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分析-一种病态依赖的系统自我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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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对认识自己的过程的讲述如何详细,都无法进行非常恰当的表述。所以,我打算举一个自我精神分析方面广泛而详尽的例子替代关于这一过程的详尽讨论。这个例子讲了一个病态依赖男人的女人,因为众多原因,在我们的文明社会中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

    假如它仅仅被当作一个普通女性的问题,那这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不过它的重要程度却超出了女性范畴。大家都知道,对一个人下意识以及在更加深刻的意义上毫无依据的依赖,这种情况是常见的。在面对我们生活中各个时期所发生的种种依赖问题时,我们中的许多人常常如同克莱尔在刚刚接受精神分析时那般,对它的存在极少予以认可,而且用“喜欢”或者“忠诚”等诸如此类的巧妙的言语来遮掩它。由于这种依赖好像可以非常方便地消除我们全部的苦恼,并且存在极大的可能性,所以它是很常见的。但是,假如我们想要变成成熟、强壮以及独立自主的人,那这种依赖就将产生非常大的障碍。对于幸福的期望,大多数是不真实的。所以,对于所有重视独立自主、重视与别人建立理想关系的人来讲,对一些依赖性的无意识的纠缠进行探求是非常有意义的,也是非常有利的。自我精神分析就更加不用说了。

    对于这种问题,克莱尔一直都是亲自解决的。我得到了克莱尔的准许,她非常真诚地让我公开她的经历。前面已经总结、讲述了她的基本情况以及分析的进展情况,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进行解释,但在别的情形下,这是必须要有的。

    我们之所以会选定这一报告,并不是因为它所体现出的问题的内在重要性,也不是因为我们对牵涉的人有所了解,更不是因为这是一段非常成功或者引人注意的精神分析。不用说,原因就是这一报告拥有它所有的疏漏与缺点,对于如何慢慢了解并处理一个问题的过程展现得非常清楚。并且,这个例子还十分明白地讲述了这些疏漏与缺点,足以成为我们从中获得经验的范例。对于这个过程,我们简直没有进行任何特殊解释的必要,因为就其根本而言,这个例子和所有别的神经症倾向的精神分析没有任何不同。

    这一报告在发表的时候并未完全依照以前的形式。由于原报告中所用的几乎都是流行语,所以在一方面,我们必须要详尽陈述原来的报告,而在另外一方面,又不得不将其删减。为了简便些,我把完全重复的地方都删除了。并且,我只选了和依赖问题紧密相连而且存在直接联系的部分。由于之前为了解决这个关系中的障碍而展开的精神分析的努力走进了一条行不通的死路,所以我把它都删除了。或许,对这些毫无用处的意图进行追踪是非常有意思的,不过,并没有由于有必要添加篇幅而另外把充足的别的要素增添进来。并且,我对与抗力阶段相关的情况也只是简单记了下来,即我仅仅是把这个特别的精神分析发展的所有重点都陈述了一下。

    在总结性地陈述之后,我们就会开始探讨精神分析的各个方面。我们在进行这些讨论的时候,种种问题都将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例如,这一发现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在这个时候,哪些因素是克莱尔不明白的?为什么会不明白?

    在自我精神分析并未产生太大成效的几个月后,在一个周日的早上,一位作家令克莱尔怒气冲天。这位作家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并未及时给她编辑的杂志送来稿件。这是她第二次受到他的欺骗。这么不可靠的人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她的愤怒没过多久就失衡了。对于她来说,在早上五点钟被唤醒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因为只承认愤怒与宣称存在刺激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她将引发愤怒的真正起因挖掘了出来。尽管这个真正起因同样与不可靠的问题有所关联,不过她的爱人才是更重要的原因。由于有重要的事情,她的男朋友彼得从城里离开了,并且违背了他的承诺,并未及时赶回来。准确地讲,她并未得到他的明确承诺,他表示他可能会在周六之前返回。她跟自己讲,他面对所有事情总是没有一个定论。他常常先让她充满希望,然后又毁掉她的希望。在前天晚上,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种不再对刺激有任何反应的疲惫,在她看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工作太辛苦了,她肯定是因为失望才感到疲惫。由于她想要晚上与彼得待在一起,所以就拒绝了晚宴的邀请,后来她又在彼得没有回来的时候去看了电影。由于彼得不喜欢提前约定时间,所以克莱尔从没有对任何约会做过决定,这最终导致她感觉自己在很多晚上都是非常清闲的,正如像她能够感觉到的那般。在思想上,她一直还有不安情绪:他是否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只要想起这种境况,有两件事就会在同一时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一件事是她几年前从朋友艾琳那里听来的。在某段时间,艾琳患了肺炎,并且非常严重,她在那个时候正与一个男人保持着热烈却又有些悲惨的关系。等到她不再发烧之后,她惊讶地发觉自己不再喜欢那个男人了。她尝试着将这种关系继续下去,然而,那个男人却并未表现出更多的意思。对于另外一件事,克莱尔记得它是一部书中的特别情节,作为一位少女,克莱尔牢牢记住了这一情节。在这本书中,女主角的第一位丈夫参军归来,期望自己的回来可以让妻子非常开心。然而事实上,夫妻之间的感情早已因为纷争而变得淡薄。在丈夫离家期间,妻子变心了。她期望他永远不要回来。她视他为陌生人。他如此独断专行,如同他盼望被爱那般,然而这只是因为他需要她,就好像他也同样被她需要着。但事实上,这些并不是她的真情实感,其实她只觉得愤怒。克莱尔不由得认识到,或许这两个联想暗示的是她想要与彼得分开的愿望,目前的愤怒能够从这种愿望中得到解释。不过,她试图争辩,称彼得是自己深爱的人,她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在这种念头产生之后又进入了梦乡。

    在得知自己之所以会愤怒,并不是因为作家,而是因为彼得的时候,她就合理地解释了自己的愤怒。对于这两个联想,她的解释也是毫无错误的。不过,虽然没有错误,但实际上却并不深刻。她没有觉察到自己怨恨彼得的愤怒力量。她不可避免地把这次整个的爆发只当作一种暂时的埋怨,因此她十分愉快地打消了跟他分手的想法。对以往的事情进行回想,结果十分明了,她那个时候还不是非常依赖彼得,所以她有胆量承认自己的愤怒,想要跟他分开。不过她对自己的依赖心理毫无察觉。在将自己的愤怒抑制下来之后,她内心获得了表面上的平静,她把这归结为她“爱”着自己的男朋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证明了这个时候,相比犹豫不决,放弃联想并不能让人们得到更多的东西这一真实情况,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是正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所讲的话也依然是较为明确的。

    对于自己的联想的含意,克莱尔进行反对的基本抗力证明,她无法将联想所暗示的一些问题提出来。比如,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也就是上文所提到的那两个联想,尽管按照普遍的说法,它意味着一种愿望的中断,不过与此同时,它还将中断的一个十分特别的形式表现了出来:在两个事例中,在那个男人十分依赖她时,那个女人的感情会慢慢消失。这只是克莱尔可以想象的一种痛苦关系的终结,正如我们即将在下文中见到的那般。但是,由于克莱尔对彼得非常依赖,所以她绝对不会主动开口与他分开。真正的恐慌是由于她或许会失去他而引发的,尽管有充足的依据可以推断出,当他被她牢牢抓住时,她并不是他真正需要的人,她因此感到非常失落。在这一点上,她有着如此深刻的烦闷,从而导致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她是恐惧的这一纯粹的事实。这种恐惧感是这样的剧烈,甚至在她表现出自己害怕遭到抛弃的时候,对于她将要失去彼得这一非常清楚的事实,她仍旧紧闭双眼,不去正视。在那个女人自身站在能够不接受那个男人的位置上时,克莱尔不由得流露出一种对自由的渴望,并且流露出一种复仇的愿望,不过她在考虑这些已经发生了变化的事情时,却深深隐藏了二者,而且利用二者为她本人还没有认识到的屈从做证。

    未被她提及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为何她对彼得的愤怒会持续一整晚,一直到渗透到意识里。即便是这样,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为何会将真正的思想掩藏起来,在作家身上宣泄自己的愤怒,以此转移视线?她对愤怒的克制俨然是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打击,正如她彻底意识到彼得长期不回家时内心产生的失望那般。并且,愤怒在这种条件下必然属于一种本能反应,绝对不准许自己为了任何人而愤怒,这不是她的性格特征。她常常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别人身上,并认为那些琐碎的事情才是真正让她生气的原因,她就具有这样的性格特点。不过,就算这件事显然没有任何不正常之处,将这个问题提出来,本身就代表着第一次宣告她与彼得之间的关系非常不牢靠,从而导致不得不隐藏起即使是一丁点儿的变化,避免人们觉察到。

    在设法将所有问题都排除在思想意识之外后,克莱尔又开始睡觉,而且睡着了。她梦到自己在国外的一座城市生活,她听不懂大家所讲的话,她有一种非常清楚的迷路感。她全部的钱都放在皮箱子里,然而皮箱子却在车站弄丢了。后来,她来到一个市场。一些不真实的东西放在市场四周,她看到了赌场,并且看到了一个畸形人正在演出。她在一只旋转木马上坐着,那木马逐渐加快了旋转的速度,这让她感到畏惧,然而她却没有办法跳下木马。然后,她又漂浮在海浪上,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怀有像喝醉了那般的肆意感与恐慌感。

    梦境的第一部分让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一段经历。她所处的城市对她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她就像在那个梦中那般,记不起自己居住的宾馆名,同时还迷路了。并且,她还想到,当她前天晚上走出电影院,往家里走的时候,这种与迷路相似的感觉也曾经产生过。

    有关赌场与畸形人的演出,她想到了她在很早之前,有关彼得给出的承诺却并未实现它们而产生的思考。这种地方同样会编造虚假承诺,在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在那里受到了蒙骗。她还觉察到,自己对彼得的愤怒就好像那个畸形人的演出:他这个人是畸形的。

    对于这个梦,她真正感到吃惊的是她深刻的迷路感。但是,她立即用巧言争辩的方式把这种印象掩饰了过去。她跟自己讲,她只是因为夸大了自己的沮丧,所以才会有这些愤怒以及感觉迷了路的反应,不管怎样,那个梦只是将一种荒谬形式中的感觉表现了出来。

    克莱尔的问题因为这个梦而成了荒谬的词汇,这是千真万确的,不过她感情方面的强烈程度却被它如实显现了出来。就算它有明显的夸大倾向,她在这一点上也没有能力将它消除。假如夸大是存在的,我们就应当展开调查: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种夸大?事实上,它只是对引发感情的经历的适当反应,并没有夸大,相比人们的理解,它有着更深的含意与强度,是这么回事吗?对于意识与潜意识在条理上的全然不一样的含意,这个经历给予了证实,对吗?

