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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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并没有时间溶解,而是硬梆梆的“空气子弹”。

    空气子弹在血管里狂飙,皮肤上的突起咻咻咻直奔而上。牙丸武士两眼急瞠,眼睛瞬间充血变红,出现典型的中风症状。

    够分出胜负了。

    书恩运起家传的百流拳,轻轻松松截断两名牙丸武士的颈动脉。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高手了。”书恩抬头,锁木也正好轰倒另外两名守卫。

    但两人还没机会跳进装甲车,就被一阵腥臭的劲风扫倒。

    是阿古拉,全身冒着焦烟的摔角手阿古拉!

    “看来比想像中还要难应付啊!”鳌九与阿庙再度袭上。

    没想到微能量惊人的王婆生尸,以自爆的方式也无法一次放倒阿古拉,这点让鳌九颇为后悔,像王婆那么好用的生尸炸弹可遇不可求。最后还是得让阿庙放出那一招。

    鳌九擒臂平举,阿庙往鳌九掌心借力一踏,加上鳌九的奋力上托,阿庙高高跃在半空中。

    “……”阿庙左手往光头上的刺青一抓,一只蜘蛛竟被生生从刺青图腾中凭空抓出,夹带着以咒文织合而成的鬼眼蜘蛛身体,丢向下方已受重伤的阿古拉。

    蜘蛛越来越大,落到阿古拉头顶时,蜘蛛的脚已经有一个人的手臂这么粗,毛茸茸的细刺十分吓人。

    “那是什么!”阿古拉一惊。

    阿古拉还在猜想那蜘蛛是不是类似白氏的幻术时,巨大的蜘蛛已经将她整个抓住,尾部狂吐蛛丝,只一瞬间就将阿古拉整个包覆住。要知道蜘蛛丝的韧性是同样直径的钢丝的好几十倍,阿古拉疯狂挣扎,却只是徒劳无功地越困越僵。

    那是庙家的蜘蛛舞绝咒。咒的强度与施咒距离成正比,并且限定是由高而下的攻击。距离越高,蜘蛛落下的时间越长,咒将蜘蛛膨胀的力量就越大。

    而紧紧抓住阿古拉的蜘蛛,是生长于南美洲的绞蜘,攻击性极强,一逮住被蛛丝缠住的阿古拉,前胸的螫脚就插进阿古拉高高隆起的僧帽肌,注射进大量的毒液。即使阿古拉再怎么不怕痛,也抵挡不住蛛毒将她的肌肉内部溶解成高浓度的蛋白奶昔,彻底软瘫她的战斗力。

    书恩大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平时呆呆的阿庙施展绝技。锁木亦然,但还是保持清晰的目标感,大喝一声,冲前。

    缠住阿古拉的绞蜘,身上突然插满了十多枚苦无。

    风宇趴在地上,生死未卜。

    “忍术!樱雨!”

    优香的身影飞瞬一现,十多枚苦无从她的手中嗡嗡射出,飞到一半,竞离奇繁衍出上百枚苦无的残影,再过十分之一秒,苦无数目再度倍增,漫天都是可怕的流光。

    忍法中的虚虚实实,在此刻便成了无暇分辨的致命攻击。

    “听音!”锁木大叫,运起断金化的钢臂防御在脸孔前。

    的确,用甲贺忍术复制出的苦无残影,不可能连声音都一并复制出来,要辨明真假,最正确的方式莫过于张大耳朵,专注在真正发出声响的暗器上。

    但,最正确未必最合用。在这危险的当口,每个猎命师都用最有效率的方式……闪躲每一个射到眼前的苦无。

    “唉呦!”书恩掌出旋风,但风不够力,肩头仍直接中了一记。

    “拦住她!”鳌九的燃蟒拳接下两枚苦无,却随后消失成虚无,大腿则被狠狠划过一道口子。

    “……”阿庙躲在阿古拉身后,静静避开所有的攻击。

    “嘿!”锁木体瘦,以完美的蹲锯姿势,用架在身前的两条钢筋手臂弹开苦无。叮叮当当。

    “糟糕!”黝黑大汉大惊,一个鲤鱼跃龙门,飞快扑进装甲车里。

    等等——那是谁!

    19

    “好家伙,我们走吧!”

    黝黑大汉,不,应该说炒栗子魔人陈木生,双手抓住强化钢的扣环,铁砂掌一个发劲,强化钢逐渐变红,冒出白色的烫烟。

    惶恐窥看众人惨斗的宫泽,总算露出惊喜交集之色。

    “真英雄!”宫泽的心脏怦怦跳。

    最靠近装甲车的锁木第一个发觉不对,然后是已经窜近的优香。

    “你在做什么!”锁木大惊,往装甲车跃去。

    “臭摔角人,这点事都做不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死去死!”优香一边抱怨,还以为陈木生也是猎命师一伙。一脚正要踢出时,已看清陈木生的手并非企图插进杀胎人的心脏,而是拼命为杀胎人解套。

    ?

    “加油!”优香的忍者连环脚,转向重击正要向陈木生出手的锁木。

    锁木吃痛,硬接下优香从上而下、弹力十足的踢脚,勉力不退。

    鳌九与阿庙也到位,从左右攻击优香。但一掌一拳,全都落了空。

    优香的速度更在两人之上,连口号都懒得喊了,直接用肉眼神经无法跟上的风速,反过来包抄鳌九与阿庙。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空气中一连串细密而刺耳的爆响。

    论起速度,此行猎命师中最快的风宇已经倒地不起。论起绝招,鳌九已无生尸可以操弄,阿庙一夜一次的蜘蛛舞也已放完,锁木跟书恩就别提了。

    优香以一打四,堪堪不落下风,还忙得四个猎命师汗如雨下。

    风宇躺在地上,手里抓着刚刚从身体里取出的染血苦无,静静地把玩。

    “真舒服。”风字还在回忆刚刚的畅快淋漓。

    再打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吧?

    ……那又何苦?

    战斗应该足尽其优雅的舞蹈,享受生死一线的刺激。

    所以应该适可而止。

    够了。过溢是一种让人作呕的廉价吃食。

    再美味的食物,如果塞满了胃,就无法维持真正的品味。

    明白这个道理不难,但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浅尝辄止的妙处?

    那便是忍耐力的问题了。“星星真美。”风宇看着夜空,爽朗的风。说到忍耐力,风宇有个很真切的定义。

    风字并不认为,所谓的苦行僧是忍耐力应该列入字典的代表。任何苦行,如百日断食、肌肉穿针、踏火祈祷、胸口碎大石、啃食碎玻璃等等,都只是自娱娱人的白痴伎俩,跟真正的忍耐力构不上边。

    做个简单的实验。

    将三颗好吃的M&M牛奶巧克力含在口中,然后不管舌头怎么掏,口水怎么搅,就是不能嚼碎它。直到包着巧克力的糖衣融化,也不能用舌头将湿软的巧克力压糊。看看表,了解自己能够支撑多久。这就有点接近忍耐力的真义了。

    所谓的忍耐力,就是强行压抑住自己对美妙事物的追求,与攫取。接近甜美,却只是伸出舌头。触手可及的花朵,却仅仅是君子般的深呼吸。

    永远都不是丑陋的狼吞虎咽。

    越接近欲望,就越抗拒满足欲望的冲动。

    “这才是作战。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敌人。”风宇微笑,继续躺着。

    被耻笑也没有关系。

    那些流着粗鲁汗水的人,永远也不会懂的……

    一分钟半过去。

    装甲车内,陈木生的额上汗大如斗,气如蒸笼。

    装甲车外,拼命用速度定义战斗一切的优香,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但为了性,不,为了爱,优香可是很努力地与四个猎命师周旋喔。

    “如果大风咒能够再习练点……”书恩咬牙,却无法用现场唯一具有远距离攻击力的咒语,拖住快胜旋风的女忍者。

    “书恩!把那些吸血鬼尸体丢过来!”鳌九心烦意乱,用华语大叫。

    书恩退下,由阿庙代替接过优香的体术,以及时不时爆散出的苦无幻杀。

    抓起两个尸体,忍着肩上剧痛,书恩奋力往上一抛,鳌九接住。

    远处传来急切的警笛声,只是这警笛的节奏跟平常在东京街头所听到的不太一样,带着某种讯号似的。

    百分之百,是东京牙丸禁卫军。说不定里头还坐着东京十一豺中的某头怪物吧。

    “可恶!还不快点!”优香快气疯了,再这样樱杀残樱樱雨地飙下去,奶子最后给甩歪了调不回来怎办?

