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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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我弟弟逃家惹。我不逃出来,难道在家里一直被性侵害吗>///< ,大哥哥好坏。”无家可归的美眉。

    “靠,报警啊,把你爸关到屁股开花为止啊。”我擦着额头上的汗。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啊,也有养育之恩,所以我只好自立救济惹。”

    “好孝顺喔。”我好想关电脑,但屁股里的异常能量越来越灼热。

    “大哥哥,你需要吗?”

    “我需要安静。”我头好痛。

    我不是鸡!不是鸡!不是鸡!

    “不是啦!你好笨喔嘻嘻,我是说,你想不想要?”

    “想要一台麦金塔macbook ,黑色限量版,你给我?”

    “不是啦,你真的好笨喔,我是说,大哥哥想不想要援我?”

    援!关键字终于出现,这么快就露馅了!

    哼,是无知的援交妹或是诈骗集团也就罢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网路的另一端根本就是一边吃便当一边钓嫖客赚业绩的警察,那个警察说不定还一边用手抠着肚脐傻笑……孩子的学习不能等,PTT 乡民都有告送我!

    “不用了,我吃素。”我按摩着太阳穴,头好痛,屁股也好痛。

    “帮助无家可归的少女也是一种慈善事业啊,难道大哥哥想见屎不救吗?难道大哥哥想要我回家继续被大野狼爸爸性侵害吗?呜呜呜呜,大哥哥好残忍——坏死惹——”

    “……够了,你想干嘛!”我咬着牙,运劲跟屁股里的大爆发对抗。

    “嘻嘻,大哥哥住哪?”

    “住彰化。”难道是你心里?

    “好巧喔,我也正好在彰化的网咖耶!”

    最好是那么巧。

    “大哥哥,既然我们很有缘分,那怎么约?”

    “不用约了,我直接赞助你三千元住宿费,应该够你三个晚上不用被爸爸性侵害,这样够不够意思?”我的屁眼好痛,痛的混身盗汗。

    无家可归的美眉立刻给了我一组银行账号,我二话不说就透过网路转帐把三千块钱汇进那银行账号户头里,当金额短少的那一瞬间,我的屁股突然不疼了……这就是硬要相信人的好处吗?地下道里那怪异老人说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网路那端许久都没有反应,大概是收到钱心满意足了。正当我以为花钱消灾,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家可归的美眉突然又敲了我讯息。

    “大哥哥,可是这样我会不好意思捏,还是让我帮你一下好惹。”

    “不必了,我很久没洗澡了,连我家的狗都被我臭死了。”

    “嘻嘻,我最喜欢有男人味的大哥哥了。”

    Damn it !还真是锲而不舍,十之八九是把我当没脑袋的肥羊吧,想从我的身上剥走更多的小朋友。我在google上紧急寻找彰化警察局中正分局的地址,传给了她,敲道:“好啊,如果你真的很痒的话,就赶快到我家找我止痒吧,大哥哥一定当仁不让。”

    “一言为定喔,打勾勾。”

    “好啊,打勾勾。”我打你妈。

    真怕她又提出什么要求,我逃离似结束网路。

    步履阑珊走到客厅,心脏都快停了。我下意识想打开电视时,猛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遥控器丢在地上。好险,这年头电视可不能乱看,万一看到政客在唬烂,我岂不只有照单全收的份?

    忍耐!非得相信的三件事只剩一件,只要撑过去,我的蛋白质就不会随着屁股里含着的蛋逐渐流失了,我也会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鸡人。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沙发,对尚未发生的恐怖第三件事胡思乱想起来,到底还有什么可笑的烂东西我非得相信不可呢?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新闻?不,这我早就相信啊!为了避免遇上惊天大祸,我摸着还有点刺痛的屁股,下定决心打电话给小郭襄,希望她突然向我撒娇,要我相信她会爱我一辈子,那么只要我顺理成章用力相信她,事情也就平安落幕。

    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乱算。

    我拿着手机正要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是最可怕的未知来电,我很怕屁眼又开始抽痛,只好按下接听。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柯景腾先生吗?”电话那头,文质彬彬的男人声。

    “正是在下。”我的手在发抖。

    “请问您最近是否有在光华商场填写一份针对日本AV女优的常识问卷?并获赠非常难看的A光一盒?”声音非常有礼貌。

    “有印象啦。”我感到晕眩。

    何止有印象,那盒非常难看的A光根本就是史前怪兽的Discovery介绍,而且程式还禁止快转。要不是冲着在街上发问卷的女孩非常可爱,正直的我根本不会为了这种烂奖品填写问卷咧!

    “恭喜!”文质彬彬的男人喜道。

    “恭喜?恭喜我已经踏入了八奇的思考领域?”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不!是恭喜您中了填写问卷的大奖!”

    “是喔。”我很害怕出言不逊,屁股又会开始生蛋。

    “奖品是非洲甘比亚七日豪华之旅!柯先生,您超幸运的啦!”

    豪华?我看是豪洨之旅吧。

    注:“豪洨”有好笑的谐音,也是闽南语吹牛骗人的意思。嚎洨本意用於讚頌洨公,後引申至凡見一不可思議之事,皆稱嚎洨。

    速战速决,我还是自己趴在地上任人宰割吧。

    “是不是我必须先汇百分之十五的中奖税过去,贵公司才能把奖品颁给我?”

    “上道,正是如此。”

    “废话少说,账号给我。”

    于是超级诈骗击集团给了我帐号,我抄在纸上

    “对了,中奖税是多少钱。”

    “十五万。”

    “虾小!十五万!”

    “是的,由于这是一趟价值一百万的超级豪洨……不,豪华旅程,内容包含了各式各样的部落仪式,甚至是集体河边洗澡、吃人、钓水鬼、差遣罗莉等等难得一见的风俗观赏,是尊容级的黄金旅程喔!一百万的百分之十五,正是十五万元整。”

    “……”

    我好想哭,不过还是汇了十五万元的中奖税过去,这才结束了我悲惨的三个相信之旅。钱可以再赚,屁股只有一个,这道理我懂……我宁愿白白损失十五万元当作中元普渡,也不愿意花五万块去装人工肛门。

    经过这件事,我深深觉得唬烂别人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当我照单全收那些诈骗集团的连篇谎话时,内心是多么的纠结痛苦。每日三省吾身,我痛定思痛,要改掉我喜欢乱七八糟讲话的恶癖。

    “我,要成为一个绝不豪洨的正直小说家!”我看着夕阳,擦掉眼泪。

    等等,幸灾乐祸的你以为故事结束了吗?

    错!大错特错!错之极也!

    几天后,痛失大把钞票的我接到了一大包牛皮纸袋,里面有非洲甘比亚国家的签证,以及两张来回头等舱机票,还有中文的图解旅行导览,以及当地导游的约聘名册等等。

    “什么!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我惊喜若狂。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机票日期,我知道,非洲遥远的鼓声已经在呼唤我了。

    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暗暗对自己发誓……

    “回台湾后,我一定要好好写一本游记,纪念神奇的旅程!”

