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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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会跟着上去观战的!”

    “够意思!还有,如果我死了。你就收容我这个傻徒弟吧!他资质有限,把他教到有我一半厉害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勉强!”

    “好啊,一言为定,我绝不会教得太勉强。”

    一个礼拜后玉山山顶,老铁在日出雪融的瞬间,摸着自己喉咙上的千冷刀柄,傻呼呼地看着云海。翘毛了。

    毫无悬念的一场对决。

    特来观战的老唐将老铁的尸体扛到了山腰,找了一个现成树洞埋了(注①)。

    老铁的死,让小小年纪的陈木生相当悲愤,直嚷着一定会为师父报仇。

    “报仇?要比武,当然有输有赢啊;说好了要拼命,结果自己提早回老家,怎么可以怪对手无情?哎哎,反正你师父本来就快死了,死在比武里,总是比躺在病床上怕打针唉唉叫唉到死,来得有骨气一点不是?”老唐拍拍哭泣的陈木生。

    “混蛋!我要那个叫上官的恶魔死在我的铁砂掌底下!我发誓!我发誓!”陈木生号啕大哭,看着红通通的双手。

    “隨你便啦,年轻人有点志气、胡乱许点愿望也是正常的,你就好好努力吧。不过我可不会铁砂掌,你就自己乱练一通吧,反正有练总是比没有练来得强,多练,不吃亏的!”老唐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收了陈木生当徒弟。

    一个并不学螳螂拳的笨徒弟。

    (注①)事情的真相陈木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老唐发懒不想挖洞埋尸,所以老唐其实是把一头正在大树洞睡觉的大黑熊给拍醒,手脚几个起落后,便将僵硬的老铁扔进大黑熊舒舒服服的窝,再堆了几个大石头塞住,趁大黑熊还没反应过来就匆匆逃逸。

    那场玉山顶的观战,也让老唐的心中起了变化。

    天底下有多少人的武功比老唐还高,老唐并不清楚,也不是那么在意。老唐追求的是自己沾沾自喜的武道,而非败尽天下英雄的独强。

    也因此,对号称“最强”的吸血鬼传说,唐郎也没有抱着特别的想法,只晓得比自己还要逊上三筹的老铁绝非他的敌手。说要去收尸,就是真的去收尸,可不存帮拳的念头。

    但那个使着飞刀,叫做上官的吸血鬼,委实教人敬佩。

    老铁将广告单样的战帖夹在《苹果日报》发送的做法,愚蠢到近乎可笑的地步,但尽管如此,那个男人还是带着敬意爬上了玉山,赌上了与日出争时的命,与老铁打了场名符其实的死斗。

    那分极其随性的武者风范,比起他那快速绝伦的飞刀,丝毫不逊色半分。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老唐看着老铁颈子上,那柄黯淡的飞刀啧啧。

    老铁死后,一个绰号“山羊”的秘警长官就常来找老唐喝茶。

    山羊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瘦瘦中年男子,在秘警界是个拔尖儿的人物,也是许多吸血鬼猎人的旧长官。山羊手腳功夫是不行的,枪法也只是普通,但山羊在资讯的掌握及警力资源的运用,的确是个重要的角色。

    常听许多猎人对老唐螳螂拳功夫的拜服,伯乐如山羊,对于老唐早有收编之心。但老唐一向大隐隐于市,只顾琢磨自己的拳道,却没有替任何组织卖命的念头。

    山羊深谙急不来的种种道理,所以也没认真说服,只是聊天也挺好。

    三年前,是夜。

    鹿港三合院。

    “见过了上官,你有什么想法?”山羊烧着茶水。

    “他的飞刀我接是接不住的,但他的拳脚……”老唐说,陷入沉思。

    一年前的战况,依旧历历在目。

    “我听跟他交过手的几个猎人说,上官的武功只在堪堪赢过对手一招的程度,却从未败过。此话可真?”山羊说,茶水渐渐开了。

    “我看是真的,在上官跟老铁对打的时候,我边看边想,如果老铁立刻跟我易位,我肯定在二十招之内就可以把上官撂倒。”老唐回想。

    “但是?”山羊笑笑。

    “但是,如果我真的跟上官交手,我想他的拳脚也会堪堪胜过我分毫,然后逮了个缝将我一下子痛扁在地上.最后从天外飞来一把小刀,把我的小命牢牢钉在山广。毫无意外的结果……每个人,都只会输上一招。”老唐皱眉,神色却没有一丝不服。

    “活脱,就是古龙小说里小李飞刀与楚留香的合体嘛。”山羊哈哈笑道。

    老唐对上官“强弱”的体悟,山羊早就猜到,毕竟这也是他的好友一一猎人协会会长,马龙一一对上官的评价。

    “至少,从现在开始我的武道终于有了点方向,但到底是什么方向,我自己现在也搞不太清楚,哎哎。”老唐若有所思,看着小小年纪的陈木生睡倒在大树下。

    “如果先生的武道方向,转到了我一直希望先生合作的那条道路,还请先生不忘为国家社会服务。”山羊微笑,倒茶。

    山羊知道,他终究会等到他要的东西。

    终于,三年后。

    在摸索武道模糊的方向时,那股“希望变强”的意念灌注在千锤百炼的修行里,老唐的螳螂拳比起当年在玉山山顶观战时,不知增强了多少,深化了多少。

    他突然想知道一个答案。

    “山羊。”

    “?”

    “让我去上官身边做卧底吧。

    台湾的吸血鬼势力并未跨及政治版图,而是以许多黑社会帮派为主要的构成。

    为了社会安定必须隐瞒吸血鬼的存在,台湾的秘警署遵从各国秘警署的协定纲领,并不以严酷的火力围剿为依归,而是以断断续续的查缉行动,坚忍地防止吸血鬼的势力扩大。

    除了少数的独行侠,吸血鬼的地下社会以黑奇帮、赤爪帮、哲人帮、绿魔帮、国度帮、无名帮等等约莫二十多个帮会为群众,其中以黑奇帮为台湾第一大帮。

    实力等同于势力,上官就是黑奇的二当家,辅佐年老力衰的壶老爷子。

    吸血鬼就跟人类一样,同类之间并非统合,而是高度的忧患竞争与利益联盟。

    由于与政治经济体高度结合(甚至统御),日本是东亚吸血鬼势力最庞大的一支,武力等同一国的军事力,在理念上承袭千年来的“圈养人类以为食用”,与台湾吸血鬼的“自由猎食主义”极度背反。

    更因为历史上的不愉快,台湾吸血鬼非常痛恨日本吸血鬼,这种恨意也揭示在地盘的冲突上。所以尽管大小帮会之间冲突不断,但基本上台湾吸血鬼的立场在共同抵御日本吸血鬼的侵略下,却是有志一同。

    在这样的奇妙制衡的条件下,秘警不至围剿台湾自家的吸血鬼帮会,免得地下社会的世界反被外来的他国吸血鬼给掠夺,造成更严重的问题。

    然而,山羊对始终不跟人类政府打交道的黑奇帮无法放心,尤其是黑奇帮的精神领袖上官,他始终与秘警划清界限的态度,让山羊觉得此号人物一定是个大患。

    是的,并不需要除掉上官,那反而会导致帮会间势力失衡,横生枝节。但山羊非常想放几只眼睛在上官身旁,帮秘警盯着上官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跟什么样的势力接触,有无开启战争的打算等等。

    那几只眼睛,就是卧底。

    今晚,三合院多了一位客人。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亮黑皮衣皮裤,染着凌乱红发的高瘦男人。