    喀!

    喀!

    陈木生顺利扳开扣环,随手将注射器整个乱七八糟拔掉,将杀胎人扛在肩头。

    “喂!帮我保管!以后我去跟你要!”优香大叫,一扭腰,弹力十足的踢腿,将阿庙整个踢飞。

    ……神经病。陈木生心想,扛着杀胎人就往路边的草丛里冲。

    绝不能让乌霆歼走!这是猎命师此行最终极的共识。

    虽然来不及精细控制,但也没办法了。鳌九大喝一声,从绿色卷发中抽出一张符咒,掌心捏碎飞焰。

    两个吸血鬼生尸猛地冲向背着杀胎人的陈木生,鳌九随后抛下与优香的缠斗,抢步跟上!

    “快跑啊,我在你的身上,还保留了许多快乐没有品尝呢。”风宇躺在地上,抚摸着舔舐着他手指伤口的岩浆。

    优香瞥眼,往鳌九的背影掷出身上最后的两枚舌无。

    鳌九全神贯注在追逐莫名其妙杀出的陈木生上,六感极敏锐,头也不回,两手像软鞭般蛇形回扣,轻巧巧接住了追击的苦无,丢掉。如果要鳌九面对面接住这两枚暗器,肯定无法这么轻松写意。因为不只要面对苦无,更要小心施发苦无的主人酝酿着什么配套的攻势。

    实在是想不透,这硬是扯开钢扣的粗鲁汉子是打哪来的混账。但无所谓,在二元区分下,这粗鲁汉r必是敌人无疑。

    “你是谁!”鳌九大吼,手指疾控。

    “炒栗子的!”陈木生大步飞奔,像老虎一样爆发力惊人。

    两个吸血鬼生尸大腿嘶然膨胀,窜到陈木生两旁,横臂猛抓!

    “是怎样啦!”陈木生急停,杀胎人在他的背上往前一顿。

    陈木生的粗制滥造牌铁砂掌,朝两端悍然轰出。

    硬碰硬?

    理应没有任何感觉的吸血鬼,爪子还没沾上陈木生,就被一股无可比拟的气势给震慑住。

    轰!

    然后像两团稻草般远远飞了出去。

    “……”陈木生继续迈步前奔,带着一身豪爽的汗臭味,消失在夜色中。鳌九呆呆停在原地。忘了呼吸。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居然心凛不已,无法动弹。

    移花接木

    命格:修炼格

    存活:四百年

    征兆:周遭亲朋常体弱生病,但宿主却傻呼呼地健壮如牛。

    特质:与极稀少的“天医无缝”不同的是,“移花接木”讲究强行采借他人的生命能量,以为治疗己用,宿主越有意识此道,吸取的机制就越可怕。但因为每个人的生命能量都有基本的定数,所以无法采借到令对方丧失生命,仅会造成其虚弱。唯一的缺点,就是“移花接木”吸取的生命能量仅能供医疗昕用,并无法转化成战斗力。

    进化:万剑归宗

    (黄仲惟,刚会梦遗的十二岁,高雄)

    20

    天快亮了,属于吸血鬼的时间即将褪去。

    阿不思赶到的时候,装甲车被劫的现场只剩下一堆疯狂打斗后的凌乱。闯祸的猎命师全数撤了个干净——优香这种个性当然不可能追上去。

    跟着阿不思下车的,还有位列十一豺之首的居合高手,牙丸伤心。

    “你没事吧?”阿不思看见宫泽,吁了一口气。“还过得去。真是精彩的战斗。”宫泽呆呆地含着没有点着的烟,坐在装甲车门口,旁边是已冷却断裂的强化钢扣环。

    ……真是超级梦幻的决斗,不管输的是哪一方,赢的都还是怪物。

    “是养猫协会做的吧?”阿不思拿出打火机,在宫泽面前点火。

    宫泽摇摇头,婉拒了。

    他不抽烟,此刻只是觉得需要这个动作排遣。

    “没错,他们是一群叫做猎命师的团体,目前正处于内讧,杀胎人想潜进你们老家皇城,但其余的猎命师不让,反而要追杀他。真是奇哉怪也。”宫泽说。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阿不思自己等会儿听了优香的证词,也会这么推论。

    “所以杀胎人是被其他人救走的?他弟弟?”阿不思想起了医院录像带中出现、以及突击货柜船并击败狩的年轻人。

    “不。是一个奇怪的大叔。”宫泽笨拙地避开阿不思的眼睛,假装舒展脖子。

    阿不思笑笑,没有追问下去。宫泽没事,她就放心了。

    其余的,就当作让爱情更加刺激的佐料吧。

    阿不思想起了城市管理人。城市管理人似乎是站在那群所谓的猎命师立场。以这点来看,跟上司牙丸无道的命令悖反。自己是下令优香直接处决杀胎人的,要不是无道后来接手了这项任务,也不至于跟猎命师发生冲突,牺牲了东京十一豺之一。

    遭牺牲的对象,阿古拉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边还躺了只巨大的蜘蛛。蜘蛛之巨大,像是史前未进化的怪兽。

    蜘蛛已经死僵,身上插满了苦无,随破碎创口流出的体液已干,在地上拖出几条油淋淋的光泽。

    “喔?”阿不思微微感到惊讶,踩到一堆显然是蜘蛛丝的银色分泌物。连这种东西都可以制造出来啊?

    阿古拉的两只肩膀被蜘蛛的毒液溶解成奇怪的形状,胶胶糊糊的,扩染到脖子、胸口、背脊的部分,模样十分恶心,还发出鸡蛋臭馊掉的中人欲呕气味。

    “报废了吗?”阿不思看着没有反应的阿古拉,又看看优香。

    “跟她又不熟,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优香噘嘴,心里却是欢喜得要命。

    如果那个比粗皮野兽还耐打的杀胎人醒来,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把他装置成狂暴的性奴。

    “醒醒!”阿不思摘下阿古拉的虎形面具。

    阿古拉眨眨眼,竟然还活着。

    “带回去,交给鉴识组建档,顺便研究敌人的武器是怎么一回事。”阿不思交代,几个手下便将无法动弹的阿古拉搬上车。

    牙丸伤心已在一旁听完优香对战斗的概括描述,正蹲在地上检视打斗的痕迹。

    “有任何头绪吗?”阿不思问。

    她对比自己还要资深的牙丸伤心的意见,十分重视。

    牙丸伤心是一个“断断续续”活了八百多年的吸血鬼,比起禁卫军队长牙丸无道都还要久。论起实力,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就连地位崇高的白氏贵族,也视牙丸伤心为备受尊崇的剑客。