    ——在甘比亚钓水鬼的男人。

    〈镰仓战神的华丽陨落〉之章

    第233话

    朝代灭亡,朝代兴起。

    新的史册盖过旧的史册,一卷又一卷。

    灰,一层又一层。

    最后,百万个名字变得斑驳不可辨识,只是虚无的存在。

    有些人的名字,则永远会被记住。

    他们的名字构成了真正的历史。

    西元一一八四年,日本。

    烈日高照,赖朝远在关东镰仓,看着士气低迷的大军。

    满山满谷的军事帐篷,高悬的白色镰仓旗帜底下,除了大大的“源”字,还绣着各地军阀的家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但,空有满山的旌旗,却嗅不出让人遍体生寒的战气。

    “这样,就够了吗?”源赖朝看着天空。

    身为源家的首领,此刻却不在最大的战场。

    兄弟是很奇妙的,连生的命运。

    保元之乱,源氏战败,身为源氏大家长的父亲被枭首示众,两个哥哥被杀,赖朝自己侥幸被流放到伊豆国,过着备受监视的悲惨人生。几个弟弟也不好过,分别被监禁在寺庙强迫剃度为僧。

    十八年了,已经十八年了。

    没有源家的制衡,平家掌控了整个朝廷,重新分配诸侯的土地与权利,借此打压当初帮助源家的势力。平家要风起风,要雨大雨,甚至有“不是平家人,便不是人”的傲语在各地流传。

    也幸得如此,平家的嚣张气焰烧起部分军阀的不满,给了被流放在外的源赖朝可趁之机,镰仓政权崛起。

    好不容易借着讨伐平家的战争,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终于在战场重逢,共同挂着镰仓军的旗帜,齐心与平家的恶势力对抗——这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这话该从何说起呢?

    从实际的层面来看,对于奇迹似重新崛起的源氏来说,能不能一报当年源氏被平氏抄家灭族的大恨,似乎已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些年架空天皇,窃取国家的平氏一族,即使从京都暂时撤退,还是保有非常强大的军事实力,只要得到些微的喘息,平家就能统合关西的地方势力卷土重来,与镰仓政权的杂牌军一决胜负。

    这一点,战场里上自军阀领主,下至小兵役卒,每个人都很清楚。

    这些冒险与平家翻脸的各地军阀,其实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每天都有军阀掀开赖朝的帅帐,请求赖朝与平家展开议和,大家瓜分战胜得到的领地也就足够了。“这才是打仗的原因不是?”大家都这么嗫嚅着。

    如果原地不动,粮草无限制消耗下去就足以拖垮镰仓军的士气。

    但若贸然开战?侥幸成功也就罢了,只要一次小小的失败,就足以溃散以仁义为名、实则只是想从战争里窃取利益的镰仓军。到时候,源家的命运就会打回十八层地狱。

    然而,怀抱着复仇火焰的弟弟义经,却急切地想对平家开刀,这样单纯的战斗思维对擅长政治之舞的赖朝来说,根本是一个无法驾驭的不安因素,偏偏源家拥有太多对平家复仇的理由了,义经的胆大妄为,更由于无法切割的“血缘”二字,让赖朝头痛不已。

    终日看着死气沉沉的镰仓大军,赖朝一颗心愈往下沉。

    “广元,这场战争,你怎么看?”赖朝看着身边的军师。

    “全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不成大局之师。”军师广元深刻了解主子的心思。

    “有京都那边的消息吗?”

    赖朝安插在京都的眼目,多的像苍蝇一样。

    “天皇似乎很喜欢义经呢。”

    “是吗?”

    赖朝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不晓得范赖跟义经的大军,现在在一之谷的情况怎么样了。

    注:范赖,源赖朝的弟弟,率领真正的大军,可惜毫无战术天分,自始至终未建寸功。

    士兵这么多,只是虚张声势应该不成问题吧?

    赖朝忧心忡忡地看着满山的旌旗,心中暗暗思忖:“希望僵持不下的战事,可以让平家产生议和的想法,回复到二十多年前平家与源家共同侍奉天皇的时代。父亲,您在天之灵也会原谅我这样的想法吧。”

    是啊,议和。

    这就是赖朝将大军委托给没有军事天分的弟弟范赖,而非急功进取的义经,背后真正的原因——义经只有号称千人力的武藏坊弁庆,以及不到一百人的敢死队,就算他再怎么好战,也该有所自觉吧。

    “义经,不要成为源家崛起的绊脚石啊。”赖朝暗暗祈祷着。

    第234话

    “终于到了。”

    连续好几天的赶路,义经与三十名疲惫的骑兵来到一之谷的大后方。

    没有山,没有地,只有突兀横卧的天空。

    山峰垂直削落,让众骑兵不知所措的断崖。

    近乎垂直的断崖下,插满了平家的红旗。

    依稀可以听见,远处,兄长范赖的一万大军正与平家有气无力作战着。

    平家仗着天险与数倍于源家军的优势,轻易地防御住“唯一”进入一之谷要塞的关卡。稀稀落落的呐喊声,仿佛战事只是一场虚张声势的表演。

    这,不是义经要的战争。

    十八年前源家被灭,天下第一美女的母亲常盘被平家俘虏。为了保全义经的小命,常盘终日下跪求情,并舍身嫁给平家的首领平清盛为妾,这才将义经保住。还是婴儿的义经被平家送进鞍马山,出家为僧。

    从小在鞍马山长大的义经,受尽山里僧侣的虐待,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某天阴错阳差,义经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世原来是源家的后裔,从此便对灭亡源家的平氏怀着巨大的恨意。尤其,义经发现生母竟被无耻的平家抢夺为妾,心中的愤怒更是无法遏抑——母亲是忍着多大的屈辱,被迫与杀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睡觉!

    那股恨,越来越恐怖。

    恨侵蚀了义经的灵魂,也壮大了义经的力量。

    恨,将义经带到这里。

    一之谷。

    第235话

    一身华丽的火红胄甲,锹形长角的魔神头盔,义经冷冷看着断崖下。

    一个扛着长枪的巨人,顽石般矗立在义经身旁。

    “弁庆,你相信命运吗?”义经

    “不。”武藏坊弁庆顿了顿,说:“殿下,我只相信你。”

    义经的眼睛里,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够了。”

    义经拉起马绳,气势沸腾,大喝:“想保护我,得跟紧了!”

    众骑兵目瞪口呆看着义经果敢地策马落谷,一时无法反应。

    而弁庆第一个勒住马绳,逼迫惊恐不已的坐骑跟着冲下山谷。

    “不要命了吗?”

    “我们作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封赏吗?”

    “骗人的吧,这就是义经说的捷径吗!”

    “够了吧……这种断崖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是疯子的行径!还没冲到敌阵就先摔死了!”

    “必死无疑的作战!”

