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明讲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问我，我是不是有些扯远了。

    我不想打断他。在这个晚上，我既然是来听他向我倾吐的，也就没有必要规定什么内容。当然，如果我在他说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线索，而这线索又恰好对我的调查工作有帮助，那就更好了。但至少在这时，我并没有抱这样的希望。

    吴明说，我说话一向有一个习惯，从不东拉西扯。

    我冲他点点头，表示我很清楚这一点。

    他又说，也就说，我说的每一件事应该都是有意义的。

    我说明白，你是一个条理很清楚的人。

    所以，他笑一下说，这个蔡晶晶，其实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他沉了一下，又说，就通过她被杀这件事，我才终于发现了赵强。

    这一点在他刚才的讲述中，我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开“凌志”牌轿车的所谓企业家，很有可能就是赵强。对，吴明说，你猜对了，这个人就是赵强。

    我问，你当时见到他了？

    他点点头，说见到了。

    2

    吴明说，调查蔡晶晶被杀的这些过程，他是听学校保卫处里一个叫老何的人说的。这个保卫处老何平时经常来学生食堂吃饭，打菜时，吴明经常照顾他一下，所以也就跟他混得很熟。吴明说，他被那个邢队长以及手下反复盘问之后，原本已经不想再搅进这件事里去。但他突然又想起那天傍晚在学校附近的街心花园看到的事。于是有一天，在跟保卫处老何聊天时，就将蔡晶晶和那个郎辅导的那番对话说出来。保卫处老何听了立刻一愣，连忙问，这样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说？

    吴明说，我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

    保卫处老何当即回去向邢队长做了汇报。

    邢队长想一想说，可是，被调查的学生中为什么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呢？

    保卫处老何说，这很好理解，郎辅导是辅导员，那些学生自然不敢瞎说，如果真说出问题来，弄不好就要把自己将来的前程给毁了，现在的学生都很实际。

    邢队长听了点点头，当即决定与郎辅导正面接触。

    但出乎邢队长意料的是，在与郎辅导正面接触时，立刻激起了对方强烈的反应。郎辅导激动而且气愤地质问邢队长，说你们跟我用这种方式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也怀疑我是那个凶手吗？郎辅导悲痛地说，我失去了一个这样优秀的学生，我现在痛心还痛不过来，我怎么会杀了她呢？一个教师对学生的感情，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出来的。

    邢队长说，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在进行侦破工作的过程中，找一些人谈话是很正常的，这段时间你不是已经都看到了吗，并不是找谁谈话，就一定是怀疑到谁。

    郎辅导说，可是你们的这种态度让我很反感，可以直言不讳地说，你们警察因为职业习惯，跟谁说话都是这样一副审视刁难的面孔，我本来就很讨厌，现在又为这样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把我找来左右盘问，我要考虑自己的名誉，你们不要忘了，我可是一个大学教师！

    邢队长说，我们并不想毁你的名誉，只想了解一下，你和死者是否谈过恋爱。

    郎辅导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当然没有！

    邢队长说，如果这样说，那问题就有点奇怪了，你跟死者既然没有恋爱关系，你们在学校附近的街心公园里怎么还会有那种亲昵的举动呢？这其中总不会还搀杂其它因素吧？

    郎辅导立刻正色说，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乱讲的，你们有证据吗？

    邢队长笑笑说，我们能这样问你，当然就有证据，你不是还答应过死者，要在她毕业时，想办法把她弄到一个外事单位去工作吗，有这回事吧？

    这一下郎辅导就无言以对了。

    郎辅导沉吟了一下，只得承认说，他与蔡晶晶的关系确实正在进入恋爱阶段，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人，就更没有理由杀死对方了。

    邢队长说，你的话在逻辑上讲得通，但在情理上就不一定能说得通了，问题就在于你们刚刚进入恋爱阶段，这个时候的关系应该最不稳定，其中一方也最容易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移情他人，所以，很多情杀案件，也往往就发生在这个阶段里。

    邢队长与郎辅导的这次谈话，就这样以郎辅导哑口无言而告终。邢队长最后又向郎辅导核实了一个细节，而在印证这个细节时，也就又勾出了另外一件事。

    3

    这件事不仅是邢队长，几乎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为之一振。

    邢队长在跟郎辅导谈话的最后，忽然又想到一个很小的细节。他问郎辅导，据说蔡晶晶的身上总带着一只很精致的手机，而且这只手机还经常地响，说明总有人在给她打电话，可是案发之后，不知为什么，这只手机却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了。

    邢队长问，关于这只手机，你还了解一些什么情况？

    郎辅导想想说，我没注意。

    邢队长又问，这只手机，是谁送给死者的？

    这时候，郎辅导突然说出了一个重要情况。

    郎辅导说，蔡晶晶曾经告诉他，这只手机是一个朋友送的，不过据他猜测，送她手机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开“凌志”车的人。郎辅导说，这个开“凌志”车的神秘人物有时来学校接送蔡晶晶，他曾经碰到过几次，好像很年轻，只是相貌没有看清楚。

    邢队长这时已感到很惊讶。他搞不清楚，这个叫蔡晶晶的女学生在生前究竟与多少男人有过交往。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一条新的重要线索。这辆“凌志”车的车牌号立刻就在学校门口的登记薄上查到了。由此，也就很快确定了车主。

    那天，当保卫处老何告诉吴明，说这辆“凌志”车的车主叫赵强时，他的心里猛一下就抽紧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来到学校保卫处的门口，立刻就看到了停放在那里的那辆“凌志”牌轿车。它是黑色的，看上去骄横霸道，似乎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气势。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正从保卫处里走出来。

    吴明只觉浑身的血液一下都涌上了头顶。

    赵强！就是他！！赵强！！！

    他瞪着他，两眼几乎要冒出血来。

    赵强好像比过去瘦了一些，穿戴也更气派了，只是嘴角的那一丝微笑，还带着过去的影子。这微笑又使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夜晚。

    他站得远远的，就这样看着赵强钻进他的汽车，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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