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查到了那刺客是昨天进的城，落脚在距此不远的腾龙客栈，但该客栈应无关系，刺客只是为了便于就近查访，客栈中还有他手下，但逃出尚书府他便不曾回去，估计是早有约定，当臣前往追捕之时，他的手下也都已逃遁，臣只抓住两个，一个活着，拷问中。”
“昨天……”皇帝目光锐利闪动，“昨天刚刚进城？”
“从其行为来看，刺客无论对尚书府抑或对御前派遣并无非常了解，单只冲着公主而来。”
皇帝气极反笑：“可是他的消息却灵通得很哪！”
长公主出宫，是皇帝头一天上临时起意，这才是多久，他就得到消息潜入京城，郭易鑫默然。
“继续说。”
郭易鑫才又禀道：“刺客既是临时潜入京城，说明本巢不在此处，且受伤颇重，必然急于出城隐匿，如今四城门皆有禁卫，只待他自投罗网。”
皇帝笑道：“郭卿这句话倒提醒朕了，刺客既有如此灵敏的耳目，老巢又不在京里，你不妨放他回去，给朕一举端了这个窝！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弄鬼！”
玲珑一颗心悬在半空，听他们一问一答，每多说一句她心便提来一分，听到这最后一句，心里再也吃不住那个重量，嘣的一下，好似心弦都断了，这时难受万分，来不及拿住帕子，喉咙里的腥咸就直冲入口，嘴一张，鲜血喃在地上。
“皇儿！”皇帝只见女儿身子筛糠般发抖，满头的汗，满脸的泪，撑着床沿的纤手探出镶有狐狸风毛的袖管，衬得翠竹一般细瘦，显见得十分病又加上十分痛，皇帝没料着她这样，顿然有些后悔。
耳边听得郭易鑫叫了声，他这时无心理会旁事，便挥手叫去，抱起玲珑，低声道：“好了，都过去了。”
玲珑只不应，双目紧闭，似乎人事不醒，长长的睫毛又深又黑，上面犹挂着一颗泪珠。饶是病得这么七死八活的，之前皇帝进来她已穿好了大衣裳，头发虽未及挽起可也梳得一丝不乱，这种严谨模样似足了已死的阳皇后。
皇帝凝视着她，刹那间有所错觉，仿佛又看到那个即便逼到绝处也力求不失颜面的华贵妇人，他废了她的后位，蠲了她的金册，无论他动何雷霆都只端正身躯垂目而跪，在他最后旨意下达之际，仪容不变，恭恭敬敬三跪九叩，随后起身径向冷宫方向而去。
女儿……你很快追得上你娘亲，我不知是好是歹，但是，朕的嫡长女，永仪长公主，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一生。
――那个噩梦，你便是如此割舍不下吗？
皇帝喜怒难测深沉如海的脸上，真真切切流动着舐犊之情，一刹那的真情流露，尽收秋明怡眼底。
她一路过来，止住了不叫人通报，她脚步极轻，皇帝竟也没有察觉。周玉晴一侧头张口欲叫，她忙摆摆手，示意她退出。
皇帝将女儿轻轻放回靠枕，这才见到她。
“怎么站在门边，不进来？”
秋明怡整衣跪下：“向陛下请罪。”
“起来。”皇帝轻笑，“又来闹了，你何罪之有？”
“公主受惊致病，听说陛下龙颜大怒，此时更是御驾亲临，我和天文是有照顾不周之罪。”
皇帝不以为然的轻哼：“我若有心治这种罪的话，你们早十条命都没有了。尤其你。”
他说的自然，秋明怡顿了顿，眼见皇帝伸出手来，便顺势起立，道：“谢陛下不罪之恩。”
皇帝不和她理论：“天文呢？”
“天文和我婆婆都在厅上，无诏不敢进见。”
皇帝道：“这也罢了，不是大事，我也就是放心不下玲珑，来看一眼罢了，天文犹好说，让太君夫人在外头跪着可是不象话，快传朕的命令，免礼。”
一时说完了，两人都没话。
秋明怡近前，摸着玲珑的额头倒是在隐隐的出汗，又见她还穿着大衣服，轻轻道：“她见了你拘谨，这么着，反而添了三分病出来。”
皇帝笑道：“你不用变着法子撵我，我知道了，这就走了。”他走到门边，又驻足回首，秋明怡明知其意，只得跟了出来，在门边轻轻嘱咐了两句，皇帝在那里只是等，两人一同下楼去了。
玲珑眼睛猛地张开，漆黑眼珠里，盛满了恐惧、诧异、愤怒之色！
――他，对着鲁国夫人说话，不称朕。
第一场雪后，腊梅渐次开放，疏疏散散两三枝，幽寒沁人心脾，天色清澹，园中小路铺就的青青石子，干净清爽到了极致，他们一路走来，并无半句交谈，然而皇帝心里的喜欢，象是琉璃杯盛了满满的酒，直欲溢出来一般，瞧着几树梅花，只是笑容满面，道：“二十四番花信转，春魁还自让君先。”
秋明怡微微一笑：“这府里的梅花都是平常得极。”
皇帝笑道：“非也，满天下秀色我都瞧过了，只你这府里的一树花叫我放不下。”调笑意味甚浓，秋明怡神色一肃，不再搭话。
皇帝道：“怎么不说话，又生气了？”
秋明怡冷冷道：“听万岁爷的吩咐便是。”
她玉石样的脸庞隐隐萦有怒意，然而绝美如有宝光流动，他想着她从小对他就是这样，不因他是九五之尊，便有所迁就，他和她认识得那样早，习惯了与她使性任气，两下里不肯相让，总以为略带稚气的容颜常在眼前，不曾料到她在光阴荏苒里悄悄长大，终究叫别的梅花占了春先。
他忽然唤了一声：“怡儿。”
声息极微，秋明怡原本落后他半步，索性停了下来，和一个丫头唧唧咕咕了半天，皇帝上佳的耳力，竟也一字听不清，好容易告一段落，才又跟上皇帝的步伐，亦步亦趋。
皇帝一肚子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斜睨道：“忙完了？”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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