    义经没有发号施令,众武士心里也是千百不愿,但无法解释的是,当他们看着主帅义经与第一勇士弁庆冲马落谷的背影,自己的身体却像火焚一样,激烈地想呼应主帅疯狂的举动。

    如果是着魔,把便着魔吧。

    三十名骑兵自陡峭的山谷连摔带冲,以惊人的气势“降落”在平家军营的大后方。

    对以逸待劳的平家军来说,这区区三十名骑兵跟鬼魅毫无二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军营的核心,一时军心大乱。

    源家敢死三十骑,在冲进敌阵的同时射出无数火箭,没有防御的军营浓烟四起。按照计划,这三十名赌上性命的骑兵还没抽刀杀人,就先在火势的掩护下,将预备好的,象征源家的白旗快速插在树上,制造出大军来袭的假象。

    首先冲进敌阵的义经穿戴着巨大的火红盔甲,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杀意,只要被他瞪上一眼,灵魂就会立刻出窍似的战栗。

    守护在主帅身边的巨人弁庆,力贯千钧,狂舞的长枪只要轻轻一扫,就是十个人头飞上天际,他的如雷吼声,就是连敌人的马匹也抵受不了。

    不要接近!

    绝对不要接近!

    这是平家军看见这主仆两人,唯一坚定的想法。

    “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义经的眼睛发红,手中刀拖起一条长长的红光。

    义经飞驰雷电的行动看似飘忽不定,但仔细观察,他总是朝着敌人最密集,盔甲最鲜艳的头头儿冲去。义经知道那些才是真正他要杀死的对象。

    “谁!”义经策马咆哮。

    “平……通盛!”平家的将领鼓起剩下的勇气回答。

    但刀还没举起,头就先落下。

    火焰盔甲冲出。

    “还有谁!还有谁!”义经拽起平通盛的头颅,疯子般又冲进另一敌阵。

    平家的武士团团围在重要的主将前,羽箭齐发,试图挡下疯狂的义经。

    “谁敢挡我主人!”弁庆的坐骑刺猬般倒下,他干脆用双腿奔跑。

    弁庆神力惊人,长枪插地,左右两手各自拧住敌马两匹,擎力一甩。两马炮弹似摔进固若金汤的敌阵,箭手死伤惨重。

    敌阵再度溃散,义经复又冲出时,手里又多了两颗人头。

    三万平军,竟不能挡。

    “我!源义经!平家还有胆子的就冲过来杀我!”义经眼神入魔,大笑。

    手里三颗人头,顷刻又成了五颗。

    可怕的气势,在短短的时间内爆发出骇人的谣言。

    “源家的万人大军突袭啦!”

    “怎么回事!到处都是源家的旗帜!”

    “快逃啊!好几万人杀进来啦!杀进来啦!”

    “突袭!突袭!前面的人已经开始逃了!”

    “大将都死了!现在应该听谁的!谁在发号施令!”

    哭嚎着,尖叫着,溅血着,火焚着。

    谣言重创了平家军,就在义经发疯杀人的同时,弁庆一枪劈垮了关卡大门,放范赖浑浑噩噩的大军涌了进来。聚集三万多人的平家军事要塞就这么崩溃。

    那天,塞满一之谷的死尸,堆出了日本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说。

    战神,源义经。

    破坏神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征兆:传说中,超越天道与魔道之上,有种无坚不破的规律叫“因果”。“因果”牵制大地的气运,如果大地发生连续不稳定的紊乱,因果律将降下吞食任何朝代的霸者,将所有的不稳定因子重新归零,其名曰,破坏神。历史上著名的诸多悲剧英雄都遭此命格栖宿。

    特质:破坏神的能量极为强大,非凡人可以器之,所以破坏神寻找的宿主本身必是性格极端的超人,此人一但驾驭了破坏神的恐怖力量,将会以非凡的魅力统御该时代的群雄,狂妄的巨大力量,将暴力地平衡大地的气运。

    进化:几乎已是成妖的巅峰状态。大地若恢复平衡,破坏神将毁灭宿主本身,命格能量回归为零。

    第236话

    话京都来的信使,一落马便直奔镰仓政权的核心,赖朝的跟前。

    “大胜!前所未有的大胜!”信使大叫。

    甫听闻到一之谷大捷的赖朝,错愕地看着天空。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源军重建声势的快乐。

    今天的太阳,怎么耀眼到让人头疼欲裂!

    这已是弟弟义经第二次创造大战功。距离上一次击溃盘踞在京都的木曾义仲军团的“宇治川大战”,甚至还不到一个月!

    信使滔滔不绝的叙述奇迹似的胜仗。

    “真乃神迹!一之谷大捷,义经殿下亲手斩下平通盛,平忠度,平经俊,平清房,平清贞,平敦盛,平知章,平业盛,,平盛俊,平经正,平师盛十一位平家将领,平重衡也被我军俘虏,平家的军队吃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败仗。可惜残军逃到了港口,搭船到了屋岛,我军没有水师。故没有追击。”信使继续说着。

    说着说着,热烈说着。仿佛信使就在一之谷的现场,亲眼看着义经冲锋陷阵。

    赖朝根本无心细听这些。

    到了此刻,赖朝才真正看见栖息在自己内心的那头兽。

    贪恋权力的怪兽。

    原来,自己的敌人从来就不是遥远的平家,而是同样流着源家血液的义经。

    自己才是源家的代表啊,如果义经的声望超过自己就糟了!

    这是赖朝心底不断浮起的一句话。

    赖朝内心战栗,表面上却毫不落痕迹,只有军师广元洞悉了主子的想法。

    比起军情,主子更关心的是政治。

    “把京都的情况说得详细一点”广元询问信使。

    “现在京都一片歌舞升华,所有人都在颂扬义经的战功!”信使还看不出主子的情绪变化,用略带兴奋的颤抖语气说:“京都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热闹气氛!大家都说义经是前所未有的天才,竟然只用了三十名武士就打败三万名平家军,这不是奇迹两个字所能解释——大家都说,义经是战神!”

    “法皇呢?法皇怎么看义经?”

    “范赖与义经凯旋归来那天,整个京都的男女老少都挤着看义经,连法皇都兴奋地装扮成寻常人家,躲在轿子里观赏义经骑马的模样。”信使巨细糜遗描绘着:“义经回朝后,法皇立刻召见义经,显得对义经更喜爱了,还询问义经想要什么封赏。”

    这下真的不妙。

    关东的武士虽然势利,但最崇仰的终究还是勇敢的武士,自己辛辛苦苦打着源家后裔的名号,一点一滴将对平家不满的军阀势力集结起来,而现在,所有的功劳竟被弟弟义经一场莫名其妙的胜利给抢走……

    又说,法皇代表“万世一系”的正统,不管实际把持朝政的哪方人马,如果不能得到法皇的认可,统治的政权就没有合法性,如此,其他的势力永远都有借口反抗。

    如果连法皇都拥戴义经……

    “那么,义经怎么回答?”广元淡淡问道。

    “义经说,任何拔擢都得赖朝大人应允才行”信使匍匐在地。

    很识相喔!

    但这么一来,义经在镰仓就没什么把柄了。

    赖朝微微皱起眉头。

    “下去吧”

    “是。”

    信使退下。

    久久,赖朝不发一语。

    说起义经这个弟弟,他满腔热血,情感异常丰沛,这点只要跟义经相处片刻,不管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政治”,义经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只对“战斗”充满野兽般的冲动。每次义经见到赖朝尽是谈论对平家复仇大计,眼中便绽放着对兄长的倾慕,与依赖。

    就像个小孩。

    有威胁吗?

    那样的弟弟真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吗?

