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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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吸血鬼的数量明显增加,眼神充满警戒,令乌拉拉不禁揣测哥哥的安危。为什么那些猎命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就是针对哥哥一人?是因为哥哥身上撩乱不安的气容易成为显眼的目标,还是怯懦的自己对其他的猎命师来说还有剩余价值?

    乌拉拉焦躁地来回守候在三个劣命宿主周遭,与绅士合作监控。精神上的压力与矛盾压垮了乌拉拉的脸。

    久等未果,乌拉拉转个念头,干脆先搜寻“千军万马”新宿主的下落。如果可以找到“千军万马”,的新主人,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可靠的伙伴。说不定。

    但却同样一无所获。

    这就非常奇怪了。

    乌拉拉对每个“过手”过的命格都有很高的熟悉感,尤其是哥哥曾倚重甚深的“干军万马”,如果还在同样一个城市,乌拉拉绝对可以靠着几率格命格的帮助,加上与绅士共同建立的第六感,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千军万马”。

    除非,那个浑身恶臭的炒栗子大汉离开了东京。

    或是,“千军万马”落入了别的猎命师手里。

    “长老护法团?”一想到这个可能,乌拉拉的眉头就更无法纾解了。

    乌拉拉原本是个很畅快的人,一旦陷入不适合他的忧郁情绪里,就会像惯于自由的鲸鱼闯进沙漠,只能痛苦摆动在蒸蒸发烫的烈日曝晒中。这些负面的变化不禁让懂事的绅士担心起来。

    两天前,乌拉拉又回到神谷任职夜班的漫画租书店,睡觉。

    连续睡了两天。

    “怪怪的,不对劲。一定快要发生什么事了。”乌拉拉远远从血族的低语交谈中,得知东京已经进入了血族的特殊警戒时期。

    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下,乌拉拉借宿的小寺庙已经无法收留陌生人。不仅如此,深夜警车巡逻的频率格外频繁,城市的监视器多了五分之一,而且还在逐渐增加中。在这种高度发展的现代城市中,要避开所有监视器的可能性趋近于零,唯一不引起吸血鬼注意的方式就是,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漫画店二楼,冷气下,一阵复杂的气流过。

    脚底下的绅士机警地抬头,乌拉拉睡眼惺忪地在沙发上睁开眼睛。

    狩拿着一本色情漫画跟一桶炸鸡,站在乌拉拉面前。

    “暂时离开东京吧。”狩正色,忠告。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没消失。”乌拉拉揉揉眼睛,绅士却继续趴下去睡它的。

    ……狩这胖子,又更肥了。这样毫无节制地吃下去.迟早又会吃出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烂能力。乌拉拉抓抓头,又打了个呵欠。

    “我们已经知道你们的身分了。很快,就会出现你应付不了的角色。”狩塞了块鸡翅在嘴里,发出喀喀喀的骨头脆裂声。

    “嗯。”乌拉拉点点头,伸懒腰。

    他想起了那个没说几句话就被狩吃进肚子里的不知名猎命师。实力的差距,果然严重影响到认识彼此存在的机会。

    “恩?”狩皱起眉头。

    狩并非将乌拉拉当作一个“欠了个人情债尚未还清的家伙”,而是一个“扭转他人生的特殊存在”,所以狩才会站在乌拉拉面前,认真地给予忠告。如果乌拉拉不领情,狩很清楚后果。

    “你会死。”狩瞪眼。明明就可以避免的事,如果硬要发生,毫不值得。

    “每个人都会。”乌拉拉回避,很期待对话就此结束。

    哎,为什么不是可爱的神谷叫我起床,而是这头死肥猪……乌拉拉心中嘀咕。

    “太快死的话,就不能做你原本想做的事。虽然我对你想做什么不感兴趣……总是有一些蠢蛋自以为可以在这个城市里干些不讨好的勾当。咕噜。”狩将咬碎的骨头连着肉沫一并吞进肚里。

    “如果我接受你的建议避开风头,你心里会好过些吧?”乌拉拉勉强笑道:“但越是危险,我留在东京的理由就越强。说起来真的是很糟糕,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活得很不痛快,死掉比赖活好的那种人吧?”

    “不是。”狩有点难堪的表情,皱眉道:“我们知道你们还有一群同伴,前晚从海上坐船靠岸东京。他们自以为行踪隐密,但再怎么样隐藏,还是骗不过雷达跟卫星拍摄,到了陆地,还有更多的……”

    “前天晚上!”乌拉拉冲口说出。除了长老护法团,没有别的答案了。

    但长老护法团如果真想隐藏行踪,那些可笑的仪器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如果暴露了行踪,唯一的解释就是,长老护法团根本没有隐匿行程的必要。

    的确。没有必要。

    如果就如传说中形容的那样……

    “但那些跟你一样所谓的猎命师,下场只有一个,不管是不是都和你怀抱一样的目的。乌拉拉,你走吧,我没有办法安排什么离开海岸线的小船,或是什么秘密地道。但我相信只要你想走的话,离开这个充满敌意的地方对你不会是难事。”狩眯起眼睛,丢出自己的手机。

    乌拉拉接住。手机屏幕上面,是自己模糊的相片。喔喔。

    狩淡淡说:“你的样子已经是东京最显眼的标靶。我们对用类银下毒的凶手,有上百种你从没听过的残酷刑罚。”又塞了块鸡脖子进嘴,喀喀喀咬了起来。

    “例如?”乌拉拉将手机丢回给狩。

    “电击乳头,直到乳头烧焦起火为止。”狩义眯起眼睛。

    “那我还是早点离开东京好了。”乌拉拉哈哈一笑,拍拍绅士的背。

    当然不是这样。但也该到了出去走一走活动筋骨的时间。现在走下去,应该可以遇见刚刚上班的神谷?那倒是个结束对话的好理由。

    乌拉拉起身下楼,绅士摇头晃脑地站起,跟在主人后头,不时往后张望。

    狩吃着那桶炸鸡,翻着色情漫画,胖大的身躯塞满了整张沙发,仿佛再多几公斤,这张沙发就会硬生生垮下去似的。

    狩看着空荡荡的楼梯。

    快逃吧。”

    11

    乌拉拉走到一楼,精神一振。

    绑着马尾的神谷果然在柜台后,低头看书。

    绅士细细喵了一声,乌拉拉看着它。

    绅士抖抖身子,舔着自己的尾巴,俏皮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傻瓜,快使用命格吧!这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吗?增加恋爱的好运气喔!”

