天早晨五点多,我在睡梦里听到小狗的哀鸣和吠叫,一下子从床上弹起身子,拉开窗帘,目光迫不及待地投向那个铁笼子。我看到小东西直立着身子面向主人的窗户,不停地挠着前爪。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女主人终于忍耐不住了,穿着睡衣探出身子,狠狠地拍打了几下笼子,小东西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起劲儿吠叫。它一定是饿坏了。再后来,小伙子光着身子打开铁笼,把小东西提溜进屋内。我松了一口气。小东西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幸福时光,它可以在屋内使劲儿向主人摇尾巴、在屋内撒个欢儿了。但是好景不长,十几分钟后,我看到光着身子的小伙子,又把小东西提溜进了笼子里,转身睡去了。小东西照例是一通哀鸣,一通折腾。我朝小东西吹口哨,希望能逗它开心,它愣了愣,安静了片刻,判别了声音的来路,朝我这边吠叫,完全没有做朋友的姿态。
一连几天,小东西的日子就是这样打发着。我的心情被搅坏了,几乎写不成东西,心中老是惦着它,最后产生了收养它的欲望。这个欲望一旦产生,就在内心蓬勃生长。但我又确实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收养它,我根本不认识它的主人,尽管近在咫尺。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随手拽开窗帘。外面天色已亮,那只铁笼子还悬挂在楼壁上,里面的小东西蜷缩一团,睡着。鸟儿醒来的太早了,已经频繁地从笼子前面飞过,丢下啾啾的一声声叫。
我内心一阵悲哀,为笼子里的小东西,也为自己。其实我跟小东西的情形大致相似,也是被困在笼子里。
只是我比它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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