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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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像个猎命师用各种斗术缠打,还是用市井流氓的扭扭抱抱,或是闭上眼睛任人宰割部行;总之,你们之间只能留下一个。或是谁被扔出这个圆、或自己走出这个圆,我跟厉老就会代劳,取走他的性命。”任大叔说,蹲坐着。

    父亲严肃地看着愣住了的书恩与书史。

    “爸,我要找妈!”书史眼泪滚落,被三名猎命师的气势强压到心神慌乱。

    “爸,你是不是疯了!哪有不需要理由的战斗!”书恩怒吼,灵猫嚎叫。

    父亲漠然,举起拳头,拳头上的真气凝聚到了最高峰,手臂附近的空气隐隐震动起来,这“百流拳”的多年功力让树上的两名资深猎命师,也不禁微微点头。

    书恩愕然。

    她曾看过父亲用百分之百的拳力轰击吸血电藏身的水泥房,一击之下,水泥房剧烈崩塌破出一大孔,里头的钢筋都弯曲变形了。

    “如果书恩你这么觉得,倒也情由可原,毕竟人生都到了这么疯狂的地步……你大可以走出这个圆,就可以从疯狂里解脱了。”父亲沉声继续说“或是你们不想动手,要我一拳一拳招呼你们,看看谁最后还能好端端站着?站不起来的那个,就让当父亲的我来承受罪孽吧。”

    父亲说着说着,踏前了一步,高高举起了拳。

    “真不愧是父爱啊。”厉老头啧啧,不若平常沉默的他。

    父亲青筋浮现,斗气大涨!

    “书史小心!”书恩大惊,赶紧扑倒书史。

    风压扑面,父亲一拳从上而下直落,一声闷响,土块轰然爆开。

    素恩一手抱着弟弟打滚,一手护住两人门面、挡下扑射来的土石,却觉得腹部一阵尖锐的剌痛。

    “怎么……”书恩压着腹部,手掌缝渗出汩汩红血。

    书史惊慌失措推开书恩,手中紧紧抓着的防身小刀沾满了红色。

    刚刚书恩扑倒他的瞬问,他竞以为姐姐想趁机突下杀于,情急之下,刀子掠出。

    这一错,不能回头。

    “姐姐,对不起!”书史痛哭,身上的气很凌乩。

    书恩难过得流下眼泪,心中的痛苦远超过腹部挨的那一刀。

    血不断自指缝中渗出。

    那把小刀的锋口成锯齿状,又纹上珍贵的煞血咒,一旦划破皮肤,就算立刻运气封住了穴道,也无法在一时半刻将血止住。那是书恩送给弟弟的,去年的生日礼物。

    书史大叫,松开手,让掌心将掉落的刀子吸黏住,冲向书恩。

    再过一秒半,当书史的手刀横斩,书恩伸手硬架住的瞬间,他掌心吸住的刀子就会顺着劲道盘旋割出,将书恩的脸斩成两半。

    书恩一清二楚,因为这招式还是她教弟弟的刺杀技巧。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这种把戏打得赢姐姐?”书恩鼻头一酸,弟弟的手刀已经来到面前。

    弟弟涨红着脸,龇牙咧嘴哭吼。

    大喝中,手刀只削破空气。

    书恩急速矮身,单掌快速绝伦往上一拍,分毫不差贴住书史手掌掌心,将小刀硬生生吸住,反手一转,将小刀吸夺过来。

    几乎在同时,书恩另一只手离开出血的腹部,猛地一甩,血珠溅洒进弟弟的双眼,夺走他一秒的视力。

    书史闷叫,一股灼热的掌气砸在胸口,整个人往后翻滚。

    父亲看着姐姐一掌将弟弟打飞,一股情绪牵动脸部的肌肉,抽着抽着。

    生死斗才刚刚要开始。

    就跟自己在二十多年前亲手杀死哥哥与妹妹时,毫无差别的残酷。

    书史擦去眼中的鲜血,红色的痕迹画过脸颊,他惊恐地喘息,白色衬衫胸口上鲜明的血手印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更为惶急。

    “书史,下次记得,姐姐教过的体术都没有用.知道吗?”书恩压着下腹忍着痛,额上汗珠滚动。

    书恩将刀子轻轻丢出,止好落在书史面前。

    “姐姐不怪你。”书恩强笑,右手一伸,按住跳起的灵猫额头,口中念念有辞。

    “姐姐,我的脑子一团乱,里面好象有东西在烧……‘书史号啕大哭,一点都不像个已满十八岁的大男生。他一手拔起刀子,一手按住灵猫的身体。

    两头灵猫身上的毛都竖起,将体内储存的“命”传导进主人的身体里。

    书恩操控“术”的技巧远胜弟弟,封印命的特殊咒语早已缠爬住自己颈部以下的皮肤,完成了猎命师最擅长的战斗姿态。

    但她还是屏息等待慌乱的弟弟将命牢牢封印好,这是她对弟弟最后的温柔。

    在这等待的十几秒里,书恩好不容易在腹部的创口周围用手指画了凝血咒,将失血暂时止住。

    弟弟准备好了,露出残暴的眼神。

    书恩感应到,弟弟所选择的“命”,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战斗本能的“盲兽”。

    书史比谁都清楚,自己非常不擅长法术的灵活应用,所以干脆透过“盲兽”的加持、专注在狂暴的体术上,由本能驱动肉体,做出超越平时好几倍的神经反射。弟弟不擅法术,这也是书恩之所以赠送事先刻好煞血咒的锯齿小刀的原因。