    只是牙丸伤心对叮能加诸在职位上的责任都敬谢不敏,认为俗事杂务都会妨碍他对剑道境界的追求,更妨碍他找寻值得拔刀出鞘的对手。拥有“任意猎杀”的权力,就很足够。

    他的刀,已经在鞘里隐隐发寒。

    “有些秘密,看来是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在举行新的十一豺遴选会的同时,我请示血天皇,看看是不是要将猎命师的历史解密。”牙丸伤心看着地上的蜘蛛丝,用手指沾着凝看。真不是开玩笑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阿不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反而轻松。

    “说不定,事情会变得很棘手。”牙丸伤心说,却没有露出过溢的担忧或兴奋。

    他是唯一一个,见识过某个豪壮的秘密,却没有封印在乐眠七棺的战士。

    “真幸运。”牙丸伤心站起。

    21

    陈木生背着乌霆歼,仅仅靠着双脚,跑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位于新宿的家。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几个外来寄生者的蜗居之所,像蜂巢一样的拥挤壅塞。

    但蜂巢至少还是香的。

    在宽度恰恰可容一个人行走的走廊两侧,堆积了厚厚一层霉,不需要特别灵敏的鼻子,只要深呼吸,就会感觉到细菌充塞住整个鼻腔。

    有几张歌舞伎町的色情海报试图黏在墙上掩盖那令人不由自主想生病的恹恹气氛,却徒劳无功,因为海报上黏附着你绝对不想知道来由的发黄液渍。

    老旧的、已经几乎没有人在用的低瓦数日光灯管,垂晃着裸露的电线,一高一低昏照着,连经过走廊上的人拖在地上的影子都是无精打采。看过伊藤润二恐怖漫画的人,是绝无可能住在这种笃定有怪异事件发生的烂地方。

    事实上,东南亚籍外来打工者的私人械斗、或是帮派寻仇,的确也常在这里上演。一个不留神,就会住到曾是命案现场的房间,有的房间墙上还有用盐酸强行抹去苍劲血迹的腐蚀痕迹。

    这种无法刻意制造出的诡异气氛,还曾经吸引到片商进驻,连拍了一个多月的鬼片。最后整个剧组大病一场,留下完美的句点。

    陈木生住在四楼,某一大约五坪的空间,算是高等级的了。没有大窗户,但在天花板下却有一个约四个砖头大小的气窗,露出即将天明的墨蓝色。

    没有桌子柜子,一张捡来的生绣铁门勉强充床,上面铺着纸箱瓦楞板当作床垫。一个万用不锈钢锅。一袋生铁沙。一袋栗子。一个原本用来装牛奶的塑料箱堆满了日常用品与杂物。要不是炒栗子车还暂时扣留在派出所,空间就会更加窒息。洗澡的地方当然没有,要清理身上各式各样的污垢,只有到楼下街角的公共澡堂。

    陈木生将乌霆歼放在床上,筋疲力尽地坐在一旁。

    乌霆歼身上的凶火已经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极高的灼热体温,以及从皮肤气孔中进进出出的薄薄黑雾。若有似无的黑气则依然弥漫覆盖在乌霆歼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涂散开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喂!醒醒!”陈木生坐在地上,擦着汗叫嚷。

    乌霆歼没有反应,半阖着口,青色火燎动在舌尖、喉末,隐隐晃动。

    真累。回想刚刚装甲车前那眼花撩乱的大乱斗,真是乱精彩一通的。但现在陈木生累得只想大睡一通。

    原本扎实的武术训练让陈木生即使多负重一倍,多跑一个小时也不会累得跟现在一样,但乌霆歼的身上好烫好烫,烫得陈木生心里很毛,焦躁到胸口郁闷难解,那种无法排遣的坏心情好像阻塞住血管还是什么的,让陈木生疲累异常。

    陈木生当然不知道这是乌霆歼吞噬了太多负面的糟糕能量,散发出扰人心魄的气息所致。

    说到发烧,这家伙身上的温度,也未免高得离谱。

    “喂!再继续发烧下去,你会死的!知道吗!会死的!”陈木生用力摇着乌霆歼,乌霆歼的肌肉隐隐传来反弹的震劲,颇不寻常。

    陈木生暗忖,这家伙哪来这么厉害的内力,连昏迷时肉体都有这种程度的反震。

    ……你想杀进吸血鬼在东京的大本营啊?陈木生看着乌霆歼。

    或许,那个通风报信的V组走狗说的话,真可以信上几成?

    要不,就是那个戴眼镜的V组走狗故意纵虎归山,将来再慢慢收网,好将残余在东京的反抗势力一网打尽?

    陈木生摇摇头,拍打自己的脸。不再多想。他实在不是集中精神在思考阴谋上的料子。就算阴谋便阴谋吧,总之人是救回来了,吸血鬼想将他绑走,可见他的确是吸血鬼的敌人,这样就回本了。

    至于发烧这种事,唉,自己又能怎么样?照道理说发烧也没什么了不起,尤其是这么强壮的武术家,如果因为发烧就死掉,那也未免太好笑。

    “但你根本是烤焦了嘛。”陈木生说,皱眉,莫可奈何。

    既然莫可奈何,也只有先睡了再说。陈木生拖着过度疲惫的身子,却是极难入睡,肌肉还处于紧绷的状态。他开始羡慕昏迷不醒的乌霆歼,想起装甲车_卜的镇定剂,此刻自己也想来上几滴。

    睡不着,百般聊赖,陈木生半睁着眼看着乌霆歼。

    乌霆歼身上散发出的不祥黑雾,在无法安定的节奏下,被他的皮肤毛细孔吞吞吐吐,进行非人类的特殊循环。这黑雾之外,好像还有某种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出的糟糕能量,正弥漫在这房间里,压迫着这五坪空间的每一立方空气。

    是中毒了吗?有这种毒吗?还是敌人的特殊能力所造成的?那一边的敌人?还是这位未来盟友生了病?有这么怪会喷出黑雾的病吗?会不会死掉?很快就会死掉吗?

    迷迷糊糊地乱想,陈木生还是睡着了。但勉强睡了两个钟头后,陈木生全身酸痛地起来。难得有让他越睡越累的觉,干脆放弃。

    这时蓬头垢面,极尽粗线条之能事的陈木生才发现,这位持续发高烧的未来盟友,原来少了半只手。右手齐腕断失,多半有段豪壮的过往。

    “……缺了右手啊?”陈木生蹲在乌霆歼旁,颇有深意地抠抠脑袋。

    “难怪你会被抓住。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双拳难敌四手。你只有一只手,一次惹上这么多个麻烦对头,当然会被打到发烧。”陈木生摸着肚子。饿了。

    他知道有个地方,有吃的,有拿的,也有治的。而且不用怕吸血鬼找到,进入那结界里的一切存在,都必须宣誓和平。

    只是那地方的主人嘴脸,陈木生并不喜欢。

    ”根本没办法在你旁边好好睡觉嘛。”陈术生皱眉,再度背起了乌霆歼。

    陈木生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睡着的两个钟头内,这一层楼已有两个印尼外劳突然生出厌世之意,一个上吊,一个割腕。更有一个泰国人突然烦躁难当,将老是与自己吵架的室友一刀砍死,剁下人头,装在塑料袋里。

    电车痴汉

    命格:情绪格

    存活:五十年

    征兆:还有什么征兆!身为一个电车痴汉,天职就是在拥挤的通勤电车上施展自己的成猪手,东摸一把西抠一下,直到被速到依然笑得阳光灿烂。宿主通常是中年男子,好孩子不可以轻易被寄宿喔。

    特质:还有什幺特质!身为一个电车痴汉,毫无正常的攻击能力也是很合理的,跪下来求饶顺便偷看内裤的行径更是相当合乎逻辑。女性敌人在面对电车痴汉时常常莫名的烦躁与不安,觉得杀掉此人会脏了自己的手而怍罢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进化:无惧

    22

    “应该是出发,找看看那身上寄居着千军万马的男人的时候了吧?”

