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丝偷心镜-蚀骨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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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峡谷的风撕扯着蒋宝珠的脸,让她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吴所谓是一个以完美为己任的人。连厅中小小香炉,他也不能忍受左右略有差异,影响美感。他身边的所有事物都工整和谐、井然有序,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微生易初俯下身,看着她,“你十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你的命。而你得上‘嗜食症’,也与那场病有关吧。”

    蒋宝珠浑身都在颤抖,肥手紧紧抓住衣襟。

    是的,那一场病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不停地吃食物,她不知道还能做点其他的什么。渐渐的,她变得肥胖,原本纤细的腰肢消失了,平凡却也素净的脸庞被横肉占据,她窥见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恐惧,只能吃更多食物来减轻这种恐惧。

    “吴所谓晋升刺史,是在贞观十三年。”微生易初突然说了句全不相干的话,“距离你们成亲,不到一年。”

    蒋宝珠抬头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

    “我查访到你的邻居,得知你当年生病之前,遇到了一场意外。”微生易初眼底充满悲悯,“任何女人遇到这样的意外,都难以承受。”

    蒋宝珠脸色惨白,踉跄坐倒在地——

    那年,十五岁的她刚及笄,贫寒的家境没有更多的庆祝,但爹爹还是给她买了一面漂亮的铜镜,姑娘家大了,以后梳头时,就不用去村后的小河了,可以在家里梳妆了。清早,她欢喜地在镜子里凝望着自己朴素洁净的面容,用巧手梳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灵蛇髻。

    爹爹出去采办木料,她一个人看店。中午时分,突然来了一群打扮奇怪又凶恶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懂,但那伙人狞笑着把她关进店里,对她做的事情,她却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后来,她耳际轰鸣作响,朦胧中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拔刀杀了那些人,救了她。

    不久爹爹也回来了,见到她的惨况,捶胸大哭。行凶的是蛮夷流寇,在灵州城作恶不止一天了,连官府也没有办法。那时,爹爹满脸老泪拼命拦住了要寻死的她:“女儿啊,你死了我怎么办?”蒋宝珠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从那之后,她就得了嗜食症,只有食物,更多的食物,拼命吃东西才能让她感到温暖。

    她从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变成地瓜般肥胖的丑女。

    她想死的念头也从未断绝过。

    终于有一天,趁爹爹出门的时候,她一个人茫然走到河边,投身进冰凉的河水中。再醒来时,却不在阎王殿。而是在自己房中。她听到屋外爹爹的叹息,还有年轻男人的声音,她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清冷而有礼,似乎在询问什么事情。

    后来爹爹告诉她,是灵州滨乡县令吴大人在河边救了她。吴大人对百姓一向是最好的,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此后他又来看望过她几次。那么英气冷漠的男人,那么熨帖从容的举止,大街小巷都在传扬他的为人,蒋宝珠几乎是必然的,爱上了这位救命恩人。

    她死灰的心重新复活过来,就在蒋宝珠陷入无望而甜蜜的暗恋时,听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消息——吴所谓到她家来提亲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可,这是真的。

    吴所谓亲口说出要娶她,他没有笑,但眼神坚定如花岗岩。那段时间恐怕是蒋宝珠人生最幸福的时光了吧,她的嗜食症得到缓解,人也瘦了一些,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连久不见的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脸上。

    可成亲之后,沉浸在幸福中的蒋宝珠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座地狱。

    吴所谓对她仍然清冷有礼,但也仅仅是有礼而已。成亲的当晚,她忐忑地等了他大半夜,他应酬完宾客,回房后却自顾地睡下。她只当他是喝多了酒,丝毫不敢怨怼,尽心尽力服侍他饮食起居。此后几日,她才渐渐发现了不对一吴所谓甚至没有对她有半点儿亲密的举止或言语,一切,与他们还未成亲时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疏远。有时候他处理公务之后,就睡在书房里。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惶然不安。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不顾女儿家的羞怯抱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那时她哭得伤心欲绝,问他是不是嫌弃她脏、嫌弃她丑,吴所谓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夫人,这点不会改变。”