    根据克莱尔之后的发展推断,这一例子中所讨论的问题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事实上,克莱尔的确感觉痛苦、迷茫以及愤怒,恰好和那个梦以及早期的联想所暗指的相同。对于这种理解,在她依然对这个亲密的爱的关系怀有坚定念头的时候,她是难以接受的。因为相同的缘由,梦里面那段在车站弄丢皮箱中全部钱的那段情节并未得到她的重视。这一现象或许就是她所拥有的对彼得的所有感情的压缩,车站代表着彼得,同时还暗指一些和长久的、安全的家庭相对立的变幻莫测、冷淡的事情。在使人烦闷的论证尚未让克莱尔费心时,那个梦中其他对感情造成伤害的因素并没有引起她的关注。对于这个和那个因素,她进行了一些并不深刻的说明,这让她非常满意,如此一来,不管怎么样,相比她已经得知的,她绝对不会从这儿了解到更多东西。假如她进行了十分深刻的探求,那她或许会对梦的主旨有所了解:我感觉孤身一人,无所依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让人感到失望的就是彼得;我的生活是不停旋转着的,如同一只旋转木马那般,我没有办法跳下来,只能随波逐流,没有办法挣脱,而随波逐流并不安全。

    但是,对于可以轻易将感情引发出来的经历,我们绝不可以随意遗弃,正如我们可以将和我们的感觉毫无联系的思想完全遗弃那般。对于克莱尔的愤怒感与尤其强烈的迷路感,无论她有着多么显著的不正确的认识,它们都极有可能会在她脑海中回旋,而且帮助她探求之后开始的精神分析之路。

    在抗力的题目下面,还需要保留可以讨论的精神分析的其他部分。第二天,克莱尔在展开自由联想的时候,另外一个和梦中的“国外城市”相关的事情浮现在她脑海中。有一次,她在国外的一座城市迷了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车站。因为她对这个国家的语言一窍不通,无法询问别人应该怎么走,她就错过了火车。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她记起了自己那个时候的行为是多么愚笨。她完全可以去买一张地图,也可以随意进入一家比较大的宾馆,询问里面的守门人。但是很显然,在问路方面她显得太过胆怯,也太过缺乏经验。她忽然意识到,在对彼得的失望中,恰好就是这种强烈的怯弱起了一部分作用。事实上,她曾经劝告他去拜访一位朋友,那位朋友在乡下住着,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有一些休息时间,却并未将想要他回来过周末的愿望表现出来。

    还有一个很早之前的回忆浮现在她脑海中,是关于她最喜爱的那个玩具娃娃米埃莉的。米埃莉有一个缺陷,她的假发是非常廉价的那种。克莱尔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希望可以用真头发替换米埃莉的假发,这样她就可以给她梳理跟扎辫子了。她常常在玩具店前面站着,注视着有真头发的娃娃。有一天,她妈妈带着她来到玩具商店,在给她买礼物方面,她妈妈一向是非常大方的,问她想不想要一个真发娃娃。但是,克莱尔沉默不语。她非常清楚,妈妈并没有多少钱,而那个真发娃娃却非常昂贵。像那种有真发的娃娃,她始终没有拥有过,甚至直到现在,她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就激动不已,几乎潸然泪下。

    虽然在接受精神分析期间,她竭力想要解决这一问题,但她非常清楚,她在将自己的愿望表现出来的时候依然感到厌恶,因此她沮丧极了,不过与此同时,她内心依然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解脱感。有关她前几天的苦恼,这剩余的胆小表现就相当于做出了解释。在自己与彼得的关系上,她实在应当坦率一些,让他对她的愿望有一个了解。

    克莱尔的解释表明,假如所使用的精神分析仅仅有一部分是正确的,那或许就会遗漏掉重点,弄不清楚所包含的问题。对于所发觉的处理方式是否的确具有可行性,这一点解脱感自身是无法予以证实的。在这里,这种真实情况引发了解脱感:凭借加速假解决的方法,克莱尔在重要问题上面获得了短时间内的胜利。假如她并非无意识地决定想要将一个简单的消除她苦闷情绪的出口找出来,那她可能会更加重视联想。

    这个回忆并不能证明她是决断力匮乏的人。它非常明白地将一种强迫体现了出来,也就是为了防止让她妈妈成为一位被憎恨的对象,哪怕这种憎恨是模糊的,她把自己对妈妈的需要放在了头等重要的位置上。同样的意向也适合现在的情境。毫无疑问,她在坦然表露愿望这件事上过于胆怯,不过这种抑制更多地是来自于潜意识,而并非因为胆怯。根据我所收集的全部情况来观察,这位男朋友为人非常冷漠,所有对他的要求都让他十分敏感。在那个时候,克莱尔并不是非常清楚他的状况,不过她感觉应当克制直接对他的日程提出要求,正如她克制曾提起的结婚的可行性,尽管结婚的念头常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假如她请求他周末回来过,他或许会答应,只是内心肯定怀有埋怨。不过这一真实情况是克莱尔难以认可的,在尚未真正慢慢了解彼得身上的局限性以前,她绝不会有这种行为。有关她自身的责任,她很乐意去看。另外,一些她所预感的一定可以取得成功的事情,也是她乐意去关注的。应当想到,这是一个为了将艰难关系保持下去,自己承担全部错误的克莱尔以前使用的方法。原本,在对待自己妈妈的时候,她所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克莱尔认为是自己太过胆小,所以才产生了所有的那些苦恼,最终导致她不再坚持——至少是有意地——她憎恨彼得,同时还希望再次与他相见。这是在第二天晚上发生的。不过,她即将面临另一个全新的失望。彼得不但没有按时回来,看上去还非常疲惫,在见到她的时候,没有丝毫发乎自然的开心表现,最终导致她感觉非常没意思。没过多久,她的冷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发动了主动进攻,问她是不是非常不满自己没能在周末赶回来。很明显,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她使用微弱的否定,并且极力地压抑心里话,承认他让她产生了怨恨情绪。她不可以对他讲,对于他所进行的可怜的努力,她让自己别再心怀怨恨。彼得责怪她,说她只顾及自己的意愿,像一个小孩子。克莱尔感觉非常难受。

    晨报上面有一则船只出事的消息,这让她脑中浮现起她梦中的一部分情节。她梦见自己在海浪上漂浮着,一个强壮的男人在她快要被淹死的时候出现了,并且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解救了她。她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内心感到有了依靠,并且始终受到保护。她会一直被他的手臂守护着,而且永生永世都不会与他分离。第二个联想与一本小说有关,这本小说的结局和上文相同。一个女孩曾经遭受了很多男人的侮辱,最终她与一个可靠的男人相遇了,那个男人有着完全可以信任的忠诚。

    在那个时候,一个梦的情节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开始与布鲁斯好了。她得到了这位老作家的帮助,而且他还委婉地答应帮她辅导。她梦见自己与布鲁斯手拉着手一块儿散步,他如同一位神人或者半神人,她感觉非常开心,并因此有些害羞。这个男人给了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恩泽与保护。克莱尔在回忆起这个梦的时候笑了。克莱尔盲目地高估了布鲁斯的光芒,一直到后来才发现他心胸狭窄且严肃呆板。

    她因为回想起这些而让另外一个联想浮现在她脑海中,或称其为常见的白日梦,她几乎已经遗忘,在她上学时,在她尚未对布鲁斯着迷之前,这个想象就已经发挥了实际作用。这个想象是根据一个十足的男子汉展开的,他拥有非常出色的才华、智慧、声望以及财富。这个男子汉向她表白,由于他太过其貌不扬,感觉配不上她。他感到了她的巨大的潜力。他非常清楚,假如让她拥有一个适当的时机,她肯定会非常出色,可以事业有成。为了她的发展,他倾注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他讨好她的方式并不是纯粹地送漂亮衣服与十分吸引人的房子给她。他必定会引导她全力做事,既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作家,还要对智慧与身体进行修炼。这样一来,在他的改造下,原本的丑小鸭变成了漂亮的白天鹅。这是皮格梅隆式的幻想,根据一个女孩的看法对她的发展进行创造。除了为自己做事,她其余的都要绝对顺从于自己的主人。

    对于这一连串的联想,克莱尔的第一个说明是,宣称它们将一种对永恒的爱情的渴望显现了出来。她辩解称所有女人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没有否认如今已经加强了这种期望,因为她并未从彼得那里获得信赖感以及永恒的爱。

    凭借这些联想,事实上克莱尔已经接触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并未对它有所察觉。一直到最后,她才开始关注这个她希望的“爱”的特殊表现形式。不然的话,承认她并未从彼得那里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才是这种说明最有价值的部分。这是偶然间显现出来的,仿佛她始终是清楚的那般,不过事实上,对于那种关系的所有深刻的埋怨情绪,这还是她首次自发性地真正意识到。

    看上去,应当想一想是不是前几天的精神分析导致了这种十分突然的顿悟。自然,在这种结果里面近期的两个失望也是其中重要的要素。不过,在克莱尔尚未意识到要进行这种自我反省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与之相似的失望。克莱尔在这个问题的分析工作中刻意漏掉了全部基础因素,却并未让上文所推断的精确性减小,因为即便存在这些失误,以下两件事还是出现了:首先,让她有非常明显的迷路感的感情经历,这一感觉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做那个梦见外国城市的梦的时间。其次,虽然她的联想并未产生清楚的意识点,仍然在日渐狭窄的范畴内围绕非常重要的问题进行,而且将一种透明度呈现出来,在一般情况下,只有患者将要进行自我反省的时候才会产生这个透明度。我们或许会质疑,如同克莱尔在这期间所形成的思想与感情,会不会有助于把某些要素聚集到问题的重点上,就算这些思想与感情仍旧在意识水准之下停留。这一推断的产生,不只是凭借有意识地正视所包含的问题,并且还要让每一步都向着这个目的迈进。