    乌拉拉失笑,摇摇头。虽然这个提议实在是很诱人。

    但就因为自己是个掌握命格奇术的猎命师,要乐透便乐透,要名模则名模,所以应该更能体会人与人之间“纯粹情感”的珍贵性。

    如果情人之间倚赖的,只不过是一条“大月老的红线”,那么爱情这两个字,又真有什么意义?最后情人相信的只不过是命运的羁绊,而不是彼此深刻相偎的情感。

    如果兄弟的生死义气,可以轻易被莫名其妙的命运所操纵变质,而解决这种变质的可能,居然是寻找更好的命格,而不是意志坚定的并肩齐进?未免也太辜负了老天爷赐与的,丝毫不下“命运”的另一样东西。

    情感。

    人不是命运的容器。至少,我不是。乌拉拉向绅士微笑,绅士摇着尾巴。

    乌拉拉走到柜台前,翻着陈列在新书区的一排漫画。安达充、井上雄彦、鸟山明、谷古实、尾田荣一郎、浦泽直树,这些漫画家就像是所有跨世代的人生记忆,强韧地以各种节奏穿梭存在。

    “这几天我遇到了一些挫折,心情不太好,可以陪我说说话么?”乌拉拉开口,趴在两本书的缝隙后看着神谷清秀的脸庞。

    神谷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数学课本。

    “上次我的手着火那件事,真的是相当感谢,多亏有你的帮忙。”乌拉拉笑,这个笑容带着点睡在沙发上的疲倦后座力。

    神谷没有回应,咬着铅笔末端的红色橡皮擦。

    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她有在听我说话么?是矜持吗?还是觉得我穷极无聊?乌拉拉暗暗好笑。自己懂得一万种应敌之道,但却无法断定眼前女孩的心思。

    “想跟我的猫玩吗?喏。”乌拉拉抱起绅士,绅士挤出一个可爱的笑。

    “……”

    “它叫绅士,很喜欢吃沾海苔粉的薯条,黑色的,超酷。”

    “……”

    “玩过签运机吗?我最近抽了一支怪签,说我会被杀到跑没路,哈,最近的签运机真的很要不得,老是打打杀杀的。”

    “……”

    “嘿,我的口音有没有一点奇怪?其实你多半猜到了,我不是日本人,所以日文有些不灵光也是很合乎逻辑的。”

    “……”

    “你看起来好像很希望静一静?要考试了吗?”乌拉拉搔搔头。

    “……”

    “题外话。我最近惹上了一点麻烦,大概不能常跑这里了,免得血喷来喷去喷到你身上,大家以后见面不好意思。但我还是会在东京流浪,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弹吉他给你听哩。虽然这年头弹吉他追女孩子的招数,好像已经俗烂到不行,不过我写了首歌,超热血的,你听了也不会觉得我是在跟你告白。”乌拉拉越说越飞到外太空。

    神谷突然站了起来,脸涨红,看着乌拉拉。

    神谷没有说话,但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气势,竟令乌拉拉一整个愣住,无法动弹。

    “……”神谷瞪着乌拉拉,双手伸出。

    一本书。《你不可不知的人体自燃》,亚洲神秘学研究协会独立出版,封面是一个全身着火、从高楼窗户乱叫跳下的男人。

    “送我的吗?”乌拉拉忍住爆笑出来的冲动,恭恭敬敬接过。

    “……”神谷坐下,低头看书,不再理会乌拉拉。

    神谷耳根子红透,然后是脖子,最后是清丽的脸庞。熟悉周遭气流变化的乌拉拉,明显感应到神谷的体温在刚刚的半分钟内,急促地上升了零点五度。

    恋爱的讯号?

    “我会好好看完的。”乌拉拉笑笑,强掩心中的兴奋,转身离开漫画租书店。

    自以为势

    命格:集体格

    存活:五百年

    征兆:发觉自己的某些生活作息跟重要的比赛(或是气候)有连动关系。例如只要在床上看电视转播,湖人队就一定会输球;例如到现场加油,兄弟象就一定会赢;例如只要连续吃三天的草莓冰淇淋,台风就会侵袭居住地等等莫名其妙的关连。

    特质:别小看这么无厘头的命格!在宿主发觉、并开始坚信其间关连时,命格的能量就会开始放大;如果宿主掌握了运用自己行为与周遭事物的关键,将可以在战斗中以不可思议的小动作,让敌人惨败。

    进化:修成正果!

    12

    刚入夜,东京地底的通勤电车上,是日本上班族文化的缩影。

    塞着耳机每分每秒都不放弃喧闹音乐的嘻哈族+裙子高到令人窒息的一0九脏辣妹+摊开产经报纸推着眼镜的秃头中年男+愣头愣脑背诵英文字典的书虫+聚精会神猛按掌上型电玩的中学生+昏昏欲睡的平胸长发OL+……=气味纷杂拥挤的电车密室。

    一个蓬头垢面的落腮胡男人,穿着从纸箱族。那里捡来的松垮衣裤,坐在一名秃头肥佬旁。

    落腮胡男人的衣裤上还沾着油漆色块与垢痕,还有一股奇怪的酸味,那是衣裤原先主人人生迈向腐败的气息。但他不在意。

    跟变强无关的事物,落腮胡男人都视之无物。

    落腮胡男人苍白的脸孔底下,流动着淡淡亮红色的光泽。那是落腮胡男人细胞正逐渐活络、复苏的征象。竖耳倾听,仿佛可以听见血族的夜细胞正在膨胀的嘶嘶声。

    落腮胡男人的手中拿着一份新闻杂志,里头的用词与图片同样教他惊奇。一个世纪之差,这城市转变得太剧烈,根本就属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中东回教部落战争的新闻图片里,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体炸弹客,举着耸动的标语供记者拍照,肩上悬挂新式乌兹冲锋枪。

    落腮胡男人摸着下腹,回忆令他大吃一惊的“兵器”。

    叹,所谓的枪不就是那种装填火药后,从铁管子里喷出铅丸的可笑东西吗?倚靠那种不像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变强?

    但一想到同样叫做枪的东西.在自己还未来得及眨眼的时候,已经将滚烫的金属弹丸喷进肚子,肠子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落腮胡男人就不禁皱起眉头。当时错愕的感觉远大过于痛觉,因为神经还未完全恢复灵敏。

    紧接着的,就是从一颗铁丸子里释出的轰然巨响,除了四散的破碎割片外,那巨响完全让自己的耳朵聋掉,丧失平衡。

    再来就是头晕目眩中,从后捅进自己腰椎的冰冷刀刃。

    是啊,刀刃。

    那狠狠侵入体内,旋转搅动的刀刃,反而让自己在瞬间找回战斗的熟悉感,引爆了某种原始的、大干一场的本能。

    等到真正感觉到眼泪都会挤出来的痛时,落腮胡男人的双手已沾满惊恐的鲜血,全身都布满了冒着血烟的弹孔。

    这个世界,已经到了兵器超越武术的境地了吗?

    自己能活过来,靠的全是血族的特殊体质,而非登峰造极的武术,如果还在身为人类时的模样,肯定是死翻了。然而,真正的技艺不就是无论如何都应该在卑劣的条件下还能获胜的东西吗?

    后来被送到医疗室接受手术,落腮胡男人整个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如果这世界有了这些可怕的兵器,自己还会被提前放出来,显然有某种东西还凌驾在这些兵器之上,构成无法解决的难题。

    一想到这里,武藏就感到热血沸腾。

    “很抱歉,时间紧迫,用了最激烈的方式帮你找回战斗的本能。我想这也是方便你认识这个世界转变的最快方式。”当时的无道坐在手术台旁,看着医官用镊子从落腮胡男人的身体内夹出一颗颗沾着黏稠血丝的变形子弹。

    “……”

    “虽然曾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但,我现在已是地下皇城禁卫军的军团长,兼任特别事件处理组的组长。将你释放出来虽是牙丸伤心的建议,但你的行动我必须完全负责。”

    落腮胡男人开始感到不耐,看着医官将自己的肚子快速缝合,还用奇异的灼热光线修补受伤的痕迹。真了不起,这技术。

    “这次主动请你出棺,我并不抱太多的期待,毕竟你会惹出的麻烦,可能大到我们必须要用武力胁迫你躺回乐眠七棺的地步。但,至少请你听进几句话……”无道继续用他一贯的冰冷官腔念道。