    “姐姐用的,是‘千眼万雨’。”书恩提醒,身上的气渐渐凝聚起来。

    “知道了,姐姐。你也小心了。”书史沉着声。

    他的语气镇定,全身肌肉却在急颤。他想起了学校里的小女友。

    趁着书恩还未将气提升到顶点,书史低吼一声,像豹子般向前贯冲。

    书史全身成一直线,手中的刀倏地一刺。很简单,化繁为简的动作。

    书恩脚甫离地,轻巧巧、堪堪避过这一击。

    书史一击不中,立刻像野兽般接连快速突刺,手中小刀配合身形不断削、刺、钩、砍、剁,但就是构不到姐姐的边。

    落空。

    落空。

    落空。

    落空。

    两百招过了,书史的突刺动作随着两百次的落空,越来越焦躁。

    越是焦躁,书史的动作也跟着凌乱起来,两只眼睛都成了血红的兽瞳。

    “……”书恩心中却极为苦楚。

    双方原先的战斗力差距实在太大,尽管弟弟借由盲兽催动体术,但动作问全是要命的缝隙,这局面儿乎等于,端看书恩存决定什么时候击倒弟弟似的。

    就算不用高度防御性呒的“干眼万雨”,书恩也有十足把握……让弟弟倒地不起。

    “书恩!你在等什么!”父亲大吼。

    “书恩一愣,动作一滞,书史手中的刀子急速画过书恩的头发,在空中射散无数黑丝。

    练武之人对危机极其敏感,加上“千眼万雨”极强调直觉,书恩一躲开刀子,迅即反脚回踢,将弟弟手中的刀子踢飞。

    “喝!”书恩又一个直落压脚紧跟在后,直接断了弟弟的肩胛骨。

    书史惨叫,断骨嘎然倒刺进体内,铡断附近的大动脉,鲜血却因为没有外伤而只在体内奔涌。

    只一瞬间,两个踢脚,弟弟就颓然倒下痛吼。

    “弟弟!”书恩心中大乱,赶忙要检视书史的伤。

    书史痛极,却没忘记“姐姐要杀死自己”这件事。身上的伤越痛,姐姐就越危险。

    “别过来!”书史快速捡起刀子大吼,乱挥逼退书恩。

    “书史!快封住穴道,不然你会死的!”书恩哭了出来。

    书史意识渐渐模糊,但手中的刀子还是兀自狂乱地挥着、切着。怎么封住肩胛附近的血穴,他根本就不记得。

    “别过来!你别过来!”书史喝道,摇摇晃晃,抬起眼睛瞪着逐渐分化成两个影子的姐姐。刀子刺出的力道越来越弱。

    书恩大急,将书史手中的刀子击落,想抱住书

    史时却被他乱拳逼开,然后又见他趴倒在地,抓起

    刀子乱挥。

    父亲叹了口气,别过头。

    胜负已分,谁都看得出来。

    体内失血过多,书史的表情越来越迷离,脸色极度苍白。他豢养的灵猫呜呜啼哭,哀伤地在一旁陪伴着主人。

    书史慢慢软倒,双膝跪地,垂下手,两眼干瞪着被林子遮蔽的天空。

    书恩大哭,抱住书史,双手拍打弟弟肩上的重要穴道止血。

    弟弟迷迷糊糊地靠在姐姐身上,全身发冷。

    “姐姐……对不起……”书史困倦不已,气若游丝。

    “你在胡说些什么……是姐姐对不起你……”书恩痛哭,用力、用力地抱住身子越来越沉重的书史。

    在根本不明白理由的情况下,她亲手杀死了,非常疼爱的亲弟弟。

    书史死了。

    一旁的灵猫垂首哀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场荒谬的战斗……”书恩几乎要哭到昏厥,抱着弟弟,恨恨地看着父亲。

    两名猎命师大老轻轻跃下大树。

    “让开。”任大叔推开书恩。

    厉老头一掌横斩,竞将书史的颈子硬生生剁歪,确认书史百分之百死亡。

    “干什么!”书恩怒极,不理会自己的功夫太弱,左手五指疾取厉老头的咽喉。

    厉老头的身影瞬间消失,来到父亲身旁,一睑无奈。

    “这就是猎命师的宿命,你无须自责。今天不是你不杀死弟弟、弟弟就会杀死你的局面,而是如果你们姐弟不彼此残杀,所有猎命帅就会被赶尽杀绝。”历老头摇摇头:“别怪你父亲,他从前也亲手杀过自已的兄弟姐妹,你该庆幸,你父亲选择了你,而不是你弟弟。”

    书恩愣住,不解,但愤怒依旧。

    “很讽刺吧,猎命帅竞猎大下群命,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任大叔看着自己的掌心。

    一片的空白。

    掌心上一条纹路都没有,只有厚厚的茧、与不断战斗后留下的疤痕。每个猎命师天生就没有掌纹,普天下都一个样。

    猎命师特异的体喷,就像一条千疮百孔、裂缝满布的破烂小舟,不管负载什么样的东西,都会迅速沉进湖底。

    没有一种“命”能长留在猎命师的体内。一盏茶,命就会自动挣脱猎命师的躯窍,流亡在苍茫天地之中。

    猎命师没有命。

    猎命师拥有的,只有诅咒。

    因为怯懦,得到的恐怖诅咒。

    书史的生日蛋糕,就一直静静地躺在书恩的床底下,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蛋糕的糖霜上爬满了蚂蚁、蟑螂,与老鼠。蜡烛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

    然后,书恩踏上了东瀛的土地。

    一块被盛传没有吸血鬼猎人的禁地。

    任务:不计一切代价,杀死乌霆歼或乌拉拉两兄弟中,任何一人,防止诅咒应验,为祸全族。

    千眼万雨

    命格:修炼格+几率格

    存活:一百二十年

    征兆:身体无法保持精确的平衡,一直处于不断快跌倒却叉勉强平衡的姿态。

    特质:近乎自动闪避敌人所有的近距离攻击,但宿主的意识也会被压抑到只剩一半的状态,以使命格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的,缺点是宿主的攻击力也会随意识低落而滑落。

    进化:若宿主的意识在战斗中能够保持清醒,敌人的攻击亦不断落空,“千眼万雨”可被修炼到更深刻的境界,如“大幸运星”、“雅典娜的祝福”等。

    十一豺·之章

    东京的吸血鬼或许拥有世界第一的组织能力,尤其是组织目标很明确的时候。

    当宫泽提出“杀胎人在搜猎遭逢厄运之人”的论点后,牙丸护卫军的情资网便与民间的媒体资源、户政组织与网际网络结合,以惊人的速度过滤可疑的对象。

    欠税多年的潦倒大户,家里出过多次车祸的人家,地下道里几万名无家可归的落魄游民,医院里数千名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与重症患者等等,全都分配责属,受到各地方吸血鬼严密的控管。这些资料也都送到宫泽的手上。

    然而宫泽只是摇摇头,这些资料都太表面化了。

    或者说,不够特殊。

    与其在一堆没有意义的资料上打转,不如继续将精神花在阅读阿不思搬来的吸血鬼知识上,看看能否另辟蹊径。于是宫泽日以继夜在昏黄的房间里研究、反刍吸血鬼的一切。一个礼拜就这么过了。

    越了解这个城市的黑暗面,宫泽好奇心的胃口就越来越大,每分每秒都在脑袋中将世界观解构、复又重新组合。从前学习过的政治学、社会学、宗教学,与心理学等种种知识,全都急速转化,以另一种奇特的面貌解释这个世界的构成与存在的依据。

    宫泽的大脑,此时经历了儿童时期各种“新奇的常识”大量塞进脑中的认知爆炸阶段。

    他不只感到好奇,还异常地兴奋。

    突然,一股很奇异的直觉要浮上心头。

    “阿不思……”

    宫泽发觉他说出这几个字时,他已拿起电话,在几秒前拨下一串号码。

    “真难得呢,约会的季节又到了吗?”阿不思的笑声在电话另一头。

    “是这样的,能否给我你们吸血鬼的历史文本?”宫泽的手指搅着茶水。

    “历史文本?你是指那些几乎要脆裂、脏兮兮、没什么人感兴趣的古书残册吗?约会嘛应该看的是电影,可不准你约会时想着别的事,嘻嘻。”阿不思的声音很有表情,宫泽很容易就能想象她“不三不四”的表情。

    “你脑子里只有约会吗?我多了解你们吸血鬼一点,就能早一点替你们抓出那个黑衣人。在看了你给的那箱资料后,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图像背后,好象还有一股跟吸血鬼对抗的神秘势力。那股势力要追溯起来,说不定要比吸血鬼的历史还要悠久。”宫泽说。

    他发现吸血鬼的历史里,不断出现亟欲扩张版图的膨胀力,但都被奇异地压抑下来。这股压抑有来自内部自我规范的紧缩,却也有迫不得已的外部紧张。宫泽感觉到日本吸血鬼的地下社会,下意识地,与“中国”呈现强烈的对抗性,每每中国军事社会强大时,日本吸血鬼势力就会呈现负相关的衰颓。但要深究其因,却无论如何都会因为古代资料的阙如而无法再进一步。

    但无法再进一步,却并非意味停滞不前。

    宫泽有推理逻辑无法较量的想像力草图。

    “你说的不是猎人吧?”阿不思。

    “不是。那股势力很复杂,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宫泽。

    “该不会是指你先前说的爱猫协会吧?嘻,其实他们也不怎么样嘛。”阿不思笑,想起了那一夜。

    “不论是不是爱猫协会,总之以结果论,若那股压制吸血鬼的势力不强,坦白说,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吸血鬼足以统辖日本一国,却无法祸及全世界?”宫泽说,这可不是反讽的气话。