    无论如何,在之后的一段时期,在对她提到的最后一些联想进行全面检查的时候,克莱尔进行了更加详尽的表述。对于她来说,这些联想是一种伤害,在这个系列的前两种关系中,那个男人是一个救星的形象。她落水了,并被一个男人救了上来。在小说中,为了让那个女孩从羞辱与兽性中逃出来,那个男人提供了帮助。虽然布鲁斯与她所想象的那个十足的男子汉都未能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不过他们所扮演的角色都是守护者。在她提到解救、守护以及躲避灾难这个反复重复的主旨时,她意识到自己不但希望得到“爱”,并且希望受到守护。她还发觉了对她来说,彼得所具有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彼得乐意并且可以做到在她感到苦恼的时候劝解她,宽慰她。她在这样的情境下联想到这种事实,她已经意识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在她面临攻击或者威胁的时候,她不具有丝毫的防御力。在就她必须要处在次要位置(附属位置)进行讨论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被我们提到过。如今她意识到,随着她需要被保护的愿望的产生,才产生了这些问题。她最终意识到,是因为生活中遭遇了越来越多的困境,所以她才会越来越期望得到爱和婚姻。

    克莱尔拥有这种理解,也就是在她的爱情生活上,得到保护的需求是一个本质上的要素,她就进步了很多。这个需求显然是没有任何伤害的,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它所包含的要求的范畴及它所发挥的效用才变清晰。对于这个问题的第一个顿悟,将它拿来与有关相同问题汇报的最后一个顿悟,也就是与“独立信仰”进行对比,这或许是非常有意思的。这一对比将精神分析工作中经常能够见到的问题揭示了出来,这个问题就是在它最毫无遮挡的外形中首次出现的。除了存在的真实情况之外,一个人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然后又更加深刻地认识了相同的问题。之后发觉的问题既然不是全新的,而是大家始终都了解的情况,那这个感觉就是没有保证的。它尚未被人认识,起码尚未被自发性地认识,不过却已经形成了它的表现形式。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深刻的,不过对于克莱尔的依赖,这第一个顿悟仍然提供了一个突然的最初的震动。在她隐约觉得自己想要受到保护的时候,她还尚未对它的本质有所认识,所以,她无法获得结论,宣称她的问题里的一个实质要素就是这个。她还将那个对真正男子汉的联想中的所有材料都遗漏了,这些材料证明,相比保护自己,她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可以承担更多的责任。

    在六个星期以后,克莱尔陈述了她的第二个报告。在那几周时间里,克莱尔进行了回想。它们并没有提供任何新的精神分析材料,不过其中却包含了一些扼要中肯的自我观察。这些观察牵涉她独自一人生活时的无所作为。在安排自己的生活时,克莱尔将所有时期的独自生活都避开了,所以在过去的时候,这种抑制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如今她注意到,她会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感到惶恐,或者感到疲惫。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去享受的乐趣,只要她单独一个人去尝试时,便失去了原先的意义。即便是相同的工作,相比在家中,她在办公室中可以做得更出色,因为办公室中有别人陪着她。

    在这一阶段,她不但不竭力对这些观察进行认识,也丝毫没有努力对她的最新发现展开跟进。考虑到那个发现的深远意义,任何更深层次的探究都意味着失败的打击。假如我们将这些现象以及过去所显现出来的对查验她与彼得之间关系的厌烦情绪联系起来思考的话,那我们假设克莱尔的最新发现已经对她的依附症状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这样有利于她对其进行认识,而并非踟蹰不前,进而不再努力进行精神分析。

    她之所以会再次展开自己的精神分析工作,其主要原因是在一天晚上,她因为彼得而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彼得送给她一条头巾,非常漂亮,这实在是出乎克莱尔的意料,让她开心不已。然而,克莱尔内心突然产生了厌恶感与乏味感。在她开始动手准备暑期计划之后,产生了这种受到抑制的感情。对于这个计划,她热情满满,然而却遭到了彼得的冷漠对待。关于他的态度,彼得解释称,不管怎么样,提前安排行程实在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第二天早上,梦中的一个片段浮现在克莱尔的脑海中。她梦到了一只颜色漂亮、动作优美的大鸟,并且看着它飞走了。它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在那个时候,她醒了过来,心中充满了疑问与失落。在她彻底清醒之后,一句名言浮现在她脑海中——“这只鸟已经离开了”。她立马意识到,这暗指她对彼得将要离开她而产生的担忧。后来这一直观感觉的解释获得一些联想更深入的证明:彼得曾经被别人比喻为一只鸟,永远定不下来;彼得长相英俊,而且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舞蹈家;鸟有着非常虚幻的美丽;有关布鲁斯的回想,她已经把布鲁斯并不具备的长处加诸布鲁斯身上;质疑彼得是不是同样得到过她的称赞;一阵歌声传了过来,那歌声来自主日学校,在歌声中祈求他的孩子可以受到耶稣的庇佑。

    对于彼得将要离开她而产生的担忧,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那只离开的鸟,二是那个已经决定要庇佑她却又将她抛开的鸟的念头。后一种思想的暗示形式不只是那支歌曲,还有她尚未清醒时的失落感。在耶稣保护他的孩子的象征中再次出现了寻求庇佑的主旨。后来在更加深入的考察中,她意识到有关那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宗教中人物的出现绝非偶然事件。

    对于自己称赞彼得的暗示,克莱尔并未深究。不过她窥见到了这种可能性,很有必要继续关注这一事实。它或许已经把道路铺好了,以便让她可以在之后的某些时候有勇气对彼得进行认真观察。

    她的解释的总的主题,不管怎么样——有关因为彼得将要离开她而产生的担忧——不但被认为仿佛是一个自梦中引发的结论,合乎情理,并且还像是精准的、重要的深刻感觉。它属于一种感情经历,并且是对非常重要的因素的理性了解。这是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一些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晰的反应忽然变清晰了。第一,在前一个晚上,她见到彼得并不喜欢对他们共同的假期进行讨论,她还并未全然失去希望。因为他非常冷淡,让她感觉自己将要失去他,从而内心产生了恐慌感。她还因为这种恐慌引发了对刺激不再做出反应的疲惫与冷漠,而且让她梦见了那些事情。还有别的很多相似情景也变得清楚起来。许多事情接踵而至,那些事情让她感觉受伤、失望以及愤怒,或者像前一天发生的,让她明显变得疲惫或者郁闷的例子,实际并不具有正当理由。她意识到,无论是不是具备其他因素,对于这一切的反应,都是因为一个相同的原因:假如彼得并没有及时赶到;假如彼得并没有打来电话;假如相比对她,彼得更加全神贯注地对待别的事情;假如他不合群;假如他冷着一张脸或愤怒;假如他不再对她产生生理欲望——上述这些所展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对同一种抛弃的恐惧。并且,她清楚,在她与彼得交往的时候,偶尔会产生怒气激增的情况,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是因为这种恐惧,而并非因为一些琐事而产生的矛盾;或如同他在一般情况下责难的那般,因为她期望拥有自己的方式。其实,都是因为她害怕他离开自己,她才会产生愤怒,和像关于电影的观点不一样这种琐事,以及等候他时所显现出来的焦虑等这一类的事情无根本关系。反之,在相当程度上,在他出乎意料地送给她礼物时,她大喜过望,这是由于送礼物这件事在相当程度上代表着对恐慌心理的骤然安抚。

    然后,对于这种抛弃的畏惧,她拿来与自己独自一人生活时内心所产生的空虚感相提并论,不过有关这种联系,她并未获得丝毫最终结论。她是由于不敢一个人独自生活,所以才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吗?抑或是,对于她来讲,独自一个人生活就暗示着被抛弃?

    显然,精神分析的这一部分将一个让人震惊的实情显现了出来,也就是,对于事实上正在彻底消失的恐惧,一个人或许一点儿都不会有所觉察。如今,克莱尔对自己的恐惧表示认可,而且认识到了因为她与彼得的关系而引发的烦恼,这代表着她的确进步了。有两种关联存在于这种领悟和她前面所讲的一个有关她为了保护的需要之间。对于和恐惧的整个关联,这两个发现证明了它已经被扩大到怎样的程度。特别是,对于保护的需要,抛弃的恐惧发挥了怎样巨大的作用:在生活与危险等方面,假如盼望着彼得可以保护她,那彼得将要离开她的打击必然是她难以承受的。

    有关抛弃恐惧的本质,克莱尔所认识的依然只是皮毛。她尚未认识到,她以为的深沉的爱,仅仅是一种神经症的依赖,所以她绝不会了解到依赖才是她产生恐惧的根本原因。她在这种情况下想起了一些非常模糊的问题,还因为有过多的未知要素包含在其中,所以对于这一事实,她绝不会给出正确的评述。

    克莱尔在收到头巾的时候感觉非常开心,对此她进行了精神分析,就其自身来讲这是正确的。可以肯定,因为这种行为是友好的,可以让她的恐惧心理得到短时间的缓解,所以她才会感觉非常开心。她尚未对其中所含有的其他因素进行认真思考,就以为起因绝不会是抗力。她只发觉了问题特殊的部分,也就是与她那个时候正在研究的恐惧问题相关的方面。

    大概是过了一个星期,自己在礼物问题上的开心所包括的别的因素才被克莱尔意识到。在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因为看电影而出现激动落泪的情况,不过,在这天晚上,在电影中那个命运悲惨的姑娘得到意外援助与友情时,她哭了。她认为自己的感情太过脆弱,并因此笑话自己,然而眼泪依旧不停地流下来,最后,她感觉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一下解释。首先,她认为自己或许是在潜意识中感到不开心,所以才借这种激动落泪的行为发泄出来。自然,的确有不开心的因素被她挖掘出来。但是,她沿着这种思绪继续联想,却一无所获。她在第二天早上忽然发觉了这一问题:她没有在电影中的女孩遭遇困难时落泪,却在局势骤然变好的时候落泪了。因此,她意识到自己在前一天忽略了一个问题——在这种情境中,她常常落泪。