    越来越壮的陈木生在一旁帮忙烧茶,对新来的这位客人也感到很好奇。

    陈木生资质虽然鲁钝,却也感受那红发男子身上的“强”,这种感觉让陈木生不由自主感到兴奋。而半途充当的师父终于要加入秘警的行列,也让陈木生打从心底神气起来,走路有风。

    “你好,我叫赛门猫。”红发男子伸出手,嚼着口香糖。

    “啊哈,我唐郎是也。”老唐伸出手,轻轻一握,感觉剑埘万也是个练家子。

    “赛门猫是截拳道的一流好手,原来是秘警署里特种部队的小队长。一年前,为了此次的卧底计划,赛门猫刻意犯下多起公共危险罪被秘警署退训,现在则是封闭档案内的隐藏人物,如果层级不够高的秘警警官,根本不知道这个具有重伤害、伤人致死、公共危险前科的赛门猫依然是我们自己人。”山羊介绍。

    “嗯。”老唐点点头。

    “赛门猫是此次卧底任务中与你搭档的伙伴,彼此有个支援照应。除了一身功夫,赛门猫也是个圆谎高手,对保护你的身分大有帮助。”山羊介绍,拍拍赛门猫的肩膀。

    “久仰大名,那就不口唆,领教一下你的螳螂拳先。知道彼此的能耐也是互信的一环,还认同这个观点吧?”赛门猫摘下墨镜,随手递给山羊,抖抖肩膀。

    赛门猫满不在乎地摆起架式,连脚步都踏不稳似的吊儿郎当。

    正在烧水的陈木生隐隐一惊,那赛门猫表面上处处都是破绽的姿势,却隐藏着瞬间近身的“寸击”必杀。

    如果没有抱着硬捱一击的觉悟,根本没办法接近赛门猫的“空间”里。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怕等你醒过来,天都亮了。我们还是等山羊讲完再开打吧。”老唐直话直说,可没轻侮人的意思。

    赛门猫冷冷地瞪了老唐一眼,这个家伙不过大自己一轮岁,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么(要知道,如果开创截拳道的李小龙破土回世,也不会是自己“新截拳道”的对手。

    山羊莞尔,亲自为两位即将到上官身边卧底的死士倒茶。

    动不了手,赛门猫取回了墨镜,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吸血鬼的体质何等怪异、文化何等悬殊,以往有两个长期研究吸血鬼的一流秘警经过一年培训,练习喝生血、吃生肉、在两秒内辨识出人血与动物血液、锻炼可怕的肌力等,最后伪装成吸血鬼混入黑奇帮探秘,结果不到两天,他们的脑袋被放进乖乖桶糖果礼盒寄回警署里。额头上刺着‘上官’两个血字。”山羊缓缓说道:

    “吸血鬼的体温跟我们人类差异太大,光这一点就很难瞒过上官身边的那群好手,何况是上官本人。”

    赛门猫早就知道这个悬念的答案,但玩世不恭的他根本不在乎。

    “所以,为了真正融入吸血鬼的圈子,没有别的方法。秘警署已经活捉到一个哲人帮的小吸血鬼混混,我们打算强迫他将两位咬成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山羊捧着渐渐冷掉的茶水,沉静地说道:“要跟两位郑重说明的是,此次卧底任务的代价,无论成功与否,两位永远都无法回到人类的身分,注定黑暗一世。”

    赛门猫闷哼了一声,而老唐也没什么疑耸肩。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是“人类”或“吸血鬼”这样的大标签可以定义吧。

    “师父!万万不可!”陈木生却大骇,这种卧底的方式未免也太可怕。

    “?”老唐。

    山羊看着十六岁的陈木生。实在是碍事的孩子。

    “师父!你是傻了吗!你这么做根本就抛弃了一个人类的尊严!”陈木生气急败坏,站在老唐面前大吼大叫。

    赛门猫侧目,径自走到一旁点了支烟,不想太过靠近他们师徒之间的争执。

    “我想过了,我实在是太喜欢钻研武道了,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兴趣。如果可以借着这个机缘变成吸血鬼,除了可以跟那个男人一较高下,也能在永恒的生命里继续追寻螳螂拳的登峰造极,这样不是很像我做的事吗,哈哈!”老唐坦白说道,笑笑地,并没有生气。

    “狗屎蛋师父!你难道忘记我上个师父是被谁杀死的——他是被一头恶名昭彰的吸血鬼给杀死的!如果你今天一定要跟那男人一较高下,就要堂堂正正去做,变成另一头吸血鬼算什么!算什么!”陈木生怒急攻心,一掌朝老唐呼将而出。

    这一掌,简直就是犯了师徒大忌。

    “木生,你上个师父,是死在自己的武道上。一老唐淡淡滑出勾手,用悬腕架住陈木生挟着薄薄气焰的铁砂掌。

    陈木生一踏脚,脸都气红了,却无法前进半毫。

    “你不要骗我!你根本不是想要报仇,你这个大笨蛋只是想接近那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有多强对不对!在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报仇念头!”陈木生气的眼泪都滑下来了,在小小的脸庞上震动。

    忽地陈木生又一掌推出,这次却劈了个空。

    老唐脚底一抹,已溜滴滴滑到陈木生的背后。

    “是没有啊,从头到尾我都没提过‘报仇’丽个字啊,我说的,可是跟那个男人一较高下,还有追求武学的究境……至于什么舍身为国的,实在跟我没有关系,只是碰巧可以替山羊做点事罢了。”老唐叹气:“让你失望了,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老唐挥挥手,跨出了门槛。

    “狗屎蛋师父!你被逐出师门了!”陈木生暴跳如雷,疯狂地抓起烧红的铁桶,一用力,便将里头的铁砂全都摔翻,滚烫的砂砾在地上刷出黑色的焦烟。

    陈木生快步走到山羊面前张开嘴巴大吼,山羊愣了一下,只好起身离开三合院。

    但陈木生一路跟着山羊,死命朝着山羊的耳朵没停过地大吼,震得山羊脸色发青,直到山羊上了车关上门踩满油门才终于清静。

    至于等着打一场好架的赛门猫,若无其事地在大树下抽完了他的烟。但那对闹翻了的师徒俩却一直都没有回来,只留下满地渐渐冷去的黑砂。

    赛门猫没有小憩,因为天就快亮了。

    “趁着还能够走在阳光底下,多看看那颗不灭的恒星吧。”赛门猫摘下墨镜,睁大眼睛。

    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五)

    目本吸血鬼的体制相当严明,以当初徐福带往日本的两大部族为主干,分别为稀少的贵族“白氏”,与后来大量繁殖的武士“牙丸”。白氏的脑部曾历经集体突变,擅长幻术的精神战斗。牙丸武士则在肉体武斗上展现不凡的造诣,负责保护吸血鬼的地下社会资源.并与任何敌人进行直接了当的战斗。

    白氏在皇城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并不插手治安等太过繁琐的问题,以修行或享乐为主,有个崇高的长老会,可以随时质疑牙丸禁卫军的运作。

    过去牙丸武士经常与白氏处于在血天皇前争宠的局面,但是在血天皇数百年皆未曾公开露面的情况下.这种局面逐渐分化,使得白氏与牙丸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各行其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基本上是牙丸武士为了扩张自身势力的侵略战役,为了将自身的价值凌驾在惯于逸乐的白氏贵族上。

    毒牙,最终还是刺进英雄的血液里。

    老唐与赛门猫被秘警掳获的吸血鬼感染成吸血鬼后,在东部山区藏匿了好一阵子,等待新身体的机能渐渐再度被自己熟悉为止。

    若撇开惧怕阳光与银的缺陷,吸血鬼的体质对普通的人类来说,是极为优异的“进化”。感染后,只要一经人血进食,不日肌力便会增强许多,爆发力倍增,能够做出难度很高的三度空间行进,另一方面,动态视觉与夜视能力也会更优数倍。