    当天晚上,尽管还未复原,落腮胡男人就扯开身上的管线,靠着鬼扯般的第六感离开错综复杂的地底世界,来到久未谋面的京都城。

    京都城?已经进化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大怪物。

    是的,而这个落腮胡男人,就是如雷贯耳的东瀛剑圣。

    宫本武藏。

    我们亲爱的宫本武藏先生,一出棺就饱尝了一百个精壮人类的血液,所以根本没有饿肚子的问题。撇开肚子,武藏对向平凡人动手这种事也感兴致缺缺。

    搭上这班JR山手线的通勤电车前,武藏在地下街胡乱游荡,在还未搞懂新世界怎么运作的情况下,武藏只有到处东摸西看,用好奇心旁敲侧击另一个世纪的京都城。

    武藏先是在运动用品店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NBA篮球明星广告一个小时,在地下道的街头艺人旁看魔术表演两小时,然后在吉野家吃了三碗大号的牛肉饭,在旧书摊买了几本过期杂志。靠的全是不怒自发的威严付的帐。

    而现在,身处拥挤的通勤电车的一角,武藏深觉这世界在“人的生活节奏”的变化上,远比兵器的进化还要奇特,而“人性”也出现了极度欲望化的浮面现象。

    例如,坐在武藏旁边的秃头大叔,正偷偷将手伸进背对着他们的女中学生的裙子里,以温吞又颤抖的速度,缓缓贴向女中学生的屁股。这个动作令武藏骇然。

    女中学生果然一震。

    “……”没有意外,武藏嗅到了女中学生身上的焦躁难堪,以及压抑的愤怒。

    但女中学生没有反抗,这就令武藏匪夷所思起来。

    嘻嘻。于是秃头大叔索性满足地揉拧了起来,女中学生稚嫩的屁股顿时成为秃头大叔的掌中玩物,积着黑色污垢的指甲,刮刮,搔搔,磨磨,蹭蹭,恣意试探女中学生的忍耐底线。

    就像诺曼底抢滩登陆,每一寸推进都是绝地逢生的艺术。太躁进,女中学生就会瞬间崩溃大叫,这位秃头色狼也就会被送进警察局里,在牢里被鸡奸到每次大便都得见血。若是裹指不前,那就像看A片却不手淫一样,毫无意义可言。

    进退之间的咸湿节奏,是每一个淫魔终生修习的课题。

    此时段的电车异常拥挤,高涨的荷尔蒙在角落里持续弥漫,伴随着的是女中学生的愤怒颤抖。秃头大叔的手指,终于扒开女中学生内裤,抠挖着湿湿滑滑的地带。

    女中学生抓着吊环的手,已因过度用力呈现缺氧的酱紫色。哆嗦的身体,僵硬的脸色,紧咬着牙。不知是在酝酿痛哭,还是酝酿要大叫色狼。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女中学生逐渐失却她的立场……如果不舒服,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扯开喉咙叫嚷呢?

    秃头大叔兴奋地确信,继续这样搞下去,女中学生会在羞愧与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以无奈的立姿达到毁灭性的高潮。从此女中学生将在往后的人生,只要在做爱的过程里身体一接近高潮,就会想起今日被性骚扰的耻辱,进而冰冷地中断。扭曲。痛哭。

    手指恶意十足地拨搅着。

    “?”武藏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毕竟,这或许是新世界常有的人情互动?如果不是,为什么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还是没有人出面干预?就连女中学生自己也只是苦苦忍住不敢动作不是?

    坐在武藏另一边的中年上班族,裤裆渐渐隆起,隆起,邪恶地呼应秃头大叔的性骚扰动作。

    该怎么做?还是什么都不应该做?

    武藏发觉一个挂着耳机的男孩,正狐疑地看着他,那充满疑问的眼神让武藏感到很不自在。混蛋东西。武藏决定在下一站就下车。避开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状况似乎才是明智的选择。

    反正,这件事跟变强也没有关系。

    武藏的瞳孔突然缩小。

    轻溜溜地,一只黑猫停在武藏的脚边。

    一个约莫二十初岁的大男孩,背着一把蓝色吉他在拥挤的电车中踉跄前行,吉他柄摇摇晃晃的,几乎扫到每一个被说抱歉的乘客的脸。正当乘客对这样的推挤感到嫌恶时,大男孩突然一个不平衡,往秃头大叔的身边轻轻一撞。

    秃头大叔突然愣住了,那只原本正蹂躏着女中学生的脏手,突然僵滞不动。

    “……”秃头大叔满脸困惑,似乎不解自己的脏手怎么会黏在陌生女孩的屁屁上。

    掏空,被掏空了——武藏心想。

    “色狼!”被性骚扰的女中学生突然回头,唰地一巴掌,热辣辣地将秃头大叔轰了个眼泪直流。女中学生一个大发作,又是连续好几巴掌,打得秃头大叔几乎睁不开眼,却连辩解也无力发出。

    然后是整个电车的如雷掌声。

    电车靠站,秃头男子趁着女中学生没有呼叫警察,羞惭地匆匆下车逃逸。

    武藏的瞳子L缩成一个小黑点,久久无法回复。

    他转头,看着潮来潮去的月台。JR池袋站。

    下车的人潮里,包括刚刚那个不小心碰了秃头大叔一下的大男孩。至于停在武藏脚边的黑猫,则一溜烟跟在大男孩的脚边,忽地钻进牛仔裤管躲着。

    刚刚,那个大男孩变了个把戏……虽然看不出是做了什么手脚,但肯定是从那个秃头大叔身上,拽走了什么东西,那秃头大叔才会像泄了气的牛皮袋,整个精神瞬间干瘪。

    黑猫……黑猫啊……除了任务,武藏想起了一件悬疑的往事。

    岩流岛。

    “‘电车痴汉’这种破烂命格,怎么动不动就会遇到?日本人真的需要反省一下,为什么这种脏兮兮的命格会满地开花。”乌拉拉自言自语。然后深呼吸,偷偷往后一瞥。

    果然,那双炙热的眼睛也隔着电车玻璃打量着他。

    蓬头垢面的底下,是锐不可挡的英姿焕发。

    “原来,他就是无道口中的猎命师。”武藏眯起眼睛,整个人这才真正醒了。电车喀喀一震,机轮缓缓发动。

    “……”乌拉拉目送那双炙热的眼睛离去。

    有种比“斩铁”更强的命格,栖息在那家伙身上。

    不论是否是血族,那家伙都强得要命。

    强得要命。

    但这家伙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冲开玻璃跳下月台追杀自己,却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用火焰一般的眼神凝视着自己,当作一个苍劲的开场白。

    “喵。”绅士的小脑袋探出领口,忧心忡忡。

    “知道啦,我会闪得远远的。”乌拉拉笑。

    13

    每只灵猫储命的空间有限,仅能容纳九种命格。

    绅士的体内,原先已封印了七个命格,扣掉肓订几天刚刚送出手的“信牢”,再加上刚刚猎到的烂东西“电车痴汉”,现在还是有七个命格被封印在绅士体内。

    稍嫌多了。习惯保持五到六个命格在绅士体内,是乌拉拉的作战策略。

    在这样的命格数目底下,乌拉拉与绅士配合无间,便能够强硬嫁命,也能够优游猎命,转换命格也有一定的灵活性。

    通常一个猎命师不会考虑这样的作战方式,能够储满九种可供作战或交易的命格,就尽量做到,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

    但可悲的是,乌拉拉最大的敌人,正是猎命师自己。

    遇到命格过多的情形,乌拉拉的做法有二。

    第一,很自然地,乌拉拉会将没有作战可能的优质命格,送给需要它的人。适合的宿主对命格的修炼之路很有帮助,相得益彰。例如爱情系的粉红色命格。“信牢”虽然对于作战有一定的帮助,但乌拉拉送起命格来,往往也是激情驱使,一个冲动就这么把“信牢”给送出门。