    在那个时候,她的联想是与思绪相符的。她记起了自己小时候,在那个时候,她常常在幻想到仙女忽然送了很多礼物给灰姑娘的时候落泪。所以,在她收到头巾的时候,她再次感觉愉快。第二个回想与她结婚时发生的一件事相关。在圣诞节或者生日的时候,她的丈夫一般都只是把一些按照惯例应该送的礼物送给她,然而有一次,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生意伙伴进城了,她被两个男人带到了造型师那里,他们帮她挑礼服。她看上了两件礼服,不知道应该选其中的哪一件。她的丈夫在那个时候表现得非常慷慨,让她一并买下那两件礼服。对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尽管她非常清楚并不全是因为她,还因为他想要给那位生意上的伙伴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她还是感觉非常开心,而且对这两件礼服的珍爱程度远胜于其他衣服。后来,那个有关真正男子汉的联想中的两件事浮现在她脑海。第一件是他让她做他的女朋友,这实在让她吃惊极了。第二件是与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相关的,她已经极尽详细地告诉自己的事情:他提议的旅游,他挑选的酒店,他带回家的睡衣,富丽堂皇的饭店的款待。她不需要再祈祷什么东西了。

    她确实感觉非常震惊,简直如同一个被找到铁证的犯罪人员。她的“爱”是这样的。她的一位朋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位朋友还没有女朋友,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他宣称女人的爱全然是为了让男人暗中予以保护。她的另外一位朋友也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这位朋友名叫苏珊。苏珊说在她看来,就爱的老话题侃侃而谈,实在是让人厌恶,这让她感觉十分震惊。苏珊说,爱属于一种交易,只不过这种交易是不虚假的,每一位伙伴为了培养一份良好的友情,而在交易中做他应该承担的事情。对于她所看重的这种不严肃的态度,克莱尔感觉非常吃惊:对于感情的实质与价值,苏珊居然如此固执偏激地予以否定。不过,她本人如今意识到,有关爱的一些事情,她想得太单纯了,那是不正确的。她原本认为爱最重要的成分是希望,她期望在银盘上放着可以感知却又无形的礼物,然后送给她。事实上,相比那些依赖着别人生存的人,她的爱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这种领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虽然这种意外让她非常很难受,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十分轻松了。对于形成她爱情关系困扰因素中因为她本人而产生的障碍,她的确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将其消除了。

    因为自己的发现,克莱尔感觉异常开心,从而导致她彻底将这一发现的起因抛到了脑后,也就是在看电影时落泪这件事。不过在第二天,她再次绕回这个问题。在感到一种出乎意料的满足时,眼泪象征着思想上的感情混乱,这是最隐秘、最强烈的愿望的满足,是她穷其一生都希望得到的满足,这些都是不敢想象会成为现实的期待。

    在之后的几周时间里,克莱尔从几个方面乘胜追击,继续追寻自己的领悟。对她最后一连串联想进行大致地查看,她因为一个真实情况而感到震惊,即获得出乎意料的援助与礼物方面近乎是全部事情的关键。在她看来,起码关于梦境的记录的最后叙述中存在与这方面相关的一条线索,也就是她从未因为受到强迫而去祈求任何东西。她因为之前的精神分析工作而走进她并不陌生的领域。因为在过去她具有抑制自己愿望的倾向,而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她还对这些愿望的表现进行压抑,所以她急需一些人来协助她,或一些人可以将她的隐秘愿望猜出来,而且他们还可以让这些隐秘愿望变为现实,而不需要她本人再努力去做任何事情。

    对于她采用的另外一种方式,是与被动接纳的、寄生的态度截然相反的一面有关联的。她清楚自己并没有多少付出。所以,她期望自己的烦恼或者爱好可以一直得到彼得的关注,而她本人却从未主动对他进行关注。她期望他是容易动情的人,并且还要情深义重,而她本人却有着非常含蓄的感情。她的反应是让他主动。

    有一天,她又把自己的回想记录送了过来。这个记录牵涉她那天晚上从开心到灰心失望的情绪波动,她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或许,在那个对刺激不再具有反应的疲惫中已经包括了这个原因。她不相信后者的形成原因只可能是已经引发的焦虑,或许还有可能是因为压抑她由于没有实现自己的期望而产生的愤怒。假如的确如此,她的期望就绝不会如同她所幻想的那般毫无伤害,因为必然会有一种坚持的混杂成分掺杂在期望中。这个问题被她当作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并暂时抛掷一旁。

    对于她同彼得的关系,这一阶段的精神分析具有非常好的直接作用。她一改自己彻底接受式的态度,开始主动想要参与他感兴趣的事情,并且想要关怀他。同时,不再出现忽然发怒的情况。对于她对他的要求,不能轻易下结论称已经降低了,尽管并不算是非常过火的要求,因此接纳它没有什么不符合情理的。

    这一次,克莱尔并未再添加任何东西,而是中规中矩地正视自己的发现。尽管在六周以前,也就是第一次产生那个有关真正男子汉的联想时,她已经看到了相同的材料,这依然有予以关注的必要,依然有着非常迫切的对坚持“爱”的幻想的需求,从而导致除了认可自己的爱被添加了为了保护而需要的色彩之外,其他的就束手无策了。而她或许还会在那些认可的范畴内假设,只是为了保护的需求同样能够当作她的“爱”的要素。但是,就像之前所叙述的那般,对于她的依赖,首次受创就是那个很早之前的顿悟。而第二次便是意识到她的爱里面的恐惧程度。接下来的一次是她提及的问题,就算彼得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是不是依旧被她高估了。唯有她展开精神分析工作,将迷雾远远穿透之后,她最终才可能意识到,她并不具备非常单纯的爱。她或许唯有如今才能够了解她的顿悟,了解到她将过多的希望与要求误认为是爱。不过,她并未实施最后一步,意识到希望所产生的依赖。不然的话,不管怎么样,这个精神分析的片段就是乘胜追击顿悟的一个良好事例。克莱尔意识到,她主要是因为对自己的抑制才产生了对别人的期待,她将期望获得或者任何想为自己做的事情的愿望抑制了下来。她意识到,任何她回报他的能力都因为她的寄生态度而受到了损坏。她表明她的倾向是,假如她的期望没有被接受或者化为泡影,她就会感觉遭到了冒犯。

    事实上,那些无法触及的东西才是克莱尔期望的,虽然这与表面上显示出来的证据截然相反,但就其根本而言,她并非贪得无厌。我甚至能够宣称,收到礼物只是一个标志,具体的东西是不值一提的,期望才是最关键的。她请求用这样的方式获得保护,对于她的愿望是否是对的,她期望完全不用去判断。没有必要为自己负责,也没有必要将外界的困境讲出来。

    几周时间过去了,在这些天里,从整体来说,她与彼得的关系是良好的。最终,他们一起安排了旅行计划。长久的犹豫之后,他为了她所期望的最开心的事情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尽管已经安排好了全部事情,她仍旧对这一假期的来临充满了期待。然而,在他们几天前正准备动身的时候,他跟她说,那时候的生意有所波动,他不得不留在城市里,一刻都不能离开。克莱尔最先感觉到的是愤怒,随后又觉得希望落了空。她遭到彼得的谴责,他认为她太不懂事。然而,面对这种侮辱,克莱尔居然具有接纳的倾向,而且竭力想要说服自己,承认他是没有错的。在内心平静之后,她建议自己先去距离城里只有三四个小时路程的游乐场。只要彼得有时间,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过去陪她。这一计划并未遭到彼得的正面拒绝。他在一阵哼哼唧唧之后说道,假如她可以用更加合情合理的方式处理事情,他很愿意按照这个计划行事。不过,鉴于每一次失望都让她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而他又无法保障自己的时间,他事前唯一可以见到的就是可能时刻都会出现的阻碍,所以,对于她来说,更加合适的是制订一个不需要他参与的计划。她因此再次感到希望落了空。直到彼得安抚她,并且承诺自己会在这个假期的最后十天陪伴她,这一晚才算是结束了。克莱尔稍感心安。因为和彼得有着相同的思想观点,她感觉可以更加轻松地做事,她满足于自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的。

    第二天,在她打算对自己生气时的第一个反应进行分析的时候,有三个联想浮现在她脑海中。第一个回忆是在她小时候,因为长时间扮演饱受苦楚的角色,她备受嘲笑。她常常想起这件事,不过如今是出现在全新的情境中的。在过去的时候,她从未思考过自己是不是应该遭受别人的这种嘲笑。它仅仅被她当作一种事实。如今,她首次意识到他们是错误的,其实她已经受到了轻视,他们从嘲笑一直发展到羞辱她,甚至是伤害她。

    随后,第二个回想在她脑海浮现。那件事情发生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与自己的哥哥以及他的朋友一起玩。有一天,他们跟她讲,他们打算到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玩耍,那里有一个住着强盗的非常隐秘的洞穴。她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等到她靠近那片草地的时候,她一直在打冷战。有一天,她被他们笑话,因为他们所说的谎话骗住了她。

    她想到了她的有关国外那座城市的梦,其中一部分就是她见到了正在演出的畸形人,还见到了赌场。如今,她意识到这些象征暗示着她巨大的愤怒。在彼得的身上,她首次发现了一些不真实的东西,一些具有欺骗性质的东西。这并非在所有场合的刻意欺骗。不过,他常常不由自主地展现出始终正确、高明以及大方的形象——在这些方面,他具有缺点。他被自己的形象包裹着,他之所以会做出满足她的愿望的承诺,只是由于他的怯弱,而并非是由于爱与慷慨。后来,他又用十分狡诈无情的态度对待和她的关系。

    她一直到此刻才了解到,在前一天晚上,她并不是因为太过失望,而是因为她的感情遭到了他的冷酷蔑视,所以她有了这样的举动。在他告诉她他不得不在城市里待着的消息时,他的态度是冷漠的,既不感到抱歉,也不感到怜悯。这件事只是在这个晚上将要结束的时候发生的,他直到她感到难过的时候才动情。在那个时候,她因为他而担负了痛苦的重压。他让她觉得,都是因为她才造成了这所有的错。他所采用的行为就是她的妈妈与哥哥在她小时候对她采用的行为。首先,对她的感情进行摧残,随后,让她觉得是她做错了。顺便再加上一句,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变得更为明显的一个片段的含意,是由于她已经打起精神,准备奋起抵抗。通过对以前经历的一一陈述,让她可以更加坦诚地正视与礼物相关的问题。