    乌拉拉单手倒立在东京铁塔顶端。看着日出,想着。

    哥哥说,倒吊练气的效果最佳,尤其是在初晨光辉的沐浴之下,对凝练火炎咒的能量更有帮助。

    如果哥哥看过那男人,一定也会给予很高的评价吧?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掌之缘,但乌拉拉从对方掌心传来的震撼内力,约略感受到对方“不凡的心意”。

    所谓不凡的心意……那可不是内力多寡足堪道哉的东西,而是内力积累的本身。就像树一样。还在黑龙江深邃山林的日子,乌霆歼与乌拉拉对树有了很感性的见解。

    有的树粗大无比,高耸拔天,站在它身边,却无法让人感动。有的树外表平凡,却只是一个触摸,指尖一个共鸣似的震动,彷佛树的灵魂进入了自己的躯壳里。

    “为什么?”乌拉拉倒吊在树干上,一个不留神,就会摔进树旁的万丈悬崖。

    “是因为年轮的关系。”哥说,也倒吊在乌拉拉旁。

    几头小山般的赤熊坐在两兄弟旁边,舔着脚掌上的尖爪。懒洋洋地连续呵欠。

    “年轮?”乌拉拉。

    “有的树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位置,短短几十年就拔得跟什么似的一样高。但有些树,长在破烂岩缝里,或是被奇怪的大石头挡住了光。吸一口水都很困难,要一道光都很艰辛,一百年、两百年过去了,样子还是生得普普通通。”哥说话总是说一半。

    因为他知道,乌拉拉能够理解他没出口的另一半。

    可不是。越是艰辛,积攒的生命就会扎实。从那一圈又一圈紧紧靠拢的年轮就可以看得出来,年轮不只倍数于其它,轮廓更是清晰无比。要将它从毫无生机的岩缝中拔倒,可比那些生在优渥土壤中的大树要困难许多。那些苦树,所谓的苦树,可得费尽千辛万苦将根穿透钢铁般的岩页,死命抓牢,穷一切机会吸吮滴滴得来不易的水,每一道阳光都得张大口呼吸。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乌拉拉看着日出。

    那位炒栗子大汉的内力上,也隐隐传达出那份刻画在生命里,反复不断挣扎的轮廓。没有捷径,扎扎实实锻炼出来的内力,跟一蹴而成的天才型内力完全两样。当然不见得比较厉害,但显见的,极不容易失去。

    “可以当作伙伴么?带着那样的内力来到东京,毒一定有什么样的企图心吧。猎人?武术家?还是纯粹的武术爱好者?不,那份心意可不是单纯的武术。爱好者所能具有的。”乌拉拉心想。

    在这个堕落的魔都看着日出,似乎有些象征意味的反讽。

    乌拉拉想起了父亲。

    父亲临死前,点怨恨的神色都没有。那是很复杂的线条,具有父亲一贯的刚毅,却不曾在父亲的脸上看过那样丰沛的情感。

    地下月台,像是被好几头史前恐龙当作擂台般斗殴后,粉碎崩坏的丛林。

    “那天,我是故意让你跟上的。”乌侉奄奄一息,躺在断裂成四截的石柱子下。

    乌霆歼半蹲,左手还躺在父亲乌侉的怀里。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只有狂乱的赤,不断滴淌下来。

    “我很羡慕,你在看了那些画面后,能够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当年,我跟你叔叔也能够像你们兄弟这样,该有多好。”乌侉气若游丝,口中说出的每个字却没有一点紊乱。

    乌霆歼想起那天的惨状。他因为好奇,偷偷跟着父亲到了别的村庄,看见父亲身为别人家小孩的祝贺者之后发生的一切。他约略明白乌禅的诅咒,清楚自己与弟弟在双双成年后,不可避免的一场生死较量。

    一世一人。一人个屁。

    “你是故意的……”乌霆歼湿躺在父亲内脏里的手,因脱力过度颤抖着。

    乌侉双眼迷蒙,挤出一丝父亲该有的笑。”我尽力杀死你们了。真的尽力了,已经无愧我该肩负的命运,却还是挡不下你们。你教得很好,拉拉是个天才,是你的好弟弟。”

    “你是故意的……”乌霆歼瞪着父亲,重复着,重复着。

    “歼儿,这是很了不起的决定。很了不起的决定。”乌侉伸出手,抚摸着乌霆歼涂成焦红的脸庞。另一手,抚摸着跪在地上,气力消耗殆尽的乌拉拉。

    乌霆歼焦红的脸庞,两道成水淌开了狂暴的赤。

    乌侉不再说话。

    以一个父亲的姿态,不需要再说话了。”

    如果父亲没死,现在应该是长老护法团的中坚份子了吧。

    父亲留给他们兄弟的,除了浇灌了男子汉泪水的心意,还有一样很实质的礼物。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用在那家伙身上。

    没错,就是这样。

    站在哥哥身边,用在那素未谋面,却该死到了极点的那家伙身上。

    23

    天已明。

    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皇城,编号第四。九字隧道里,兀自进行着冗长的招式鉴定与紧急军事会议。

    与会的,都是牙丸禁卫军编制里,被血天皇赋予“任意猎杀”特权的顶级高手。十一豺。

    颇受重视的招式鉴定组组长,服部内之助,仔细地勘验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阿古拉。化学药剂沾沾涂涂其上,特制的剪刀划开了皮呋与肌肉。至于阿古拉能不能回复,已是其次的问题。

    “七年前的资料比对显示,横滨也有过一具类似的尸体。当时是一个叫做荒川的吸血鬼,蛮强,最后的样子跟阿古拉大同小异,主要是蜘蛛毒液的成分不同,荒川中的是黑寡妇,阿古拉中的是绞蜘。从资料上看,那次的蜘蛛或许还没这次的大,但没有留下尸体。当时要不是蜘蛛的爪痕与咬口太过鲜明,我们还以为是数十只黑寡妇同时释放出毒液。可见敌人应已潜伏很久。”服部内之助说,抽着烟。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可是跟随史上最伟大忍者的左右手。上上下下对他都十分敬重。

    “七年啦,蜘蛛也是会长大的。”冬子抓抓乳头说。

    “白痴,我看那蜘蛛肯定是法术变出来的,不然怎么会从黑寡妇长成绞蜘!我瞧跟忍术的通灵召唤差不多吧。”十一豺,横纲,对冬子没脑的说法嗤之以鼻。胖归胖,他的脑袋可是灵光得很。

    “召唤术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东西吗?”十一豺,贺,沉吟不决。

    贺的见解是很有道理的。在年轻的贺的想法中,毕竟这是个科学的世界,即使吸血鬼再怎么见多识广,没有的东西还是不能凭空变幻出。白氏所制造出的怪兽,也不过是同步化敌方脑下垂体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在咒的世界,没有不可能的实现,只不过是代价如何而已。”优香哼哼哼哼,虽然对于召唤术,优香远没有像体术那样的天分。哎,真是太色了。

    “……”歌德不表意见。事实上,他也没表示过什么。

    “撇开那只蜘蛛。我听优香说,有个绿色头发的可以操作尸体?”十一豺,对制造尸体颇有兴趣的大凤爪问。

    “甚至还把其中一具做成炸弹呢!”优香回忆,咬着手指。

    不知道那位性能力研判很强的杀胎人先生,现在是不是已经醒来了,然后同样开始回忆她这位胸部超大的美女忍者呢?糟糕,一念及此,就想提早把赛车男友给宰掉……

    “那是中国古代的操尸术。认真说起来,许多占老民族都有类似的技术,海地巫毒教,埃及木乃伊,东南亚蛊术等等,只是咒的形式不大一样,刺激尸体体内残余微能量的牵引方式也不尽相同,但症结点还是,控制肌肉群的神经机制。”服部内之助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对付此招最快的方式,就是破坏尸体的中枢神经。”用手在自己颈子后虚展一记。