    赖朝看着足智多谋的广元。

    “法皇是个工于心计的家伙。”广元谨慎开口。

    赖朝瞥眼看了双目低垂的广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最糟糕的情况,法皇要是使计搬弄,鼓吹义经脱离镰仓,在京都另起亲近法皇的源氏政权……”广元看着赖朝的影子,有条不紊分析道:“义经立此大,追随者一定越来越多,人多口杂,就算义经没有这样的想法……”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赖朝双手揽后。

    低着头,广元依照“那个人”的指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这么巨大的战功,会制造出大妖怪。”广元深深叹口气。

    “……妖怪?”

    赖朝扶着军旗坐下,脚步不稳。

    妖怪吗?

    弟弟是妖怪吗?

    “此话怎说!你竟敢说出这种话!”赖朝怒道。

    然生气只不过是赖朝的表面情绪,真正笼罩他的阴影,名字叫恐惧。

    广元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说道:“恕臣无礼,但事到如今,有些事不能不防。主公可曾听过中国唐朝的玄武门之变?”额头的汗水侵湿了土。

    赖朝当然听过,却不接腔。

    广元于是用恳切的语气,描述了他口中手足相残的历史。

    中国唐朝,唐高祖的儿子李世民在灭隋的战争里军功卓著,万民归心。仗着这点,李世民率领亲兵在长安城的玄武门发动军事政变,杀死太子李建民与哥哥李元吉,史称玄武门之变。最后,李世民的气势甚至逼使父亲让位,提早当上了皇帝——也就是唐太宗。

    这比喻的用意,再清楚不过。

    赖朝外冷内热,忍不住看着匍匐在地的广元,咬牙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依臣之见,主公须封赏所有参与一之谷会战的武士,独独漏掉对义经的拔擢,将一之谷的胜利归功与镰仓这边的武威,而非义经的天才。”广元没有抬头观察赖朝的神情,继续献策道:“当然,我们也得把义经的军权扣住,不让他掌握实际的兵马。”

    “嗯?”

    “义经虽然在作战上很有天分,但义经心浮气躁,一定会对镰仓的这项决定不满,并开始怀疑镰仓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抹黑他的流言,此人一乱,行为便易不端。”广元推敲未来的发展:“至于法皇,法皇一定会借此大力封赏义经,让他不得不接受官位。只要义经未经镰仓的同意接受官位,我们就可以用义经傲慢的理由,渐渐疏远义经,把义经孤立在源家之外。”

    “这么做,难道义经不会叛变吗?”赖朝有些不能认同。

    “如果义经一心向着主公,想必不会有所行动,甚至还会痛斥己非。但若义经有二心,趁着义经羽翼未丰,逼得他提早造反岂不更好?”广元装出忧心忡忡的神色:“若等到民心归附义经,军队只相信义经的战神神话时,镰仓就会有分裂的危险。要除掉妖怪,就要让他早点变成妖怪。”

    “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赖朝面无表情。说道:“讲参与一之谷战役的五十名单给我,我要亲自封赏他们官位,让他们清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广元退下。

    赖朝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主帅棚里,空洞地沉思着。

    历史,最终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因为,历史一向是由最后还笑得出来的人所编撰的。

    那个人不会是义经。

    不会是义经。

    第237话

    不让义经打仗,只会打仗的义经,自然就无法延续战神的神话。

    来自镰仓的军令让义经非常的苦闷,偏偏镰仓与京都隔了十万八千里,要当面恳求赖朝,只有透过信使之间久久一次的往来。

    待在浮华的京都,对年轻人的义经来说,一开始的确是新奇好玩,但日子拖久了,只有遇到战争才会整个人活过来的义经,精神越来越委靡,唯一的乐趣就是每个晚上都换不同的女人睡觉,更不用说誓死跟随义经的那群武士,根本完全堕落在五光十色的京都里。

    义经在一之谷立下震摄天下的军功,赖朝却从来没有夸奖过他,这些义经都没有怨言。但哥哥迟迟没有命令他率领军队追击平家,让他感到非常悲哀。

    人世间的种种天才,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

    但所谓的天才专注在他们的强项、甚至是唯一的强项时,他们就会投注所有的灵魂,燃烧自己直到最后一刻。可是,一旦抽离了他们专注的领域,这些天才就会变成白痴,莫不关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彻底忽略。

    义经也是。

    义经的生命如果有个主题,肯定是“消灭平家”,除此之外义经都感到意兴阑珊。这是他的弱点。

    极大的弱点。

    “为什么哥哥还不派我追击平家呢?”义经苦恼。

    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在漫长武器等待赖朝的军令时,备受法皇喜爱的源义经,果然如广元的预期,得到法皇赏赐的官位。事实上,法皇几乎每天都召见义经,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该不该接受官位呢?

    义经的身边都是只会挥刀的粗人,唯一能够商量几句的,就是僧兵出身的武藏坊弁庆。但武藏坊弁庆杀人如龙,对于镰仓与法皇之间玩弄的“政治”,同样不谙个中奥秘。

    “说不定你哥哥是想将你的官位,交由朝廷决定,毕竟一之谷大捷是前所未有的胜利啊,没道理你哥哥会独独忽略掉你的功劳啊。”弁庆搔搔头说:“对于源家来说,法皇的赏赐应当是莫大的殊荣吧!”

    “是啊,如果一直拒绝法皇的赏赐,恐怕会伤害到镰仓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吧。”另一个部属的思路也很简单。

    “原来如此,我差一点就错怪了哥哥的好意。”义经口中如此,却还是有一片阴影困扰着他。

    但他没有精神仔细思考。

    算了,不打仗的话,官位再大都无关紧要。

    于是义经在全身乏力的状态下,接受了法皇赐与的“判官”一职。

    “果然接受了吗?”赖朝看着跪在地上的密使。

    “是,”密使不敢抬起头来。

    那便有了日后毁灭义经的借口。

    “范赖的大军筹备好了吗?”赖朝看着另一个密使。

    “是,”,密使跪答。

    “传令下去,即日有范赖率领大军出击屋岛,而义经,就让他留在京都好好反省他擅自接受官位的叛逆。”赖朝淡淡交代军师广元,广元领命退下。看义经是要堕落,还是要发狂吧。

    第238话

    一一八四年九月,源赖朝刻意冷落源义经,只派源范赖征讨平氏。

    “去死吧!你们一定会败北的!”

    义经发狂似地在院子里咆哮,武士刀将院子里的大树砍得伤痕累累。

    “败得一塌糊涂!连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回来报丧!”义经吼着气话,又是一刀。可叹,就只能砍在树上。

    这些画面,看的武藏坊弁庆心里十分难受。

    他了解他的主人,这些年的同甘共苦让他明白义经的自负,来自强迫他人相信自己的难解痛苦。而这样的自负经过一连串把命赌上的胜仗后,滚雪球般,演化成无坚不摧的、对命运的信仰。

    “能够击败平家的人!就只有我而已!”义经悲愤地用头撞树,哭喊着:“只有我才能够吞噬平家!哥哥难道没有意识到这点吗!只有我!战神源义经啊!”

