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J简短的回了一条信息。在确定一切事情都办妥之后,J放松身体,斜靠在沙发上,半晌,他欠起身来,为自己倒了一杯85°的白开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光翼”在笼子里咂着嘴,以嗓子里的咕噜声表达对于J好久不见的亲密。
J侧过身,拿小铲子铲起一些虫子倒进光翼的食盒里:“好伙计,才一天没见而已啊,今天这么想我。”“光翼”轻轻啄了一下J的手表示回应。
J三两下扒下上衣,拿起浴衣搭在肩上,起身走向浴室,拧开蓬头,用手试着水温。今天的水格外凉,刚刚上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楼下老奶奶的身影,止不定又去哪里喝酒了。
冷水冲在J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和被烫起来的泡上,疼得J咧了咧嘴。要是现在是在自己家,分分钟可以再问阿桃讨要一些愈合药,何至于现在受这个罪。药?J猛地想起最近几天神经被崩的太紧,几乎把吃药这件事情完全的抛到了脑后。
该死。
J暗暗骂了一声,有点懊恼。大概是从自己记事起,每到晚上浑身的骨头都疼痛难忍,小时候经常半夜被疼醒,哭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J问过黛爷是什么原因,黛爷摸着J的小脸说这是一种遗传病,大概是神经出现了变异,可以感知到温差的变化而以痛楚的方式表现出来。
“那还剩多少时间?”J泪眼汪汪。
“傻孩子,想什么呢?这种病不会死人的,顶多让你一生浸泡在疼痛的折磨中而已。”
“这是给我的惩罚吗?”J将小石子丢向十米外挂在树上的靶子,正中靶心。
黛爷将J刚刚那一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误,这孩子不仅身体条件惊人,领悟力和进步都是比正常的孩子近乎快十倍左右。
“上帝怎么会给男子汉惩罚呢?你是大家公认的男子汉啊……”黛爷摸了摸J的头。
J立马欣喜起来,他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用全力向前打去,这一次直接从靶心穿过,直接打通了树干。
“干得漂亮,等你成年的那一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黛爷在晨光里笑容满面,但没过多久,她嘴角的笑容便渐渐隐去。但话虽是这样说,J的势力尚且这样,那如果事态一旦发展到那一步,那些人的势力将不容小觑,甚至有可能将整个星际重新洗牌。黛爷闭上眼睛,吞了口水。
第二天晚上,黛爷便将一个六面体的半透明瓶子递在J手里,说:“试试。”J接过瓶子,拔开塞子凑上前轻轻嗅了嗅,一股草药的味道,吸进鼻腔凉凉的,很是舒服,他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黛爷。黛爷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话。她蹲下来,挽起J的裤脚,将瓶子里对准手心倾斜了一下,一股像血一样颜色的液体便倾斜而出,慢慢填满黛爷宽大手掌的掌心,液体澄亮,似乎并不像血液那般粘稠。
黛爷用另一只手指沾了一些液体,均匀涂抹在J的膝盖和腿骨处,轻柔地打着圈儿按摩着。J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黛爷粗糙的手掌上起满老茧,沙沙的,在黛爷的摩擦下,不一会儿自己的小腿便开始发热,很是舒服。
“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把这种红药水涂满全身,在骨头处按摩大概3分钟左右,定有奇效。”黛爷抬起头,看着J,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我一次调制了好多好多,用完了就自己去JPPU管药房仓库的李叔叔去拿……”在J看来这是黛爷第一次对他wink,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咧开了嘴。
“那个带着假眼珠子,成天挂着钥匙串出去晒太阳的胖伯伯吗?”
“哈哈,你小子,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这药专门为你研制的,别人也用不着。用完了去找他就行了。”
后来,六面体的小瓶子便成了J不可或缺的随身物品,去哪里都带着。后来在离开卡里奥姆星的去外漂泊的前一天晚上,胖伯伯连牙,胳膊,内脏都换成了假的,他告诉J最近几年JPPU高管层正在悄悄发生着一些变化,黛爷虽然在星际间的威信还在,但毕竟年事已高,底下各怀鬼胎的人比比皆是,具体自己也不方便多说,总之从去年开始,JPPU的药房就已经不只属于黛爷了,所以黛爷的红药水从去年就没有补过货,J前几天拿走的那几瓶是最后的存货。
“你这么快就用完了?我记得二十几年前你两三个月才来拿一瓶,如今这么一周需要两三瓶?”