    “就是破坏脑。”大风爪说,看着自己指骨箕张的手。

    “没错。”服部内之助点头。

    “那对付蜘蛛呢?那蜘蛛丝我看是个麻烦,一给缠上了,竟然连阿古拉那种人肉坦克都撕扯不开。只要能躲过蜘蛛丝,要不给咬中就容易多了。”十一豺,空手道高手,大山倍里达说。

    “纠正。阿古拉足个大笨蛋,自己傻傻地给蜘蛛咬了,这才被蜘蛛丝给缠了个乱七八糟。这样也好啦,啦啦啦啦啦啦,反正阿古拉本来就是殿后的烂咖。”优香说,用苫无的刃口修着指甲。

    “我倒是好奇,蜘蛛的毒对我有没有效。”十一一豺,还在实验中的虎鲨合成人,TS~1409一beta跃跃欲试。

    “白痴才去试。”大风爪冷淡。贺同意。

    “不必试了。如果只是蜘蛛的毒,即使量再多,也不可能是你特殊体质的对手。”服部内之助说,换了个主题:“别忘了,还有个可以喷射出钢丝的家伙。优香,你接着说。”

    即使两个同伴失去了战斗力,十一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此次入侵者的战斗特质,气氛还算热烈。

    十一豺并非愚武之辈。要不是遭到不可知的力量突击,保持全胜的可能极大。等到敌人的资料一定程度的明朗化,彼此分配好最适切的猎杀组合,下一次的接触就可以覆灭敌人。

    胜利没有意外。

    隔壁隧道,编号四一0的临时战略指挥中心。

    牙丸无道,阿不思,位居十一豺之首的牙丸伤心。

    “总之,必须在白氏逮到借口插手皇城安全之前,将这些外来者彻底摆平。”牙丸无道说。

    这是最低限度,所有冠以牙丸两字称号的血族伙伴,都应该同意这点。

    牙丸伤心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忠心于皇城或许很重要,但忠于自己手中的剑,毋宁才是真正本心。

    而且牙丸伤心非常确定,如果不把擅长精神力作战的白氏,纳入整个京都的防御体系的话,要对付极其强悍的猎命师,根本是不可能的。,后头还有更强的故人,还没登陆。

    “把那家伙叫醒吧。”牙丸伤心静静说道。

    “确定?”尢道有些讶异。

    那个家伙,可是不听任何人号令的,如果他届时不肯回到乐眠七棺,那是谁也勉强不来。只有等到他斩腻了。或是跟牙丸伤心来场决斗?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名字不管谁听了都会从脚底板发抖,经过多久都一样。”牙丸伤心摸着腰际上的长刀。

    长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寒。同意。

    那么,你愿意负责吗?无道差点说出这句话。

    还是要请示牙丸干军前辈,将责任推卸给他?不!禁卫军系统现在是在自己手上,如果还要回头问那个老家伙,岂不是承认自己的无能?而且,坐在自己对面的牙丸伤心,就年岁上也是跟牙丸千军那老家伙差不多吧。何妨冒个险,卖他一个尊重。无道毕竟还是个官僚,战士才是无道的第二身份。

    “就依你的意思吧。”无道拍拍手。

    两个牙丸武士开门进来。一个躬身接过无道的命令签署,一个躬身接过无道怀中的特制钥匙。

    “听好,带着我的命令,到人类的自卫队挑选一百个特种部队好手,给他们最称手的任何武器,到乐眠七棺前集合。”无道铁寒着脸,一个手下领命出去。

    无道喉头干鼓了鼓,看着另一个手下,说道:

    “等到那些杂碎集合完毕,打开编号三的乐眠七棺,让那个叫宫本武藏的男人……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吧。”

    吸血鬼猎人·铁血军团第五卷

    “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 再见了,我最爱的,别人的新娘子

    一直以来,都很排斥开车。

    老是觉得有人载就好,何必要费神养车。况且经常要南往北返的我,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宁愿在火车上舒舒服服地写小说,而不是握方向盘在高速公路上超车或被超,把自己累挂。

    我的个性也很难让自己放心。我总怀疑一旦踩下油门的我,一定不可能学会路边停车,或是辨认高速公路哪里上哪里下,迷路必然,车屁股被撞也是必然,当路队长更是在所难免。所以还是省省吧,专心朝地上最强的小说冢迈进就对了。

    然而我这个人实在没有原则,最后我还是在毛毛狗的说服下,在两年前的夏天一起学了开车。那真是段甜蜜的记忆,那个夏天的主题曲是陈奕迅的《十年》跟《十面埋伏》,我俩每天早上学车都一直哼唱。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记忆。

    但我始终没有买车,因为那太像大人应该做的事,而我还想用小鬼的模样多待几年,免得学大人开车我身上会起疹子。毛很体谅我,尽管毛的身上开始出现大人的气味。

    这一年来,毛与我之间分分合合。

    原本我总以为,我跟毛之间的关系就像在拔河,不管怎么吵吵闹闹,只要不松开手,无论谁拉赢了谁,两人终究会抱在一起。

    但最后绳子竟然生生断了。

    毛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在我们感情出现重大挫败的隔天去了美国。

    诸多因素。没一个像样的。

    “有本事,你立刻买一辆车啊!”毛的气话。

    于是,我咬牙买了辆车。眼巴巴盼着毛从美国回来时,感情能出现转机。

    打从有记忆以来,我就是个生活低能儿。这么说不是小说上的夸饰修辞,对于日常生活的诸多细节我都恬不知耻地打混过去,也很依赖有毛的陪伴。逛街必须由毛陪着,看电影很喜欢毛陪着,说故事好想有毛听着。说无聊笑话,吃东西,喂狗,旅行,睡觉,买裤子,变魔术,都很习惯要有毛在身边。

    毛最常抱怨,在我身上看不到恋爱的热情。我很歉疚,但“在一起”才是我心中爱情的踏实模样。我固执当个小鬼,固执地习惯有毛的生活,把毛当作家人。最后竟会恐慌,没有毛的存在。

    渐渐地,毛长大了,我并没有。

    当毛在美国玩的三个礼拜,我谨慎恐惧地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在彰化练车,只要没有签书会或演讲,每天深夜都去绕八卦山,逛中山路。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去桃园机场接毛毛狗喔。”然后露出小鬼般的灿烂笑容。

    原本开车开得爆烂的我,在信念的支撑下终于非常习惯坐在车子里头的感觉。果然,只要肯下功夫,开车这种长期排斥的事也可以干得很好。有模有样。

    然而我跟高速公路与台北一点也不熟。要开车去桃园机场,还要得继续送毛回上城家里,对我可是沉重的负担,不须多加想象就知道我肯定紧张到胃痛。

    科技这种好东西,此刻就派得上用场。于是我跑去NOVA买了GPS卫星导航的PDA,这两天不断操练一边开车一边看导航的反应速度,就是希望能够在毛面前有个大人的样子。如果变成大人可以解决事情的话。