    弁庆偷偷擦去眼泪,头垂得比谁都要低。

    如果无法在战场上守护义经,他也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是的,对弁庆来说,他的人生主题就是如此。

    “主人,要不,我们启程去见赖朝公吧!”弁庆微弱的声音,出自他黑岩般的巨硕身体:“不带一兵一卒,就我们两个跪着三天三夜,祈求赖朝公赦免我们擅自接受朝廷的官位,赖朝公一定会被我们的诚意感动,答允让我们带兵出征的!”

    “不!我要哥哥求我!我要哥哥用他的失败来求我!”义经哭红了眼睛。软弱无力的抱着染血的大树。

    像个脾气暴躁的孩子。

    哪里是什么战神了?

    秋天染红了山谷,义经的命运寄托在另一个哥哥范赖的失败上。

    而义经的掌心,燃烈起他怎么挥、怎么甩、也无法缓解的灼烧感。

    第239话

    义经的愤慨成真了。

    范赖的大军为绕到平氏背后,取径山阳道,但为平氏识破,范赖大军遭平行盛截断,关门海峡亦为平知盛封锁,陷入兵粮不继的困境。

    在义经出现之前,日本历史里没有“战术”的概念。

    天底下的战争很简单,就是统计双方兵马的数量,谁的兵马多,谁就占优势。所谓的决战,就是武士互拼勇猛,是以双方作战的前夕必须射箭招呼,然后才是一板一眼的冲锋互砍。没有突击,没有计策,政治与战争切割不开,礼仪与战争切割不开……

    范赖率领的镰仓军队,就拥有“大军”构成的所以条件,浩浩荡荡,白旗蔽天,此刻“人数”却成为反噬军队的致命伤。

    讽刺,范赖大军离开京都时意气高昂,但粮道被截,范赖五万大军每搜寻到一处藏有食粮的村落,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吃光所有能够吃的东西。日复一日,范赖的大军以经被饥饿拖垮。

    军事会议也不召开了,每天都有逃兵,每天都有家臣冒着砍头的危险提议撤退。即使召开了军事会议,议题永远都是“据说哪个地方还藏有食物”。

    什么镰仓?什么源家?毫无军事才能的范赖率领的“军队”,已经变成了一支“寻找食粮比作战还要重要”的打食集团。

    “哥哥为什么不遣义经来帮我!好歹义经的敢死队可以保护军粮啊!”范赖看着正被属下宰杀的战马,无奈的咒骂着。

    对老是抢走所有站功的义经,范赖始终颇有微辞,到了此时也不得不怨叹赖朝的见解不明。

    如果有义经,最大的好处还包括可以将战责推卸到他的头上不是?

    范赖感觉肩膀沉重。

    第240话

    秋意浓。

    源家军化为异域里的一堆白骨,只是时间的问题。

    远在镰仓的赖朝,尽力给予范赖的粮食补给上的照应。为了避开平家神出鬼没的截粮部队,赖朝好不容易凑齐了八十艘船载运军粮,勉强撑住了范赖的打食军。

    “主公!长久下去,远征军会失败的!”风尘仆仆的信使跪在地上,嘴唇发白,大胆建议:“范赖将军恳请主公,务必增加比现在多十倍的粮食!”

    何止失败,源家会自取灭亡的!

    粮食的问题不只困扰着作战的前线,即便是维持镰仓的本军,也显得日益艰难。就算捉襟见肘弄出八百艘船的军粮给范赖,范赖那庸才也无法突破平家的封锁,他所能做的,就只是把更多的军粮慢慢吃掉罢了。

    需要一场胜仗!

    需要一场奇迹般的大胜仗!

    “必须速战速决!这场战争越拖下去,对我军,对镰仓,就越不利。” 广元沉吟道:“若否,我们就只能再派密使与平氏谈判,抛却战争,回到源氏与平氏共侍法皇的时代了。”

    “和谈?”赖朝喃喃自语。

    一之谷大胜之后,源家气势大涨,各地原本选边站的诸侯、军阀都对自己大抛媚眼,如果就这么放弃独霸天下的机会,不仅平氏死灰复燃,就连各路诸侯也会看不起自己,暗中与平氏重修旧好了。

    对于政治,赖朝可是个精打细算的聪明人。

    “广元。”

    “臣在。”

    “我要重新起用义经。”

    “主公!”

    “那小子只会打战,那就让他打战吧。”

    赖朝一下子老了很多。

    “镰仓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体制啊!而体制的敌人,就是永远反其道而行的英雄啊!”熟读中国历史的广元激动不已:“主公,难道您要亲手创造出瓦解体制的英雄吗?”

    赖朝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广元跪着退下,心中暗暗讶异。

    这一切挑拨离间的剧本,竟都在“那个人”苦心经营的剧本里。

    “哥哥!”

    就在所有亲信都鄙视赖朝的命令时,义经却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亲信们个个都傻眼了,每天都在咒骂镰仓的义经,现在却像一个终于得到糖果的流鼻涕小孩。情感异常丰富,就跟他在战场上一样变幻莫测。

    只要能够消灭平家就对了!而且,只有自己才能消灭平家!

    那纸任命带兵速战的军令,简单地写着:“九郎,为我打一场胜仗。”

    注:义经的全名是源九郎义经,乳名牛若丸,童年人称遮那王。

    一句话,便让义经感动得不能自己。

    哥哥终于还是相信我了,一切都是误会,是哥哥在磨练我的意志与忠诚。

    “弁庆!”义经霍然站起。所有亲信握住刀柄,热血沸腾。

    “是!”弁庆双拳互砸,发出恐怖的爆裂声。

    义经缓缓带上红色的锹形头盔,整个人犹如着魔。

    “我一定会带给哥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利!”

    小心抑抑

    命格:情绪格

    存活:一百年

    征兆:非常容易恐惧莫名其妙的芝麻小事。拆竹筷时若被细刺勾住皮肤,就会痛到脸色苍白。洗脸时不敢闭上眼睛,怕看见镜子里突然出现鬼怪。前脚刚踏出门,就会担心瓦斯是否没关好而回家再三确认。绝对不靠近没有栏杆的阳台。“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众多宿者一贯的座右铭。

    特质:心脏太小颗,几乎撑不起对世界的正面看法。宿者很容易成为创作者,传言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即是其中之一。

    进化:恐惧炸弹

    第241话

    战事胶着,平家带着另立的幼帝与三神器,有条不紊退守赞歧的屋岛。

    注:(摘改自维基百科)日本天皇的三神器指日本创世神话中,源自天照大神的三件传世之宝,是日本天皇正统的象征,类似中国古代的传国玺。其中包括:八咫镜:一面镜子,应该是铜镜。天业云剑(草薙之剑):一把铜剑,相传是素盏鸣尊降伏八崎大蛇后,斩断蛇尾而得到的剑。八尺琼勾玉:一颗尖辣椒形状的玉珠。三神器通常是由上任天皇传给下任天皇,有非常重要的合法性意义,没有三神器,天皇就不算拥有完整的法统。

    屋岛自古以来即是海上堡垒,控制着濑户内海,有如一支瞄准大阪湾的长弓,平家大军在屋岛休养生息,积蓄将箭射回东京的气势。

    比起熟稔海战的平家,擅长陆战的源氏还在一手跟诸侯们张罗船只,一手自行打造船只,半知半解地准备暴雨降至的海战。粮食,也在这段期间内如同被鲸鱼劫掠似消失。

    而义经与其一百多骑敢死队,就在接到军令的第二天就启程前往渡边埔渔村,与远在山阳道的源氏大军来个不理不应,义经自己筹措着进攻屋岛需要的“海军”。

    兵贵神速——义经的想法很简单,这句兵法的意思不就是越快越好吗!