    但对于早已掌握了“气”流动的武术家,变成吸血鬼将历经一个痛苦的过渡期。

    吸血鬼的怪异体质天生不适合所谓的“气场”运行,武术家在感染成吸血鬼后,反而会显得虚弱,无法使用气功,无法气随身转,无法聚气,一身功夫简直就成了肉打肉的纯粹搏击术。许多武术家变成吸血鬼后,就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自己,用时下最新的线上游戏用语,就是“砍掉重练”。

    然而坚可战天,还是有少数的武术家能够捱过对新身体的厌恶与不适应,重新找出原先存在于旧身体里的“气”,耐心地将之引导出来,一步步用微弱的气缓缓打再奋筋八脉,将新身体调整成足堪负荷内力的肉瓮。

    老唐经常用盘坐,用疾动,用吐纳,用大吼,种种方式去唤醒体内的气场,往往汗流浃背,皮肤燥红,毛发掉了又生,生了又掉。十分辛苦。

    赛门猫的截拳道原先就没刻意走气,感染后一下子就恢复精神,而且还比以前敏捷上不少,拳如风,腿离影。赛门猫与改名成“螳螂”的老唐在树林里交手,场场占尽上风,打得脾气好的螳螂都动了真怒。

    但到了第三个月,螳螂身上的气完全回流后,赛门猫就常常在几个眼花撩乱的鬼影间,莫名其妙失去意识。

    “有你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赛门猫醒来后就闻到泥土气味的草地香,一睁眼,就看着满天星星。

    “不知道,我没主意。是不是该去上官那边啦?我跟上官四年前打过照面,不算太生。”螳螂吸吮着一个逐渐死去的人类鲜血。

    这个倒楣的牺牲者是落单的迷路登山客,夜里在山涧遇上了武功卓绝的吸血鬼,当然没有活路。螳螂将神色迷惘的登山客推向赛门猫,赛门猫毫不客气地接住。

    生猎活人,他们逐渐习以为常。

    “万万不可,我们应该绕个远路比较安全。我们先加入绿魔帮或赤爪帮,然后再制造帮派冲突,找机会投靠到黑奇的人马。到时候,我们的经历可有得说,一点也不唐突。”赛门猫咬住登山客的颈动脉,登山客眼睛瞪大,喉咙间呕了一声。

    “论拳脚你得叫我声祖师爷,论计谋,我就得叫你老大了,就听你的吧。”螳螂躺下,看着满天星星。

    没有流星,只有唧唧蝉鸣。

    那个老是没大没小,爱跟自己对冲的笨徒弟,现在一定气呼呼地,对满桶的铁砂不断突刺又突刺吧?他的掌上功夫带着这样的恨意,功力必定突飞猛进。

    但那笨徒弟的心里,一定还是很不能认同自己追求的永恒武道吧……

    师父,真的走火入魔了。螳螂擦去嘴角的血渍。

    半年后,这两个肩负窥伺上官重任的秘警卧底,在几个游离帮派间流浪了一阵,终于辗转来到黑奇帮的核心。也因为一身卓绝的武功或灵活的脑袋,很自然变成上官身边的左右手人物。

    上官,一个额上烙印着青色疤痕的吸血鬼。

    在上官成为吸血鬼短短一百多年里,侥幸见识过他凌厉手段却苟活下来的吸血鬼,给了这个强者许多令人生畏的称号。

    双刀上官。五刀上官。九刀上官。霹雳手上官。飞刀上官。死神上官。佛手上官。

    每个称号都代表着上官不同时期的招牌功夫,与性格。

    每个称号的背后,不是满地的敌人尸骸,就是一段男子汉间不言而喻的情谊。

    但上官这个传说中的吸血鬼,越是接近,个性就越是透明,不过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哥型人物,不难亲近,却有股天生的奇妙威严。

    总之上官的形象距离秘警与猎人间穿凿附会的种种传说,是越来越远。

    “不要惹太难收拾的事就好。”上官偶尔会说这句话,但也没别的要求。

    “没事的话,那个……大家自由解散”上官的名言之二。反正也是事实。

    上官会跟大家一起在黑奇帮的“饭堂”,集体吸食从医院或地下管道流配出来的真空包装血浆,但偶尔也会自行出外猎食,宰了哪些人大家也不清楚,也没人敢过问。

    上官一天保有几个小时的隐私,却也不是很介意有人跟着他,但保持没话说的调调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平常时大家都各做各的事,等到有大事件发生时,上官老大自然会将所有的伙伴都聚集起来。

    天台上。

    “老大。”螳螂将吃到一半的便当放在地上。

    “?”上官啃着排骨。

    “今天可以跟我打一架吗?我一想起你跟老铁那一战,我就超想把你打到外太空,啊哈!”螳螂某天鼓起勇气,走到正在吃便当的上官前。

    “那个……吃完便当再说吧?”上官咬着免洗筷,耸耸肩。

    “不行啦,我怕老大等一下被我出其不意的鬼影螳螂手给勾到肚子,把便当全都吐了出来。到时候地板还不是我擦?不要逃避了,老大,快站起来。”螳螂活动筋骨。

    坐在水塔上的怪力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口,说得跟真的一样,那也没办法了……喏!你死了!”上官突然右手一翻,手中的免洗筷顿时双双飞射出去。

    “!”幢螂闪掉其中一根霹雳闪电的筷子,左手一勾.食指与中指巧妙地夹住另一根以弧形飞转的筷子——那根差点就击中自己的腰椎大穴。

    至于螳螂闪掉的那根筷子,则直直击在墙上,整个砷折开来,竹屑飞散。

    那筷子没有直贯入墙,显见上官也没有真正拿出百分之百的飞刀本事。

    “喔,还不错喔。”上官放下便当,反正他也没了筷子。

    “老大,还请不要留力,免得到时候出糗大家都很难看啊!”螳螂笑嘻嘻,随手摆开螳螂拳的架式。

    气随式转,风生水起。

    蹲在角落玩掌上型游戏机的小跟班阿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言不发的赛门猫,在武当高手张熙熙旁,点了根悯。

    “有意思。”上官踏前一步,毫无预备招式。

    赛门猫手上的烟烧到一半,螳螂也恰好失去了意识。

    “真过瘾,好久都没遇到这种死没人性的架。张熙熙!你要不要也下来玩玩?我们好像连一场都没挑过!”上官浑身是汗,脸上的表情倒很快乐。

    上官的衣服全都被螳螂的鬼手给扯得稀烂,索性脱掉丢下大楼。

    “免了。我不喜欢痛。”张熙熙笑笑婉拒。

    为了“不痛”,绝不沾上一些早就知道会让自己受伤的笨架,是太极高手张熙熙当吸血鬼的处事原则。

    但见赛门猫的手指将烟往旁弹落,潇洒摘下墨镜,放在身后的靠墙上。

    “……”上官看着缓缓踏出脚步的赛门猫。

    “老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一不小心就杀死你吗?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在秘警署待过的坏小子,也宰过不少吸血鬼同类。”赛门猫冷冷说道,脱下皮衣外套,摆出截拳道的轻跃姿态。

    上官不置可否,只是鼻孔喷气。

    “快快出拳吧,最近的年轻人怎么老是把屁话挂在嘴上?”上官踏步向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身为秘警署的眼睛,起先,赛门猫跟螳螂都会不定时眼山羊报告上官出没的惯性,但两人也发现到其实这种资料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上官这个人有点闷,所作所为除了偶尔的猎食外,对人类根本没有威胁可言。

    相反地,只要黑奇帮拥有上官的一天,就稳坐台湾第一吸血鬼帮派的位置,黑奇的势力日渐根深蒂固,帮会之间的冲突就不可能大到动摇人类社会的地步。

    难以置信的是,别说是本来就没什么特殊打算的螳螂,就连意志坚定的赛门猫,都开始怀疑这份卧底的工作是否还有意义。

    某天,上官的“鱼窝”。

    “啊哈,我开始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好像也挺好的?”螳螂躺在鱼缸旁,看着上官养的成吉思汗淡水鲨,在里头游来游去。

    “……这么说起来,我们已经不再属于人类那边了?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子。”赛门猫叹气,看着手上没抽的烟发愣。

    “我倒不这么觉得。”螳螂坐了起来,盘起腿。

    “?”