    但就在半个小时前,毛从美国打来一通电话,确认了我们最后的关系。

    我发现我最爱的,仍是那个会跟我一起干好多蠢事的那个,小鬼的毛。而现在伪装成大人的我,骨子里,还是那个老爱嚷着要威震天下的臭小鬼。这个我,毛已不再需要。

    “那么,就还是维持那句话。就在你几乎忘记,所有我们一起做过的事的时候,只要记得,我很爱你这件事就够丫。”挂掉电话,我无法克制地掉眼泪。一直一直掉眼泪。

    我知道,习惯开车,跟习惯没有毛的人生,完全是两回事。

    后天,我还是会排除万难去机场接毛。

    尽管在其他的道路上,我已经无法继续前进。

    我所有的自尊都已经放手一搏,灌注在那个,既模糊又清晰的小鬼毛身上。无比荣幸。将来有一天在另一个世界遇到小鬼时期的那个毛,我也能抱着傻傻的Puma,问心无愧地抱着她笑。我从未后悔写《山难》,直到此刻,我依然期许我们的感情。我真的好想照顾毛一辈子,不管是哪一个毛。

    但我仅仅能祝福。

    虔心祝福毛平安快乐。在菩萨面前,我们曾拥有七年的好缘。

    再见了。我最爱的,别人的新娘子。

    莫斯科的灿烂忧伤

    曾经强大的军事帝国,一旦光荣不再,在裂缝中回荡出的邪恶笑声,格外的响亮。

    苏维埃共和国,这个以共产主义为号召,军事力足以睥睨西方世界,信念如钢铁般令人尊敬的强权,在帝国的柱子崩塌后,卢布剧贬,一夜之间变成不值钱的废纸。强权的名字也从苏维埃共和国简化成了俄罗斯,某种隐喻似的。

    到了二十一世纪,俄罗斯的金融秩序更是每况愈下。

    政府无限期拖欠军饷,没有资金保养一望无际的坦克与装甲车,燃油不足以令配备精良的战斗机升空巡弋。骄傲成了虚浮的过往云烟。如今俄罗斯已变成一个奇怪的军事物资输出国。

    只要有美金,任何富豪都可以在俄罗斯买到崭新的军事直升机、刮去编号的坦克、饿着肚子快要造反的佣兵,在某个漂亮的城堡中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土。

    许多西方国家都到这个科技强国中“搜购”大批失业的科学家,领域横跨生物、医疗、卫星通讯、病毒研究,其心可诛。

    更有恐怖主义组织到俄罗斯招募有志一同的伙伴,意欲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展开报复。许多威力惊人的导弹偷偷装箱在货柜船上,前往叙利亚、伊朗、利比亚等西方世界的敌人。——

    2012年,莫斯科。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连白天都被大风雪吹得天昏地暗。

    城郊,某个曾经属于沙皇做打猎之用别馆的古堡,现在已是某个以古柯碱致富的大毒枭的小王国。

    古堡戒备森严不在话下,大毒枭偶而会开着收藏的亚瑞克式坦克嘻皮笑脸地在古堡附近巡逻,如果开心,还会发个大炮轰掉几株大树,搞得鸟兽惊飞。

    如果俄罗斯又搞出政变或是什么无法预期的危险,古堡院子里还有两台加满燃油、随时起飞的直升机。直升机的两翼挂载着微电脑控制的导热飞弹,足够逃亡了。

    不仅是古堡本身,古堡周遭三公里内设有荷枪实弹的哨站,反正子弹相当便宜,且佣兵最近又降价了两成。在物价变动无方的世界里,唯一保持行情的就是毒品了吧。

    三辆军事吉普车驶进古堡旁的林道,一下子就消失在白白皑雪中。

    “啧啧,看来林子里有新的密道呢。”萨克的眼睛在军事望远镜后眨眨。

    萨克蹲在古堡上方的小丘上,一身皮大衣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他已经埋伏探勘了三个小时,脚边珍贵的伏特加,是陪他捱冻的暖身享受。

    “要冲进去吗?”莉蒂雅拿起伏特加,喝了一口,精神抖擞了一下。

    “妳嫌活得不耐烦么。风险太大了,几乎不知道里头的情况。还是老法子,安全第一。”萨克看了看表。

    下午三点。但在这样混浊的天色下,白天跟晚上实在没有太大的分别。对人,对吸血鬼都是。

    “安全第一?哼,真不像一个顶尖猎人该说的话。”莉蒂雅讽刺,旋紧酒瓶的盖子,放在脚边。

    “随便妳怎么说。妳喜欢送死,别人可没这个雅兴。”萨克拿出军事无线电,调整到约定的频道,通知其它的猎人伙伴开始准备。

    莉蒂雅没有反驳,只是朝着双手呼气。真冷。

    进去三台车,出来绝对不只三台车。按照经验,至少会多出一倍有余。

    “目标大约七台吉普车,可能更多。高度武装,目标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头间,应该是普蓝哲夫一挂。点一弄火,点二、点三布置,A座跟B座预备,放C锁D,七三分派。记住,多重掩护,安全第一。”萨克的用语沿用秘警时期习惯的暗号。

    由于国库被政客瓜分掏空,国家秘警署已经支付不出象样的薪水。在这样险恶的政经环境底下,吸血鬼跟毒枭、军事强人之间的交易更形热络,萨克索性带着大批同僚转职,当起狩猎吸血鬼的猎人,依照约聘的个案关系跟政府索取报酬。

    莉蒂雅是萨克的搭档。

    偶而做爱,在寒冷的温度里彼此取暖,但绝口不说爱妳的那种搭档。

    也因此,萨克偶而会召妓,在酒馆搭讪喝醉的女人,莉蒂雅管不着也不想管。同样的,莉蒂雅想勾搭哪个年轻小伙子在炉火旁共度一夜,萨克也只是抽根烟看着窗外。

    对生存在俄罗斯的吸血鬼猎人来说,多余的情感只会妨害任务,跟自身的性命。所以上床只不过是廉价的肉体交换,不带有其它的意思。

    “这次结束后,真想放个假。”莉蒂雅说。

    她一直想去旅行。

    法国,英国,奥地利,德国,甚至是亚洲或非洲。哪儿都好,找个现在没有在下雪的地方就罢。阳光晒够了,再回来杀杀吸血鬼,或是被吸血鬼杀死。都好。

    就是想旅行。

    “好啊,妳爱怎么放假就怎么放假。就算从现在开始也没关系。”萨克冷淡响应:“只不过,没出任务是分不到钱的。公平原则。”

    “马的。”莉蒂雅又旋开酒瓶。

    望远镜。

    一个小时后,吉普车车队驶出古堡时,已从三辆变成六辆。其中三辆在雪地里的轮印特别的深。

    萨克猜想,多出来的吉普车十之八九是载运着加工了的毒品,吸血鬼用以在黑市交易各项物资的筹码。

    “大家听着,这次是个大丰收,让那些吸血鬼瞧瞧我们铁血之团的手段。倒数开始。”萨克关掉无线电。

    萨克与莉蒂雅抖落身上的积雪,快步跑向同样被雪白覆盖住的雪地机动车。

    大丰收啊……

    □

    战斗的序章,由一枚火箭筒轰出的地对地迫击弹开启。

    碰轰!霎然震响,巨焰冲天而上。

    迫击弹顺利解决领在最前头的吉普车,阻挡了车队的前进。

    但吸血鬼的反射神经灵敏,在迫击弹击中吉普车前两秒,已有两个吸血鬼及时跳出了车子,滚倒在山径两旁的雪堆里。其余的吉普车及时煞住,但因雪地太湿滑,车队还是脱出了正常车道。

    无数枪火从车道两旁响晃起,瞬间将吉普车轰成蜂窝,虽然子弹不是纯银所制,但物理上的破坏力已足够。四个来不及应变的吸血鬼变成了更单纯的尸块,其余同伴大呼小叫寻找掩护,仓皇地朝四面八方胡乱开枪。