    第二,对于显然没有作战用处的劣质命格,就是乌拉拉的烫手山芋了。既然是毫无意义的劣命,留在人间只是无端制造悲剧,如果让这样的劣命修炼成精,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但乌拉拉并非“炼命师”,也不认识“炼命师”,所以无法熔毁这样的命格。所以,乌拉拉只能选择将这样的劣命送到它一点都不想去的地方,试图断绝它成长的可能。

    所以,乌拉拉背着吉他,漫步来到了池袋国际水族馆。

    池袋国际水族馆拥有九十种品种,共四百尾海洋生物,虽说不上是日本最大的水族馆,但位于十一楼,可是全世界最高的水族世界。馆内共分为亚热带雨林区、亚马逊河区、珊瑚礁区,每一区所展示的布置各有特色。

    乌拉拉循着标示,走到亚热带雨林区,然后在目标前停下。

    绉绸龟的介绍看板上写着:

    绉绸龟,学名Hieremys Anna,ndalii,原产地:越南、泰国、马来西亚。栖息环境:河流沼泽区。体长:背甲五十至六十厘米。适温摄氏二十四~二十七度。属于大型水龟,在亚洲来说可以跟西瓜龟和泽巨龟并列亚洲最大的三种水龟,体型大肉质厚,为了保护这些亚洲龟种免于灭绝,已列入CITES 11的保育类。杂食性,偏好以叶菜水果为主食,内向,有胆怯的倾向。成龟体型庞大,甲壳黝黑,头部有黄色斑纹,成年后斑纹逐渐淡化。雄龟体型较大,尾部粗大。雌龟体型较小,尾巴细短。雌龟每年可产卵两窝,每窝约四至九颗蛋,在摄氏二十九度之下约六十至八十天可以孵化。

    够大只了,乌拉拉心想。

    通常甲长越大的乌龟代表寿命越长,加上偏素食性,对乌龟这种颟顸物种的寿命也颇有帮助。但对于命格来说,这些因素加起来,可真不是好消息。

    “挑哪只好昵?”乌拉拉眯起眼睛,在玻璃前研究了起来。

    要知道,命格最怕的东西,就是乌龟。

    命格仅能寄生在具有生命的物体里,一旦彼此的生命形态互相镶嵌了,就无法随意分离,只能等待宿主死亡,命格才能离窍,寻找下一个修炼场(是的,在这种情况下尤其凸显猎命师的特殊体质)。在与宿主相处的时间里,命格通过各自的方式吃食修炼成精所需的能量,但如果宿主条件太差,绝对会影响命格的成精之路。

    因此,人类是命格最佳的宿主。几乎找不到任何不妥的成分。

    尤其人类世界在十八世纪末发生工业革命后,人口爆炸,都市形成,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出现形形色色的靠拢、拔升、质变、断层,各种观念都新颖到连最好的宗教发明家都无法确实跟上脚步。命格的数量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还要多,多上了几百、几千倍,更别提诞生出前所未有的命格形态。

    比较起来,长寿又无趣的乌龟,简直就是命格的天敌。

    乌龟与乌龟之间的相处,受限于先天的智能与笨拙的肢体,请问能有什么好有趣的互动?这样的无趣同样发生在所有非人类的动物上,但乌龟可怕的长寿,足以歼灭大多数亟需能量成长的命格。

    多年前,黑龙江。

    火堆旁,一对小兄弟,一头大赤熊。

    “歼灭?”年幼的乌拉拉不解,趴在大赤熊的肚子上。

    大赤熊嘴馋地看着乌霆歼手中香气十足的蜂窝,口水猛滴。

    “是啊,如果命格太久没有得到成长所需的能量,就会因为太虚弱,失去嵌合所需的能量,反被乌龟温吞的体质吃掉。所以以后你遇到不想要的命格,就找只乌龟放进去吧。”乌霆歼将蜂窝丢给大赤熊,自己吸吮着满手黏稠的蜂蜜。

    为了这个甜得要命的蜂窝,两兄弟可是轰了不少火炎掌驱散可怜的蜜蜂。

    “喔,不过命格被乌龟吃掉会怎样?乌龟会变得更长寿吗?”乌拉拉半张脸都埋在大赤熊的肚毛里,大赤熊兴奋地直接啃起蜂窝,几涎蜂蜜和着大赤熊的口水,都流到乌拉拉的后脑上。脏死了。

    “显然是。就跟大长老的情况一样,只是大长老是有意识地慢慢将‘万寿无疆’的能量完整转化,而不是等待‘万寿无疆’枯竭。”乌霆歼兀自吃着手掌上的蜂蜜。

    “是啊,要等‘万寿无疆’枯竭,肯定是遥遥无期啦。”乌拉拉吃吃笑道。

    “不过,爸说过有些命格很能捱,如果等不到乌龟先死掉,就会想办法蛹化。”乌霆歼补充。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或误以为,终究可以找到出路。

    “蛹化……冬眠?”乌拉拉听见大赤熊的肚子,÷正发出消化蜂蜜的满足声音。

    “对。但蛹化也不是完美的办法,命格的能量还是会从镶嵌的缝隙中渗出,只会延长乌龟的生。命。所以蛹化的结果只是拖延被吃掉的时间,蠢不可及。”乌霆歼不屑。

    “除非。”乌拉拉的眼睛骨溜骨溜。

    “是啊,除非。”乌霆歼笑。

    于是乌拉拉在展示玻璃前,挑了只即将成年的绉绸龟。成年丁,生命也坚韧了。

    过了半小时,趁着每天八次的公开喂食时问,乌拉拉向管理员讨了几叶大白菜,趁着喂食的动作,在中意的绉绸龟的头上摸上几把。“电车痴汉”就这幺糊里糊涂,被锁进八风吹不动、静坐大鱼缸的绉绸龟龟壳底。

    “欢迎成为这里最色的乌龟。”乌拉拉哈哈一笑,看着中标的绉绸龟扛着笨重的甲壳,摇着尾巴,沉入水底,骚扰其他的母龟去。

    嘶嘶。

    嘶嘶。

    乌拉拉的背后,中央空调的冷空气中,响起了刺耳的不安焦响。

    乌拉拉的背脊一阵寒冷。

    不必回头,战斗的信号太明显。

    “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动手,不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乌拉拉倒抽一口凉气。

    巨大水族缸的玻璃反射中,一个佝偻老者身影,身上的黑色西装衬托出白色长发的闪闪发亮。

    “举手之劳。”老者的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流动着青色的电气。

    雷神咒。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咒术都没有一定的相克道理,主要还是施咒者的强弱之别,应用殊异。五行中水克火,但火炎咒却未必输给了鬼水咒。

    然而,雷神咒不一样。

    那是猎命师长老护法团中,最强的“聂老”专属的绝招。以气化电,以电聚雷,雷斩无双。据闻,这套咒语体系是近三百年才由大长老研发出来,用来改善能够引天雷斩劈邪恶的“飞仙”命格难以修炼的缺憾。

    在雷神咒的面前,猎命师所有的咒术都是无效的抵抗,雷破火,雷袭水,雷咬金,雷焦土,雷卷风……而聂老,正是哥哥那一类型的极致。无可与抗。

    这下要糟,乌拉拉心中暗暗喊苦。在水族馆这么多水的地方遇到雷神咒,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余地。如果能带着半条命逃走,就已经是重大的胜利。

    但有那种可能吗?