    “我们曾经是人类,现在则是吸血鬼。但你不觉得,我们除了会吃人血、不能见光外,其他……啊哈!根本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啊,我的脑袋还是老转着要练螳螂拳,你也还是一样打不赢我,哪有什么差别?”螳螂很豁达地说:“就因为我们曾经当过人,所以就永远都会是人。这样的思维,是山羊那些从来没当过吸血鬼的人所不会知道的!”

    “是这样说的吗?”赛门猫哼了一声。

    “那我问你,就算这份工作其实没有意义,你会后悔变成吸血鬼吗?”螳螂看着鱼缸,想着上官所向往的,人类与吸血鬼共拥尊严、和平共处的“第三个鱼缸”。

    “那倒还好。”赛门猫眯着眼睛,捏碎快烧到手指的烟,说:“我本来就是个夜猫子。”

    但事情,总要做个了断……赛门猫心想。

    赛门猫从来没有跟螳螂提过自己为什么要从事这份“永远都不能回头的卧底”,因为武痴螳螂根本没有问过。

    曾经当过秘警小队长,兼任武术教官的赛门猫,看过许多的弟兄在围捕吸血鬼滋事分子时牺牲性命,更曾亲自将遭到T病毒感染的同事的颈子给折断。他最好的弟兄,也在一场攻坚行动中被吸血鬼杀掉。

    冷掉的尸体上,还插着一柄黯淡无光的飞刀。

    “……”赛门猫看着鱼缸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苍白,微尖的犬牙,缩小的瞳孔。

    自己现在有了“其实当个吸血鬼也不坏”这样的想法,或许是脑袋里某种化学成分,也一并受到了病毒的感染,所以产生了思想上的偏化。

    如果现在这个样子,被以前那个发誓要为死去弟兄报仇的自己给看到,一定会被狠狠痛扁一顿,最后被轻蔑地丢下几句嘲讽。

    人是人,吸血鬼是吸血鬼。无法讨厌现在的自己的感觉,竟是如此糟糕。

    没错。

    过去的自己,绝不会认同现在的自己。

    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些弟兄,也不可能理解。

    “螳螂,站在我这边吧。”

    “我无所谓。”

    “很好。”

    收起口袋的时间到了。

    深夜。

    台中都会公园的下坡道,一辆毫无特色的车子里。

    “明天晚上九点,上官会到他的‘废窝’去,只有我跟螳螂会陪着。地址在这里,环境有什么特殊要注意的,我都写在上头。平面设计图你们自己去建管会调出来看吧,附近的天台跟街道也要布置一下预备的枪手。上官这种吸血鬼,不会给我们两次机会。”赛门猫递给坐在驾驶座上的山羊一张摺好的纸片。

    山羊接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

    赛门猫指着简易地图上的一处,说:“如无意外,我眼螳螂会将上官引到这个地方,这里只有两个对称的窗口可以进出,非常适合特种部队封锁与围击,尤其是猎入团的围刀阵。”

    “很好。你们尽管提早离开避嫌,到时候自然会有专家去处理。如果我们这边竟然失败了,你跟螳螂还是可以继续待在上官身边,等待下次机会。”山羊看着后照镜,随时保持警戒。

    “不必,如果我跟螳螂事先没耗掉上官一些体力,并除掉他最重要的飞刀,我想那些专家的机会不大。上官之所以成为传说,不会没有道理。”赛门猫拉下车窗,就着晚风透气道:“届时我会给个信号,我跟螳螂一逃出,你们的火力就立刻进去。”

    “……谢谢。”山羊。

    “不过,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除掉上官?”赛门猫随口问道。

    答案他并非真正关心。他现在最想做的,莫过于让过去的自己瞧不起罢了。

    “我想了很久,除掉上官后,帮派间或许会乱上一阵,但终究会得到新的平衡。”山羊思忖道:“与其放着一直不肯跟人类政府签订藩属协约的上官主宰黑帮,不如趁着吸血鬼帮会彼此火拼的时候,找出愿意藩属人类的帮会领袖,由秘警帮助他铲除其他势力,就此建立新的支配关系。”

    “随便。”赛门猫吹着晚风。

    “届时,还希望你跟螳螂可以帮助我们,在新的帮会势力里担任重要角色。”山羊伸出手,拍拍面无表情的赛门猫。

    山羊的心中,由衷地感激。

    他知道身旁的赛门猫,还是心向秘警的弟兄。

    付出到极限,滋味外人不足道的好弟兄。

    每一个总是与危险擦肩而过的人,都不会只有一处栖身之所。

    “火锅窝”、“趴趴熊窝”、“星海窝”、“巧克力窝”、“鱼窝”、“废窝”等,都是上官随机游荡的住处。平常大家没事时碰不到一块,但想找上官,除了用手机联络外,在这几个地方兜个一圈总会有收获。

    上官的最后一个窝“废窝”,是所有窝里最适合习武的地方,位于一栋曾经遭大火摧残,后因保险赔偿问题造成产权纠纷,最后无限期闲置的废弃大楼。

    废窝,根本就是一整层占地约一百二十坪的空地,在大火前是出版集团的办公室,现在只剩下满地热融变形的玻璃结晶,黑色碎石子,以及水泥剥落、露出钢筋的几支大梁柱,空气中隐隐还闻得到焦臭的气味。

    结在两支大柱子间的简陋吊床,可说是废窝里唯一像样的摆设。

    平常上官都是一个人来这里,进行独属自己的武学特训。少会有其他的伙伴来看上官,毕竟在精练武艺时的老大,比起平常更加沉默寡言。

    但今晚,螳螂与赛门猫跟着上官,理由再正常不过。

    赛门猫伸展筋骨,将皮外套摔在一旁。

    “老大,不介意一打二吧?”赛门猫摸摸鼻子。

    “我们可是特别演练过了。”螳螂跟着笑嘻嘻踏步向前,气势速涨。

    两个卧底一左一右,夹住了上官的去势。

    “口,又在打什么无聊的坏主意?”上官感到好笑,也将外套与上衣脱掉,重重丢在地上。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场会将衣服撕扯到烂的架,还不用最简单的赤裸互殴,就太浪费好好一件名牌衣服了。

    “用上了只许胜不许败的二打一,请老大这次,务必拿出全部的实力。”螳螂笑笑,全身充满一触即发的气劲。

    他知道,与上官的这一场架,是他跟老大最后的男子汉交谈了。

    “老话一句,打架可不是在算算术。”上官淡淡说道,两只手还插在裤袋里。

    “说得好。”赛门猫扬臂冲出,一拳破风。

    三个吸血鬼快速绝伦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每个人都是以快打快的速度好手,拳脚碰撞,一下子就是令人难受的连声爆晌。