    第二枚迫击炮轰出,再度将吸血鬼炸了个震耳欲聋,一个吸血鬼全身着火飞到半空惨叫。

    “别太快掉下来。”萨克的瞄准镜可没放过这么有趣的靶,狙击枪连扣两个板机,结束了半空中火球的惨叫声。

    但迫击炮也暴露出猎人军团的位置。

    “在九点钟方向!在九点钟方向!”吸血鬼大叫,架起机枪猛开。

    “呼叫救援!叫古堡派军队过来!”另一个吸血鬼吼着,手中的机枪朝着左前方开火,障蔽的车板不时擦出银色的火花。

    “搞什么鬼!是黑吃黑?还是狗娘养的铁血之团!”高大的吸血鬼咧嘴嘶吼,一个掩蔽不好,被子弹贯穿大腿,痛得几乎叫到哑嗓。

    此伏彼起的仓皇声音,透露出吸血鬼处于挨打的困境。在雪地里中了埋伏,猎人的火力同样是军队级的。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胜负已定,只是结束的时间问题。

    沙沙沙,沙沙沙。萨克的无线电响起同伴的声音:“长官,要等他们的救援来吗?可以来个一网打尽喔!”

    “什么时候我下过类似的命令了?所谓的铁血之团,是拿我们的铁,流对方的血。在信息充足的状况下,才是安全第一,大家都想活着分钱吧?”萨克淡淡回应。

    “是的长官。”无线电另一头的声音很欢愉。

    这些转职猎人的秘警下属知道,跟着爱惜生命的旧长官萨克办事,果然是轻松愉快。

    “别省子弹,继续用火力镇压他们,用子弹压到他们抬不起头。”萨克继续瞇着眼,扣着板机,说道:“半分钟后,第三枚火箭炮轰出,掩护我跟莉蒂雅。小心点别打到自己人。”

    “是的长官,万事小心。”无线电结束。

    莉蒂雅暂停开枪,看着身旁的萨克。这家伙又擅自做决定了。

    “在安全第一的范围内,来场比赛吧?”萨克放下狙击枪,抽出涂上银料的苏联军刀。

    “去你的安全第一。”莉蒂雅往后一拍,沉重的金属箱子机关打开,掉落出一道璀璨的圆形银光。链球。

    两个莫斯科名号最响亮的吸血鬼猎人,靠的可不只是远距离的狙击功夫。两人骑上雪地机动车,猛拉油线,子弹的呼啸声掩盖住引擎发动的声音。

    “赌什么?”萨克猛催油门。

    “赢的人,今晚在上面。”莉蒂雅将链球的钢链缠绑在手上。

    一道灰烟急速从雪地高处冲下,两台雪地机动车也跟着冲向吉普车群。

    爆炸,空气剧震。

    两人跳下持续往前冲的机动车,展开毫无侥幸的肉搏战。

    萨克的军刀悍然冲进吸血鬼,对着一张张错愕的脸孔,毫不留情砍下。

    莉蒂雅的钢链像暴风雪,撕开周遭的火焰,刃球砸落,鲜血涂开。

    两个人乍看之下是分别行动,却是默契十足地相互照应。萨克的军刀并无华丽的技巧,每个动作都是僵硬的挥、砍、撇、刺,只讲效果不讲花俏,军靴踏踏,充满苏维埃光荣的军魂。

    比照之下,莉蒂雅的锁链钢球就灵活百倍。莉蒂雅的力气虽没有萨克粗大,但锁链应用物理原理的离心力,令末端的钢球变成破坏力十足的凶器,只要被镶嵌硬刃的钢球带到,就是摧枯拉朽的创伤。就连吉普车上的装甲片也像瓦愣纸一样削开。

    早在秘警同事的期间,他们就是令吸血鬼闻风丧胆的杀神。成了赏金猎人,组成“铁血之团”后,声势更涨。

    一分钟后,吸血鬼的运毒车队完全崩溃,无一活命。

    “六个。”萨克皱眉。他知道要糟。

    “八个。”莉蒂雅擦掉脸上的血。

    混蛋。萨克默不作声。

    其余手下开始拍摄现场,那些照片都是领赏的凭证。普蓝哲夫的帮派人头,价钱实在不坏,不枉费射了三枚火箭弹。

    “长官,吉普车都被我们打烂了,所以干不走。不过里头的燃油已经抽个干净了。”撒亚说,叼着象征西方资本主义的万宝路香烟,满足地笑着。

    “只会说不会做,快过来帮忙搬!”艾娃怒骂。她是铁血之团里唯二的女人之一。

    是啊,燃油可是珍贵的物资呢。一箱箱装好,放在铁血之团的雪地机动车上。

    “那么……那些毒品怎办?还是一把火烧掉吗?长官。”胖大的沙德克语气有些腼腆,扛着自动步枪。

    萨克搔搔头。

    铁血之团十六名成员都充满期待看着他,他怎么会不明白大家心里在想些什么。

    烧掉啊……烧掉啊……这次可是满满三车的毒品,跟一些杂七杂八的黑市手枪。大丰收就是大丰收。手边虽然没有计算器,但市价不斐是毋庸置疑的。

    莉蒂雅没有理会众人,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树下抽着烟,抖落烟蒂。

    想去旅行啊……

    “拿去卖掉吧,大家分一分。”萨克说,在吸血鬼尸体上的大衣上擦拭军刀上的血渍。他偶而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缺钱的话。

    大家一阵欢呼,这下可以快活个大半年了!

    “长官!你实在是太通情达礼啦!”

    “长官!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万岁啦!”

    “敬苏维埃共和国!敬铁血之团!”

    萨克唰地收起军刀,压低帽子,微笑走过众人兴奋的欢呼声。

    莉蒂雅若有似无蒂看着萨克的背影,在苍劲的树干上捺熄了烟。

    大幸运星

    命格:机率格

    存活:四百年

    征兆:你说有什么征兆?你手里那张头彩彩卷又是怎么回事?

    特质:超级幸运。缺陷是幸运的发生往往是宿主没有预料的部份,例如踩到香蕉皮跌倒,却好死不死看见经过身边的美女内裤;或是懊丧娶了很会打老公的老婆后,却意外继承老婆远房亲戚的巨额遗产。所以,宿主刻意地购买彩卷也不见得会抡得头彩,但机率总是比别人高就是了。在慌乱的战斗中,能够顾及的周遭情况有限,使用吉星的宿主还是很有翘毛的可能;相较之下,自行关照四周元素的大幸运星,就很适合胡里胡涂的宿主啦。

    进化:千惊万喜

    在黑市卖掉了毒品跟用不上的军火,铁血之团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笔钱。当然是美金。美金才是真正的钞票。

