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地沟油-冰山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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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罗川向萧然汇报他调查到的关于陆旭阳和常山虎的情况。他首先汇报了对陆旭阳的调查结果。

    陆旭阳的职务虽然不高,只是个正股级,但在南云这块地上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陆旭阳特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公检法司都有他的铁杆哥们。如果谁说不知道质监局的陆大队长那不奇怪,但谁要提起“陆二哥”,众口一词的赞誉便是:爽!义气!够朋友!还有一个陆旭阳的朋友给陆十二个字的评价:后台硬、朋友多、路子广、做事野。

    “陆二哥”陆旭阳在南云简直就是一张名片,一张通行证。

    这样一个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人,没有铁证是拿不下他的。

    罗川了解到,陆旭阳已在两年前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陆旭阳有了婚外情。

    陆旭阳的妻子张芳得知陆旭阳的婚外情后,主动向陆旭阳提出离婚。她的条件很简单:带走四岁的女儿,家里的一切都归陆旭阳,但陆旭阳必须给她三十万的财产分割和精神补偿。

    陆旭阳平时拿的那点工资大都用在了交朋结友上了,手头根本就没钱。陆旭阳提出分期付款,一年六万,五年付清,张芳拒绝了。拖了几个月,在前年的6月15日,两人到民政局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去年春节前,他和向小茹还买了套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新房,价格四十多万,是一次性付款。而且,即便买了新房,陆旭阳花钱仍很大方。

    萧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屋里踱了个来回,冷笑道:“手头一直没钱,拖了几个月,到6月15日办了离婚协议,这个时间点算是对上了。”

    “萧大,你指的是……”

    萧然说:“我们现在可以推断,段纯锐和陆旭阳两人通过秘密手段查获了一起跟食品或者日常医疗器械有关的产品质量大案。这个大案涉及的范围一定不限于南云县甚至云东市,因此,郑书清才决定请工商局的王局长去市里向两家的上级部门汇报案情,然后由质监、工商两家对这个案子采取联合行动。正为三十万离婚补偿费一筹莫展而又熟悉整个案情的陆旭阳,从这个案子中看到了捞钱的机会。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把案子的消息透露给当事人。然后,就有了那起离奇的车祸。我相信,陆旭阳从当事人那里得了一笔大钱。有了这笔钱,他便在最短的时间里跟妻子办了离婚协议。而且,以后他还从那个当事人那里继续收受好处,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钱买房的。”

    罗川点点头:“嗯,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常山虎的情况呢?”

    “常山虎的情况简单多了,他回来后每天就是喝酒赌钱。听说,这些日子已经输了好几万了。还有,据常山虎的邻居们反映,常山虎坐牢这两年,他老婆的日子比常山虎在家时过得还滋润,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她侄子去年结婚,她出手就给了一对新人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

    萧然冷笑:“常山虎帮人办了那么大的事,人家自然是有厚报的。不过,这两人也太张扬了。”萧然又在屋里踱了个来回,然后看着罗川,“哎,小罗,你女朋友不就是在质监局吗?你可以找她了解点情况呀。”

    罗川笑笑:“她去年才进的质监局,人头还没混熟呢,又整天闷在化验室,不了解多少事。”

    吴新仁开着装了三吨多地沟油的卡车在省道238公里处被一块牌子拦住了,牌子上写着:前方施工,请绕道行驶。

    省道312公里处有条岔道,从这条岔道经过云西区的云飞大道然后折回头也是可以到达施良法那里的,不过饶点路,多花个把小时时间而已。

    吴新仁想,反正时间也来得及,今天又是星期天,干脆顺便去看看儿子。

    上次陶蕾让叶晓晴请人查他搞地沟油的事,他得知情况后骂道:“小蕾这个死丫头还真是六亲不认呢,你妈好歹也是我亲表姐,你查着我了又能咋地?”

    他用那些发票蒙过叶晓晴后,还是毅然起早贪黑地搞。

    每天半夜从县城拉回餐厨垃圾后,第二天再把地沟油熬制出来,几百元的纯收入就到手了。一年下来,他至少可以纯赚十五万。这样一个一本万利的“产业”,他已经无法收手了。

    市三中在市区中心,紧邻繁华的淮河大道。三中的斜对面就是有名的“汇富商业步行街”。

    吴新仁在三中东侧一百多米处找了个位置停好车,然后走到学校的传达室里。

    传达室值班的问吴新仁找谁,他说是学生家长,来看看儿子的。

    值班的又问他儿子的姓名、班级、班主任老师,吴新仁一一回答了。

    值班的说:“刚才有七八个学生出去了,说是去吃烧烤的。我看了他们的学生证,里面好像就有你儿子。你打这往西去,不到一百米就有几个烧烤摊子,说不定他们就在那呢。”

    吴新仁出了传达室往西,搭眼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烧烤摊子,每个摊子前都站着三三两两的半大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学生。

    吴新仁从那伙孩子里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只见儿子手里拿着一大把烤羊肉串,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吴新仁大步流星地走到摊子前,他首先看了看烧烤摊子使用的油,只见一只2.5升的白色塑料桶放在烤架下,桶身上满是又黑又腻的油渍。