    螳螂看似主力猛攻,赛门猫看似随意出拳扰乱上官的节奏,但两人实则各自作战,并没有刻意相互合作。如此“干净”的默契,反而让上官处于极难防御的立场。

    螳螂使的螳螂拳并不单单一套,举凡七星螳螂,梅花螳螂,摔手螳螂,六合螳螂,太极螳螂,光板螳螂等拳术,全都让螳螂给揉合到看不出形迹理络。

    但与其说是“道”的揉合,不如说是飞快的拳脚一闪而过。

    粘。黏。贴。靠。

    刁。进。崩。打。

    勾。搂。采。挂。

    十二种螳螂拳中的基本动作在“速度”的催使下,一一化为无招,有若鬼影。

    “喔?这阵子竟然又更快了?”上官啧啧称奇,一不留神竟让螳螂的挂手给翻了个筋斗,险些被赛门猫的刺拳击中。

    上官的拳术不及螳螂,但瞬间出拳的速度却是倍胜。睁大眼睛,逮着螳螂一骤即逝的缝隙猛攻,一拳一掌,狠狠咽住螳螂的攻势,顿挫不已。

    “唔!”螳螂闷哼一声。

    螳螂的肌肉收缩自如,却无法化解上官简单利落的拳劲,上官一个直刺拳命中螳螂的肩膀,螳螂的肩膀肌肉立刻烧灼起来。

    但上官封锁螳螂的代价,就是硬捱赛门猫寸劲十足的铁拳。

    截拳道源于实战性极强的咏春拳,在创始者李小龙“自由创发”的意念下,截拳道快速蓄力、复又瞬间迸发的秒杀特质,让每一次的攻击都没有先机可循,拳的速想速念,拉近了赛门猫与上官实际上的速度落差。

    对赛门猫来说,所谓的拳,就是肌肉在完全放松与急速绷紧间,那最大曲幅产生的“最简单的暴力”。而脚步踏地的怪异节奏,则是错乱对手判断出拳时机的迷雾。

    击出!被反击!

    击出!被反击!

    再击出!再击出!

    “老大,别那么怕痛啊!”赛门猫吐出一颗断牙,全身散发冷冽的斗气。

    截拳道讲究精神上不可退让的“势”,相当符合赛门猫内闷的嚣张个性,只进不退,利落的一拳一拳,与螳螂合力将上官逼到柱角。

    “好家伙。”上官靠着柱子,打得更是兴发。

    一沉气,上官的身影如箭穿出。

    唰,螳螂的下颚遭到上官的掌缘闪电切过,失去十分之一秒的意识,膝一弯垂,身子一矮,上官右脚飞快踏上螳螂的肩膀,往左一跃。上官拳臂高举,打算从高处朝赛门猫的头顶来上一个大落拳。

    “呼。”赛门猫双手架在头顶上,想硬捱上官这一拳。

    不料上官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赛门猫的背后。

    “看哪?”

    “!”

    赛门猫重重撞上大柱子,震得石屑纷飞。

    上官蹲在地上喘气,脸上却洋溢着喜不自胜的笑容。

    “再来过!”螳螂双掌用力拍拍脸颊,鼻血呼啦啦喷出。

    “没错。”赛门猫撑起痛翻天的身体,一手还扶着柱子。

    “那有什么问题?”上官哈哈一笑。

    三人再度交锋。

    “山羊,之后赛门猫跟螳螂怎么个处理法?”手机。

    猎人马龙坐在“废窝”对面的金融大厦顶楼,等着指挥多达三十人的猎人团。

    在台湾,从未见过如此三十个猎人聚集在一起的规模,那种阵仗等同一个高度战斗化的军事力,也只有台湾区吸血鬼猎人协会会长马龙,才能调度得起这些平常各行其事的狠角色。

    “当然是掩护他们离开现场,不容有失。”山羊在秘警署的声音。

    “收到。”马龙切掉通讯,立刻拨出另一通。

    终端是马龙与山羊共同的好友,中部排名第一的顶级猎人,世一。

    “山羊的意思是?”世一的声音像蚊子。

    “山羊糊涂了。总之那两个卧底我会带队处理,在安排的路线里一并解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跟你的弟兄专心干掉上官就是了。明白吗甲”马龙手里拿着军事望远镜,看着人影疾晃的废窝。

    “收到。必要时我会把整层楼都炸掉。”世一挂上电话。

    吸血鬼终究不可信赖。马龙也挂上电话。

    螳螂单手抓着天花板,双脚倒勾在梁,披头散发,气息却不见丝毫急促。

    鲜血从螳螂的额上,沿着乱发轻轻滴落。

    啪答,啪答。

    赛门猫则躺在上官丢在地上的外套旁,气喘吁吁看着天花板,嘴角挂着鲜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根本就完全脱力了。

    这场架竟不知不觉打了半个小时,打到赛门猫的痛觉都快麻痹了。

    “还想来吗?当作运动是很好,要想打败我就再说。”上官笑嘻嘻的,满身狼狈。

    传说如上官,左边一根肋骨甚至让赛门猫的踢腿给扫断,左肩还冒着被螳螂镰手给削过的血烟,痛得让上官的呼吸都变轻了。

    赛门猫忽地坐了起来,摇摇头。

    “不打了?”上官微感失望。

    只见螳螂突然从天花板上冲落,一个回身螳螂臂掠出,遮住上官的视线。

    “?”上官挥拳一挡,将螳螂震了回去。

    却见螳螂毫不恋战,借力往后飞跃,转眼间与赛门猫都来到了大厦边缘,对称的两个窗口。而赛门猫的手里,正拎着上官暗中挂满飞刀的外套。

    “没有了飞刀,你不过是一个很强的吸血鬼。”赛门猫将外套丢出窗外。

    信号。

    上官愣了一下,登时明白了一切。

    此时已不需将注意力全神贯注在眼前战斗的上官,立刻发觉自己的四面八方,已经栖伏着许多刻意压抑的微弱气息,和逐渐加温的杀意。

    慢慢踏进陷阱的死亡泥沼,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上官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个什么东西塞在自己的言语之前。

    “老大,不好意思,大家各有立场。”螳螂叹气。

    “保重。”赛门猫咬牙。

    两人同时往窗下一跃。杀戮的夜开始。

    早已沿绳躲在废窝大厦外壁的猎人们破窗窜出,相互掩护滚散开来。

    一阵刀光枪影。

    顷刻间,筋疲力竭的上官已经被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猎人给团团包围。

    而大厦外六座高楼天台上,埋伏着十二名由秘警署调来的狙击手,如果上官像无头苍蝇破墙逃出,居高而下的狙击手当然就子弹招呼,格杀毋论。

    杀气并无一丝一毫的张狂撩乱,取而代之的,是训练有素的平稳呼吸。

    没有更凶险的局势了。

    废窝内,上官深呼吸,一只手插进牛仔裤口袋,一只手拨开自己凌乱的刘海。

    “真想不到。”上官苦笑,身上蒸着白白热气。

    为首的猎人队长世一,沉稳地从肩胛拔出由J老头打造的银光猎刀。银刀遥指满身伤痕的上官,刀尖隐震着呜呜鸣响。

    唰唰唰唰唰……二十个猎人同时抽刀架举,无数寒芒映在上官的脸上,森然刀气凛冽,冰冻了空气。

    “上官无筵,幸会。”世一肃敬,双手高高举起宽大的银刀。

    “才这点人?不后悔的话就开始吧。”上官眯起眼睛。

    上官将长发束住,进入完全不同的状态。

    黑夜,舍弃了什么的黑夜。

    螳螂与赛门猫依照约定的路线脱逃,在窄巷小街中快步穿梭。

    赛门猫感觉到身心疲惫,连一向气力深长的螳螂都显得脚步乏力。

    两人一路无语。

    他们知道,是心中的困顿拖垮了身体,让他们肌肉的悲鸣放大了好几倍。

    背叛别人的滋味如此难受,遭到背叛的上官老大只有更加难捱的份吧。力气放尽的老大,不知道已经被猎人团狙杀了没。

    赛门猫见识过前辈猎人世一的刀法,世一在猎人排行榜里高居亚洲第十,世界第十六。世一刀法不以快见长,却有一股绝对压制的可怕力量,加上有J老头兵器的保证,即使是最精纯的铁布衫功夫也会被撕裂。