    水族馆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约会的情侣,带着小孩的夫妻,拍照做学校报告的小学生,若有所思的游人。一动起手来,想要顾全周遭的无辜者,是必须竭力压抑的幼稚想法。

    “既然大家都找不到乌霆歼,我也不介意只是宰了弟弟。”聂老看着乌拉拉的背,声音沙哑。

    “我很弱。”乌拉拉看着水缸玻璃的聂老映影,定下心神。

    “嗯。”聂老。

    “凡赌博都有让分。我也想要因为太弱,占点便宜。”乌拉拉摸着探出衣领的绅士,小心翼翼地说。

    “……”聂老。

    “这样吧,我接前辈三招,如果前辈无法在三招以内击败我,今天前辈就当没有看见我如何?就当作长辈对晚辈,不,当作强者对弱者的礼遇。”乌拉拉脑中急转。

    绅士身上储存的命格有:“天医无缝”、“居尔一拳”、“朝思暮想”、“食不知胃”、“万众瞩目”、“请君入瓮”。

    现在该用哪一种?

    防御性质的“天医无缝”?于事无补,逃得掉再用来填补苟延残喘的命吧。

    战斗性质极强的“居尔一拳”?值得考虑。如果这一击成功的话,笃定可以将父亲乌侉留下来尚未修炼完全的“居尔一拳”命格,提升成功。

    “朝思暮想”?算了吧。

    “食不知胃”?如果可以及时送进这老头的身体,不失一种战斗法。但对于随时都在放电的敌人来说,太过接近绝对是不智之举。

    “请君入瓮”?现阶段能够请得到的神祉,全都躲不过雷神咒,不若自己专注应战。但如果将对付普蓝哲夫那套用在这老头……不,问题还是一样,对雷神咒持者做近身战,就像笨蛋小鬼好奇去摸高压电线一样愚蠢。

    至于“万众瞩目”……“万众瞩目”……似乎有点道理,但这需要点时间。敌人的自信越大,自己堆积筹码的时间就越多。嗯,就这么决定。

    以上乌拉拉的思考,全在三秒内计算完毕。

    于是在第四秒,乌拉拉大大方方从绅士体内吸注了“万众瞩目”,却没有咬破手指在身上涂附血咒。因为短短十五分钟,对一切都很足够了。

    “你以为,这种老掉牙的无聊把戏,能够让你逃掉?”聂老看着不断抚摸灵猫的乌拉拉,心想:以你的程度,换什么命格都没有用。

    “当然了,如果前辈需要四招才能击败我的话,那我也愿意勉为其难试试看。还是五招?六招?只要让我看到一丝曙光,我会变得更强一些。如果我强一点,前辈将我杀到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撵死了一只小蚂蚁,玷污了自己的手。”乌拉拉诚恳的声音。

    油嘴滑舌的激将法,简直没有一点掩饰。但对于猎命师长老护法团团长聂老来说,偶尔有点挑战性还算是不错的调剂。

    只不过……

    “就算聂老答应你这种可笑的提议,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光头男子,额头与颈子都刺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图腾,从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光头男子奇特的模样吸引了所有参观水族馆的游客注意。

    乌拉拉轻轻敲着绅士的小脑袋。

    14

    东京警视厅,直属特别V组的秘密监控中心,三大部门之一的“城市电眼”,充满了疲倦的气味。

    永远都挥散不去的烟雾,提神饮料,液体蛋白质补充液,是这个部门最鲜明的困顿写照。

    四面巨大的电视墙,上映二十四小时绝不打烊的无数监视画面,每隔十五秒就自动切换角度、更新,一方面有专人观看异状,一方面有计算机程序进行快速的特征比对,整个城市的黑色运作尽人眼帘。乔治.奥威尔的名著《一九八四》里无所不在的老大哥,在此间得到最尖锐的印证。

    电视墙上,其中一个小画面瞬间变成闪烁的红色,一个戴着耳机吃着零食的监看员精神一振,忙从椅子上坐直。

    “课长,池袋的情况有异。”监看员按下红色的通话钮。

    办公室内,宫泽睁开血丝满布的眼睛。这阵广的东京都警戒命令让特别V组上下的作息,完全口夜颠倒厂,就连宫泽这样的长官也得睡在办公室。

    “发现了什么?”宫泽躺在沙发上,扭动身体。

    发现了什么?怪哉,屏幕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好像没发现什么,但刚刚屏幕自己亮起红光来,大概是系统有点故障。抱歉,我会再看仔细一点。”监看员哑口无言,看着红光持续闪烁的凾面。

    宫泽从鼻孔喷气,正要取消通话继续阖眼再睡一阵时,突然一道灵光掠过。

    “等等,出现红光的是池袋哪一区?”宫泽坐起。

    “在池袋的国际水族馆。”回报。

    照道理说,自己不应该帮助吸血鬼老板。但,根据自己对古代文本的推理,与皇城解密释出的信息,几种不安的对战可能快速在宫泽的脑海里组合起来。其中有一种对战组合,尤其令人不安……

    “血族有没有回报任何突发战斗?”宫泽思忖,手指插进杯水里,慢慢搅动。

    “没有。”回报。

    那么,极可能是猎命师之间的竞斗?

    “听命,异状有可能是敌人的特殊能力所引发,通知附近的警车将现场围起来,派遣武装部队以B级军事力攻坚整栋大楼。”宫泽咬牙,迅速做出判断。

    “那……那需要通知上面的老板吗?”回报。

    “当然,越快越好。”宫泽吸吮指尖上的茶水。

    乌拉拉看着慢慢走出巨大水族鱼缸左侧的男子,不矫饰杀气的存在。

    光头的高壮男子,露出黑色西装的部分,用咒语细密扎成的蜘蛛刺青活灵活现地布在贲起的肌肉块上。蜘蛛似在爬梭,似在膨胀,伴随着咒语的呼吸。

    有了点年纪,但因为精气聚敛的关系,让高壮男子的真实年龄蒙上了迷雾。

    蜘蛛舞的第一行家,阿庙的父亲,庙岁。

    “原来长老护法团的制服,只是普通的黑色西装。想过找个设计师?”乌拉拉淡淡地说,身上散发出奇异的气息。

    庙岁表面上并不介意乌拉拉的动静,但插在裤袋里的双手,却快速掐算出乌拉拉身上的命格是什么。

    “万众瞩目”。哼……雕虫小技。

    “……看样子,今天如果不把命送在这里,倒变成了稀奇古怪的事。这样也好,我落得轻松,反正什么努力都是白费。”乌拉拉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认清了自己的“命运”。

    聂老看着乌拉拉的背影。这孩子从刚刚到现在,都处于一种奇异的镇定。这份镇定跟他所使用的命格“万众瞩目”毫无干系。

    应该说是乌拉拉对死亡钝感呢?还是他真觉得镇定能帮助他逃出生天?逃出两个长老护法团成员之手?