    每次分了钱,铁血之团就会松散好一阵子,要回乡下过节的就去,要去赌场胡混的就去,要去妓院当老爷的就去,甚至还有兼差导游的热心鬼。

    这就是人性,而且是相当正面的情绪释放。没有人喜欢整天与枪声为伍。执着于杀戮,毋宁是种病态。

    旅馆的炉火很旺,发出吱吱搽搽的柴裂声。

    “什么时候去旅行?”萨克问,躺在床上,抓着莉蒂雅的腰。

    “不知道,或许下个礼拜吧。”莉蒂雅在上面,摇晃着不算姣好的年轻身躯。

    莉蒂雅的曲线完美,弹性充盈。但她的身上有许多跟萨克一样、被吸血鬼爪子撕开的伤痕。那些都是两人相处记忆的一部份。甚至可说是记录。

    不喜欢吸血鬼是铁血之团最根本的共识。

    “去哪?有决定了吗?”萨克看着压在上面的莉蒂雅,想象着飞机升空的画面。

    “去哪都好,就是不会去日本。”莉蒂雅想都不想,将头发放下。

    是啊。除了没有下雪,也挑个吸血鬼少一点的国家吧。

    “埃及怎样?”萨克建议。

    埃及阳光普照,虽是吸血鬼的文化古国之一,但哪一个拥有三千年以上大国不是如此呢?现在的埃及,已经是个观光大国,吸血鬼的历史已经像木乃伊一样,被包得喘不透气。

    “听起来不错。金字塔,狮身人面,木乃伊,尼罗河……”莉蒂雅想了想。

    “埃及的秘警很了不起,说起来是个安全的地方。”萨克揉着莉蒂雅的腰。

    “那也是个消费便宜的地方,可以待久一点。”莉蒂雅又想了想,晃着身子。

    “……”萨克看着莉蒂雅。

    说真格的,莉蒂雅真是个美人。

    鼻子高挺,眼眸子湛蓝,嘴唇微微上翘,皮肤跟雪一样白,尤其是放下金黄长发的时候,莉蒂雅丝毫不输给杂志封面的女明星。在当秘警的时候,就有几个长官不只一次暗示莉蒂雅不用再冲锋陷阵了,陪他们睡觉就可以干领月俸。

    但莉蒂雅从来只是冷冷地以中指回敬。

    她就是这样美丽,又剽悍到值得尊敬的女人。

    “会回来吗?”萨克的胸膛上,是莉蒂雅身上滴落的汗水。

    “这种事谁知道。猎人这种工作有这么值得怀念吗?”莉蒂雅坦率,抓着萨克粗厚的肩膀,指甲深印进肤。

    “这倒是真的,觉得快乐的话,就别回来了。”萨克的手,从莉蒂雅的腰悄悄下移,来到结实的臀部。

    又一阵激烈的肉体交缠,像是互相攻击的碰撞。

    结束后,莉蒂雅没有像往常一下趴下就睡,而是起身穿上大衣,梳理头发,套上靴子。

    “去哪?”萨克困倦不已,头发乱得像无精打采的狮子。

    “喝酒。你的体力真是太差劲了。”莉蒂雅点了根烟。言下之意,是要再找一个年轻小伙子渡过今夜。

    莉蒂雅走了。窗外依旧是无聊透顶的大雪。

    萨克只好一个人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枕头上有莉蒂雅留下的发丝,不算太坏。

    但还是寂寞。

    铁血之团的秘密基地,设在一间国营的奶粉工厂里。

    自从资本主义狂潮席卷这个国家后,不需要白纸黑字的贸易协议,各种口味的西方奶粉就占据了真正进行交易、而非物资兑换卷的市场。半年内,这间工厂就成了废弃的生产线,没有人管理,也不需要管理。

    透过还算牢靠的关系,萨克一伙人大方进驻,连同铁血之团的重型武器都掩蔽在此处,原本的压模机台跟器械,如今已成了枪枝改造的生产线。有时萨克等人会将银熔解铸汁,浇在近身作战的刀刃上,只消薄薄的一片,就能增进杀死吸血鬼的效率。

    说起来奇妙,世界上数百种金属跟为数更多的合金,偏偏就是“银”会对吸血鬼的体质产生毒化反应。一触碰到银,吸血鬼的皮肤就会开始过敏,甚至轻微的烧灼。要是伤口渗进银,则会产生剧烈的抗体反应,破坏细胞组织间的链接,衰竭V型吞噬细胞的复制周期。真正致命的情况很少,除非受伤的吸血鬼一直没有机会进行医疗。但能在战斗之中迅速扩大体质强壮的吸血鬼的伤势,银仍是猎人的必备品,得到的赏金总有一部份必须再投资于购买银上。

    曾经有部电影,叫做神鬼大反扑Dracula2000,提到吸血鬼之所以惧怕银的原因。吸血鬼的始祖其实就是出卖耶稣的犹大,犹大因为遭天堂拒收,想下地狱又无门,成了不生不死的吸血鬼,痛苦不已。由于当初背叛耶稣的代价是三十枚银币,所以银在象征意义上成了犹大,也就是吸血鬼畏惧的标的。

    很有意思的推论,但萨克本人不信。

    “说吸血鬼的始祖是犹大?那意思就是说,在耶稣时代之前都没有吸血鬼啰?”萨克的反驳如上。不过他还是挺爱看西方人拍的电影。——

    上次的大丰收后,已经过了九天。

    今天还是持续要命的大雪。

    莉蒂雅收拾好行李时,基地里铁血之团只剩下无所事事的六个人。

    首领萨克,副首领莉蒂雅,神枪手撒亚,男人婆艾娃,胖子沙德克,以及最年轻的彼得。大伙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只不过习惯偶而泡在工厂里闲扯淡。

    “几点的飞机?”萨克坐在捡来的沙发上,看着用卫星小耳朵接收的HBO电影。

    “还有五个小时起飞。”莉蒂雅坐在沙发后面,简单的行李箱上。

    “埃及啊,真羡慕。”彼得在炉子上煮着咖啡。

    “是个会热到皮肤都裂开的好地方呢。”艾娃缩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看电视。

    “早点出发吧,如果路上大雪积着,赶不及就要糟。安全第一。”萨克丢了一把钥匙给躺在吊床上的撒亚,啪地重重命中他的额头。

    撒亚抓抓头,睡眼惺忪翻下吊床。

    “走吧,我送妳。”撒亚套上厚实的旧军用外套。军队里的东西,还是比较可靠。

    “……”莉蒂雅起身,戴上保暖的帽子,拉着行李箱。

    撒亚坐上改装的军事吉普车,连续发动了七、八次才成功。莉蒂雅坐在副座,打开广播,在转到音乐频道之前,不意听见暴风雪将临的气象报导。

    “看吧,还不快上路。”萨克说,一眼都没从电视机上移开。

    “……”莉蒂雅点了只烟。

    没有特别的道别,毕竟只是偶而做爱的伙伴。

    工厂的铁卷门拉上又拉下,吉普车消失在银白的大雪中。

    不久,炉子里的水已经滚开。彼得将沸水浇在咖啡豆上,瞬间的热气将咖啡香味带到每个人的鼻子里。十分受用。

    “长官。”沙德克将装了咖啡的钢杯递给萨克。

    看着钢杯上漂浮的细碎泡沫,萨克小心翼翼吹了吹气,感觉掌心的温度还是太烫,便没有就口。萨克的生活习惯,同样辉映着战斗时奉行的安全守则。宁愿喝温一点的咖啡,也不愿被烫到舌头。

    沙德克不怀好意地看着萨克。

    “我知道你的口袋里,有张去埃及的机票。”沙德克贼贼笑道。

    “多管闲事。”萨克皱眉,也没有不悦。

    “……”彼得不解,看看沙德克,看看萨克。

    知道莉蒂雅决定去埃及旅行后,萨克就暗中注意莉蒂雅何时出发,跟她即将搭乘的班机。然后默默买下莉蒂雅旁边的位置。

    “喔!原来你这家伙打算偷偷跟去埃及!”艾娃从毛毯跳了起来。

    “妳又知道。”萨克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埋在咖啡热气背后。

    “啧啧,莉蒂雅终究还是个美人儿。哪像我,跟你上床了几十次了,你就是看不上我。”艾娃气呼呼地抱怨,心底却很替莉蒂雅高兴。

    “我可以啊。不过不是看上妳,而是陪妳过夜啦!”沙德克嘻嘻一笑,讨了艾娃一阵拳打脚踢。

    萨克喝着咖啡。果然烫嘴。

    “长官,你该不会抛下我们吧?”彼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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