    “所谓的战术,就是出其不意。”义经精神饱满地看着勉强凑齐的军船,对部下发表演说:“闪电开始作战,然后在敌人还没睁开眼睛就结束。”

    理论正确,但一百多名属下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主帅。

    所谓的军船不过五艘,每艘可以载运三十匹马、三十名战士、以最好的状况来说,这不过是一支一百五十名骑兵的军队。

    “不觉得我们人太少了吗?”

    “为什么不跟范赖的军队会合后,再进行海战呢?”

    这是每个人的疑问,就连一向坚信义经的弁庆,眼神里也闪烁着这个疑惑。大家都没开口,然义经不是笨蛋。面对这个问题,他可是有备而来。

    “根据渔夫打听的情报,平家的军队为了警戒范赖的大军登陆,派了很多军队分散在海岸线防御,但海岸线太长了,留守在屋岛本营的平军,估计绝对不到三千人。”义经精神奕奕地宣布这个“好消息”:“海岸线这么长,我们随意找块地方登陆,然后冲马到屋岛本营。平家总以为我们源军会从海上大剌剌过去,所以军力配置都放在海上,一定没有料到我们从背后陆地翻山过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义经本以为会看到大家振臂狂呼的画面,却只见到大家面面相觑。

    什么啊!这样不就是以一敌二十的局面吗?

    对方还是以逸待劳的姿势呢!

    “想想一之谷,我率领三十骑兵就杀得三万平军哭天抢地,区区三千人,怎能抵挡!怎能抵挡!”义经瞪着大眼,用力拍拍船身。

    大家都笑了。

    于是,义经也笑了。

    日本的战史上,几乎没有大将亲自担任冲锋的位置。大将之所以为大将,性命的重要自然不同凡响,理应位在中军、指挥全局,哪有像义经这般,老是自己披挂上阵,还骑马冲到箭头,抢着砍掉敌将脑袋的狂人?

    然而这点,也是义经让敢死队心悦诚服的个人特质。

    主帅是全日本最勇猛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从不畏惧。那么,一无所有的自己,跟源家嫡系有大好富贵可享的义经比起来,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义经抬头,看着五彩斑斓的天空。

    据临近的渔夫所言,这种奇异的天色,意味着今明两天会有暴风雨来袭。在平和的日子渡海攻击屋岛,只怕等不到上岸,就会被平家的水军发现,直接歼灭在海上了吧。自己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在摇摇晃晃的大海上以寡敌众。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暴风雨了——义经如此单纯地信仰着。

    一名从小生长在海边的属下观察义经的脸色,知道义经接下来的企图。

    “将军,但我们还不能够出击。”那属下大着胆发言。

    “为什么?”义经皱眉。

    “这些船只都还没有装上后舵。”属下看着仓促改造的船只:“如果赶工,大概还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后舵?后舵是用来做什么的?”义经不解。

    “简单说,就是让船只可以自由进退的装置。”属下答道。

    义经沉默了。

    他有个压抑不了的破坏欲望。

    这种欲望一旦被挑起,就无法和平地终结。

    “所谓的战斗,就是不断地进攻!攻击!攻击!直到敌人全军溃败为止!”义经头开始痛了,他就像个头发喷出血来的厉鬼,大叫着:“还没开始战斗就想什么后退?如果战败了,就只有死去一途不是!就算追平家追到鬼界,我也在所不惜!”

    弁庆头也痛了,只要义经开始固执起来,别人就完全没有办法了。但放任义经胡闹大叫下去,只怕所以武士都会觉得很恐怖。

    天空越来越暗,云的形状也越来越奇怪。

    风势,也怪异起来。

    “我相信九郎殿下。”弁庆满不在乎地说。

    一百多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弁庆。

    “而且,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弁庆温暖地微笑:“怕死的人,就骑马跟在我后面吧。我长枪一扫,起码可以让十个敌人飞起来。”

    就这样,所有人都豪迈地大笑起来。

    第242话

    是夜,五艘军船在暴风雨的“掩护”之下,顺着湍急的海流出发。

    危险的狂风呼啸着,如果张满帆,帆柱立刻就会被吹断。在大自然穷凶恶极的巨大威力下,所有船只都一齐翻覆也是很平常的事。

    风大,潮猛,义经的双手手掌又开始象火焚一样灼热着,他感觉到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正冥冥中吹动着这场暴风雨。

    就在这样的超高速航驶下,原本需要三天的航程,义经的敢死队只花了四个小时就登陆了。没有在风雨中覆灭,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真是太幸运了。”登上岸,每个将士都吐了。

    义经虚弱的穿起盔甲,在弁庆的帮助下把锹形头盔戴上。

    “我们的幸运,是赌命赢来的。”义经咬着牙,呕出一股酸水:“痛快接受它吧,这是我们应得的。”

    岸上,几个渔夫呆呆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喂!这里是哪?”弁庆朗声问道。他是唯一神智清明的人。

    “各位在阿波的胜浦。”渔夫战战兢兢。

    “离屋岛还有多远?”

    “很远。”

    “骑马需要多久的时间?”

    “至少也要两天吧。”

    弁庆一问明了去屋岛的路线,义经提着刀,猝不及防地砍掉那些渔夫的脑袋。忙着呕吐的大家都傻眼了。两军未开战,先丢掉性命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如果不想伤及无辜,就快点上马吧!”义经甩掉武士刀上的鲜血,正色道:“跑得越快,越少人看到我们,奇袭才能奏效。”

    众人称是,一一上马。

    此后整整一天,一百多名死士星夜奔驰,唯一的停顿是有人在马上睡着摔下,众人只好停下来将他踢回马鞍上的空档。

    一天就跑完了两天的路程,完全就是一之谷偷袭的战法!