    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所有的答案,那是淡漠而嫌恶的眼神——隐藏在平静之中的疏远,和避之唯恐不及。

    他已经告诉她了,他永远不会碰她。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她痛哭失声,不止一次地问吴所谓,却从未得到答案。

    坠入绝望深渊的蒋宝珠加倍地狂食,她的病症又加重了,有时吃到太饱吐出来,也仍然不能停止。

    开始时,蒋宝珠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丑陋、肮脏,配不上他。

    直到她知晓那个事实。

    那日府上来了贵客,吴所谓一反常态让她也打扮打扮,出来作陪,那日他对她格外和颜悦色,甚至让她有种恍惚欣喜看到希望的错觉。她以为这么多年了,他是一块坚冰也终于开始融化,开始接纳她。于是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打开许久不用的胭脂,妆扮之后前去见贵客。

    那客人确是熟识的,正是当日救她的慈祥老人。时至那日,蒋宝珠才知道,救她的人竟是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李靖!

    李将军为人刚正不阿,爱民如子,当年老将军微服至灵州体察民情,这些年来一直与吴所谓以师徒相称。

    酒宴上吴所谓对蒋宝珠很好,好得几乎殷勤,李靖撸须称赞两人是贤伉俪。可待一切结束,李大将军告辞而去,吴所谓便收敛了所有的温柔,又恢复了那疏离淡漠。

    蒋宝珠突然明白了什么。

    吴所谓勤政爱民,可一直苦无背景,无法升迁。

    在她的追问之下,吴所谓终于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当初与他同年的进士,出身显赫的都留在帝都,或前往江南,他却只落得到灵州这么荒僻的地方。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在官场上要改变命运,必须有靠山。当年,他见李靖对受辱的姑娘蒋宝珠的命运同情不已,便有了一个计划。

    他留心着蒋宝珠,在河边“碰巧”相救,此后他再以看望为名,接近蒋宝珠。吴所谓年纪虽轻,却丝毫没有浮躁之气,完美冷静,步步为营,他让蒋宝珠的心慢慢捂热过来,待一切水到渠成,再提出提亲。

    一切浑然天成。

    旁人自然不知,但李靖对此大为感叹,私下盛赞吴所谓的品行。也正因为此举之德,吴所谓得到了李靖的亲近和赏识,在朝中终于傍上了一棵大树。

    此后,吴所谓很快凭借出类拔萃的能力,步步高升。但他心中很清楚,之前的自己也一样努力,但没有时任从一品大将军李靖的举荐,出身贫寒、无根无基的自己绝不可能成为灵州刺史。

    蒋宝珠怎么能不恨?一切只是一个局。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已经没有价值的废子。

    可悲的是,她在浓浓的恨意中,竟然仍然不能割舍那个人!

    此后的几年她变得更胖,她开始找那些年轻的伶人来唱曲,故意在他面前对俊美的伶人轻薄,她要看一看,他能忍到什么程度。可是他无动于衷。

    只有不在意,才能泰然处之。

    蒋宝珠曾经也是一粒天然清纯的石子,却被命运磨砺得粗糙绝望,她暴躁易怒,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

    直到她听说了“偷心镜”的传说。

    无论如何,把这个男人的心拿过来吧,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所以你与楚雁合作,在无人问津的酒窖里藏了三十二个镖师,每日给他们送些水米,还为楚雁画了暗道地图,”微生易初说,“却不料那日,镖师们要逃。”

    蒋宝珠茫然点头。

    侍女巧翠听到逃走的镖师们翻墙的声音,以为是盗贼,所以大声呼救。此后,府中上下传出各种流言,甚至有一个香艳不堪入耳的版本——说她在府上藏了男人。哪怕连下人,也从来都是瞧不起她的。蒋宝珠死死咬紧下唇。

    “朝廷的三路使节和几千人马已经到了灵州,箭在弦上,刻不容缓。”微生易初的凤眸倒映着湍急的峡谷,“所以吴所谓才急切要找到‘偷心镜’。”

    “什……么?”蒋宝珠喃喃问,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朝廷?”郝状状也心头一惊。

    “哒,哒”,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匹红马由远而近,马背上的将军用力勒住缰绳,竟是郝状状当日在刺史府后花中看到美少年!