    “这倒有趣……那就允许你约会时说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吧,那么,一个星期后……周四晚上见,老地方蓝图喔。”阿不思欣然。

    “要等到下周四?”宫泽愕然。

    “谈恋爱要有耐心昵,我,不值得等待吗?,,阿不思轻笑。

    宫泽皱眉,挂掉电话。

    奈奈正站在一旁,用一种很局促不安的表情。

    “你在外头有了女人?”奈奈故作轻松,甚至还带着微笑。

    “别多心了,一个房间整天贴挂着凶案照片的丈夫,怎么会有时间搞婚外情?跟验尸官谈恋爱吗?”宫泽苦笑,回过身,避开奈奈的眼睛。

    奈奈拉住宫泽的衣角,叹息。

    “我知道你不会想要外遇,但别的女人可不见得,不过这些都算了,不信任你的话,当初也就不会嫁给你了。只是这几天都看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几乎不出门,净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资料跟照片,让我觉得很害怕。”奈奈说。

    宫泽松了口气,温柔地抱住奈奈。

    “有些案子就是这样,但不管案子多可怕,事情还是得做完。”宫泽说,他能透露的并不多,相信妻子也能明白这点。

    “不,不是这样。”奈奈身子微震。

    宫泽好奇地端详着美丽又贤淑的妻子。

    “我是说,我觉得你看那些资料的时候,好像很兴奋似的。这让我……多多少少觉得,算是不正常吧?”奈奈勉强说出口。

    宫泽一愣,这是意指自己的血液里有变态的成分吗?

    “你有想过,换个工作吗?反正我们的存款也够多了,我的丈夫那幺聪明,我想不管做什么样的……”奈奈鼓起勇气。

    “这恐怕有难处,警察的工作也对很多人负责,至少……也得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再讨论看看吧。”宫泽有苦难言,只好制止奈奈接下去要说的话。

    但奈奈的话,让宫泽感觉到,自己或许真有那么点不正常?

    好整以暇,跟位阶于食物链之上的猎食人类者讨论事情的自己……

    涩谷,热闹的十字街头,四周都是百货公司与电子用品卖场。

    突兀地,一台满是斑驳烟渍的老式双轮推车,推车上夹着铁锅,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抓着推杆,一言不发地将推车推到马路旁,扭开瓦斯桶,生起火,卖糖炒栗子。

    突兀?并不突兀。东京街头卖小吃的很多,不缺他一个。

    但卷起袖子,用赤裸裸双手戳搅覆盖栗子的厚重铁沙,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他认真、刚毅的脸孔,被焦烟熏得乌漆抹黑,衬合他近乎哑巴的沉默。

    许多路人都见惯了这情景,走过他身边时也没多看他一眼。几年前这位小贩的特异举止曾上过电视,接受过几个搞笑艺人的采访,媒体管他叫“炒栗子魔人”。他没有意见。

    但在不论什么节奏都以光速进行的东京,任何新鲜事物的时效就像牛奶上的过期标示,一旦过了七天,就不再具有被讨论的娱乐意义。炒栗子魔人也就退化成一个单纯的,执着于用双手翻炒栗子的沉默大叔。

    而且生意不好。

    “你知道为什么生意不好吗?”

    不知何时,炒栗子魔人的推车前,站了一个身着红色皮衣的高挑女子。女子细长的脸带着亲切又艳丽的笑容。

    炒栗子魔人微微一愣,被熏黑的直率脸孔难掩失望。

    第十七次。

    穿着夸张高跟鞋的阿不思如何接近、何时接近他的,他都一无所悉,更不用说抓准阿不思接近他的时机。

    然后给她致命的一击。

    “虽然说徒手炒栗子看起来很有卖点,但是很脏。你自己看看。”阿不思笑得很甜,开玩笑的意思大过于嘲弄。

    炒栗子魔人不由自主将双手从炙烫的铁沙里拿出。

    的确,脏得一塌糊涂。黑色的渍塞满指甲缝,通红冒烟的黑色皮肤上,烤焦的静脉夸张地浮胀,像好几条爬在烂土上的蚯蚓。

    不只脏,简直脏死了。

    “你能想象穿着水手制服的高中女生,唇红齿白地吃着用这么脏的手炒出的栗子吗?这简直就是……”阿不思说,声音就像女演员的旁白。

    “简直是性骚扰。”炒栗子魔人虎躯一震,随即噤声。

    回一头吸血鬼的话,对他可是种侮辱。

    突然,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怜声音。

    “肚子饿了吧?欢迎加入牙丸禁卫军,失业猎人的事业第二舂,不只无限提供甜美好喝的冷冻血浆,表现好还可享有活人大餐,需要的话,还有女人可以解闷喔。”阿不思笑笑,看着这位她口中的“失业的吸血鬼猎人”。

    炒栗子魔人不屑地从铁沙里翻出一颗炒栗子,手指一压,黑色的栗壳破裂。就这么吃起卖不出去的东西,好像是在说:“滚你的,我吃糖炒栗子。”

    “武术家这样可会营养不良。”阿不思拿出张钞票,用一枚铜板压在锅子上,甜笑道:“就当作是友情赞助武术家的训练经费哕,哪天你复出了,可得记得这张钞票的恩情,饶了我的小命喔。再见了,我要去约会昵。”

    阿不思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开,还不忘用擦着粉红指甲油的纤长细手,挥挥道别。

    进步得真快,我得用第二高段的猫步才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这还是仗着熙攘人群给我的掩护……阿不思心中暗暗赞道。不用多久,这城市又会多出一个有趣的麻烦了。

    十字街口。炒栗子魔人双拳紧握,两臂通红,看着阿不思消失在人群中。喉头一阵鼓动,然后收下了那枚铜板跟钞票。闭目反省。

    追求究极武学的他,在几年前还是个野心勃勃的猎人,而且热血。

    热血到,赤手空拳跑到号称绝无猎人生存空间的日本,一路从北海道劈杀吸血鬼到魔都东京。

    但自从看到那一幕后……

    “还不够。远远不够挡下那种拳。”他不再叹气,继续翻炒孤独的铁沙。

    西武百货,蓝图咖啡厅。

    宫泽看着玻璃窗外,全亚洲最热闹的街头景致。

    悬吊在对面电子大卖场上的镜面投影板上,日本首相正向全国人民解释自卫队对中东事务的介入,与对国际社会澄清日本当局自二战后首次建造航空母舰的疑虑。不顾邻国的大力挞伐,与旋踵而来的贸易制裁,日本国正不一切发展军事工业,国际对日本的焦虑越来越高,美国在横滨的军事基地甚至已宣布戒严。每天一打开报纸,就可以嗅到浓重的火药味。

    “又想发动战争了吗?”宫泽意兴阑珊。

    日本国内,对这一切局势的矛盾丝毫不感到紧张。毕竟需要紧张、烦躁的事物太多太多了。

    现正值下班与放学的时间,东京到处簇拥着吸血鬼的盘中食物。

    一包包装载四千五百到六千毫升的活动血浆跑来跑去,然后生下一包又一包的两千到三千毫升的血浆,小血浆如果没有提早被吸瘪,便会增殖成又一批辛苦生活着的四千五百到六千毫升的活动血浆。

    活动血浆大多踩着急促的脚步或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辛苦又茫然。只有讲着手机的中学生脸上,勉强可见到青春的无忧无虑。