    这个模样,这个气度,或许正是大长老割合不下的乌氏情感吧。

    “乌拉拉,大长老有命。”聂老沙哑的声音。

    “喔?”乌拉拉好奇。

    隶属特别V组的警车,在三分钟内就赶到池袋国际水族馆楼下,拉开黄色封锁线,以恐怖分子放置炸弹为理由开始疏散人群的工作。

    两台机动装甲车开到,两队荷枪实弹的特种小组迅速拉开车门,鱼贯冲出,在水族馆大楼楼下以熟练的节奏,结成六个相互掩护的小组。

    “注意安全,武装攻坚开始。”宫泽聚精会神看着从装甲车上,传送回警视厅的画面。

    此时,十道身影从夜空十个方向,踩踏着大楼顶巅,快速绝伦地朝水族馆奔去。

    东京十一豺,虎视眈眈的备位十人中的九人。

    “简直是,无法抗拒自己的第六感啊,嘿嘿。”蓝衣忍者大踏步。

    “敌人肯定在那里,那里有不寻常的……感觉?”绿衣忍者健步如飞。

    “老子一定要夺下头彩!”尽管扛着大钢仗,脚下速度却不逊色的巨汉。

    “哼哼,要不是不想在太多人面前展现我真正的实力,我才不会在第一轮乱斗遴选时受伤哩!现在总算可以大展身手了。”侏儒老人忿忿不平,他觉得自己早该位列东京十一豺了。以他的年纪,对乖乖排队吃食人类血液这种事已经厌倦百年。

    但其中独独不见长刀莉卡的身影。

    巨大的鱼缸里,大红鱼优雅地张开软绵绵的肉翅,拖着刺尾在蓝色水中匍逸而过,好像滑行在天际的外星怪物,其它的小虾小蟹仿佛只是凸显其伟大的陪衬。

    乌拉拉的鼻息,已在鱼缸玻璃上雾出一团湿湿的白气。

    “如果你肯跟我们回去,待在大长老旁边修炼术法,我们可以饶你一死,在大长老的亲自传授下,将来你定会是新一代猎命师的领袖,不可限量。至于你哥哥,距离诅咒生效的期限还有五年,我们护法团自会将乌霆歼给找出来。”聂老传达大长老的命令,这道命令可说是大长老对乌木坚等历代乌家主人的真挚义气。

    那些患难与共、血海谈笑的上万个日子,大长老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但他绝无一刻或忘。每每念及挚友乌禅悲怆孤单的诅咒,大长老总是默然无语,一只猫静静地坐在昆仑山巅,看着变幻莫测的云海发愣。

    “答案是?”聂老看着乌拉拉的背影。

    “真是便宜的邀请,反正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出我哥哥,你们再将我杀掉就行了。”乌拉拉失笑,也没有断然拒绝的生气。

    聂老点点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期待听到别的答案。

    既然这两兄弟可以酝酿这么久,最后在祝贺日当天发难,与实力倍胜的猎命师祝贺者对抗,就没道理挑在今日反悔。

    这样也好,别牵扯不清。

    聂老慢慢举起一根手指,电气在指尖盘绕。

    “反过来,我也有个建议。”乌拉拉挑高双眉。他努力拖延着时间,让“万众瞩目”的能量越来越发酵。

    “喔?”聂老。

    “你几岁了,八十?九十?一百?”乌拉拉好奇。

    “一百二十二。”聂老低沉沙哑的声音。

    “哇,那应该活得够本了吧?想不想见识一下地下皇城的风光?至多是个死,可是却可以让你超正点的雷神咒对上徐福那只大魔王喔!”乌拉拉装作惊喜。

    “……”

    大约十几秒的静默。

    “我想也是。据说年纪大的人反而最怕死,原来是真的。”

    “……”

    “对了,东京这么大,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么?”乌拉拉亲吻绅士的鼻子,绅士原本不安的心情顿时安稳了不少。

    聂老看着庙岁,应许了这个问题。毕竟在战斗前回答死者的蠢问题,是种心照不宣的礼貌。

    “我在这个城市里布满了十八张巨大的蜘蛛咒网,只要碰触到蜘蛛网的东西满足其中一个条件,蜘蛛网的震动便会告诉我位置。”庙岁说,搔搔光头顶上的蜘蛛图腾。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多布置出十四张咒网。

    这种追踪技巧对庙岁来说轻而易举,在限定的范围内,这种好整以暇的猎捕,比起“朝思暮想”或“千里仇家一线牵”等命格的使用,更要来得可靠多了。

    “什么条件?”乌拉拉追问。

    “同时装载五个命格以上的单一生命体。”庙岁嘴角微扬。

    “原来是针对灵猫,嗯,掌握了灵猫,就掌握了猎命师的行踪。”乌拉拉歪着脖子,手指掐算,停住,继续说道:“然后配合你身上的‘吉星’命格,提高我落网的几率。啧啧,逮住我果然没有意外,就跟我前几天抽到的机器命签上说的一样,一切都是注定的完蛋。”

    乌拉拉深呼吸,趁着假装盘算该切换哪种命格、不断抚摸绅士的同时,乌拉拉已经在双掌掌底涂写上了大明咒,然后停手,开始储存不断在手掌与猫身上膨胀的光能。

    而刚刚在说话的每分每秒,乌拉拉将“万众瞩目”的命格力量提升到极致,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肉眼看不见的光彩。

    “问这么多有何用?”庙岁轻轻一踏步,身上所有的蜘蛛刺青震动了一下。

    “因为我下次不会再犯了。”乌拉拉牙齿咬住下嘴唇。

    乌拉拉两手一腾,双掌放出刺眼的巨大闪光,整个楼层瞬间失去视力。

    吉星

    命格:几率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征兆上接近情绪格的“无惧”,但启动的机制不大一样。顺利解决保龄球的技术球残局;两好三坏的情势下,千惊万险三振超强的打者;百米冲刺的末端,突然背脊吹来一阵漂亮的顺风。

    特质:经由“岁岁平安”进化而来的吉星,拥有短时间爆发幸运的能力,尤其宿主的意念在精准地传达给命格时,幸运串连起周遭事物保护宿主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例如打篮球的宿主非常希望可以投进一记三分球时,得手的几率会比空泛的“赢得这次的比赛”来得大。

    进化:大幸运星

    15

    眼界一片白光,整层楼尖叫声此起彼落。

    “……”庙岁轻松闭上眼睛。

    由于战斗的惯性,庙岁在第一时间就从右耳后抓出一串预先图腾化了的蜘蛛,十几只蜘蛛急速喷出丝网,在庙岁的身前画出六张细绵的大网。

    乌拉拉的动静,全都逃不开这六张大网共同交织成的“超感应空间”,如果乌拉拉想对无法见物的庙岁动手或趁机逃开,蛛网将会把乌拉拉的每一个动作告诉庙岁。尤其,沾黏在乌拉拉身上的蛛丝可以牵系他好几百公尺,想逃可有得跑!

    但乌拉拉,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庙岁冲去。

    “如果可以近身缠住这光头,料想聂老也不敢施展大绝招。”乌拉拉心赌,一拳预备击出。

    习惯雷神咒各种攻击现象的聂老,对于极度的光明比乌拉拉更加习惯。

    乌拉拉再快,也没有电快!

    “太天真!”聂老身形不动,眼睛紧盯在白光中快速移动的乌拉拉,手指拉出一条金黄电气,在身前一掠而划。雷切。

    一道刀刃般的高压电瞬间扫出,电气离聂老越远,所形成的刃面就越巨大,乌拉拉骇然扑身翻滚,只见那电刃竟将整个房间劈成上下两半!