    只见对方摘下银色头盔——

    竟是个少女!

    一张雪白的脸蛋,让人刹那窒住呼吸。世间的美丽有很多种,但有一种美丽,瞬间如春雨倾城,裙裾飞扬间江山万里如画,阳光落在她的手背上,便化成灼灼小星动人心尖。

    “易初哥哥!”她优雅跳下马来,声音清凉天真宛如邻家小妹。

    郝状状怔在原地,心想:这么个可人儿,如果我是男人,必然要爱她至死,为她做什么也心甘情愿!

    微生易初的神色先是一诧,随即露出笑容:“公主——果然是你!”

    郝状状愣了,眼前的少女……就是十七公主李洛真?大唐最美丽的传奇,娉婷风姿惊艳沙场,仿佛上天把所有的恩赐都给了她,而她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

    “郝大王,我们见过面了。”小公主上前,朝郝状状调皮眨眨眼,“在暗道里。”

    “你,你,你……”郝状状连说了三个“你”,张口结舌说不出其他话来。

    “我就是楚雁。那车被劫的聘礼,是薛延陀国来迎娶我的。我不愿远嫁和亲,所以前来灵州。”她的眸光柔和,顾盼生辉,仿佛刹那间就将人心的冰窖打出一个春水的洞来。

    聘礼价值连城,可谁能想到——新娘更尊贵无匹?

    这小小镖车,竟承载着两国邦交。

    “你是楚雁?”郝状状觉得脑子不够用,“可我在暗道里看到的,明明是丑女……”

    微生易初微笑:“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

    你确定,你看清了吗?

    不。那时地道里光线昏暗,她根本没有看清楚……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糊涂了,你的意思是,楚雁真的是绝世美女?灵州城的年轻人没有发疯,他们的审美观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错。”

    “可是买杂货的老伯也说楚雁丑,说她会妖术啊!”

    “那个老伯根本没有见过楚雁,他的话全是道听途说,可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听来的东西,有时能在一个人的脑子里比事实更真、比真相更根深蒂固。”

    只因为人宁可不相信事实,却相信心里先入为主的偏见啊。

    “你听到人说‘楚雁是丑女’的传言,便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又见到了集市上楚雁丑陋的画像,更笃定这事实。这时只要再给你一点儿暗示,你的脑子就很容易认定楚雁是丑女。”

    郝状状只是呆怔。

    ——她曾经以为整个世界都错了,到最后却发现,错的只是她自己。

    “可是,你为什么要冒充楚雁?”郝状状面对美人不禁脸红,结结巴巴问。

    “我没有冒充楚雁,”小公主眨眨眼睛,“我就是楚雁。”

    “什么?”郝状状愣了。

    “我的确就是楚雁,楚雁也的确在三年前死了——这是个离奇的故事,那年冬天,我平生第一次上战场,敌人是北方的薛延陀国,大唐军队无论人数还是战斗力都远超过敌军,可是这时意外发生了。”

    “到现在我仍然不敢相信,冰冻三尺的漠北草原,会突然燃起一阵冲天烈火,三国时陆逊火烧连营让刘备败走白帝城,用的就是火攻。我们当初在连营时,也考虑过如果敌人用火攻,后果不堪设想。可那时是寸草不生的冬天,大漠荒野,哪有火引?于是我们将十里营帐连成一片,防守固若金汤。谁也想不到,薛延陀士兵们架起许多面大镜子,任草原暴烈的阳光照射——而镜子反光处,大火不知怎么回事就燃了起来,宛如天火一般!敌人正午奇袭,在干燥的冬日将我们数十里营房烧成人间炼狱。”