    后来,很多事情都浮现在克莱尔的脑海中。彼得曾经有过很多承诺,有的是含蓄的,也有的是清楚明确的,不过没有一个得以实现。并且,她了解到这种态度还以更加紧要、更加难以触摸的方式展现出来。她发现在她的身上,彼得已经形成了一个深刻的、永恒的爱的幻象,但让人担忧的是,他并未将自己与她紧密连接在一起。这好像是他凭借爱的想法包围了他本人与她。她已经受到了欺骗,正如她对那个有关强盗的故事深信不疑一般。

    最终,自己在那个早期的梦之前所具有的联想浮现在克莱尔脑海中:她的朋友艾琳的思想,她的爱在她患病的时候慢慢消失了。还有那本小说的思想,这本小说的女主人公认为自己与丈夫的感情淡薄了。如今她意识到,相比她已经假想好的,这些思想也具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含义。与她自己相关的一些事情,应该努力地摆脱彼得。尽管对于她来讲,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领悟,不过她还是产生了一种解脱了的愉快感。她感觉仿佛将一个魔咒打破了。

    在对自己的领悟进行追寻的时候,克莱尔产生了惊讶感:她为何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才认清彼得?只要能够看穿他身上的这些特点,她就感觉它们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她难以将它们忽视过去。她认识到在尚且对它们毫无意识的时候,她兴趣盎然,从彼得的身上体悟到了那个关于真正男子汉的想象,并且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她。同时,她首次以相似的方式见到了已经被当成英雄来崇敬的人的雄伟形象。这个形象起源于她妈妈,她曾经是妈妈的崇拜者。然后是布鲁斯,在很多地方,他都与彼得非常相似,是一个典范。另外,还有那个想象中的男人以及很多别的人。如今,那个美丽的鸟的梦已经变得清晰明确,象征着她对彼得的美化。因为她的期待,她一直不切实际地追求过高过远的目标,好像要拉着手推车去往外星球。而如今已经证实,这一切的星球只不过是烛光罢了。

    在这里,这种观点是占上风的,也就是克莱尔的这个发现全然算不上是发现。莫非在很久以前,她并没有意识到彼得总是时常说而很少做吗?没错,在几个月之前,她就已经发现了。不过,她并未将它放在心上,也没有对彼得不靠谱的整个程度进行估测。在那个时候,她的思维主要放在自己对他的愤怒的表现。如今,它已经变得明确具体,成为一个观点,一个判断。并且在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在他正直、大方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色魔的品质。对于这一清楚的形象,只要她还盲目地期待着他可以让自己所有的需求变为现实,她就绝不会发觉。她意识到自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对于这种关系,她很乐意摆放在公平交换的基础上,她因为这种感悟而变得稍微坚强了些,从而导致她如今有勇气正视他的缺点,同时对于支持这种关系的基石,她也具备了撼动它的勇气。

    在克莱尔整个的精神分析工作期间,根据克莱尔所收集的有关彼得的材料,我推测对彼得的个性的分析,她几乎是没有错的。但是,还有一个关键点没有被她发觉:彼得肯定会背叛她,不管是因为怎样的原因。自然,她的判断力肯定因为他表面上对她的有关爱的完美无缺的保障而受到了影响。在另外一方面,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解释,因为它尚未将两个问题处理好:她竭尽所能,想要获得有关他的清晰的印象,但为何会停滞不前?她为何可以幻想——尽管并未实施——她与彼得分开是令人满意的,不过她却紧闭双眼,不去正视彼得或许会背叛她?

    这个遗留下来的问题,让克莱尔想要和彼得断绝关系的念头遭到了压抑,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依然保持着这种情形。她感觉非常不开心,他只要一陪伴她,她就立马屈从于他的魔力之下。寂寞依然是她无法忍受的。这样,就又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对于他,她所做的最多的是屈服,极少对他有所期望,不过她依然把他当成生活的中心。

    在三周以后,她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口中叫着玛格丽特·布鲁斯的名字。对于自己是不是在梦中看到了玛格丽特,她并不清楚,不过她很快就认识到了它的含意。她的朋友玛格丽特已经结婚了,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好几年前。玛格丽特是非常值得同情的女人,她对自己的丈夫非常依赖,并且对自己的丈夫冷酷地轻视着自己这一实情视若无睹。她丈夫不但瞧不起她,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对她进行嘲讽。他有了外遇,而且还把她们带到自己家里。在玛格丽特感到失去希望的那段时间,她常常把自己的痛苦倾诉给克莱尔。不过,她老是变得更顺服,坚信他总有一天会再次变为好丈夫。对于这种依赖,克莱尔已经开始动摇了,对玛格丽特没有自尊心的行为非常瞧不起。但是,他既是玛格丽特深爱着的人,那么,可以采用的最佳态度好像就只有这个了。如今,克莱尔感觉她蠢笨至极!她原本应当激励玛格丽特,劝她与自己的丈夫分开。

    然而,她过去对待朋友的态度问题并不是目前让她产生困扰的原因。她震惊于自己和玛格丽特有着出奇类似的境况,并因此受到惊吓,从睡梦中醒来。对于自己的依赖,她一直没有去想过。因为清楚显露出来的惊吓,她意识到自己也受困于一条相同的小船。她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迷恋,并因此没有了自尊心,她并未得到这个男人的真爱,他的价值引起了她的质疑。她了解到在与彼得的关系中,她因为难以抵挡的力量的约束而处在被操控的位置,从而导致生活中失去了他就变得毫无意义,难以想象。人际交往、音乐、事业、前程以及生理欲望——他是所有事物中最重要的,决定了她心情的好坏。她把时间与精力消耗在分析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不管他有着好的举动,还是糟糕的举动,她都会回到他身边,如同大家所讲的猫最终都会回家一般。她在之后的很多天一直过得非常茫然。这个领悟仅仅是让更加痛苦的枷锁套在她身上,而并不具备任何消除痛苦的作用。

    在她恢复了相当程度的平静之后,她对贯穿自己的发现的明确含意进行了研究。对于抛弃恐惧的意义,她有了更深的领悟:这是因为对于她来讲,她的约束是本质的,她非常害怕他们会分开,只要可以保持依赖,她就会一直被这个恐惧操控着。她意识到自己不但把妈妈、布鲁斯以及自己的丈夫视为可以崇拜的英雄,还对他们非常依赖,正如她对彼得非常依赖那般。她意识到,相比与彼得分开的恐惧,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了自尊这一点并不代表着什么,因此她将永远不会期望获得任何庄重的尊严。然后,她了解到对于彼得来讲,她的这种依赖同样是一种危险与压力。对于让她快速消除对彼得的敌视情绪,这后一种领悟是非常有帮助的。

    她了解到自己与大家的关系因为这种依赖而受到了伤害,因此她采用了一个明确的反对依附的态度。这一次,对于因为分开而出现的绳结,她甚至都没有下定决心将之剪断。首先,她清楚这一点自己难以做到,并且,在与彼得的这段关系中,她觉得已经知道自己可以处理这个问题了。对于这一关系,她让自己坚信依然存在应当维持与培育的有意义的东西。在她看来,完全能够在更加正常的基础上创建它。如此一来,在随后的一个月,她不但持续展开精神分析,并且还进行了实际的努力,竭力想要重视彼得对时间的要求,同时用更加独立自主的方法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合情合理。

    可以肯定,克莱尔在这一阶段的精神分析过程中获得了非常大的进展。的确是这样,她已经独自一个人将另外一种神经症倾向挖掘了出来——第一种是她强迫的慎重——对于存在着的事物,这种倾向是确凿无疑的。有关自己强迫的性格和这种性格给自己的爱情生活所带来的伤害,她已经了解到了。但是一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它通常是怎么对自己的生活进行约束的,她对它的恐怖力量仍旧一无所知。如此,她就高估了自己已经得到的自由。在这儿,一般的自我欺骗操纵着她,认为对一个问题有所认识,就相当于消除了它。事实上,这种解决她和彼得关系的方法只是一种让步。有关这种倾向,她很希望可以局限在一定的范畴中,不管她对他有着多么清晰的印象,这种限制性的大小、固执程度要远远大于她所坚信的,就好像不久之后即将见到的那样。她也低估了自己想要摆脱他的努力。她见到了它,不过期望可以使用改变自己对他的态度的方式诱使他回头。

    她在几周之后得到消息,知道有人传播了对她不利的谣言。她非常清楚,她的计划并没有因此而被打乱,不过她却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里面建着一间铁路信号所。这间铁路信号所一直伸展到一个简单的月台,月台周边并未搭建任何栅栏扶手。另外,在信号所的边缘还站着一个人。她醒过来的时候稍微感到一些焦虑。

    她感觉这片沙漠有些寂寞冷清与危险。这让一个恐慌的梦浮现在她脑海中,她梦见自己漫步在一座桥上面,这座桥的中间坍塌了。对于她来讲,那个信号所边缘的人影仅仅是一个孤单的标志,事实上,她觉察到了这种孤单,因为彼得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回来了。在那个时候,“两个人置身于荒岛上”这句格言浮现在她脑海中。这让她产生了偶尔才会有的想象,想要与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并且生活在山中或者海边的一栋简陋房子中。这样的话,她第一个梦所代表的就是她对彼得的期望,和她可能失去他之后的孤单感情。因为前一天收到的汇报,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加强了,即因为那些谣言诽谤,她也意识到自己肯定会有些担忧,而且让她更加需要保护。

    她在对自己的联想过程进行认真检查的时候感觉非常怪异,梦里面出现的那个信号所为何丝毫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一个形象浮现在她脑海中,这个形象的出现是偶然的。她一个人在沼泽地中央的圆柱旁边站着,从沼泽地中伸出了一些手臂跟魔爪,他们试图去抓她,好像打算将她拉下来。就只有这些东西出现在这个幻想中。这是唯一的一种情形。她始终都没有太过关注,仅仅见到了它最显著的含义:因为害怕自己会被拉进肮脏的事物中,所以内心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因为这种谣言诽谤而再次产生。不过,这种情形的另外一面,也就是将自己置于他人之上的一面,再次浮现在她面前。这一面存在于那个信号所的梦中。这是一个凄清、荒凉的世界,不过她屹立其上。她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危险波及。