    巨大的水族鱼缸顿时出现一条裂痕,厚玻璃支撑不了内部压力、匡啷破散,池水洪流般轰泻而出,展示中的水中生物也跟着啪啪啪摔出。

    十几个眼盲的游客当然无法逃过这无差别的恐怖一击,身子裂成焦黑的两半,狂涛似的缸水冲倒了错愕的尸身,染成血红朝四处席卷。

    白光消散。

    “真是不管我死活了。”庙岁单手抓住天花板上的梁柱,看着底下滚滚大水中的乌拉拉。这距离还不够高,无法召唤出够大只的蜘蛛攻击。

    “我一定要活下去!”乌拉拉看见浮在身边的游客尸体,人怒,抓起一头约莫百公斤的巨龟,全力朝聂老身上猛砸过去。

    若被巨龟这一撞可是非同小可。聂老慢条斯理侧身躲过,巨龟炮弹般摔在聂老身后,溅起高耸的水柱。

    “你白找的。”聂老将手掌插进瞬间淹到膝盖的水,乌拉拉大惊,翻掌一压,身子顿时冲出水面。

    下一瞬间,聂老已发动惊人的雷神咒。

    巨大的电流通过池水窜流扩散,池水顷刻间化作可怕的电场,嘶嘶雷咬声中蒸蒸沸腾,所有的池中生物无一幸免,瞬间暴毙。

    但乌拉拉这一仓促地冲出水面,却被等候已久的庙岁一手逮住,从后紧紧勒住乌拉拉的颈子,让乌拉拉几乎没有着力点地腾空。

    “等候多时。”庙岁轻笑,抓住天花板的那手冒出青筋。

    一只以咒文织合而成的黑寡妇蜘蛛,从庙岁的额头上奇异搅动、实体化浮出,顺着庙岁勒住乌拉拉颈子的手臂,抖擞着恶心的纤毛长脚,在黑色西装上迅速地爬向脸色发青、两脚在半空中乱踢的乌拉拉。

    “彼此彼此。”乌拉拉吃力说道。

    乌拉拉一运气,本就不大受束缚的“万众瞩目”登时破窍而出。对他来说,与庙岁之间的贴身距离,是他躲避雷神咒最好的护身符。除非聂老打算连庙岁一齐轰杀。

    怀抱敌意的黑寡妇越来越靠近。

    乌拉拉反手往庙岁勒住自己的手掌一抓,凝气一吸,将好运连连的“吉星”从庙岁的身上迅速绝伦地过嫁到自己体内。

    尽管身为顶尖战力的长老护法团,庙岁仍旧大吃一惊,自己身上的血咒竟有如废物,轻易地就让这个恶名昭彰的臭小子给攻破,盗走了“吉星”。

    黑寡妇已经爬梭到乌拉拉的颈后,只剩一个毒咬的致命距离。

    “喀!”乌拉拉使劲扭颈,张口往后一咬,将黑寡妇咬得肚破汁流。

    “很有决心嘛。”庙岁冷静,手掌急速凝力,打算这么将乌拉拉勒死在半空中,但乌拉拉不知何时已在颈子卜涂写了断金咒,庙岁的腕劲不管有多惊人,终究无法拧断金属化丁的乌拉拉脖子。

    “认真点!”乌拉拉一吸气,反脚后踢,正中庙岁的肚子。

    “喔?试试这个。”庙岁并没有松手将乌拉拉丢入电流乱窜的水场,这可是他的猎物。更重要的是,庙岁深信他能够活捉这个毛头小子。

    庙岁的瞳孔骤缩,黑色西装上衣突然鼓起了十几处,隆起的肉块状物迅速在衣服底下移动前进,一瞬间就从衣袖中冲出好几只又肥又大的蜘蛛。

    五颜六色的肥蜘蛛爬满了乌拉拉的身子,张口就要咬下。庙岁在前一秒已经算好了毒液的组合,这儿只毒蜘蛛的毒性调配下,蛋白质彼此相克与加乘后会产生瞬间的休克过敏反应,即使是训练精良的猎命师也不例外。

    绅士倏地弹出乌拉拉的身子,尖爪迅速抓住天花板。

    “‘吉星’罩我!”乌拉拉双掌合拍,火炎咒的能量从身上的毛孔精窍喷出,整个人变成一团猛烈的大火球。

    别说侵袭乌拉拉的蜘蛛烤成焦炭了,就连庙岁也大骇放手。但乌拉拉反手一扣,竟整个人紧紧抱住庙岁。

    庙岁长声痛吼,两人一齐从天花板摔下。

    “……”聂老早已停止施放极耗精气的雷神咒,看着两人摔进满到下巴的水中。

    此刻的聂老攀附在石柱子上,正考虑是否要连庙岁一起电击杀死;而聂老也明白,自己会处于这样的思虑,一定是受到“吉星”的不良影响。

    乌拉拉遇水立即解除连自己也快受不了的火炎咒,水中阻力极大,乌拉拉便以小巧的连续动作攻击庙岁。乌拉拉的肘击不断瞄准庙岁的下颚,庙岁忍着方才被火焦炙的痛楚,竭力用双臂悬挡,露出胸口余地。

    只见乌拉拉手掌一弯,轻灵印在庙岁的胸口。

    “虽然伤你不得,但这样程度也就够了。”乌拉拉在水中蹲起马步,手臂发劲,庙岁胸口积聚的气登时被挤压出鼻。

    匆匆入水,原本就没有积贮足够的气,乌拉拉这一掌将庙岁胸口的内息掏空。胜负只在一线,庙岁脸色大变,五官扭曲,亟欲冲出水面。

    乌拉拉趁机急扣庙岁手腕气门,喀喀扭断他的右手腕,猛力将庙岁往下拉,让庙岁在距离水面仅有一拳之距便又下沉。

    庙岁何等人物,被一个小鬼纠缠到这样的地步,急怒攻心之余,却没有机会探上水面呼吸,手脚只有更加忙乱,更忘记乌拉拉自己也憋不了多少气息。

    两个猎命师都在十分难受的状况下,在水底下苦捱互斗。

    16

    “那么想要活下来吗?”聂老若有所思,看着水底下笨拙打斗的两人。

    聂老又看了看紧紧抓在天花板上的绅士。

    猎命师恐怕是世界上最了解猫类的人了。聂老看出绅士正在发抖,却又酝酿想要跳下水帮助主人的毛躁不安。说起来真是一只勇敢的猫啊,充分感觉到主人想要拼命活下去的决心……如果现在自己轻轻一指过去,这只忠心耿耿的黑猫就会死掉了吧?猫一死,这个切换命格超快的混小子就没辄。

    但猎命师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有一个不言自明的默契:禁止伤害对方的猫。如果真有格杀勿论的状况,也不过是力求自保的无路可退。

    但现在完全不是那样的状况,除非聂老承认底下那个块要淹死的小鬼对自己造成了莫大的威胁一这样的想法会伤害猎命师长老护法团首席的自尊。

    “……”聂老。

    水面上漂浮着遭到电死翻白肚的水族尸体,以及来不及逃生的游客尸身。乌拉拉兀自与庙岁在水底下翻斗,乌拉拉强忍想要喘息的冲动,以绵密的小动作压制无法使出强大蜘蛛舞咒术的庙岁,但仗着内力精强的庙岁逐渐镇定暴躁的心神,除了一开始的右腕断折,并不让乌拉拉再占便宜。

    “忍耐点,这小鬼定会先撑不住。”庙岁苦苦忍耐。

    “吉星”现在正是你展现非凡价值的时候了!”乌拉拉胸口郁闷欲裂。

    在今天以前,聂老不过是奉命行事的护法团团长,对于狙杀乌氏兄弟这档事,不过是抱着“既然如此,那便照例宰杀了吧”的单纯想法。犹豫这两字,对于聂老来说更是不可思议的累赘情绪。

    但亲眼看见乌拉拉奋力挣扎的求生,聂老心中不禁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在乌禅诅咒之前,猎命师虽共拥姜子牙为始祖,但根本就是各自为政的无核心状态,各干各的,谁也勉强不了谁,无法称之为“团体”。诅咒验证之后,猎命师才因为严密彼此监视的系统,遽变成一个以大长老为命令中心的群落。

    尽管有了昆仑誓约,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不信邪的猎命师家庭展开逃亡,于是有了“长老护法团”的出现。制裁、肃清、杀一儆百。尤其自从绝强的雷神咒出现后,就没有再遇到胆敢抵抗的愚人.