    “‘向天借火’的妖术将许多大唐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战场上血流遍地,到处都是尸首哀嚎,主将也在混战中被敌人杀害,我只能带领三千残军败逃。暴雪、饥饿、寒冷……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或许正因为这样,反而激起了我向死而生的决心吧。绝境之中我突然想了起来,离开长安之前,我师父君将军曾经传授过我一种阵法,只要依傍河流,就可以在人数不足的时候使用。”

    “正是这阵法救了我的命。那时十五岁的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不想死在草原上,于是我将士兵们沿河布阵,诱敌深入。在与敌将的对决中,我杀死了对方,自己也伤重跌入滚滚激流中。”

    “我醒来时,已经在灵州城了。救我的是一位姓楚的老伯,说我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楚老伯说我是他的女儿,叫楚雁。而且他告诉我,已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富家公子。几日后我就见到了那位未婚夫,姓名已不大记得了,但他看到我时的神色,那种目瞪口呆色迷迷的样子我不喜欢,我也不记得自己喜欢过这个人。于是他想要亲近我时,我就用了一点恶作剧。”

    郝状状不明所以,微生易初却忍俊不禁。小公主捉弄人的本事,若称天下第二,只怕没有人敢称第一。

    “那个纨绔公子吓得心惊肉跳,灰头土脸退了亲。男人的自尊心有时也很有趣,他愤然四处说我黄豆痣、大板牙、朝天鼻、黑炭脸……说他宁可不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也不敢娶楚雁这样的丑女。那时少女们都养在深闺,外人无从得见,也就无从求证。那位公子在灵州城里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吧,这件事竟然传为了一时笑谈,大街小巷都编了‘楚雁丑,男人吓走’的歌谣。口口相传,如今,‘楚雁’竟成了丑女的代名词呢。”

    “当时,楚老伯自然很生气,抱怨说我嫁不出去了。没过多久,家里来了位客人,楚老伯把她请进了里屋,拴上了门——他们谈话的声音很小,但因为会武功的缘故,我仍然能清楚听到。对方是个青楼的老鸨,两人正在谈价钱,楚老伯说四十两,老鸨说三十五两,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了三十八两的协议——交易的货物,正是我。”

    “这件事让我确定,楚老伯不是我爹。我暗中打听,原来楚老伯之前根本没有什么女儿。那之后,我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一些往事的片段不时浮上脑海。后来我终于全部想起来了,自己如何在绝境中布阵,如何跌入湍急冰冻的河流……在楚老伯动手的那一天,他做了一桌好菜,还准备些酒,见我吃了菜,也喝了酒,他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眼里露出了赚到意外之财的光彩——酒菜里下了分量十足的迷药。就在这时,我突然嘴流黑血倒在桌上,楚老伯吓得筷子也掉了,一探我的鼻息,没气了。随着‘尸体’被拨动,我身上掉出一包鹤顶红,让他顿时吓破了胆。”说到这里,小公主吐吐舌头。

    “为了不引人注目,楚老伯匆匆把我的‘尸体’拖到无人的荒野。对外只说我被悔婚,羞愤服毒自尽了。”

    “虽然楚老伯要卖我换银子,但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回长安后我只对易初哥哥说了自己获救的事,请他派人去灵州买下楚老伯的旧屋子,给他足够下半生舒服的银子。可百姓们都说是因为老宅有死去的楚雁阴魂不散,闹鬼,才被楚老伯卖给别人的,多奇怪。”

    “原来——”苇流光擂了微生易初一拳,“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派我来灵州的啊!”

    这才是真相……郝状状的脑子不够用了。

    “也就是说——劫镖和盗走偷心镜的人,都是你?”

