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说,当时他还并不知道,就在那天深夜,在清水街上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看似与他无关,事实上也的确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将他也卷了进去。
吴明是后来才从常老师的嘴里得知这件事的。可惜在常老师说这件事时,除去吴明和素芸再没有别人在场,所以后来,尽管吴明向警方说起此事,而且素芸也在一旁作证,却并没引起警方太多的注意。当时办案的民警说,素芸的证词只能作为参考,因为她是属于那种有利害关系的人,即使将来到法庭上,她的证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据常老师说,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曾去找过吴老板。
当时吴老板正在自己的家里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喝酒。那个女人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身上的衣服已被吴老板脱得只剩了一点点。就在吴老板与这女人一边饮酒一边做乐时,常老师就披着一身夜色闯进来。当时常老师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根一尺半长的木棒。这种木棒是田径比赛时用的,两端被涂成红色,中间一段是白色,很像交通警察曾经使用过的那种指挥棒,它在赛跑时被运动员们相互传来传去,所以被称为“接力棒”。但常老师在那个晚上并没打算将这根接力棒传给谁,而是准备将它当成一件应手的武器。当时吴老板见了常老师倒并没有显出太吃惊的样子。倒是他怀里的那个女人,立刻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吴老板笑眯眯地对常老师说,坐吧,坐,先喝一杯。
常老师将那根接力棒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一下一下掂着,阴沉着脸看着吴老板。
吴老板敞亮地说,好吧,那就直说吧,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常老师说,我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
吴老板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常老师说,你自己干的事,怎么会不知道?
常老师这样说着,那张被打得伤痕累累的面孔就又扭歪起来。
常老师说,只为了一个女人,你出手够狠的。
吴老板忽然哈哈一笑,说,你要真是这么想,那你这打可就算是白挨了,我怎么会是为了女人?他说着,拍了拍怀里那个女人的屁股,女人我从来不缺,甭管多漂亮的女人,我有的是,现在你我之间已经不是女人的事了,这你心里应该明白,那个叫素芸的女人我也就是喜欢那么一阵子,现在早没兴趣了,我怎么会是为了她去做什么事?
常老师问,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吴老板说,你自己想去吧,等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常老师盯着他,又掂掂手里的木棒说,我不能白挨打。
吴老板瞟一眼那根木棒,迟疑了一下,像是做出了决定,好吧,你想怎么样就直说吧。
常老师说,我伤的很厉害,而且,我在学校里也丢了面子,我是当老师的,整天在学生面前被人家打来打去,以后还怎么让我给他们上课?我这个损失,要得到补偿。
吴老板点点头,说明白了。
然后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不行,我手头很紧。
常老师冷笑道,你吴老板的手头会紧?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个小临时工。
吴老板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话,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在家里放太多的现金,整天锁来锁去的太麻烦,也容易出事,我就是这样一个脾气。
常老师说,这我不管,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常老师这样说着,突然横起木棒朝一只酒瓶子打去。那只酒瓶原本放在桌上,随着叭嚓一声,眨眼间就碎没了,无数的碎片沿着木棒的方向横飞出去,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吴老板看也没看,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杯子说,好吧,我去看看吧,不过我心里有数,我的保险柜里确实不会有太多的钱,你别抱太大希望。
他一边这样说着,就慢腾腾地站起来。
就在吴老板站起来的一瞬,他的一条腿突然飞起来。这条腿飞得异常快捷,只是倏地一闪,以至常老师还没有看清楚,自己手里的那根接力棒就已经挂着嗡嗡的风响旋转着脱手而出,然后梆地撞到门框上掉落下来。与此同时,吴老板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柄利刃。这是一把很精致的匕首,在刀柄上还缠了一层纯度很高的白银丝线。白银的光泽与刀锋的光芒交相辉映,看上去使人感觉连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臂也成了利刃的一部分。
待常老师看清这只匕首时,它就已挂着金风旋落到他脖子上。
匕首在常老师的项处稳稳落定。吴老板的脸上仍是笑眯眯的。
吴老板说,想跟我玩儿啊,常老师你还嫩点,我现在要杀了你连大牢都不用去坐你懂吗?我这叫正当防卫,大不了也只是一个防卫过当,可是我今天晚上正在喝酒,身边又有女人,我不想让你的血坏了我这一夜的兴致,你算是拣了一个便宜,明白吗。
常老师一动不动地看着吴老板,他感觉到项上那把冰冷的利刃已经开始温热起来。
吴老板又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这里没钱,就是有也一分都不会给你的,你下次再来找我可就不会这么囫囵着走了,得撂下点东西,听懂了吗?越快滚吧!