    阿不思迟到了。

    宫泽无聊地在窗上呼气,雾开了一片,刚刚拨搅冰水的手指在雾气上写画下“人生即是无知”几字。

    雾气渐渐融解。

    “久等了。”阿不思出现在宫泽面前,坐下。

    阿不思点了杯花草茶,红色的浆果梅茶。

    鲜红色的。

    宫泽看着阿不思,一个态度出奇和善的猎食者。他想起奈奈那天说过的话。宫泽对自己的困惑压抑了其他不愉快的感觉。还没讲述正事,一个很突兀的句子脱口而出。

    “你想吃我吗?”宫泽皱着眉头,认真的眼神。

    阿不思没有直接回答。她用一个足以勾引任何男人上床的甜美表情,咬着吸吮梅茶的吸管,喉头鼓动。

    “即使那样,我也不是那幺害怕。这不足很奇怪吗?”官泽叹气。

    “成为我们吧。”阿小思逗弄眉毛。

    “那倒是一点兴趣也没。”宫泽直率,却出奇的,没有讨厌的语气。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阿不思吐吐舌,拿出几片光盘放在桌上。

    宫泽一震,他明白这是什么。

    既然吸血鬼有安全上的顾虑,并没有建立网际线上数据库,浩如繁烟的原始资料又不可能带出来,所以这些光盘,自然是“数字翻拍”或“电子扫描”的复制版本。

    “交给我这些,你不会有安全上的顾虑吗?”宫泽问,但已将光盘收好,一点也没有准备归还的意思。

    “没有掺杂危险情调的爱情,不是很无聊吗?”阿不思的手指游移在桌上。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盲兽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在街头以一挡百的持刀疯汉,常游走、吸取许多古惑仔的生命能量。

    特质:狂暴肉体的极限,肌肉纤维大量撕裂后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而忽视痛苦.增进神经突触敏感度,可能的话还能感应将至的危险。但若主人本身的肉体不够强,则有可能会提早耗竭命力而死。

    进化:残王,大怒神。

    十一年前。

    黑龙江省,凛冽的寒冬。

    结冰的河水……不,河水掺杂着大量颜色混浊的冻土,已经小能称之为“河”,而是一条致命的大自然怪物。

    逼人的寒气和着呛鼻的土气,河底下是数条各自盘流较量的冰冻土流,几乎不可能容纳任何生物。即使是鱼,说不定也会缺氧而死。

    几头灰狼不怀好意,远远观察坐在河边的小童。

    小童则看着浑身浸泡在冻土流里,另一个较年长的孩子。

    “哥,那些狼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它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它们是没办法吃掉我们的?”小童搓着手、呵着气问。

    他是乌拉拉,此时仅有十二岁。

    他相信动物都有分辨危险的天生敏感,理应嗅出它们绝非自己两兄弟的对手。既然如此,就应该闪得远远的才是。尤其像狼这种猎食与厮斗的天生好手,自己包含在危险的定理里头,又常与大自然的危险相处,更应该明白危险隐隐散发出来的样子。

    乌霆歼不答,只是专注地对抗不断侵袭自己的寒气与土气,眼睛紧闭。

    他只穿了条短裤,上身赤裸。年幼的身体虽不壮硕,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肌肉上每一个线条都有存在的道理,绝不过份张扬。

    “狼也有好奇心吗?还是饿到昏头了?”乌拉拉穿着大棉袄,观察着狼群。

    “弟,你要记住,任何有智能的东西都有可能错判,狼会,人会,没有人不会犯错。”哥静静地说,眼皮上都结了一层黄白色的霜,嘴唇却保持得出奇的红润。

    “嗯。”乌拉拉点头。

    哥缓缓睁开眼睛,眼光还没扫出,狼群便轰然四散,队形竞不成章法。

    “哥,你杀气越来越强。”乌拉拉拍手。

    他最崇拜的,就是这个不需父亲出言督促,就能严格训练自己的哥哥。

    “拍什么手,还不快下来,爸已经走那么久了。”哥笑笑。

    乌拉拉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既没反驳也没出声,但就是小想脱掉衣服跳进河里。

    就这么蹲着。

    “乌拉拉!”哥皱眉,扬手向弟弟泼洒一人片碎冰。

    “爸又没叫我练功!”乌拉拉嘟着嘴,挥手架开迎面而来的碎冰。

    “爸没教你的事可多了,给我下来。”哥静静地说。

    哥的话中并没有威胁的感觉,却因为平淡的语气,反而有种天生的威严。

    乌拉拉只好哭丧着脸,慢慢脱光衣服,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用脚尖试探河面的温度。

    陡然一震,好冰。他求救似地看着哥。

    “催动内力后再用火炎咒辅助,就不会冷了。’哥看着双手环抱身子的弟弟,微微感到好笑。

    “我也知道。”乌拉拉瞪着河面。

    闭上眼睛,跳下。

    乌拉拉知道,光凭哥哥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他的悲壮豪愿的。

    三百多年前,正派中最强的猎命师乌禅潜进东京地下皇城,跟徐福一挑一,都没能成功砍下徐福的脑袋。哥哥怎么可能一个人办到?

    这一点哥哥也知道。

    所以哥哥正在东京到处猎取许多不吉祥的能量,“劣命”,好用最畸形的方式让自身快速强大……将命格大口吞食,用霸道的内力将命格“消化”成纯粹的能量形式!

    哥已经另辟蹊径,入了猎命师的魔道,回不了头,只有走上不断强大的死胡同。

    但这因牺牲而来的强大,必须要有意义才能算数。

    “哥,我也变强了……你也想知道我变得有多强吧?”乌拉拉单手倒立着,然后唰一声弹起,站稳。

    如果自己找不到哥哥,那使让哥哥来找他吧。

    就算哥哥不愿意来找他,至少,他也能为哥哥引开多方人马的注意力,从旁帮助哥哥完竟他的意愿。

    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绅土,今天晚上会很危险,我一个人去比较没有负担。”乌拉拉伸手按住伙伴绅士的额头。

    “喵。”绅士匍匐,温驯地闭上眼睛。

    “来吧,我需要最凶悍的力量。‘千军万马’!”乌拉拉咬破手指,鲜血飞溅,旋又爬伏在自己身上,化为邓丽君的名曲“月亮代表我的心”歌词。

    强大的豪情壮志,无可遏抑地在乌拉拉的体内爆发!

    夜的东京湾,货柜堆叠的城市码头。

    一艘巨大的轮船缓缓航向这座不夜城,船上的聚光大灯以特别的编码闪烁,呼应港口灯塔的讯号。

    六艘武装小艇随即破浪而出,驶向轮船在旁戒备,码头上的接应作业开始展开。一切步骤都以最严格的标准执行,不能容许任何疏漏。因为船上运载的特殊货品,能舒缓这座城市的特殊要求。

    血的气味。

    船长主管舱,一名穿着蓝色连身制服的船员走进,鞠躬报告。

    “报告船长,最后清点完毕。运往皇城的货品原八百七十二件,中途折损七十四件,其中尚有成品四百二十件,半成品三百七十八件。运往白城的货品原三百六十一件,中途折损二十五件,其中尚有成品两百一十四件,半成品一百二十二件。运往牙城的货品原一千六百件,中途折损一百一十二件,其中尚有成品……”下属有条有理地报告着。

    这艘船来自马来西亚,船上的部众由马来西亚最下层的黑社会所组成。算起来,可说是依附在日本吸血鬼帝国之下的附庸组织。

    虽附庸于吸血鬼帝国,但船员大部分都是正常的人类,只有少许的吸血鬼打手。究其原因,除了连日的航行对无法接触日光的吸血鬼来说太过辛苦外,还因为所谓的货品,对吸血鬼太具诱惑的关系。