    但独独一个世一,绝非上官的对手。

    所以更可怕的是,由会长马龙精心改良的围刀阵。

    自古以来所谓的阵法,说穿了不过是以多胜寡的计算,而阵法的优劣就在于效率:一,能够用越少等级低的下驷,困杀住较多个难缠的上驷。二,如果阵法再多添几人,是否真的放大阵法的威力。三,阵法成功后,成员牺牲的比率能否降到最低。

    “围刀阵”是亚洲猎人团相互合作的例常阵法,只要有三人以上就能成立。因为彼此都会学习此阵,故不同挂、相互不识的猎人们一旦意外凑在一块作战,还是能在最短时间内发挥最基础的默契,将敌人杀败。

    但对于经验老到的吸血鬼也是一样,围刀阵这种每个猎人都熟习的阵法,许多老吸血鬼都领会了自己的逃脱之道,日积月累之后围刀阵便不能得逞。所以会长马龙精心改良了旧围刀阵,将之命名为“囚虎”;“囚虎”至少需要十个以上、具有五年以上经验的猎人所组成,发动条件如此严苛,阵法威力自然极大。

    马龙与世一对此阵法皆相当重视,虽然演练过上百次,但在这之前从未正式发动过实战,以保存此阵法的绝对机密。几乎就是为了这一天晚上而存在。

    可以确定,如果死神上官没有了飞刀,不管是多么“快”的肉身,都无法冲破二十名猎人团严密互补、层层交叠的“囚虎”刀势。

    只希望,老大能死得有尊严一些。

    赛门猫这么个胡思乱想分神时,只见一旁的螳螂突然警觉地高高跃起。

    “?”赛门猫不解。

    火光,烟硝。

    刹那间赛门猫整个人被一股巨力贯穿,双脚不由自主离地,重重撞翻窄巷边角的馊水桶,身体一下子被钻进可怖的尖锐刺痛。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无数发烫的银色钢珠,在倒下的赛门猫旁边滚散开来。

    高高拔起身子的螳螂,却也没能躲过意外的伏击。

    四颗大铁珠从天而降,接近螳螂时突然一齐爆开,吐出四张钛银合金网。

    “啧啧。”螳螂身影如电,竟让他闪过其中三张合金网,但第四道合金网终究还是罩住螳螂。合金网急速收缩,犹如一个致命包覆的利茧。

    “是谁!”螳螂喝道,双手聚气一进,指力飞扯,竟将合金丝网血淋淋撕开。

    只见巷尾数道银光疾冲而出,来势凶狠,似足箭弩之类。

    螳螂一凛,如果只顾自个儿闪开的话,倒在地上的赛门猫就会被钉成碎片。

    “快爬起来!”

    螳螂大叫,却只好挡在赛门猫前,硬是用螳螂勾手飞快击开袭至眼前的银箭。

    吸血鬼惊人的动态视觉,加上螳螂优异的反射神经,将六支银箭全都奋力卸开,毫无遗漏。但一滴冷汗从螳螂的太阳穴渗出。

    一枚闪光弹在眼前爆开,螳螂下意识闭上眼睛,全身毛孔紧缩。

    戳。

    螳螂眼睛瞪大。

    趁着他视觉被夺取的瞬间,一支铁枪竟硬生生从身后的墙破出,要命地贯入螳螂的右胸膛。铁枪末端有阴险的倒勾,一回力,螳螂便抓着枪头,吃痛撞上了背墙,动弹不得。

    埋伏已久的猎人终于现身。

    两个猎人手持卡宾枪封住巷子两端,其余的猎人都蹲踞在巷子两旁的高处,各拥称手的兵器,遥遥警戒。

    “不好意思,上头的命令。”

    马龙蹲在巷子上的民居阳台,肩上扛着一挺小型弩炮,冷冷地看着耗尽体力与警觉心的黑暗卧底。弩炮上的红外线瞄准器,正盯着螳螂的心口。

    没话说的,最后绝路。

    “喂,兄弟,不用爬起来了。”螳螂笑了出来,看着努力要撑起身体的赛门猫……他身上银热霰弹的伤,可不下于自己胸口这一记啊。

    “……”赛门猫用手肘架着身体,却还是无力站起,头顶压着湿冷的地面。

    “啊哈,我还以为,总有一天我会看见琢磨了一千年后的螳螂拳,将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啊。”螳螂哎哎苦笑,看着身上红外线的箭弩准心。

    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都起了绵密的碎泡。

    “……”赛门猫咳出一大口血,眼泪首次溅落在地上的血水中。

    他可以死。

    毫无悔恨。

    随时都做好了准备。

    但他无法接受失去人类之身的自己,竟会遭到老长官山羊如此对待。

    赛门猫想握拳,却没有一丝气力。

    “卧底的任务正式结束,谢谢你们。”马龙扣下手中的弩炮,六支银箭射出。

    夜的空气,寂寞的声音。

    螳螂的瞳孔,倒映着六点寒星……银点越来越大。

    不好意思啊,小徒弟,师父果然走火入魔了。

    ……代价是死,所以就别再责怪师父了吧。

    握拳,螳螂用力一笑。

    “!”螳螂的瞳孔倒映上,多出一道回旋疾飞的光。

    六柄银箭瞬间断折,破散在半空中。

    一把黯淡的飞刀无声无息钉在电线杆,“神爱世人”的贴条上。

    “只有人类才想得出来这种道谢的方式。”

    马龙心惊,负责暗巷伏击的十名猎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螳螂呆呆看着远方,赛门猫的拳重新握紧。

    一个赤裸血人,站在饱满的圆形月亮下,将月的光晕开,染红。

    夜风拂过,妖异的月光震动。

    “做兄弟的,我们的架还没完呢。

    参见,上官无筵。

    10

    地底,秘警署指挥部。

    山羊的主管办公室,桌上堆满了黑白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都躺满了山羊多年的朋友、昔日的下属。

    血肉狼藉,怵目惊心。

    陈木生呆呆地,一张一张翻着。那双不畏火焰的铁手,此刻却无助地发抖。

    一根愤怒的烟,干躺在桌上烟灰缸里烧着。

    “唯一奋力逃走的猎人马龙说,赛门猫与你的师父联手设下了陷阱,诱使多达三十人的猎人团兵分为二,再逐一伏击歼灭……就连埋伏在天台的秘警狙击手都没有逃过一劫。”山羊冷漠地躺在办公室的躺椅上。