吴老板说罢那条腿又迅捷地一飞,常老师就应声跌进门外的夜色。
2
常老师在对素芸讲述这件事时,吴明就躲在里面的房间里。他透过门缝,看到常老师一脸倦容,正颓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时,他重重地喘出一口气说,这个混蛋,他真是欺人太甚了!说着又将牙齿咬得作响。他说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完。
素芸看看他问,可是,你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常老师说,我是因为你才跟吴老板闹成今天这样的,我当然要让你知道。
素芸说,这是你跟吴老板之间的事,我知不知道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意义。
常老师说怎么没意义,当然有意义!
素芸问,有什么意义呢?
常老师说,你的心里应该明白,我对你是有情有义的。
常老师一边这样说着就站起来。他这时并不知道里面的房间还有人,于是走到素芸跟前,嘴里那颗铱金牙齿一闪一闪地说,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我要睡在你这里。
素芸一愣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老师说,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素芸说,你不要胡来,你可是一个中学教师。
常老师说中学教师怎么了,中学教师也是人。常老师哼一声说,要不然我就太亏了,我这些日子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却还什么都没得到。常老师对素芸说,你不是一直对那个小临时工挺好吗,你对那样的人都能好,难道对我好一好还不可以吗?
素芸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说,你一定喝酒了,你赶快走吧。
这时,常老师忽然笑了,说,不过现在,我还要出去办一点事,大概半夜回来。常老师伸手在素芸的脸上摸了一下,又说,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女人的安慰,等我回来再说吧。
常老师这样说完,又贪婪地朝素芸身上看了看,就转身出去了。
3
事后常老师向办案的民警解释,他在那个晚上对素芸所说的还有一点事,其实是指要回学校,因为那天晚上他应该值班,他想先回学校去看一看。但是,当他回到学校之后,由于情绪不好又喝了一点酒,这样一下就睡着了,等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所以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办案民警在去学校调查时,当晚在传达室守夜的工友也做出了相应的证明。这样一来,常老师也就合情合理地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脱掉一切干系。
吴老板是在后半夜遭到袭击的。当时还是凌晨,他身边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响彻了一条清水街。在公安局的人赶到现场时,这女人一边浑身颤抖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实际上,这女人讲述的只是吴老板不省人事以后的事情,因此很简单,也没有太多的参考价质。她说她是被一股滚烫的液体泡醒的,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摊血泊里。她连忙歪过头去,再一看身边的吴老板浑身的毛发立刻就都竖起来。原来这些血正是从吴老板那里流淌出来的。不过这女人又说出了两个耐人寻味的细节。第一个细节是,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好像看到门口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这女人说,她已经记不起那个人穿的是什么衣服,高矮胖瘦也很难再描述出来,但她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凶手,因为他的身上沾了一些血迹,这一点她看得很清楚。这个细节听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大价值,但倘若再把它跟第二个细节连系起来,似乎就有些意味了。这女人说出的第二个细节是,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一个被称为常老师的男人曾经手持木棒闯进吴老板的家里来威胁过他。这个被称为常老师的男人好像与吴老板有过什么旧仇,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杀死他。
这个女人是附近一家歌厅的三陪小姐,办案民警对她都很熟悉。不过警察这时已顾不上追究她怎么会睡在吴老板的床上。警察们立刻对她所说的这两个细节进行认真分析。显然,如果从这女人所说的情况看,清水中学的常老师应该有重大嫌疑。但由于有学校工友的证词,另外几个住校老师也都纷纷为他作证,说常老师在那天夜里回到学校之后,确实再没出去过。所以,常老师的嫌疑就还是暂时被排除掉了。
吴老板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医院的医生经过诊断,结果也很不乐观。吴老板身上那个流血的伤口倒无足轻重,关键是头部,他的头部曾经遭受过钝器的致命袭击,已经造成颅骨塌陷。医院的医生说,他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再要苏醒过来恐怕已不太可能了。
也就在这时,又一条新的线索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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