    等到义经的百人敢死队冲抵屋岛时,做梦都想不到源家军队会从山路出现的平家本营,如常进行着每天的作息。

    义经疲困的军队躲在树林后面,做最后、也是唯一的战前休息。

    虽然这绝对是场成功的奇袭,但这一百五十名身心俱疲的敢死队看到偌大的平军营帐,心中不禁生起“今日所求的,不过是痛痛快快战死在惊讶的敌人面前”这样悲观的想法。

    大伙吃着饭团,喝着水,忍不住把眼睛看向他们家的老大。

    义经像条虫子,全身缩在阴凉的树洞里熟睡着。他把握每分每秒调节体力,因为要砍下三千个脑袋所需要的臂力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说砍就砍。

    话说如此,身为主帅,义经还是缺乏了什么。

    那点,便由弁庆挺身而出。

    “其实,要打败三千人一点也不难,因为我们不是要杀死三千人,而是要打败三千人,这中间有很大不同。”弁庆用他巨大的手,安抚着四腿颤抖的战马。

    大家洗耳恭听。

    弁庆以武人的算术法,为疲困的众人解说着:“以一百五敌三千,最重要的便是营造出当者披靡的气势,首先,每个人负责砍下五个来不及拿起武器的笨脑袋,这样就有七百五十个脑袋掉在地上了。这个阶段,我军折损二十人。”

    “这样就剩两千二百五了。”一个武士稍微打起精神。

    “看到地上血淋淋的七百五十颗脑袋,还想继续战斗的,大概只剩下一半,也就是……一千一百多人。”弁庆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一千一百多人里,斗志与武力皆可与我们一较高下的,算他个八百。”

    “一百三十斗八百,我们的机会不小啊。”一个蹲在树上警戒的武士笑道。

    这已经,是个可以较量的数字。

    “错。”弁庆咬着饭团。

    大家的精神都来了。

    “我一个人就可以杀死五百个人,我说到做到。”

    弁庆吞下饭团,双掌拍拍自己的巨脸:“剩下的,你们就一人两刀帮我解决了罢。”

    众人瞪大眼睛,几乎就要冲下山坡。

    热血沸腾这四个字,就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说的好。”

    树洞里,义经睁开眼睛。

    其实,弁庆哪里懂这些。这番恐怖的武人算数,还是义经事先教他背诵的。

    义经此人一向勇敢大过冷静,若这番算数从他口中说出,众人恐怕会存疑义经只是在策略性进行鼓舞士气的举动,要大家陪他送死。但,若是由笨拙的弁庆说出这种怪异的算术,众人便会死命地相信。

    此时,大家依照原先的计画,开始在群树抹上松油,林子里发出刺鼻的气味。

    众人绑上白色的敢死队头巾,上马,手持火把与长刀。

    “火一烧开,巨大的火势会带给平家巨大的想像,我们就冲下去决一胜负。”义经跃上马,调整一身火红的华丽盔甲。

    那锹型的魔神巨角头盔,腰间的黄金太刀,就是他鲜烈的战神标记。

    哥哥,你看着。

    我的名字将成为你最强壮的后盾。

    接着,义经下达了有史以来最有自信,也是最嚣张的风格战术。

    “每个人,都大叫我的名字。”义经拔出刀,策马朝平军营腹冲下。

    松油点燃,平家的命运已决定了。

    “源义经!”“义经!”

    “源义经!”“战神源义经!”

    “源义经来也!”“一之谷!”

    “镰仓战神!”“源九郎!义经!”

    “一之谷的源义经!”

    “吾乃!源义经!”“战神!”

    义经的咆哮潮满了平家阵营,凶恶地吞没平家的作战意志。

    数百颗人头瞪大眼睛,滚落在马蹄下。

    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平家的军队仓皇地退到海边。

    贪生怕死的主将平宗盛第一个跳上大船。乱七八糟地指挥大家移往海上军船。

    “幼帝上船了吗?上船了的话就解开揽绳吧!”平宗盛催促着船手。即使是不畏“数万源军”奇袭的平家将领,第一勇将能登守平教经,也不得不听从将令往海岸线移动。

    等到本营陷入一片火海,焦烟冲天,坐在船上的平宗盛才冷静下来,发现海岸上只有区区一百多个源家军。平宗盛震惊着,悔恨着,自己竟然因为这一点点源家兵力,就放弃本营逃到海上。

    “源义经!我要杀了你!”能登守平教经爆吼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百五十名敢死队,超过百名都生存下来,踏着满地的敌尸大笑着。

    源义经坐在浑身被血湿透的马上,冷冷看着海上平家的军船。

    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形: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毁灭一支军队。

    以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无双

    命格:修炼格

    存活:三百五十年征兆:隐隐约约,在自己的招式中看见淡淡的光芒。

    特质:每一个招式都能发挥比平常强上三倍到五倍的威力,夸张的大绝招命中敌人的机率大大提升。宿主的决心越坚强,专注力越集中,“无双”的力量就能持续不断,甚至产生出震慑敌人的精神力量。

    进化:绝对无双。

    第243话

    表面上,平家的首领是贪生怕死的平宗盛。然而平家上下都很清楚,他们的依靠只剩下两个人——足智多谋的长胜将军平知盛,以及全国第一勇士,能登守平教经。

    平家本营被破时,平知盛正率领水军封锁下关海峡,配合着“已经被击溃的屋岛大军”,东西彼此联系,铁钳般紧紧掐着范赖的远征大军咽喉,让范赖的大军渐渐与镰仓失去联络。

    正当平知盛盘算着还需要多久时间,可以将范赖的大军活活饿死时,屋岛失守的噩耗传到了他的帅船上。平知盛呆呆地站在船头,看着屋岛的军船群垂头丧气地接近,喃喃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紧急军事会议在平知盛的帅船上召开。

    “没办法,义经来屋岛了。”平宗盛无可奈何地说,手里还风雅地摇着扇子。

    “这是什么理由!我无法接受!”平知盛悲愤交集。

    “义经啊!我说的,可是跟鬼一样的义经啊!”平宗盛瞪着平知盛,好像弟弟才是笨蛋一样。

    平知盛看着自己的哥哥平宗盛,他是唯一在艰苦的逃亡旅途里,还能不断让自己发胖的人。真是不知廉耻!平知盛把这句话吞在肚子里。

    “义经又怎样!能登守!”平知盛怒极,转头看着能登守平教经:“当时你人在哪里!我把屋岛交给了信赖的你,当时你人在哪里!”泄恨似咆哮。

    能登守平教经痛苦地闭上眼睛,额头上都是污秽的血痕。

    就在平宗盛强硬要撤离屋岛守军的同时,能登守平教经跪在船板上不断用力磕头,狂求平宗盛“赏赐”自己区区一百个人,好让他能回船上岸,将义经的头砍下来。

    平宗盛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你有没有大脑啊,保护我跟幼帝才是当务之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平宗盛无法置信地看着跪在船板上磕头的能登守平教经,如此回答。

    “拜托!就让我战死在屋岛也好!”能登守平教经的头,几乎磕破了船板。

    “身为平家人,怎么可以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对方可是源义经啊,少耍脾气了,快点起来。”平宗盛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说道:“我叫你起来,平家人怎么可以这样出丑,你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你出丑吗?”