    山羊的眼睛已注视天花板上坏掉的、忽明忽灭的日光灯已久。

    原来,自己深深信赖的两名卧底,竟与上官共设圈套,狠狠将了自己一军。

    此生挚友,在赤爪帮底下奋力救过自己一命的猎人世一,双手断折,全身躺在黑色地上抽搐的画面,只要山羊一闭上眼睛就会反复播放。

    没有暂停,更没有停止键。

    夜将尽,呜咽的风在空洞的大厦里回绕着。

    J老头的宽柄银刀插在柱子裸露的钢筋里,风一吹,便发出咿咿哑哑的声响。

    世一的颈子上,有一道张狂的撕裂伤口,全身百分之八十的血液都已流失。

    但世一还未闭上眼睛,发着高烧,嘴里重复喃喃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T病毒已经从世一颈子上的伤口渗透进存量稀薄的血液里。依照感染的速度,再过三个小时,世一就会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活尸。

    “杀……了……杀了……杀……了……我……杀……”

    世一眼神空洞,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

    废窝四周零零散散都是围刀阵的猎人弟兄,有的肚子插挂在突起的天花板钢筋上,有的半个人黏在柱子壁上,有的四肢缺其二,有的身体某部分不自然地垂晃着,最多的是颈子遭到高速切伤,瞬间大量失血死去。

    屠戮的现场,用“血厦”两字形容,恐怖得再贴切不过。

    负责拍照记录的秘警,竞抵受不住空气里新鲜生黄的腥味,在角落里吐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大惨败。

    “老友,让山羊我送你一程吧。”山羊往旁伸手。

    山羊面无表情,蹲在脸色惨白的世一身旁。

    一个秘警从怀里掏出手枪,叹口气,递给他的长官。

    山羊站起,上膛,对准世一空洞的两眼之间。

    碰!

    日光灯依旧忽明忽灭。

    五十元,是将日光灯管重新换过的便宜代价。

    但许多重要的东西,修,是怎么也修不好的。

    山羊看着手里的枪,沉甸甸,骨子里却无比失落。

    “你的师父,终究还是背叛了人类。”山羊淡淡地说。

    陈木生刚毅的脸上,早已爬满最愤怒最羞耻的泪水。

    第一个师父被吸血鬼所杀。

    第二个师父却成了吸血鬼。

    你的选择?山羊并没有问。

    因为他清楚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他所见过最热血、最直肠子的硬汉。

    “等到你成为最出色的猎人,才能跟你的师父一决雌雄。”山羊闭上眼睛。

    “……我该怎么做?”陈木生沉痛地问。

    “去日本吧,去挑战那个……号称没有猎人的邪恶国度。你若能活着回来,就是你们师徒对决的杀戮时刻。”三天未眠,山羊疲倦不已,在躺椅上渐渐睡着。

    陈木生放下照片,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一年后,陈木生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两个小时前才取得的猎人证件。

    带着刚硬胜铁的一双火掌,昔日的顽固男孩踏上了往东瀛魔都的旅程。

    男孩的眼里,黑白分明的二元世界,人类与吸血鬼永远无法妥协的正邪对立。

    “成功的捷径,莫过于毫不犹豫踏上最艰难的路。”陈木生坐在乘风破浪的船头。背对他的,是充满痛苦回忆的海岛。迎接他的,是张牙舞爪的邪恶东京。以及,那一条永远也跨越不了的,巨大裂缝……

    万念俱灰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三百年

    征兆:城市出现集体自杀、酗酒、了无生趣的结构性现象。

    特质:此命格由几种负面能量的情绪格演化生成,吃食人类的灰色浊念维生。范围以一个城市为规模,让浊念在忧心丧志的人心间彼此传染扩大,若感染此不良情绪的人越多。此命格累积的效应就会越滚越大。

    进化:千年泪

    续,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

    “开枪!目由射击!”

    “保持火力!保持火力!”

    绵密的枪火仓皇朝天击发,V组特种部队每张脸孔却充满了惊骇的神色。

    一只比史前猛玛巨象还要壮硕的超大型蜘蛛,从数十公尺的天空坠落,尾部还喷甩着腥味十足的灰银色蛛丝.如飞箭射落。

    “天啊!”

    ‘快躲开!”

    “别慌!继续开枪!啊!”

    蛛丝咻咻划空而落,将底下的特种部队黏了个措手不及,那些子弹的仓里火力钉在蜘蛛身上就像隔靴搔痒,只是更恼了蜘蛛。

    庙岁轻轻踩在蜘蛛巨大的背脊上,随着怪兽蜘蛛落下。怪兽蜘蛛毛茸茸的八只脚瞬间将警车踏成废铁,翘起尾部,爆开四散的蛛丝,快速将残余的特种部队包覆在臭气冲天的蛋白质茧里,连车门也被包缠住。

    那蜘蛛大到连在远处观看的好奇人群都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许多人还拿出照相手机将这一幕拍下,几台车追撞在一块。

    毫无疑问,隔天所有报纸的头条就是这一幕了。

    “乖乖不得了。”宫泽透过即时回传的摄影机,回想那夜看到的蜘蛛攻击。而这头恐龙般的巨大蜘蛛,显然口是出自更高强的施术者。

    大水兀自从天而落,数百只水族死尸如雨摔下,几头巨大的河龟砸在地上,甲壳轰然脆裂、一命呜呼,几条曾被乌拉拉暂寄的烂命欣然破窍而出,寻找自己的新天地去了。

    整条街,湿淋淋得乱不像样。

    庙岁自上而下,瞪着甫落地的乌拉拉,甩着被折断的右手腕,疼得厉害。

    但乌拉拉没有趁着刚刚的慌乱逃走,反而笑嘻嘻地看着庙岁。适才乌拉拉一个大翻筋斗后的“卸力”,将脚底下的一辆装甲车顶撞得塌陷破裂。

    被黄色塑胶条与路障封锁的街道,在十几秒内全被巨大蜘蛛的丝线缠得乱七八糟。

    诡异的气味,苍茫的月光。

    战斗间,一点都不让人愉快的缝隙。

    庙岁吹起口哨,那是一种由奇异的、不对称的音阶所组成的哨响,调子起落得很不自然,却有股难以形容的魅力。

    一只紫色的怪猫凭空出现在半空中,轻悄悄落下。

    紫猫飞快踩踏着路灯,跳到庙岁的右肩上。

    幻猫咒。

    由大长老亲自研究、推敲出来的一种音咒,可以让猎命师在作战的时候绝对保护所属灵猫的咒法。此咒一经施展,灵猫将被隐藏在异度空间,最多可以持续一个时辰,时间一到没有再用幻猫咒将灵猫召出,灵猫将永远被吞噬在异度空间。

    “是传说中,仅仅属于猎命师护法团的秘咒吧?”乌拉拉啧啧。

    “为什么不逃?”庙岁瞪着乌拉拉,眉头上的水珠滴落。

    “待在你身边好像比较安全。”乌拉拉笑笑,亲吻全身湿答答、颤抖哆嗦的绅士。

    两个猎命师不知何时,已被浓烈的杀意包围。

    进入新十一豺决赛的老侏儒与生化改造人,一后一前,散发出的气势毫不矫饰地将街道两端封锁起来。

    老侏儒一言不发,站在庙岁身后街未,思索该怎么对付这头蜘蛛巨怪。身上的气聚敛而坚,流露出一股不可轻侮的深沉。

    而高大的生化改造人狞笑,脱下衣服。

    “请多多指教,猎命师。”生化改造人的肉体,竟是闪闪发光的生物鳞甲。

    十一楼,几分钟前还是一个叫国际水族馆的地方。

    将大钢杖扛在肩上的北国巨汉,毫不松懈地半伏着身凝视聂老。

    五个进入十一豺选拔赛的吸血鬼战士,以倒雁形将聂老半包围住。

    滚滚池水迅速消褪,但众战士的脚踝仍泡在浑浊的水里,几条河鱼呆呆地漂躺。

    “大概有十五年了吧。”聂老看着墙上破洞外,灰灰浊浊的月光。

    “?”钢杖巨汉不解,屏住气息。

    五个吸血鬼战士本能地不敢前进半寸。他们的背脊竟不由自主泛起疙瘩。那是田鼠看见蟒蛇吐信、小海豹撞见北极熊的恐惧感。

    每个为了得到“任意猎杀”荣衔的吸血鬼战士,突然都有种不知所为何来的悔意。

    聂老缓缓蹲下。

    “有十五年,都没看见吸血鬼变成电灯泡的样子。”聂老将手插进池水里。

    钢杖巨汉登时警觉,不顾一切往后高高跃起,从甫击穿的大洞逃出大厦,一翻身,钢杖重重击在大厦墙上,借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自己逃得更远。