    说来好笑,长老护法团非常强悍,成立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对付宿敌吸血鬼,说穿了,不过就是挑自己人下手的秘密警察,以防范灭族诅咒的爆发,是故吸血鬼几乎不可能知道长老护法团的存在。

    但毫无进攻吸血鬼地下皇城欲望的猎命师,竟渐渐地以获选为长老护法团的一员为荣,殊不知自己的荣宠来自同族人的恐惧战栗。

    而敌人的牙,依旧在暗处狞笑。

    “庙岁,认命吧,也许这个小鬼值得你一起死在雷神咒底下。”聂老的手指积聚高压电气,看着绅士。聂老凌厉的眼神正传达给绅士一个严肃的信息:小家伙,别跳下水!

    只见绅士咬牙,愤怒跃下。

    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他的主人这么说过。

    从一只灵猫的身上,总是可以看见他主人灵魂的模样。

    “难道护法团的存在,就是将族人珍贵的希望一一歼灭?”聂老苦涩一笑,手中的电气聚集成球,雷质狂闪。

    “吉星”炽热。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靠近路边的大厦墙壁爆出一道裂缝!

    “嘿!被我抢先啦!”钢杖大汉大吼,裂缝后又是一记巨响。

    随着拥有怪力的不明乱入者的侵扰,大量池水挤破裂缝汹涌炸出一个大洞,满溢的池水犹如瀑布般从十一楼的高处往下轰落。

    乌拉拉与庙岁同时被无可抗力的洪水摔卷出大厦,两人身子身处高空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

    底下的特别V组特攻队,冲锋枪全数上膛,往上对准……往上对准不知所以然的强力大瀑布!

    “得救啦!”乌拉拉在水流急坠的半空中抓住绅士的尾巴,另一手飞速咬破手指,血咒纷飞,及时锁住奇运连连的吉星。

    “这个高度,简直就是无敌!”庙岁撕开胸前衣服,露出巨大的蜘蛛刺青。

    图腾咒文急速搅动,庙岁胸口上的蜘蛛刺青猛然巨大化,将衣服爆破成无数灰蝶,越接近地面就越是庞然巨怪的史前体型。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

    一个特攻队队员瞠目结舌,看着超级巨大的恐龙蜘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猎命师传奇·上官传奇第六卷

    参见,上官传奇

    台湾,彰化鹿港小镇。

    古色生香的三合院老宅子里,对着爬得老高的小月亮,一老一少的身影。

    一个刚满十六岁的男孩,上身瘦巴巴的赤裸,大半夜的还对着一大桶烧红的铁珠子,满身大汗地掼手入桶,辛苦地搅起沉重又极烫的铁珠子。

    这个孩子希望有个不凡的人生,却有个极其平凡印名字。

    陈木生。

    距离可以报名进入台湾秘警署受训的年龄限制,还有两年。这是陈木生最殷殷期盼的大事,也是他追求的一生志愿。

    “师父,你的身手这么好,怎么不快点加入山羊叔叔的秘警署啊?我看他三天两头就找你喝茶,你不烦,我都看烦了。我看还是趁早填了报名表吧,不然我要是比你早加入秘警,你以后就要叫我学长了,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陈木生汗水如豆,说得挺认真。

    陈木生一边气喘呼呼地说话,一边用力练习铁砂掌,根本不在意内家功夫最讲究的“呼吸吐纳”,因为他的“现任”师父告诉过他四句至理名言:

    在实战中无法保持的技巧,全都是华而不实的废物;以最平常心锻炼身体的技艺,才能保证身体在最不公义的环境依然不背弃自己。

    “啊哈,这个说起来就难为情了。”师父搔搔头,两只腳踢着毽子。

    师父年约三十五,长得很有喜感,就是那种任何人都无法“觉得长得很认真”的那种“半调子的脸”。师父绑了一束类似清朝时期满洲人绑的长辫子,但一点也没有认真绑的结果,那条辫子倒像是一把坏掉的马尾。

    简单说,就是这辈子不会有女人想要眼他交往的那种不修边幅。

    “到底有什么难为情?”陈木聖用力插着铁沙桶,嘿呦,嘿呦。

    “因为我好端端的干嘛不把时间花在练功夫上,要去帮警察打什么吸血鬼?说实话,我这个人一点社会责任感都没有啦,更糟糕的是,就算我知道自己很糟糕,但我还是一点都不想改,哎哎,一个人眼巴巴追求武道,一天到晚流汗,不觉得很自在很充实么?哈哈。”师父高高踢起毽子,双手揽后,整个身体随着双腳连踢,东摇西晃的。

    这踢毽子的功夫听起来可笑,看起来却是教人抚手叹绝。

    师父一口气踢了十二个毽子,有高有低,有左有右,节奏看似紊乱纷杂,但一切都在师父优异的腳力控制中。他若要每一个毽子踢到半空中的高度都一样,就不会有一个毽子飞起来特别高。有时师父刻意放慢踢击的速度,让自己处于非常惊险的状态,却又乐在其中。

    接着,师父又加了七个毽子进来,用全身上下每一束肌肉去应付十九个满天飞舞的毽子。肩膀、头顶、胸口、小腹、手臂等等,全都轻轻松松地“发劲”,用肌肉弹性与体内气流的完美组合,将毽子给牢牢吸住,复又瞬间蹦上半空。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十九个毽子从没落过地。

    “师父,你追求的武道,如果不拿来打坏人,根本就是一团狗臭屁。”陈木生冷冷说道,语气极其不屑。

    “见笑了。”师父打哈哈。

    “……师父,你再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迟早会走火入魔!”陈木生怒道。

    “啊哈,别的事我没把握,走火入魔我可信心满满,时候到了肯定如此!”

    “……”

    这两个师徒都极为别扭。一个总是嘻皮笑脸,一个二十四小时正经八百。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他们还要别扭的师徒档。

    怎么说?

    博览群拳的师父,因为自己的本名叫“唐郎”,最后决定苦心致志在螳螂拳的造诣上。螳螂拳讲的是灵活刁钻,险中求胜,一出手拆筋断骨的凌厉,一拐腳就摔得对手心胆碎裂的阴狠。而师父的螳螂拳,快胜闪电,慢比巨钳。

    但他这位死脑筋的徒弟,却只肯练铁砂掌的笨功夫,除了一个誓言,陈木生还深信最笨拙的“路”,才是通往成功的不二

    “捷径”。于是除了跟师父练习对打外,陈木生就是一股傻劲通到底地,用双手死命抽插干热的铁沙。

    两人一巧一拙,竟成师徒。

    这种荒诞的情况要从好几年前说起。

    四年前,十二岁的陈木连原来有个练铁砂掌的大块头师父,叫老铁。

    老铁跟这位习练螳螂拳的师父老唐素有交情,两人时常相约比武,虽然老铁总是一胜难求,却不减两人交情。打来打去,不意外成了莫逆之交。

    然而有一天,老铁到医院检查,发觉自己得了晚期肝癌,生命走到了尽头。

    “老唐,趁还没死,我决定去验证一下我老铁苦练三十年的铁砂掌,在亚洲第一飞刀面前可以有多大本事!”

    “哇!你真够气魄的!但你得找得到那把飞刀再说啊!啊哈!”

    “是!我已经用我最后的存款,请人在《苹果日报》里夹广告单,约那把飞刀在一个礼拜后,他扔奶的玉山山顶决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会把,那里有够冷的。不过,为了见识见识那吸血鬼的飞刀有多厉害,顺便帮你打包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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