    一不小心,货品就会折损。

    “勉勉强强,就将这些数据拿给接头的血族吧。”船长说,抽着雪茄:“别忘了将残货的部分打点好,晚一点收货的就会来。”

    所谓的残货,才是这艘船最大的收益来源。

    东京有许多吸血鬼的个体户或小舵,不见得能够得到上层允许取得的正货,若要自行到街上偷偷猎食,就要冒着被组织惩罚的风险,所以靠秘密偷渡进来的残货享受“生食”的快感,是最安全、也是被上层默许的非正式管道。

    既然是非正式管道,价码自然要高上数倍。

    船长看着强化玻璃后的东京灯塔,从嘴角缓缓流出烟圈和腐败的臭味。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以前,甚至还是个猎人。

    “这世界,没救了。”船长笑道,刻意加强语气中的感伤。

    猛然,船错顿了一下。

    机械运转的声音明显迟钝了那么一秒。

    “船长……”轮机士皱眉,动力一切正常。

    难道是撞上礁石?不可能啊,明明有小艇在前方负责开道,灯塔的指示也没有异状。

    几个舱机员在三十几个监视画面中寻找原因。

    赫然,监视器的画面全都变成混乱的黑白乱码,而左舷舱水压表上的指针晃动,指数竟在飙高。

    “有人把船炸开一条缝?……谁会这么大胆?也没听见爆炸声啊?”副船长猛按画面钮,但线路似乎真遭到“外力”截断,水压不断上攀也是事实。

    “关左舷闸门,派所有打手把老鼠找出来清掉,务必要在靠岸前处理好,不能让东京知道船出了事,更不能让交易生变。”船长皱眉。

    想起了,以前胆大妄为的猎人岁月。

    这才是猎命师应该做的事吧?

    一道快速绝伦的身影在船舱间来回探索,靠着对“气”的敏感训练,乌拉拉直窜到这艘货轮最悲伤的地区。

    乌拉拉边跑边笑,全身精孔都开窍,让极细微的气丝快速朝四周喷射,有如一台疾走的小型雷达。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抵抗和自我销毁的举动,吸血鬼一定将他们称之为“货”的人类,用特殊的麻醉方法囚禁着。但货的灵魂,所散发出的悲伤是无法禁锢住的。

    “呼,真不让我休息啊。”乌拉拉瞬间停住,黑色风衣兀自前倾。

    乌拉拉甩着还在冒烟的右手掌,四周,已被敌人团团围住。

    “前面就是货柜了吧?看来这次也是大丰收呢。”乌拉拉说,没道理自己这么快被找到。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敌人在最重要的地方守株待兔。

    乌拉拉快速扫视了眼前的敌人,一面缓和体内奔流不止的气息。刚刚将船壁击出一道裂缝所耗费的气力可不少。

    十四个肤色暗沉的吸血鬼,八个人类。体表的温度散发得清清楚楚。

    “只能说你不识相,东京要的货也敢动。嘻嘻,笨蛋的血最难喝了。”为首的吸血鬼打手嘲笑似地舔着腕剑。

    但乌拉拉根本不予理会,只是打量其他人。

    “你们气的幅动很矛盾,以前是猎人?”乌拉拉微笑,一一看着那八个眼神冷酷的人。

    八人默认,身上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杀气,手中的兵刃与身形配合,随时都能将乌拉拉在瞬间裂成八段似的。

    “比吸血鬼还可恶呢。”乌拉拉说完,沉下脸,双手猛然握拳。

    这二十二个护镖打手全都忍不住倒退一步,瞳孔紧缩。

    乌拉拉的身上狂涌出惊人的气势,排山倒海压住所有人的呼吸。

    难以言喻的“强”!

    幻觉似的,随着乌拉拉双脚拔地跃起,万马奔腾的踏蹄声钻进打手的脑中,教他们完全被震慑住,竟无法动作。

    “火炎掌!”乌拉拉大喝,右掌心的火炎咒大炽,神色豪气万千。

    火焰竟从掌心与指缝中暴射而出,宛如一条凭空出现的火龙!

    四名打手首当其冲,脸孔与呼吸一阵灼热,头颅顿时化成焦黑的炭块。烈焰在地上炸开,舱底破散。

    但护卫船货的黑社会打手毕竟不是街头混混的等级,七柄飞刀射向犹在半空中的乌拉拉。

    其中六柄全钉在一件滞留在空中的、轻飘飘的黑色风衣。

    人消失了。

    “断金咒。”乌拉拉以天才的速度,在夺来的刀子锋缘飞快写上断金咒,身子化成一道锐利的风,以贴近地面的角度,唰!

    利风喷开。

    六名最靠近的打手愕然坠倒,看着自己兀自挺立的双脚,断口爆出鲜血。

    但其他黑社会的打手接受过压抑恐惧的训练,五个拿着长铁枪的打手反应快速,高跳到半空中,瞄准盘旋在地上的乌拉拉,手中长铁枪往下直贯。

    “下来!”乌拉拉豪气干云,双手往上连抓。

    滚滚内力所至,众打手均感手腕狂震,长枪脱手。

    乌拉拉将刺到头顶的五柄铁枪通通反抓在手上,下个瞬间,便有五个打手被枪柄直接贯钉在船舱顶上,凄厉的惨叫声随着腐败的血液呼啸回绕。

    剩下的六个打手来不及面面相觑,早拔腿就跑,还经验丰富地分往六个方向鼠窜。

    “逃?”乌拉拉大笑,抡起左掌往下一压,一股白光无穷无尽地自乌拉拉掌心狂泻而出,好象冲破堤防的大水。

    几乎只有半秒,狭小的室内便涨满刺眼的白光,比起好几颗照明弹同时引爆还要“巨大”。只有“张狂”两字足堪形容。

    过了片刻,满室的白光才消失。但并非倏然消失。而是被奇异地吸回、吞回乌拉拉的手掌里。

    完全颠覆物理学里“光是纯粹的能量”一说。

    乌拉拉吹着左手掌心,上头的“大明咒”渐渐消失,化作一缕像是焦烟的残光。那是他最擅长的大招式。

    地上,六个方向,躺了六个挣扎扭曲的打手,每个人身上都遭到针对不同要害的精密贯剌,颈椎遭到破坏、太阳穴爆开、脊椎第六节扭曲……

    “你……到底是谁?”一名曾是猎人、现在为虎作伥的打手全身抽搐,整个头一百八十度扭反。

    乌拉拉捡起地上的短铅戟,轻握、掂量着。

    乌拉拉没有回头,看着被巨锁枷链的货舱,慢慢举起短铅戟,一股狂暴的气随之快速拔升。

    “告诉你们家老大,猎命师又来了。”

    乌拉拉眯起眼睛。

    风云变色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宿主内心的阴晴影响到周遭的伙伴,使伙伴人心浮动,甚至彼此猜忌,但宿主本身却常能以一己之力率众突围。

    特质:不断吸收周遭同伴等对宿主种种的负面情绪,自我压抑后催动出石破天惊的力量,是独大自己的危险霸命。

    进化:霸者横拦,怒火燎原。

    货舱里,是一个地狱的缩影。

    无数半透明的筒状强化玻璃里,淡蓝色的药水浸泡着一个个深沉睡眠中的人类。

    吸血鬼处理货品的流程已完整规格化,将这些人类依照性别、体型、年龄,井然有序地成半蜂巢状排列堆放。就连婴儿,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被妥善地“呵护”着。