    “跳舞吧。”

    雷神咒发动,聂老白色的胡须、眉毛全都闪闪发亮。

    强大无比的雷电飞快在浅水中兽行,快速窜进来不及逃走的四名吸血鬼战士体内,全身每一寸神经束都在膨胀。

    “呕……”倒楣的四人瞬间僵直身体,肌肉紧绷抖颤,五官扭曲歪斜。接着皮肤开始焦裂冒烟,皮下金光拼命钻动,仿佛要挣破单薄的皮肤似的。

    但聂老并没有放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四枚闪闪发亮的血族灯泡,然后变成灿烂夺目的霓虹灯。

    转啊转的,转啊转的。

    然后眼睛、嘴里吐出了火,头顶开了窍,几个烟火般的爆炸冲出。

    依旧是转啊转的,转啊转的。

    “竟为了这种敌人……”聂老深深一吸气,雷神咒的能量催化到第三层境界。

    四个七彩霓虹灯陡然内缩,瞬间挤压成一堆焦黑色的物质,过程中发出无情的哔剥啪响,十分怕人。

    裂洞口外,一阵夜风吹过,焦黑色的物质松散崩溃,化作无数带着星火的灰烬呼呼散去,留下一股中人欲呕的气味。

    聂老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老。但此刻的他,竟看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臭皮囊,茫然地看着自己。

    大街上。

    这名胆敢挡在巨大蜘蛛前的生化改造人,是吸血鬼生物科技的结晶之一,论起型号还在东京十一豺里TS一1409一beta之后。

    同样地,他也没有真正的名字,只有一组条码般的序号。

    TK一2000。一个仗恃着吸血鬼的特异体质,将皮肤角质细胞嵌入穿山甲与刺猬基因的生化怪物。一个科技暴力下的军事品。

    乌拉拉看着TK一2000,眼角却不住往两旁飘移。

    他感觉到附近还有两股刻意隐藏的“气”。

    “据说你们可以将‘运气’或‘命力’转化成生命形态当作武器,嘿嘿,挺新鲜的,难怪够胆在东京里横行霸道。”TK一2000看着庙岁脚底下的恐龙蜘蛛,继续说道:“看来,你就是废掉阿古拉的那个猎命师吧?有一套。”

    TK一2000说着说着,在呼吸间,皮肤的角质化突起越来越拔出,像是有自主意识。

    庙岁只是冷冷地看着TK一2000,并不答话。

    对他来说,眼前这个鳞甲上拥有无数坚硬突起的怪

    “怎么办?表面上两个,暗地里还藏着两个,现在如果不快点解决的话,等一下还会有更多更厉害的鬼。”乌拉拉笑笑,说:“有什么想法?你打这个硬甲怪物跟侏儒老人,我打躲在阴影里的两个鬼?”

    庙岁哼哼,右手腕断骨的疼痛感让他备感羞辱。迅速涂写在右手腕上的“续骨咒”还在作用,发出炙热的烧灼感。

    “几个都不重要,一起杀死就是了。教你们看看什么是站在顶峰之上的猎命师,战斗的恐怖手段。”庙岁眯起眼,掌上的紫猫低吟。

    一股强大的“命”爬梭进庙岁体内,一咬指,血咒狂锁。

    乌拉拉还没来得及算,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逃吧。乌拉拉逃的念头一兴起,恐龙蜘蛛的身子突然一阵快速绝伦的跳跃,在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间喷吐出一诺又一道的丝网,封锁住乌拉拉的逃脱路线。

    “不妙,真的是那个命格!”乌拉拉拳臂一伸,火炎咒冲开封在眼前的蛛网。

    庙岁却没有紧紧咬住乌拉拉狂追,因为他“听到”了隐藏在暗处里的两个吸血鬼高手……多半是忍者之类的角色,已经“代替”他追了上去。这样也好,反正那小子可以与自己战到这种地步,自不可能被那两个忍者给解决,猎命师的尊严倒底还是挂得住。

    骄傲如庙岁,心中抱存的还是“猎命师只能被猎命师杀死”的想法。等一下再慢慢解决那个棘手的小子吧,庙岁心想。

    眼前,可还有两个怪模怪样的敌人可以要玩。

    咦?刚刚还站在街末的侏儒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声无息。

    老人遁逸,却见TK一2000鼓起全身硬刺,狂野地飞奔向前,刮起一阵锐利的劲风。

    “这种蜘蛛再大也不是我的对手!我的硬刺铁甲可是绝对防御!现在就让你看看绝对防御下的绝对攻击!”TK一2000哈哈大笑,整个人突然缩成一颗疾滚的刺球。

    弹出!

    大笑间,刺球在街道间飞快弹滚,行经路线快得让人眼花撩乱,每撞上建筑物一角,建筑物就给撞出一个乱七八糟的大洞,就连布在街道四周的大蜘蛛网都给冲破,毫无阻挡之效。

    人一旦被沾上,就会被刺成痛到翻天覆地的血窟窿。

    “是吗?像你这么蠢的家伙,当然不知道这种黏呼呼的东西正是你的克星。”庙岁哼哼,意志一凝,刺球的攻击路线顿时了然于心。

    吹着神秘的口哨,庙岁脚底下的巨大蜘蛛赫然喷吐出一团蛛丝,飞弹般封锁住TK一2000的疾滚路线。

    闪避不及,一道蛛丝液弹硬是击中飞滚中的刺球,TK一2000瞬间陷在黏性十足的蛛丝液中,速度锐减,然后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TK一2000又直接被一道蛛丝液弹给扎扎实实命中,更加动弹不得。

    “混蛋l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攻击路线!”TK一2000大骇挣扎,解开刺球状态想逃,四肢却还是被奇黏奇臭的蛋白质液给纠缠住,用蛮力硬是扯将不开。

    只见庙岁并没有理会在腥臭蛋白液里挣扎的TK一2000。因为巨大蜘蛛已经移动脚步,将它的尾部对准TK一2000的头顶,一股脑喷出它的浓稠丝液。

    醍醐灌顶,TK一2000轻轻松松被包在密不透气的丝茧里。时间一久,即使没有窒息而死,也会被丝液上的生物毒J性给溶解。TK一2000惶急地在越来越厚的茧里奋力拳打脚踢,但所有的力道全都被消解吸收,动作越来越困顿。

    竖耳倾听了一阵,庙岁轻轻松松看着天空。

    半空中某处,一个自以为是的偷偷窃笑。

    “光论跳跃力,我可是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庙岁脚底聚气,一纵跃上。这一跳,足足有十几秒才落了下来。

    碰。

    庙岁蹲在地上,手里拎着个干瘪的小小脑袋。

    摇晃在庙岁手上,侏儒老人的表情十分呆滞错愕,他死前都还不知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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