    看见那只油桶,吴新仁神经质地叫了声儿子的小名。儿子这才看见了吴新仁,他吞下嘴里嚼着的东西,正准备跟吴新仁说话,吴新仁却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羊肉串,狠狠地摔到了脚下,然后拉着他就走。

    儿子被吴新仁的举动搞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走出十来米远才甩开吴新仁的手说:“爸,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还有鱿鱼没烤好呢。”

    吴新仁看着儿子,生气地说:“你怎么吃外面摊子上的东西?那些东西你知道有多脏吗?特别是那油,明显是散装的,那、那根本是不能吃的。”

    儿子不服地说:“散装油怎么就不能吃了?这满街的摊子有哪家不是用的散装油?每天那么多人吃不都没事吗?再说,我们学校食堂里不也用的散装油吗?我们天天吃不也好好的吗?”

    儿子一连串的发问噎得吴新仁直翻白眼。

    吴新仁不想跟儿子解释,他也无法解释什么。他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塞到儿子手里,大声说:“记住了,从今往后不准再吃外面这些垃圾。想吃什么,你就去超市买,没钱你就跟家里吱一声,啊。”

    儿子看吴新仁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笑笑说:“行,我记住了。爸,看你刚才吓人的样子,至于吗?”

    吴新仁说:“我是为你好。你还这么小,吃坏了身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走吧,回学校去。”吴新仁的语气不容置疑。

    到了传达室门口,父子俩又说了一会话。等儿子进了校园,吴新仁才继续往东走。

    吴新仁万万没想到,此刻,马路对面正有一个人在盯着他。

    盯着他的人是陶蕾。

    吴新仁在烧烤摊子前夺下儿子手里的羊肉串摔到地上时,从对面的汇富商业步行街买了套衣服走到路边的陶蕾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看见吴新仁父子,陶蕾正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但说不出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把刚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只是隔着马路和他们一同走着、停着。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很多,陶蕾听不清吴新仁和他儿子在说什么,但她从吴新仁的举动中至少能感觉到他是反对儿子吃烧烤的。

    吴新仁匆匆来到他的货车旁,打开车门上了车启动车子后,车子拐上马路向西驶去。

    陶蕾看见了货车上装着的一个个铁皮油桶。

    陶蕾来不及多想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盯上前面那辆运油的货车,尽量别让他发觉。”

    出租车司机看了陶蕾一眼,便按陶蕾说的跟在了吴新仁的车后面,两车相距大约一百五六十米。

    施良法今天在家里摆了四桌酒席。

    因为要跟所请的客人商议大事,所以亲自操办酒席的是他和施良德的老婆。菜是施良德去城里的农贸市场买来的,都是新鲜的鸡鸭鱼虾王八海鲜和各种蔬菜。

    吴新仁也是受邀的客人之一。

    因为绕了路,又看了儿子,所以直到六点半钟他才到施良法的家。

    路上不断有车辆来往,吴新仁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车子后面一百多米的出租车。

    为了不引起吴新仁的怀疑,等吴新仁把车子开进施良法的院子后,陶蕾又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绕了一个圈从其他的路上回到了市里。

    吴新仁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到了后,施良法立刻吩咐上菜、倒酒。

    酒至半酣,施良法站起来发话了。

    他说:“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我家做客,是因为在家里说话方便。我呢,有件事要跟各位兄弟商量。”

    施良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他颇似无奈地微微一笑,说:“你们都知道,最近上面对食品安全这事抓得挺紧的,说真的,我心里有点儿怕。我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我们是不是暂时歇歇手,等避过这阵风头再做打算?”

    施良法的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纷纷表示反对:

    “施老板,这么多年做下来了不一直平平安安的吗?你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啊,该打点的部门,该打点的人我们大家都打点到了,他们还不护着我们?”

    “施老板,你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我们这帮人可都依靠你呢,你不能甩手不管我们哪。”

    施良法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七嘴八舌的众人便又安静下来。

    施良法说:“各位都是施某的衣食父母,施某岂敢又岂能甩手不管各位?可你们也知道,咱这条线上有近两百个人呀,一旦有个闪失,那得多少人受连累啊!”

    一个红脸膛的中年人站起来:“法不治众。我们不就是搞点油嘛,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还能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办进大牢里?真那样的话,就让我们的老婆孩子找政府要饭去。”

    施良法摆摆手笑道:“兄弟,在我这儿放放狠话没关系,可不敢真的跟政府作对噢。”

    吴新仁说:“大家也别说没用的,还是想想办法,看怎样把我们的生意继续做好做大吧。这世道说别的都是瞎扯,挣钱才是硬道理。”

    那个红脸膛的人说:“老吴,你表姐夫是市里的副市长,他闺女又在市里的质监局,专管咱们这些人的,咱哪天要真出事了,你千万得帮咱们扛一扛啊。”

    吴新仁一挥手:“别提我那外甥女了,上次她还让人查我呢。要不是我县里有人,保不准就让她办了呢。”