    每个人都半阖着眼,做着悲伤的噩梦。但悲伤并无法跟着从鼻腔里冒出的细碎气泡排出。

    装置在筒状玻璃上的三个圆形机械仪,分别为恒温定压控管的温度表、压力表,与氧气数值,小心维系着货品的鲜度与口感。

    早在很久以前,以莫斯科为首的吸血鬼食品研究中心就已指出,长期处于恐惧之下的人类,肉质与血液会释放过多的胺基酸,口感将大大变差。以往用货柜轮船做远洋运送时,更屡次发生货品集体惊恐暴毙、或自相残杀、绝食自杀等大麻烦,遇上吓到屎尿齐出的场面,更是食欲大减。

    后来在八O年代开始实施安眠药静脉注射后,才将远洋航行的货品情绪稳定下来,但货品因为长期处于睡眠无法进食,也会导致营养不良、生病,甚至死亡。

    所以以往吸血鬼的进食大多采亚齐毕托维克所说的“就地掠食主义”与“区域合作”,或是东瀛以往奉行的“圈养主义”。想要吃食不同人种的吸血鬼只好自行旅行,但人生地不熟的猎食行动往往引人注目,经常会遭到当地吸血鬼的仇视,与吸血鬼猎人、政府秘警的缉拿。

    所以乌拉拉眼前这套科幻电影似的设备,可说是吸血鬼世界致力研发出的惊人创举。

    蓝色液体的成分是价值连城的专利,可供给身置其中的人类足够的气体交换、微量养分,与充足的睡眠品质,亦能同步分解粪便与尿液,使得货品折损率大幅降低,评价极高。

    “我该怎么做呢?”乌拉拉叹气。

    上千人泡在蓝色的液体内,层层堆叠,令巨大的货舱宛若一个庞杂又分化的鱼缸,酷似二十多年前电影“The Matrix”(《黑客帝国》)里,机器人豢养人类的夸张场景。

    乌拉拉感受到,这些灵魂颤抖的悲呜。

    但要一一救出这些人,没有一丝可能。

    这个残酷的事实,在乌拉拉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接受。

    所以,乌拉拉站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销毁。

    “我知道你们并不想被吃掉,那么,就只能让你们安息了。”

    比起引爆炸药,还有更妥善的方法。

    乌拉拉来到控制货品的巨大仪器前,将蓝色液体内的氧气供应给关掉。

    算一算,最多只要十分钟,这上千人就会在熟睡中静静地死亡。

    而乌拉拉自己,只需要挡在控制氧气的仪器前十分钟,不让从码头过来支援的东京吸血鬼欺近即可。在这之间还可以用拳头宣泄自己的愤怒。

    “喂,你差点打乱我的计划。”

    突然传出的声音。

    乌拉拉警觉地环顾四方,只见一个蒙面的女人从一堆复杂的大型机械暗处走出。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潜进来的,又躲了多久。

    蒙面女人很高大,约莫一百八十公分,比乌拉拉还要高些。

    她肩上背着一个很沉重的金属箱子。

    “我说,把氧气切回正常的数值。”蒙面女人说,口音有些奇怪。

    蒙面女人的语气没有恶意,却有一股很强烈的坚持。

    乌拉拉不为所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蓝色劲装打扮、除了眼睛什么都包在蓝色皮质底下的女人。

    蒙面女张开双手,伸直臂膀,表示自己并没有暗藏武器,也不想打架。

    “依你的身手,应该能够从空气感应我的体温吧,我不只是人,还是个猎人。”蒙面女说,眼睛却焦切地瞥着乌拉拉身后的氧气阀。

    乌拉拉摇摇头,淡淡道:“不必伪装了,即使你皮肤表层的温度是三十七度整,但你的呼吸却是冰冷的二十五度三,骗不了人。只有一个解释,你的衣服是特殊材质做的,是远红外线?不,我想是更先进的东西吧?”

    蒙面女眼睛杀意一动。

    原本平举的双手缓缓贴放下来。

    “厉害的吸血鬼可以藉由刻苦的训练改变几分钟的体温,你显然还不到那个等级。出手吧,即使你现在回头,我还是会从背后杀了你。”乌拉拉冷静地说,慢条斯理在掌心上写下火炎咒。

    跟火有关的咒语,是乌家血统最擅长的术。能够用得比其他猎命师要纯熟、频繁,以及强大。

    蒙面女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有所觉悟。

    “不可思议。你是第一个察觉我呼吸温度不同于身体的猎人。”蒙面女左手慢慢从背上金属箱子下缘的开口,拉出一条沉重的锁链。

    锁链的尽头,是一个乌黑的钢球,一柄五爪钢叉镶嵌其上。

    蒙面女慢慢地将锁链链住整只左手臂,只让钢爪随着多出来的链子,规律地摆荡。

    摆荡。

    摆荡。

    “我不是猎人。”乌拉拉感觉到,这条锁链很危险。

    他竖起耳朵,等待蒙面女肌肉绷紧的瞬间。

    那便是蒙面女出招的最前奏,最弱的时机也会在那时暴露出来。

    纵使只有十分之一秒,对乌拉拉来说也恰恰足够。那是哥对他的严格要求。

    蒙面女垂下的手臂底,钢爪依旧缓缓摆荡,又摆荡。女人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似乎也在观察乌拉拉呼吸间的缝隙。

    !

    乌拉拉的瞳孔还来不及缩小,钢爪竟已无声无息来到鼻子前。

    像是从蒙面女出手的那一刻,到钢爪袭至乌拉拉面前,这中间所有的过程……锁链弯曲、伸直、绷紧等等,都莫名其妙完全取消了似的。

    那不是快,而是诡异!

    乌拉拉的瞳孔终于缩小,然后急速放大。

    “不管你再怎么强,对比你快一倍的东西,还是赢不了。”

    蒙面女说,钢链已经回到手上。

    乌拉拉一身冷汗。

    原本应该中招受伤的自己,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据说日本拥有“白氏”血统的吸血鬼,可以制造各种逼真的幻觉,但刚刚那一瞬的生死交关,却无论如何不像幻术。

    更何况,幻术是迫使对方大脑意识“相信”这样的景象或感觉“真实存在”,才能够成立的精神术。但自己根本不可能相信有这种速度的可能,既然不可能,所以这样的幻术便无法被制造出来。

    很明显,蒙面女饶过了自己。

    这感觉真是差劲透了。乌拉拉难堪不已,满脸涨红。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可能将氧气打开的,你出手吧。”乌拉拉捏紧拳头,这次却先退了一小步,忖测着锁链的抛击距离。

    乌拉拉深呼吸,强大的自信自掌心暴涌,气势夺人。

    但蒙面女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反而从上衣里拿出一只空瓶。

    “不久前装在这瓶子里的药水,只要一点点,就能在人类的血液里快速重组一种叫‘类银’——‘sliVer psudo’的成份,在快速重组的两个小时里,被寄生的人类会出现高烧不退、呕吐、腹泻等重感冒症状,最后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会在三个小时以内多重器官衰竭而死,其余的百分之五也会在第五个小时内跟进。”蒙面女说。

    乌拉拉静静听着,因为他知道蒙面女没有说完。

    而且赶时间的不是他,而是她。

    “一个小时前,我已经在这些蓝色液体里注入特殊的化学成分,以他们吸血鬼的技术,不,以他们的警觉心,这些人类身上的异变不可能立即被检验出来,因为人类脱离这些蓝色液体后的一天内,也会出现很类似的副作用。而只要不脱离这些蓝色液体,类银的重组速度就会被压抑,所以不会提前产生感染。”蒙面女慢条斯理地解释,将空瓶子收起。

    “类银?”乌拉拉疑道。

    此时他已卸下大部分的心防,毕竟一个想要战斗的人,并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念开场白。