    当时就是这么回事。

    面对平知盛的责难,气到发抖的能登守平教经从头到尾没有睁开眼睛。

    他知道,他一睁开双眼,很可能会因为看到平宗盛傲慢的嘴脸,愤怒得当场掐死那头肥猪。

    平知盛也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军事会议草草结束。因为逃跑的航程里吃太饱的平宗盛显得昏昏欲睡,频频说:“战争的事交给知盛跟教经就行了,我呢,就负责保护幼帝吧”

    平宗盛摸着肚子离去,众将士也回到各自的船上休息。

    混浊的月色下,只剩下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两条栋梁。

    两人久久不语。

    源氏初期举兵的几场乱事,都是由平知盛籹平的——以多胜少时速战速决,以少竞多时大胆明快,获得平家武士们的高度推崇。当初京都都被围时,只有平知盛一人独排众议,竭力主张:“把军队交给我!我决不会让源家的马踏进京都半步”但还是只有陪着全族抛弃京都、往西撤逃的份。后来平家在一之谷遭到义经的突击,也只有平知盛识破义经仅有稀少的人马,拼死断后,才让平家的残军得以逃离一之谷。

    平家里盛传,义经突击屋岛本营时平知盛并不在,这是义经大获成功的原因。

    这个传言成为平家仅剩的倚靠。

    而能登守平教经,也死命相信着这一点。

    “将军,请告诉我平家的末路还未到。”能登守平教经看着海平面。

    擅长偷袭的义经,仿佛随时会出现在海上似的。

    “教经。”平知盛也看着海平面。

    “是。”

    “如果我有一百个教经,只要三天我就可以荡平所有姓源的老鼠。”

    真是太安慰了。能登守平教经感动得哭了。

    平知盛眼前的大海,暗潮汹涌的波浪,翻搅着诡谲多变的月光。

    这就是他的答案。

    “眼下,源家的水军远远不及我们,训练水军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及之事。而义经不管如何被穿凿附会,他还是只能就着陆地打仗,只要把战场限定在海上,义经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知盛冷静地思考。

    “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

    “既然屋岛失守,我们索性也放弃可以提供义经陆战空间的彦岛,把所有的军队集中到田浦……算一算,我们约略有五百艘战船,这可不是临时拼凑的数字,我们是海上的雄狮。”平知盛用高亢却不失冷静的心思,继续分析着:“我军非常熟悉田浦的潮流,我们在海峡的入口迎战义经,顺着潮流由西向东压制,在坛埔海域作战,我军拥有熟悉地利的优势。”

    “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

    平知盛微笑,拍拍能登守平教经的肩膀。

    带兵打仗的,最怕两件事。

    第一件事,底下的将士不听自己的军令。

    第二件事,自己的军队恐惧敌人的威名。

    这两件事一旦成为魔咒,什么战术都是空谈。

    只要克服以上两件事,至于最重要的胜负就交给上天吧,再无悔恨。

    幸运的事,平家落魄至此,平知盛身边还有能登守平教经这样的勇者。这两件事,就绝不会发生。

    “教经,你挑选几艘最快的船,找齐最不怕死的勇士,在与源家的海战中只要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平知盛郑重地说。

    能登守平教经点点头。

    “找出义经的船,围住他,将他的头砍掉高高举起,让所有的源军看见。”

    “再好不过!就算义经真是鬼!我也能杀死他!”能登守平教经,兴奋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第三次了,能登守平教经还是如此强调。

    没错,这就是源家的弱点。

    当一支军队倚赖着一个名字不断打胜仗时,这支军队的弱点就再明显不过。

    只要杀了义经,源氏就崩溃了。

    月光下。

    平知盛伸出手,与能登守平教经轻轻击掌。

    月光破碎。

    “想打败鬼,为什么不去鬼界请托救兵呢?”

    一个穿着白衣,像是从天而降的人物。

    第244话

    “你是谁!”

    “我是鬼。”

    能登守平教经毫不畏惧,手握着刀把,横挡在平知盛前。白衣人举止优雅,似乎没有恶意。

    他是怎么上船的呢?难道守卫全都睡着了吗?能登守平教经凝视着自称是鬼的白衣人,只要他胆敢往前再走一步,手中武士刀便毫不犹豫将他斩成两半。

    “拔刀吧。”白衣人微笑:“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白衣人轻轻踏出一步。

    能登守平教经目露凶光,想拔刀,却发现握住刀把的右手腕,竟被绿色的怪手牢牢抓住。这一大骇,能登守平教经发觉自己的身边,站满了七、八个绿色的怪物,怪物身上披着绿藻,好像是从海底爬上来的海妖。

    白衣人不再逼近,只是看着平知盛的双眼。

    能登守平教经脸色涨红,手腕青筋暴露。

    这些海妖这么可能凭空出现?又,这个世上真有海妖……他们是义经派来的鬼吗?能登守平教经一念及此,怒气非常,原本气力就非常大的他立刻挣脱海妖的抓腕,拔刀往海妖身上砍落。

    “即使是鬼!我也照杀不误!”

    能登守平教经何等神武,一刀同时朝距离平知盛最近的三个海妖砍下,却在刀身劈开三名海妖的同时,赫然发觉自己斩裂的只是三团虚无的空气。

    所有的海妖同时消失了。

    “别慌。”平知盛毫无惧色,从头到尾都冷静观察着白衣人。

    “他如果想动手,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平知盛往前一步。

    “……”能登守平教经还刀入鞘。

    白衣人脸色灰白,身子瘦小,在月光下就像一只得了白化症的蝙蝠。

    “是传说中,来自鬼界的使者吗?”

    “没错。”

    平知盛想起了,关于这个国家的阴暗传说。

    在千奇百怪的传言里,据说日本国的地底下,有一个错综复杂的幽暗国度,名为鬼界。鬼界里住了几千只畏惧阳光的鬼,一旦入夜,鬼就会爬出地底吃人肉,饮人血。鬼具有强大的力量,快如闪电,力大无穷。

    最恐怖的传言莫过于,这些鬼,根本就是日本国的实际统治者。

    “鬼界的鬼,跑到人界与人说话,有何意图?”平知盛遇到这种怪异的情景,依旧保有平家贵族的风范。

    一旁的能登守平教经,不禁暗暗心折。

    “平家以前也跟鬼界有过交易,于是我们给了平家消灭源家的战力。”白衣人的微笑里,藏不住的邪恶意念:“现在,你们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节,我特地来问问,你们还要跟鬼界缔约吗?”

    平知盛一凛。

    这个传言,好像从已故的父亲听闻过。

    “缔约?”平知盛皱眉。

    “只要缔约,鬼界就站在平家这边,源氏就是我们鬼界的敌人。”

    “你们的军队呢。”

    “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

    “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就是千千万万个海妖亡魂。”

    白衣人瞪大眼睛,白色的瞳孔骤然缩小。

    破碎的月光开始旋转,不宁静的大海冒出好多巨大的泡泡。跑跑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平知盛与能登守平教经大骇,往后退了好几步。

    几百艘爬满海草的老旧鬼船,竟同时浮出水面,一时海水如沸腾般鼓噪起来。鬼船上站满了数万名绿色皮肤的海妖,就跟刚刚站在他们旁边的一模一样。

    海妖手持怪异的兵器,静悄悄地站在月光下,发出碧油油的鱼鳞光泽。没有咆哮,没有敲打兵器。光是“出现”,就是巨大的恐怖。

    “这是幻术吧!”能登守平教经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并无海草的土味。

    平知盛也注意到其余平家的船只,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只有自己与能登守平教经“看得到”这些海妖……即使如此,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幻术?中国人有个更好的修辞,叫海市蜃楼。”白衣人咧开嘴笑:“跟海市蜃楼不同的是,我的幻术杀得死人!看看你的手腕吧,平教经!”

    能登守平教经低头一看,刚刚被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海妖猛力抓住的手腕,竟出现浮肿的瘀青。

    “只要你相信加诸在你身上的力量是真的,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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