    一干人边喝酒边商议,反复权衡得失后,决定还是继续干,但必须保持高度的小心谨慎。实在哪个环节出岔了,大家共同出钱摆平。他们深信,这个社会很难有钱摆不平的事。

    就在施良法请客的这个晚上,罗川一家也在张罗着一桌家宴。

    这场家宴的主客是叶晓晴和她的父母。

    罗川和叶晓晴认识快半年了,但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恋情,两人也还没跟对方的家长见过面。

    星期五的时候,罗川打电话给叶晓晴,说他爸妈想见见她。如果可以的话,他爸妈想邀请她父母一起来家做客,把他们的事正式确定下来。

    叶晓晴咯咯笑了,说,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这么传统啊。

    罗川说没办法,老人都是很传统的。将来,等我们老了,也许也很传统。

    叶晓晴说,她回家跟父母商议一下。

    叶晓晴已经24岁了,父母也乐得她能找个情投意合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听了叶晓晴转达的罗川父母的意思,他们欣然应允。

    两家父母各自见到了未来的儿媳和女婿后,都表示非常满意。

    叙谈了一会后,罗川爸妈让罗川陪晓晴和她父母说话,他们去厨房忙活。

    晓晴妈妈却拉住罗川的爸爸,说你们仨爷们聊着,我跟晓晴帮忙去。

    叶晓晴刚洗好了一盘新鲜香菇,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是陶蕾的。

    因为罗川的妈妈正开着抽油烟机在煎鱼,厨房里声音很大,叶晓晴便走到客厅里接听。

    按下接听键,叶晓晴首先说:“哎,你好啊陶蕾!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的陶蕾顾不上寒暄,语气急切地问:“晓晴,上回你们查的我表舅家的地沟油那事儿,你说他是送给一个搞生物柴油提炼的什么公司的吧?”

    “是啊,是叫,哦,叫‘新世纪生物燃料提炼有限公司’。”

    “他胡说!你们都被他骗了。他送油的地点根本不是搞什么生物柴油的,我怀疑就是生产地沟油卖的。因为,那个院子的牌子上就写着‘良法食用油批发中心’。”

    “你怎么知道他送油地点的?”

    “下午我在市里看见了他的送油货车,我一路跟踪他的。那地方很偏僻,在三省交界处。我还找附近村子里的人问了,说那个食用油批发中心的老板叫施良法,他经营食用油业务已经多年了,生意大得很。那个村子在南云地面上,你们是不是应该认真查一查?”

    想起上回从吴新仁家回来后自己心里对杜兰萱和陆旭阳产生的怀疑,叶晓晴犹豫地:“陶蕾,这事、这事你跟我说了没用。要不,你直接跟我们局长说吧。”

    “你也真是的,我一个小办事员,又不是市局领导,怎么好直接跟你们局长说事呀?”

    “那就你们市稽查支队直接查好了。”

    “市里插手县里的事容易引起上下级间的矛盾。唉,这事你让我再想想吧。那,再见了啊。”

    陶蕾挂了电话,叶晓晴却还拿着手机愣在那。

    叶晓晴接电话的时候,坐在客厅里说话的罗川和他爸爸以及她爸爸都停下来听她跟陶蕾说话。

    叶晓晴的神态并未引起在座的两位父亲的注意,但她话语中的某些信息却突然触动了罗川的神经。

    罗川把叶晓晴叫进自己的卧室,问:“晓晴,刚才谁来的电话?”

    “噢,是市局的陶蕾。”

    “她跟你说了什么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能告诉我吗?”

    叶晓晴便把陶蕾发现吴新仁搞地沟油以及后来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罗川。

    罗川惊呆了。

    地沟油、常山虎、施良法、陆旭阳、离奇车祸,这些元素输进罗川的脑海,瞬间勾勒出一件因地沟油引发的谋杀案的框架。

    他一把抱住叶晓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激动地:“晓晴,真是谢谢你了!”

    叶晓晴蒙了:“你谢我什么呀?”

    罗川笑笑:“暂时保密。行了,你帮厨去吧。哎,等等,还有,你把刚才那个陶蕾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哎呀算了,干脆你就用你的手机拨过去,我有话跟她说。”

    叶晓晴一头雾水,不知道罗川要干什么。但她看见罗川的那股高兴劲,知道自己刚才跟他说的事对他来讲一定十分重要。

    叶晓晴从手机里翻出陶蕾的名字拨过去后,陶蕾很快接了电话。

    叶晓晴说:“哎,陶蕾,我、我男朋友有话跟你说。”

    叶晓晴把手机递到罗川手里就带好门出去了。

    罗川说:“喂,陶蕾你好!我是晓晴的男朋友,在南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你跟晓晴说的那个地沟油的事,请你暂时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好吗?”

    陶蕾疑惑地:“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不是想包庇谁吧?”

    罗川笑道:“你误解我了。这事我不能过多向你透露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搞地沟油的施良法很可能涉嫌更严重的刑事犯罪。从你两次跟晓晴打电话,就可以看出你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你能做到吗?”

    陶蕾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哎,行,我保证做到。”

    罗川说:“谢谢了!以后来南云,我和晓晴一定请你做客。”

    双方客气了一番后结束了通话。

    随即,罗川又拨通了萧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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