    “类银是一种结构仿真金属银的化合物,那些吸血鬼吃了这些遭类银污染的人类后,就会集体死亡。而你想要让这些人不被吸血鬼利用……这样的目的,最后还是会完成,而且更有意义。所以,快把氧气打开。”蒙面女本想将话继续说下去,却又自行打住。

    乌拉拉怔住。虽然还不知道“类银”这样的东西是否存在,但这种消灭吸血鬼的方式还真有一套。而他也明白,蒙面女没有说出的话,不外“否则,就只有一战了”这样的赘句。

    蒙面女树起耳朵。

    隐隐约约,已有新的敌人渐渐朝这里靠近,敌人数量不少,而且呼吸均匀不乱。一定是从码头赶来支援的新兵。

    “虽然我不习惯替别人的人生决定什么叫做意义……”乌拉拉叹气:“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个面?聊聊携手共抗吸血鬼大业啦,或是聊聊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养猫吗?我教你。”乌拉拉恢复了他爱胡说八道的习惯。

    乌拉拉将氧气的掣阀打开。

    蓝色液体内,原本已开始昏厥的可怜人儿们,顿时好象轻颤了一下。

    “最好还是丢个炸药意思意思,免得他们起疑。”蒙面女没有答话。

    乌拉拉伸出左手,大喝一声,掌心的火炎咒大炽,瞬问将十几座贮藏玻璃筒掩埋在熊熊大火里。

    蒙面女本想转身就走,但见乌拉拉露了这一手,不禁愣了一下。

    没有喷火器,没见到任何辅助器材,这年纪轻轻、显然不到二十五岁的大男孩,却奇异地从身体制造出如此具破坏力的火焰。

    不是吸血鬼白氏,却同样有超人类的能力。

    “你很强吗?”蒙面女眯起眼睛。

    真是个尴尬的问题,自己刚刚才差一点被你砸了个面目全非呢。乌拉拉心想。

    “很强。”乌拉拉嘴角扬起。

    十几艘武装的军事炮艇、连同近百艘水警用的小船,在十几分钟内就从码头冲出,将出了状况的货柜轮团团围住。

    东京特殊事件处理组的组长牙丸无道,与副组长牙丸阿不思,正站在最大的炮艇上,一个表情严肃,一个装作表情严肃。

    每艘炮艇上,固定在甲板上的快速狙击炮都已装填穿甲弹,炮口全瞄准了货柜轮重要的机件位置。

    船上昕有人都穿着黑衣,荷枪实弹,凝重地等待长官进一步的指令。

    无道一举手,上百名穿着潜水衣的蛙人便跳进海水里,朝货柜轮潜行。

    这些蛙人都是牙丸组的精英,自动武器与传统兵刃皆在行,除了防水的冲锋枪,背上还挂着日本刀。这些受过无道严格训练的牙丸武士,可不是船上那些佣兵可以比拟的。

    “好象会突然听见‘轰隆’大爆炸声音似的呢。”阿不思啧啧。

    无道皱眉。

    与阿不思搭档了二十年,他就是听不惯她惯性的“状况外”。

    这货柜轮已进入京都牙丸组的辖区,如果船上数以千训‘的货品发牛意外,这责任谁负得起?对准货柜轮的诸多炮口,不过是恫吓未明的敌人,若真要将货柜轮击沉才能解决“麻烦”,自己这禁卫军队长的位置就丢定了。

    “要不要呼叫十一豺备着?”阿不思问道。

    无道缓缓点头。

    “嘻,还等你点头呢,早就叫他们几个赶来了哩,算算时间,也应该快来了吧。”阿不思捂着嘴笑。

    无道心中暗叹。

    十一豺,指的是东京禁卫军里,位阶最高的十一名牙丸武士,直接受命于血天皇、无道,与阿不思,可说是最强的狂暴战力,就连地位崇高的白氏都没有权限命令十一豺行动。

    十一豺被赋予“任意猎食”的最高荣誉。

    在这个城市里,百分之二十的可怖惨案都是这十一个吸血鬼所制造,只是被当局刻意地掩埋,宫泽在极机密小组里便曾处理过好几件。

    一栋位于浅草市郊的高级公寓,被发现十五具东倒西歪的年轻人腐尸,一半又一半的腐尸。

    屋子内除了前几夜狂欢派对过后的糜烂残留,到处都可见电锯的暴力啃痕。被锯断沙发,被锯得破破烂烂的楼梯,被锯成两半的电浆电视、浴缸、餐桌、冰箱。都是一半又一半的。

    某台行经山手线的通勤电车,在通出隧道时竟脱漏了最末一节车厢。那节车厢随后被宫泽等人点收吊走了,埋在档案里。

    车厢里头就像一头怪兽还未消化完全的胃袋,上班族、高中生、电车痴汉等,全都被某种强酸溶解成溃烂发泡的蛋白质。

    涩谷最高的观光大楼,一部直升最高观景楼层的电梯,在抵达终点时打开,却发现里头塞满八具干尸。

    看过干尸的七个服务生、一个经理、十八名游客,事后也被极机密小组分别带开审谈,然后极机密地被注射镇定剂,极机密地送进地下皇域的厨房.

    多不胜数的骇人犯罪。

    在平时,这十一豺用犯罪的方式在整个东京漫游晃荡,过着极随性的生活,只要知会阿不思等人一声,他们也可以溜出东京,甚至日本,尝尝别地方的肉。

    但只要一接到电话,十一豺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需要他们身体暴力的地方。

    而此刻,已有三豺赶到码头,正要搭快艇。

    “是谁?”无道问。

    “歌德,狩,冬子。”阿不思。

    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一)

    叹血鬼怕阳光,这点跟千年来的传说相符,烈阳的威力可以“融化”他们,使他们变成黏稠的泡沫。但初晨、黄昏、阴天的阳光并不足以杀死他们,只会令他们较平常虚弱。此外,有些传说是假的,吸血鬼并不怕圣水,这点可能跟近年来都没有真正的圣水存在有关吧,谁知道;知道不管用就行了。吸血鬼也不怕圣经,有些甚至朗诵圣经的熟稔速度超过牧师,或干脆任职神父布道。归根究底,吸血电并没有跟反基督信仰特刊牵连,早在公元前好几百年,吸血一族早就存在世界各个文化里,不独为西方基督昕拥抱。

    秋收的时季,空气中饱满着沉甸甸的大麦香。

    在中国大北方辽阔的土地上,无数农村中都是一个样,纯朴、与世无争,同山林共栖在大自然荒蔓的节奏里。

    原始的深山里有各种猛兽栖息着。

    身躯昂藏的白额东北虎,能扑退东北虎的九尺赤熊,足以轻易勒缠死赤熊的二十尺大灰蟒,只要愿意、随时能将大灰蟒打成蝴蝶结的千年石头精。一怪克一怪,大地默默地繁衍着无数想象不到的可怕事物。

    险峻的山谷,湍急的河流,十数里不见人烟的冻原。只要一出人群聚集的小村,便是无尽的苍茫与死亡。

    一个无比合适,追求各种密术锻炼的地方。

    乌拉拉知道,哥哥很喜欢隔壁村的小蝶。

    为什么?虽然乌拉拉还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喜欢”,但看哥每次跟小蝶说话的紧张表情,就知道哥对小蝶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说起来好笑。

    哥是个很大器的人,除了严肃的爸爸,他什么都不怕。就连爸第一次带着哥坐好久好久的火车去省城杀吸血鬼,哥一句话也没吭,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哥就怕小蝶嫌他臭。