    “劫镖的人不是我。”小公主苦恼地摊摊手,“至于偷心镜,更不在我手上。我赶到的时候,镖车已经被劫了,太湖镖局的三十二人都被藏在官道旁的山洞里,我所做的,只是借蒋宝珠提供的暗道,把他们转移到刺史府的酒窖中,审问偷心镜的下落,但一直一无所获。如今想来,最有可能的是,偷心镜已经被第一个劫镖者带走了。在我们之外。一定还有另一股力量!”

    本来油腔滑调唠叨的苇流光摸摸鼻子,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又仿佛只是阳光投在眼瞳里,荡起幽亮的涟漪。

    “更可怕的,是那个暗道。”小公主脸色一沉,“若不是蒋宝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绝对想不到灵州地底还有这等玄机。里面存放了大量刀剑兵器,不知道挖暗道的人意欲何为?”

    “你想要搞清楚暗道的事,所以让蒋宝珠为你画了暗道地图?那天我凑巧撞破了你们的对话,你慌忙离开时,把地图弄丢了,只能折返回去找地图。为了不让我发现暗道的秘密,你把我打昏,又转移到湖边?”

    “正是。”小公主嫣然一笑,“冒犯了,郝大王。”

    看来,郝状状推测的与真相相差无几。

    “可是,如果你手里没有偷心镜……那晚,我又是被谁摆了一道而被‘偷心’的?”郝状状问出了她最大的疑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手握偷心镜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黄雀。”小公主神色一黯,“若是找不到偷心镜,恐怕我就得嫁给薛延陀国了。”

    “皇上难道是为了……偷心镜!才答应和亲的?”

    小公主点头。

    自古以来,天子最怕的就是人心叵测。英明睿智如李世民,身居高位,帝王之心,也无法免俗。当薛延陀国的夷男宣称他有天下神镜——偷心镜,李世民终于答应下嫁公主,以换取这面宝镜。偷心镜,不仅能得情人芳心,还能得天下人心!

    “你可曾想过,吴所谓是何等人物,会任由别人把三十几个大活人藏在他的酒窖中大半个月,而一无所知?”微生易初突然说,“他之所以不动声色,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我知道。”

    小公主朝峡谷方向上前两步,大风猎猎如手,揉得她长发顿时乱如泼墨,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一幅唯美磅礴的丹青。

    她点头温柔一笑,“我骗了蒋宝珠,但我是真心想帮她。而蒋宝珠也说曾经看见一个萨满教徒来过府上,吴大人心机深沉,恐怕还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仅要借用他的酒窖,还要借他的人头。”说这句话时,她眼神清澈毫无杀气,甚至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公主好智谋。”地上突然传来击掌声,鼓掌的人是吴所谓,他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嘴角微弯似刀锋。

    “薛延陀国和亲的宝物丢了,皇上必然要彻查,到时,那几十个镖师曾经被藏于我府中的酒窖的事实,就会成为铁证——阻碍两国和亲,已经是死罪;更何况还有‘偷心镜’这件世间奇宝,盗取者也许能担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公主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高明,让吴所谓万劫不复。”

    “吴大人好聪明。”小公主莞尔含笑。

    吴所谓的眼神锋利如刀刃,毫不回避:“公主被人拒婚而伤心倒也不假,但不是在灵州,而是在长安——当年你出征之前,皇上给你订的亲事被人婉言谢绝了,在长安坊间传为笑谈。拒婚的人,就是微生公子吧。”

    郝状状将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原本也听说过,微生世家世代清贵,又出过功勋卓著的开国名将,连皇上也曾想将一位公主许配下嫁。却没想到,这段朝野绯闻的主角,就是这两位……

    可,这种酸溜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吴所谓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我不明白的只是,我与公主无冤无仇,就算公主不愿嫁给薛延陀,利用我灵州刺史也罢,断然不必如此斩尽杀绝吧。”

    “我只是,”小公主仍然笑得温柔,“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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