    如此一来,那个梦就被她理解为这么一个含意:因为谣言诽谤,她感觉非常委屈,而且,为了找到一个庇护所,还摆出一种高傲的态度。她在一个孤立的高台上站着,吓得浑身发颤。由于那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她急需在这座山丘上支撑她的人。然而,由于她找不到能够依赖的人,她害怕了。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个发现的更关键的含意已经被她意识到了。一直截至现在,她所知道的就是她自己不具备抗力,并且分析决断的能力匮乏,需要被别人支撑和保护着。她此时感悟到,在有的时候,她就会有些动摇,趋向于另外一个极点,成为一个高傲的人。她在这种情形下就需要一个保护者,就像她在不自信的时候所感受的那般。在她看来,她已经看到了一个将她捆绑在彼得身上的新远景,所以,将这些捆绑消除的新的可能性也就会形成,因此她内心产生一种莫大的解脱感。

    其实在这一解释中,对于自己为何必需感情方面的支撑,克莱尔已经认可了另外一个原因。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她一直没有发现合理的原因。她依然极大地抑制着自己由高傲、轻视别人、凌驾于别人之上以及需要超越别人等构成的整体个性,一直到现在,它只能被直观感觉的光芒照亮。甚至在她尚未展开精神分析的时候,她已经偶然了解到自己要对别人不屑一顾,并且在所有成功上都扬扬自得,期望她可以成为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这种领悟是迅速消失的,与此时所产生的领悟完全相同。然而,这整个的问题依然遭受到如此深刻的隐藏,从而导致它的表现几乎不能被理解。它就仿佛忽然被照亮的箭射向了深渊,没过多久就在黑暗中隐没了。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办法见到这一连串的关联。除了她在缺少彼得陪伴时的寂寞之外,她一般的孤单也从沙漠这一信号里传递出来,这全都是她极度孤单的表现。对付这种情况,不同寻常的高傲态度既是一个可靠的因素,也是其形成的后果。让她自己属于一个人——“两个人置身于荒岛上”——除了她和普通人的关系一定要得到解决以外,这种方式可以避免这种孤单。

    对于彼得,克莱尔如今觉得自己可以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面对。然而没过多久,她的问题因为一个双重打击而上升到了最极端。一个打击是她间接得知彼得正在或者已经与另外一个女人关系暧昧了。在她收到彼得写给她的信,上面说假如他们分手将会对彼此更好的时候,这个打击才逐渐被她接受。克莱尔的第一反应是向上帝道谢,因为没有在更早之前出现这种事。她此时觉得,它是她可以接受的。

    实情与自我欺骗的混合物就是第一反应。这一混合物的真实情况就是,对于这种重压,几个月以前的她是难以接受的,那个时候也并不存在对她的重大伤害。她在这几个月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不但证实了它是她可以接受的,并且变得与整个问题的解决更加靠近了。然而很明显,是因为这个事实,也就是她并未让自己的防御盔甲被这一打击打透,所以才形成了这第一个按照事情的真实情况而有的反应。假如抵彻外壳当真被打透了,她在之后的几天就会产生强烈的失望,感到非常混乱。

    她在对自己的反应进行分析的时候情绪异常烦躁,这是情有可原的。人们在遭遇住宅起火的情况时,第一反应是赶快逃跑,而不是仔细追究其缘故以及后果。在过了两周时间之后,克莱尔曾经在几天时间内一直有想要自杀的想法,尽管并未将一个严肃企图的特征显现出来。这一反应马上就引起了她的关注,她仅仅是徘徊在这个想法的周围,在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死还是想要活,但此时她断然地就这一问题责问自己。确实,她并不想死。假如她想要去死,作为一朵已经开败了的花,她不但必须要掐灭自己对彼得的热望,将她在没有了他之后就会生活得非常混乱这种感情消除,而且还要将她整个强迫性依赖问题的本质解决掉。

    只要这种清楚的结果出现在她脑海中,也就形成了一种出乎意料的激烈拼搏。有关她想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合的力量,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感觉它仍是那么强烈。这种愚蠢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说“爱”就是这样的:她意识到这与一个有毒瘾的人毫无二致。她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识,在应付依赖问题方面,能够使用的办法只有两个,也就是再去寻找另一个“同伴”或彻底将它打败。不过,她可以将它打败吗?生活得毫无依赖性是有意义的吗?她竭力发疯了似的、伤心地想要把自己劝服:毕竟她在生活中得到的很多东西还是非常美好的。她的家庭不够美满吗?她不满意自己的工作吗?她没有交到朋友吗?音乐与自然是她无法欣赏的吗?她并未对这些进行分析。正如让一场音乐会中断一般,这一切都是毫无魅力的,不值得一提。中断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能找让自己满意的时间刻意进行安排,直至又一次奏响音乐——不过,任何人都不会特意观看中断。此时并不适合使用这种推断,所以这种念头仅仅是让她受到短暂的震惊。这是一种占了优势的感觉,所有真实的改变都超过了她的能力范畴。

    最终,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虽然它是十分幼稚的,不过还是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希望。它是一个格言,形成于古时候,一直重复称“我不可以”等同于“我不想”。她可能仅仅是不愿意在另外一个基础上建立自己的生活。对于生活中所有的其他事情,她可能主动表示不愿意让其发生变化,正如一个孩子在得不到苹果馅饼的情况下不愿意吃一切食物那般。她既然已经对自己的依赖性有所了解了,那她也就知道自己在仅有的关系中受到了彻底约束,这对她的精力是有损害的,因为她无法留给别人什么东西。如今她意识到,相比纯粹地以兴趣为起始点,这样反而更好。她对自己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事情或所有人进行否定,不过,并非那个“深爱的人”对自己做的事情,而且降低了这所有事情的价值。如此一来,她第一次逐渐了解到自己是如何在整体上深深感悟的:对于那仅有的关系以外的所有东西,她都故意降低了其价值,这样肯定会让关系中的伙伴变成最主要的人。而在更普遍的意义上,她本人与别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这仅有的主要之人的亲近。最后,这个慢慢清楚的领悟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这不但让她感觉惊讶,并且对她进行了激励。在她自己身上,假如那些阻止她摆脱约束的力量发挥了影响力,她可能还可以做一些事情让她的约束发生变化。

    克莱尔心中感到混乱这一阶段结束了,她得到了充满希望的重生,而且再次打起精神,将问题处理好,不过很多新问题又产生了。假如她依然会因为彼得的离开而感觉非常烦躁,和她过去没有什么区别,那之前的精神分析工作就是毫无意义的。和这相关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问题是过去的精神分析工作的缺陷。这一事实已经得到了克莱尔的证实,她是强迫性的依赖,而且已经对这种情况的某些含义有所了解。不过,她依然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将这个问题真正抓住。假如一个人对已经完成的工作的价值有所质疑,那这个人就会犯错误,并且这种错误与克莱尔在尚未抵达顶峰时整个期间所犯的错误完全一样,把特殊神经症倾向的含意弄明白,才可以期待马上可以轻易地有所收效。

    另外一个问题是就整体来讲的,建设性实质本身就是最后的突变。它代表着发展路线的顶端,其起点是对所包含问题的一无所知,从对不认可它存在的最强大的无意识的意图,最后发展到对它的强度全然认可。她因为这一顶端而了解到自己的依赖如同一颗毒瘤,无法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让步),为了避免人们遭受重大危险,而不得不将其连根拔起。克莱尔在强烈痛楚的重压之下,也敏感地觉察到了能够感知的发病部位,而且在里面展开了成功的冲突,而在以前,始终从未觉察到这些发病部位。对于应当不再坚持她的依赖和应当继续保持依赖,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两者已经不再有联系。在以前她对彼得的让步中一直隐藏着这个矛盾。她如今已经可以直接面对它,从她想要进行的方面来讲,或许会采用一种清楚明了的态度。现在在引起关注的这一方面,她使用举例的方式对上一章讲到的一个真实情况进行证实,有必要在精神分析的某个阶段采用一种态度,做一个决定。假如矛盾在经过精神分析工作之后变得非常清楚,那患者可以完成这一点就应当被视为一种收获。自然,在克莱尔的例子中,对于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支撑,她是不是竭力使用一个新支撑去代替了,这才是问题。

    毫无疑问,在遭遇问题的时候使用那种不退让的方法,这实在是让人烦闷不已。在这儿,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克莱尔的经历存在一个非常大的危险——自杀,假如不接受精神分析,是不是就会降低一些危险?为了对这一问题进行分析,有必要对她过去曾经多次试图自杀的念头进行关注。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如这次的行为这般断然终止自杀想法。在过去,由于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情的出现,它们的影子简单地渐渐隐藏起来。如今,她积极主动并自发性地用建设性精神将它们打倒。并且,就像先前所讲的,她因为没有更早失去彼得而充满感激的第一反应,是她由衷地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不会被彼得的抛弃打倒。所以可以说,假如没有接受精神分析,她将会有着更加强烈的自杀念头,并且这种念头还会持续更长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克莱尔在尚未承受失去彼得这一外界重压的情况下,对自己毫无秩序的严重性是不是意识到了?对于在分开以前就有的发展,克莱尔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她绝不会让根本难以站稳脚跟的妥协方法一直停下来,不过可以想象得到,总有一天会停下来。在另外一方面,获得最终解脱的过程中,压力会产生强大的反抗力,那么在一定的时间内,她就越发可能持续做出更大妥协。假如与精神分析的态度没有关联,那这就会是毫无用处的空话,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而对于精神分析来讲,这种观点是精神分析师与患者常常会有的观点。这只是假想中的一种态度,所有问题都可以凭借精神分析得到处理。不过,在大家使用这种全能方式着手治疗的时候,却忘掉了一点,即最佳治疗师是生活本身。让人们接纳生活所给予的援助,而且从其中获得好处,这才是精神分析可以做到的。这一工作已经在克莱尔的例子中确切地做到了。假如她不曾进行精神分析,她大概就会抓住所有机会去寻找下一个新伙伴,如此,肯定会保持相同的经历形式。关键问题是,在缺乏外界帮助的情况下,她是不是可以让自己不受约束,并且在得到帮助的时候,她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得到建设性经历。她正是这么做的。