    哥每次去找小蝶,都会先洗澡,洗到快脱了一层皮才作罢。有时候还会拼命刷牙漱口,呼气要乌拉拉闻闻看,确定没有怪味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去小蝶家。

    “乌拉拉!你在这里练倒吊,不准下来!记住了啊!”哥将乌拉拉倒挂在树上。

    “哥,你又要去找小蝶啦?”乌拉拉吃吃笑了起来。

    “笑,笑个屁啊,如果爸问起来……”哥哥皱着眉头,有些局促。

    “知道啦,爸问起来,就说你去河边练功了。”乌拉拉摇晃身子,双腿紧紧勾在树上,闭上眼睛,用哥哥教的特殊吞吐法将气逆流。

    哥一溜烟跑了。

    等到哥再度出现在他旁边的时候,手里一定拿着好吃的东西。

    “喏,麦芽糖,看起来很好吃吧?”哥总是在笑中带着一些歉疚。

    而听话的乌拉拉,在哥去又回来这期间,双脚一定不会离开树干,如果身体太累、一时头昏眼花、或是脚抽了筋掉下树,乌拉拉也会想办法重新倒吊上去。因为哥哥说,倒吊练气的效果比较好。

    而且哥哥只要摸摸他的腿,就知道他有没有认真练习,如果没有,哥就会像上次他偷懒没练大明咒时一样,连续三天都不跟他说话。

    所以哥叫乌拉拉独个儿倒吊他就倒吊,叫他静坐就静坐,叫他练咒就练咒;叫他试着用各种突发奇想的方式跟动物沟通,乌拉拉也只好照做,没有第二句话。

    有哥在的时候,两个人边玩边练功,没有哥在的时候,也得学会一个人督促自己。

    乌拉拉很明白自己没有哥的天赋,所以必须严格督促自己才能跟上哥的脚步,虽然从没有人对他要求些什么。

    他只看见爸一直揍哥、一直揍一直揍。

    说是揍,其实用“残杀”更为贴切。

    爸每一拳每一脚都足以劈断虎豹粗大的颈子,有时甚至还会用火炎咒毫小留情往哥的脸上喷烧。

    揍到最后,父子两人终于对打‘起来。

    “乌霆歼,你只有这样一点本事吗?站起来。”爸冷冷地说,整条右手臂还冒着熊熊黑烟。

    刚刚一轮狂袭,地上都是爆裂开的焦土坑,坑上哔哔剥剥着残焰。

    乌霆歼只是咬牙,挣扎着爬起。

    “爸……你不要再打哥哥了……”乌拉拉颤抖地说,慢慢走到哥的前面。

    爸瞪着乌拉拉,不发一语。

    “乌拉拉,你让开。”乌霆歼踉跄站起,将乌拉拉推得老远。

    乌霆歼猛喝一声,单手倒立,焦土隐隐裂动。

    气劲一震,乌霆歼已高高跃在半空中。

    10

    日子一天天过了,在荒野中的童年也即将走人尾声。

    乌拉拉十三岁,哥十六岁。

    上次爸狠狠将哥揍了一顿,但因为哥哥竟趁爸一个不留神,冷不防朝爸的下巴来上一记沉重的肘落,激得爸下手更重,打得哥差点爬不起来。乌拉拉在一旁吓得面无人色,无法理解。

    爸每次痛揍了哥就会出一趟远门,至少两个礼拜才会回来。

    而今天早上,哥不知怎地突然发飙,疯狂地朝爸连施杀手,引得爸回手的力道更不保留,几十个回合便将哥哥的三根肋骨打断、还蹴伤了哥的左膝,算是重伤了。

    按照经验,要等哥完全恢复才会回家的爸,这次大概要漫漫四个礼拜才会回来。这是乌拉拉最安心的时期。有爸在的时候,乌拉拉都很为哥担心。

    一望无际的荒野冻原中,一点奇异的红。

    火堆旁,两个映得红通通的面孔。

    乌拉拉看着哥手中架上的烤獐子,肚子早饿得咕噜咕噜叫,但哥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獐子已经烤到焦黑一半,却没有回过神来。

    獐子的脚冒出火。

    “哥。”乌拉拉终于出口。

    “吃吧。”哥一震,将烤獐子撕了一半,将没有烤焦的那半给乌拉拉。

    两个人大嚼了起来。

    哥看起来心情很不稳定,心事重重的,吃了几口,两眼又陷入可怕的呆滞。

    “哥,你喜欢小蝶对吧?”乌拉拉故意提起最容易令哥开心的事。

    “嗯。”哥说,毫不扭捏。

    因为小蝶并不在这里。

    “哥,什么是喜欢?”乌拉拉。

    “嗯。”哥随口应道。

    这时乌拉拉才发觉,哥根本没有专心在听他说话。

    真不知道哥什么事不开心了。

    “哥,你看过妈吗?”乌拉拉有点鼻酸。

    “很小的时候还看过,印象很模糊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哥看着火堆,眼中映着茫然的红。

    “小是,我只是在想,如果妈还在,爸一定不敢这佯揍你。”乌拉拉擦掉眼泪。

    “是这样吗?”哥依旧看着火堆发呆。

    乌拉拉放下吃到一半的獐予。

    “哥,今天的你看起来很可怕啊。”乌拉拉。

    “嗯。”哥不置可否。

    “如果爸再继续揍你,我们就逃走吧。”乌拉拉坚定说道。

    “逃走?”哥又一震,整个清醒。

    “我看爸没有我们也可以活得很好,而我们没有爸,也能够当很好的猎命师……或许没有那么好,但终究还是可以成为猎命师的。”乌拉拉天真无邪地说。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哥拍拍乌拉拉的肩膀,将他拉近一点。

    哥察觉乌拉拉真的很害怕爸会揍死他,不禁感到心疼。

    心疼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乌拉拉,记得我问过你,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吗?”哥平静地说,丝毫不让激动的情绪表露出来。

    “嗯。”乌拉拉说。

    “还没找到吧?”哥。

    “恩。”乌拉拉点点头。

    “没关系,就跟我说的一样,先将一个猎命师当好,再慢慢找自己想做的事。乌拉拉,从现在开始,哥要教你一些猎命的技术。”哥说着说着,眉宇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偷教吗?”乌拉拉有些踌躇。

    除了怕爸揍死哥,他也怕爸将那套狂风暴雨的揍法搬到他身上。

    乌拉拉曾问过爸为什么哥早已学会的东西他却不需要碰,爸只是淡淡回应说,这些东西等到他开了窍再学不迟。但哥既然认为他有资格破例学习,他也不能妄自菲薄,自己先气馁起来。

    “对,是偷教,所以不能告诉爸,也要想办法不让爸察觉。乌拉拉,当一个好的猎命师必须经过种种严格的训练,但要当一个厉害的猎命师,可不是按部就班就能办得到。所以除了体术跟咒,哥还要教你猎命,这件事越早越好。”哥郑重告诫,伸出小指。

    看着哥闪闪发光的眼睛,乌拉拉有些豪气干云起来,于是也伸出小指。

    “好!”

    11

    火堆旁,哥开始解释爸从没真正教导过乌拉拉的猎命师知识。

    “首先,打开你的手掌。"

    乌拉拉依言打开手掌,除了一些因练功而受伤的疤痕外,掌心是习以为常的空白,与邻人小孩都不一样。

    猎命师一族的双手掌心,全都是皎洁的空白。上天并未给这个族类任何批注、任何提示……做出任何承诺。

    “我们猎命师的体质天生就迥异于常人,我们没有所谓天生注定的‘命’,一切都是未定之天,这种过渡性极强的空虚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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