    在这一阶段,在克莱尔所发觉的情况中,最关键的是她发觉她曾经主动对自己的生活表示不赞同,体会自己的感受,思考自己的想法、自己拥有兴趣跟安排,总而言之,她反对做她自己,反对寻找自己的重心。这种发觉不同于她的其他发觉,绝对是一种感情上的领悟。对于这一点,她并未使用自由联想的办法来达成,所以也缺少可以予以证明的证据。有关这些不赞同因素的本质,她不具备丝毫细微感觉。她仅仅觉察到它们是存在的。对以往的事情进行回想,我们就能够了解她为何几乎无法再靠近那个目标。她与这类人有着相似的情景:守卫国家与抵抗敌军的需求驱动着他,在一个新的基础上安置他的整个生活。克莱尔必须改变她对自己的根本观点,让她与其他人的关系发生变化。自然而然的,这个展望的复杂性把她搞得迷迷糊糊的。不过,无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来处理依赖问题,造成这个心理障碍的最主要原因,依然是因为强大的潜意识力量阻止它获得最终解决。她与这个最终解决相同,都在对待生活的两种方式之间徘徊着,既未下决定从原来的生活中脱离出来,也未下决定去寻找新生活。

    在之后的几周时间内,产生了快速的感情波动、起伏以及徘徊。她常常犹豫不决,一方面,相比很早之前的经历与痛楚的关键点,她与彼得在一块儿时的经历以及因为这一经历所遭受的一切痛楚与之完全相同,不停地显现出来;在另外一方面,她又十分期望可以诱使他回头。在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存在一种冰冷无情的态度,并且高深莫测。

    在之后一段时间中的某一天,她独自一人离开了音乐会场,返回家中,她感觉自己的情况要比所有人都差劲。但是,她还争辩称别人一样是孤独的。这不错,但独自活动是他们热衷的事情。那些面临灾祸的人有着更加悲惨的情况这也没错,不过身在福利院的他们是受到关爱的。那些下岗者有着什么样的状况呢?没错,尽管他们面临着非常糟糕的情况,不过他们是已婚人士。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一方面的争辩方式非常滑稽。事实上,并不是全部下岗者都非常开心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就算他们已经结婚,婚姻也不可以将所有问题都解决。她承认有一个诱使她说服自己将苦难夸大的因素一直在起作用。在驱除了这片让人心烦的乌云之后,她感觉浑身轻松。

    在她对这件事进行分析的时候,主日学校的优美歌声浮现在她脑海中,不过这首歌的歌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随后是一个骤然发生的事,她不得不进行阑尾割除手术。之后“最穷困的情况”在圣诞节公布了。之后是一幅巨大的图片,上面是冰川的大裂缝。接下来,是一部电影,她见到了电影中的冰川。在最后时刻,掉入裂缝中的人获救了。接下来,是她八岁左右的一个回忆片段。躺在床上的她不停地喊叫着,然而她并未引起妈妈的注意,那时候实在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状态。在这以前,她不清楚自己与妈妈是不是发生过争吵。她的痛楚必然会打动妈妈,这是她所有回忆都坚信的。事实上,她妈妈始终没有过来,她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主日学校优美歌声的歌词出现在她脑海中。歌词里面说,不管我们有着多么强烈的痛楚,只要我们祈祷上帝,就可以获得他的援手。她突然发现了通向她的其他联想和在它们之前的夸大苦难的关键情节:她期望着最严重的烦恼可以引发出帮助。因为这个下意识的信念,她让自己比原来更加痛苦了。她这样做了,并且屡屡这样做,简直傻得惊人。她的确在叫喊的过程中那样做了,顺道讲一句,这种状况已经不再继续了。一些场景浮现在她脑海中,在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最大的羞辱,她只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方才意识到,其实她把事情做得更加差劲。在她深陷这么糟糕的情况中时,不管怎样,不幸的原因看起来甚至感觉到是真的。她在这种时候经常给彼得打电话,在一般情况下,彼得也感觉她非常可怜,而且伸出援助之手。他在这方面简直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她在这种情形下比较不会感觉失望的人就是他。也许,相比她已经了解到的束缚,这是另外一种更加紧要的束缚。不过在有的时候,就彼得表面上的作用而言,她并未因为他而变得悲惨,而且她还因此遭到彼得的嘲笑,好像她小时候遭到妈妈与哥哥的嘲笑那般。她此时感觉受到了严重的羞辱,因此对他发了很大脾气。

    没错,存在一个清楚明了的、一直重复做相同事情的形式——夸大困难,并且希望获得援助、宽慰以及激励,其来源是她妈妈那里,上帝那里,布鲁斯那里,她丈夫那里,以及彼得那里。她所扮演的角色长时间遭受苦难,潜意识地就已经在请求援助了,别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一来,对于她的依赖的另外一个关键情节,克莱尔就倾向于表示认可了。她大概是在一天之后开始以两件事为根据,对她的发觉进行反驳的。第一件,是在遭遇困境的时候希望获得一位朋友的友情,这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友情的意义何在?假如你非常幸福,非常满意,那你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友好对待,然而,在你感觉伤心难过的时候,朋友是你唯一可以找的人。一个让人疑惑的问题是证实她的发觉无法成立的另外一个根据,对于出现在那天晚上的灾难,她不相信这一发现是适用的。能够确定她夸大了自己的悲惨程度,不过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彼得打电话,而没有办法跟其他人倾诉。她绝不会如此不理智,以至于坚信要想得到帮助,就必须让自己感受人世间最大的痛楚。如果她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也收到别人的邀请,让她出去,那么她就会答应后者。她会受到工作方面的表扬,还会因为收音机中的音乐而感到兴奋。

    对于她正在替两个彼此冲突的见解争辩这一点,她并未觉察到:她希望在感到痛苦之时,最终能得到帮助,这是不理智的;这种行为是理智的。不过,过了几天之后,她在又一次阅读记录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冲突,那个时候她所得到的可以感知的结果只有一点点儿,也就是她不得不努力劝说自己,让自己放弃一些东西。

    在现有基础上解释她产生混乱的理由是她的第一个努力。这个现有基础就是,她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都是如此的缺乏理智,从而导致渴望获得魔法般的援助——不过她并未因此而感到满意,对于这样的不理智,她感觉到一般的憎恶。顺道讲一句,这一线索是非常关键的。假如一个人在别的方面具有理性,并且我们发觉他身上存在一个方面是不理智的,我们可以坚信有一些关键性的东西隐匿在这种不理智的后面。在一般情况下,其实常常提到的反对无理性品质的抗争是一个要将隐藏隐秘事情的盖子揭掉的抗争。在这里,同样适合使用这种观点。不过,就算这种根据是不存在的,在不远的将来,克莱尔依然会感悟到真正的障碍是对她的发现进行阻止的抗力,而并非不理智本身。事实上,她已经获得了她可以凭借痛楚的方式得到帮助这一信念的大力支持,对此,她表示认可。

    对于她从这个信念那里所获得的支持,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她以一个渐渐增强的清晰度非常详尽地见到了。她得知自己下意识地倾向于产生一个比较大的改变,从而将产生于她人生中的所有灾难都解决掉,避免让自己深陷孤立无援的处境,最终导致无论从表面上看是如何的勇敢跟有主见,她当时对生活的感觉总是觉得在难以抵抗的遭遇面前无依无靠。她坦白深信自己总会获得帮助,这已经变成了个人的一种信念,这种信念完全类似于真实的宗教信念,它使她产生了充足的自信心。

    就程度来讲,克莱尔已经得到了一个深刻的领悟,也就是她对自己的依赖已经完全被对其他人的依赖代替了。假如她一直可以得到别人的教导、激励、劝解、援助以及保护,对她的价值给予肯定,那对于超越自己、掌控自己生活的焦虑,她就完全不具备为之努力的任何理由。如此一来,依赖关系要做的工作也就完成得非常彻底。听任她觉得不必依靠自己处理生活,因此,她因为依赖而失去了任何真正的刺激,从而导致不再拥有少女状态,产生强迫的谨慎。事实上,依附不仅使她的刺激窒息,使她的懦弱继续存在,而且实际上还产生了一个舍弃无依靠状态的兴趣。假如她继续维持谦卑顺从与不自信,那么她就会拥有一切的快乐与成功。对人间极乐世界的期待,所有试图拥有更多独立自主与更强自我决策和判断是非的能力的念头都一定会对其造成危害。顺便说一句,这一发现能够对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观点与表明自己的愿望时的恐惧感进行说明。她不但因为强迫的谨慎而得到了非常隐秘的避难所,并且,它同样是她的“爱”的希望必须要具备的基础。

    她领悟到这完全是逻辑的结论,她的同伴,她将魔法般帮助者的奇妙作用的功劳归于他——用埃里希·弗罗姆的话来讲——成为最重要的人,仅有的重要事情就是获得他的思念与爱情。彼得凭借他特有的才智与能力——很明显,他位列帮助者之中——十分适合扮演这种角色。就算在她真正痛苦的任何时候,她都可以把朋友叫过来施与援手,但对于她来说,他要比这样一个单纯的朋友重要多了。彼得是一件工具,她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来安排他的工作,因为她有着非常多的需求,这才是彼得的重要之处。

    这些领悟的结果就是,相比过去,她现在感觉更加随意自在。一直以来,她都有着十分热烈的对彼得的殷切希望,如今这种殷切希望消退了。她的生活目标因为这一领悟而发生了真正的改变,这才是关键所在。在以前的时候,她一直是有意识地期望自力更生,不过现实生活中,这种期望依然泡汤了,一遇到困境,哪怕那困境是非常微小的,她仍旧祈求援助。如今她已经有可能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妥当,以求达成生机勃勃、活力四射的目标。

    对于这一阶段的精神分析工作,唯一的不足之处就在于忽略特别阶段所含有的特别问题:克莱尔没有能力独自进行生活。我想将我追求一个问题的态度体现出来,不想让它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溜走,所以我想提出两个有点不太一样的方法。在这两个办法中,或许已经与这个问题稍稍靠近了。

    对于这种问题的缘由,也就是近一年时间里,她感到痛苦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克莱尔或许已经着手进行考察了。它们已经降低到了这种地步,对于种种外界或者内部灾难,她自己已经可以更加积极主动地进行解决了。一个问题因为这一考察而产生,那就是她为何一定要将以前的办法使用在这一点上。如果她只是感觉不开心,那孤单为何会把这么一个难耐的痛楚引导出来,导致需要马上进行医治?假如孤单的生活是这么的难熬,那她自己为何不可以主动去做一些事情来消除痛楚?

    克莱尔或许已经着手对自己的真正行为进行考察了。在孤单的时候,她觉得非常难受,不过在交朋友或培养新的关系方面,却几乎无法进行丝毫努力,因此她的衰退的冷淡态度以及对魔法般帮助的期待依旧无法取代。不管在别的方面克莱尔有着多么敏锐的自我观察,却依然忽视了她在这一点上有着怎样滑稽的真实行为。这一轻率的缺点非常明显,一般会将一个具有强大潜力的、受到抑制的因素显露出来。

    不过,就像我在上一章所讲过的,假如一个问题被我们忽视了,那我们就会遭到它的干扰。克莱尔在几周后受到了这个问题的困扰。通过我的暗示,她凭借稍微有些不一样的思路获得答案。我已经指出,在心理学问题方面要将一个真实情况阐述清楚,同样存在几条通往目的地的大路。有关她精神分析里面的这一部分,既然不存在书面报告,我只有将造成新的领悟的程序简述一番。

    她首先坦白,了解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根据其他人的反应。这种方式让她意识到,她评价自己的方式左右了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克莱尔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形成那种领悟的了,她只知道她忽然受到了那种顿悟的强力震撼,并且险些昏过去。

    有一首儿歌非常精准地阐明了这一顿悟的含义,我深受这首儿歌的魅力影响,必须要引用它:

    一位老太太,

    我曾经听闻哎,

    她打算逛市场,

    去卖掉鸡蛋。

    她打算逛市场,

    只要一有集市就过去,

    她在马路旁边睡觉,

    每次都这样。

    一个小商贩过来了,

    名字是斯陀特,

    把她的衣裙撕开,

    围绕着她转。

    把她的衣裙撕开,

    将她的膝盖压下来,

    这位老太太,

    浑身发抖并且有些呆滞。

    这位老太太,

    才刚清醒过来,

    她浑身开始发抖,

    随后就吓傻了。

    她大声惊叫,

    随后又叫嚷起来:

    “同情同情我吧,

    我不是这样的呀。”

    “如果我是这样的,

    我也期望呀,

    家里养着小狗,

    它非常了解我。

    如果我是这样的,

    尾巴来回摇摆着,

    如果我是这样的,

    疯狂大叫并悲伤。”

    小女孩来到家里,

    全都偷偷埋藏,

    小狗蹦蹦跳跳,

    立即开始咬。

    它疯狂大叫,

    她大声叫嚷:

    “同情同情我吧,

    我不是这样的。”

    第二步骤在之后的两周时间里展开了,更加直接地与她对孤单生活的厌恶产生联系。自打她对“个人信仰”进行研究之后,她已经改变了对这一问题的态度。她依然感觉独自生活的痛楚程度与过去相同,非常严重,她并未对孤立无援的痛楚妥协,反而主动地采取了避免孤单的行动。她试着结交别的朋友,从中找寻快乐。不过,大概过了两周时间,一个想法就彻底纠缠住了她,即她一定要拥有一个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在她看来,似乎是在对理发师、裁缝、秘书或者已经结了婚的朋友等她所见到的全部人进行提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哪个男人是最适合自己的。她怀着非常强烈的忌妒注视所有已经结了婚的或者拥有一位关系密切的朋友的人。这些念头所形成的对应结果就是她获得了非常大的震撼,让她知道这全部的情感既是悲哀的,又显然是强迫性的。

    她唯有在这时候或许才能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能力独自生活,在她依然与彼得交往的时候,这种羸弱就被大大地增强了,并且还在分手之后上升到了顶峰。她坦诚,假如是她自己选择要独自生活,那她是可以忍受的。假如是被迫选择的,那她只会感觉痛苦异常。因此,她感觉不再受宠,不被需要,不被接受,遭到排挤。如此一来,她就认可了问题在于一种被遗弃的敏感,而并非普通的没有能力独自生活。

    将这一发现与她认可的,别人的评价完全决定了她对自己的评价这一问题相互联系,她明白了,她单纯地认为缺乏关怀就代表着遭到卑劣之人的遗弃。这个对于遗弃的敏感以及她对那些遗弃她的人是不是喜欢的,仅仅是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影响,她深刻地感受到这一敏感是由于对大学时代的回忆。大学中有一群女孩非常势利眼,她们创建了一个十分亲密的团体,并且将她排除在外。对于这些女孩子,她既不尊敬,也非常厌烦,不过在有的时候,她还是会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送给她们。克莱尔在这种情形下记起来,她也是被排除在自己妈妈与哥哥亲密无间的关系之外的。她通过发生的很多事情意识到,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一个非常惹人厌恶的人。

    对于此时被她发觉的这一反应,她感悟到其起始时间实际上是她不再对轻视对待进行抵抗的时候。她在这一点上和别人是相同的,曾经发自本能地充满信心,本能地不愿得到低等人的待遇。然而,因为她在生活中的长时间抵抗,从而导致她难以避免地变得孤单,并且严重到她无法忍受。正如在第二章提到的那般。为了得到其他人的接纳,为了不再受到排斥,她就妥协了,对绝对的裁决予以了认可,认可她是下等人,并且开始称赞其他人比她高一等。在不可抗拒的强力压迫下,她的尊严第一次遭到了打击。

    然后她了解到,因为彼得的离开,不但让她在依然非常想要依赖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去将问题解决好,还让她形成了一种自我感觉没有任何价值的感情。之所以会对分开后果造成重创,就是因为这两个要素的结合。毫无价值的感觉令她不堪忍受独居的生活。首先,这一感觉需要一个魔法般的补偿,所以就导致一种强大愿望的形成,为了让自己得到彼得相似的关系,从而期望拥有一个朋友,并且跟他的关系非常亲密。因为想要男朋友的愿望不再拥有强迫特征,让她可以非常平静地独自一个人生活。甚至在有的时候,她还会感觉非常享受。

    她也见到了在与彼得的悲惨关系中以及在受到拒绝的时候,自己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她通过对过去的事情进行回忆而意识到,在首次快乐激动过了没多长时间,彼得就开始用一种闪烁其词的方式来抛弃她。他已经越发明白地经由自己的撤离方式以及易怒表现来暗示她,她现在对他来说是多余的。自然,与此同时,她从他那里获得的爱的保证隐藏起了这个退却,不过,正好是由于她欺骗了自己,并未发觉他已经有迹象想要抛弃她,这个退却才可以隐藏得这么成功。并不是她对自己应当了解的东西有所了解了,而是为了留住他,她不停地加强这种努力,这一努力取决于一个强烈要求恢复尊严的愿望。此时她已经非常明白了,也就是说,相比别的所有事情,让她的自尊心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的是这些为了不让自己丢面子的艰辛努力。

    由于这些努力不但包括对彼得的愿望不进行批评的妥协,并且还包括她潜意识地夸大了对彼得的感情,所以它们是非常不利的。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真情越是减少,她就越是增强一个虚假的感情,如此一来,也就让更大的约束降临到自己身上。对于夸大感情的倾向,她因为领悟到形成“爱”的需求而有所降低,不过她的感情仅仅是在此时才迅速减弱到了它们的真实高度。在她发现的一切真实的感情中,她感到自己对他并没有多少真情。因为这一认知,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短暂的平静感。在对待彼得方面,她采取了一种非常平静的态度,而并非徘徊在殷切渴望彼得与意图报复这两者之间。对于他的才智与能力,她仍旧会大加赞赏,不过她非常清楚,她绝对做不到再次与他非常亲密地交往。

    克莱尔凭借汇报的这一最后发现,从另外一个全新的角度将依赖问题紧紧抓住。她将这一问题的研究工作牢牢抓住,能够总结为一个慢慢了解的过程,也就是慢慢了解到她是具有依赖性的,而她对同伴的强烈期待就是产生依赖的原因。她逐步对这些期待的实质进行了解,而研究“个人信仰”就是这一工作所造成的最终目的。如今,她更进一步地见到了她的本能自信心的丧失是如何用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助长这种依附的。别人的评价完全决定了她脑海中对自己的印象,对于这一点的领悟是这个观察中最重要的发现。和这一领悟有着相同的价值,最终结果就是她受到了重击,这一重击让她险些昏过去。因为了解到这种倾向的感情,从而让一个十分深刻的经验出现,以至于它几乎在顷刻间就让她妥协了。这一直观感觉自身是无法将问题解决的,但它是认识她感情夸张和她的自我遗弃所造成的深远影响的基础。

    这一阶段的精神分析工作为之后她如何了解克制奢念的问题开创了前进之路,让她意识到,一种增强她被摧毁的尊严的方式,一个凭借超越别人,奢望从另外一个方向达成的愿望,才是可以被别人接纳的。

    在这儿汇报的工作结束之后,没过几个月,克莱尔再次返回,接受了精神分析治疗。她之所以会这样,一部分是因为她想要跟我讲所有的事情,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在进行带有创作性质的写作时,依然存在着压抑。正如第三章中所提到的,我们使用那一段话完全阐明了她想要超越别人的需求,或者使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话讲,是她的压抑的上进与报复的倾向。对于这个工作,我坚信她是可以独立完成的,尽管或许要花费更久的时间。研究抑制的上进的倾向,反而对认识依赖有着非常好的帮助作用。并且,根据她更加确定的陈述,它将可能依旧存在的所有危害都清除干净了,而这些危害或许会导致她另外一种病态依赖关系的发作。不过,从本质上来讲,她独自展开的精神分析打击了她和同伴完全协调一致的需求所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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