“身体在长啊……”J挠挠后脑勺,嘴轻轻抿成一条线,“二十几年前我才是一个一米六七的小豆芽,现在都一米九了……用量当然不一样啊。”
“哈哈哈,也是也是。”老伯伯拍了拍J的肩,“现在的事态不如以前啦,可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安详的好日子,也有些人平静的生活满足不了他们日益蓬勃的野心。挑事与被挑事,欺骗与被欺骗,间谍与被间谍,煽动与被煽动,你别看现在表面平静,可光这JPPU一块地方就已经暗流涌动……恐怕有一天,这儿会易主,‘圣鸟’就不是我当初进来时候的那个‘圣鸟’咯……啧,不过也无所谓,我老骨头一把,反正也没剩几年。倒是你,如果你还回来,就一定要认清局势别被坏人利用。”
“嗯……老伯我知道了。”
“J,你是一步好棋。连我这个处身世外的糟老头子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加小心,别忘了黛爷是怎么一把一把将你教大,如果到时候真的风云变幻,江山易主,也别违背了黛爷建立这个组织的初衷。”
J眉头皱紧,点了点头:“老伯你别这么说,虽然你一直是药房仓管,但这组织里你说待得最久,没有人敢说第二,你眼里看见的东西,比我们多多了,我知道,你的心里都清楚着呢。”
J压低了帽檐,虽然不太明白老伯具体指的是什么,但J隐约觉得——作为一个强战力输出组织,其后方生命的保障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它可以保证强战的可持续性输出,甚至可以强化战力。那一个医疗部门就成为了图谋不轨的人们想要暗地里控制的“圣水”。据J的了解,医疗部门应该分为材料装备的药房仓库一支和医疗技术人员一支。之前这两支都握在黛爷手中,但现在药房仓库已经不归黛爷管了,而且明显限制了黛爷对于这方面的使用权。
那么……医疗军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策反吧,毕竟大部分中坚力量都是那个时候跟着黛爷一起创立组织的元老们,有几个家族还曾跟着黛爷执行过几次星际任务,在星际战场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阵热水突然从蓬头中喷涌而出,在J已经适应了凉水的身体状态下显得十分突兀。J一个激灵,从回忆中被拉回现实。
看来是老奶奶回来了。
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回忆的碎片总会不自觉的钻入J的脑袋,然后绕一圈再溜掉,仿佛一个调皮的小精灵,特意来撩拨J的心绪,使他一次又一次陷入深思之中。
反正自打那时开始,白色的止痛药片便成为了J的红药水的替代品,通过麻痹神经,来达到止痛的效果。但这样一来会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这种药片会让J产生对于药的依赖性,如果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有服用的话,他所承受的疼痛会反弹至平常的几十倍。还有,由于药理是作用于神经的,如果十几年如一日的服用,对于神经也有相当严重的摧毁作用。
这药是当时JPPU组织的一个医师给J开的,用来临时应急J的问题,不过J后面也没有去寻找其他方法,就这么一直维持了下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J才决定出门走走,想要重新找寻一些线索。天空暗了下来,破旧的街灯忽明忽亮,将他的影子拉的更为修长。他拉低了帽子,半张脸埋在风衣里,对于这有点操蛋的地球昼夜温差他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J缓缓地走,静谧的黄昏里,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声音虽有些颤抖,却极其舒心。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在一个角落中,身穿粉红色吊带小裙子的女孩儿双手捂住耳朵,嘴里哼着一首歌谣。她穿着白色的长筒袜,一只酒红色的小皮鞋,而另一只,就在她身体的不远处。
J走过去,捡起鞋子蹲下来,道:“小朋友,你的鞋子。”
小女孩儿突然抬起头,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原本惊慌的神情突然变得放心下来,语气抑制不住的欣喜:“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走的吗?”
J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白天定时炸弹爆破的那片废墟前,这个小女孩儿就白天留在这里的这场灾难的遗孤。
阿西……J心里暗骂一声,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仿佛是一种神秘力量推着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潜意识觉得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值得发掘和观察的线索?
小女孩儿也并不接过J手里的鞋,只是再次垂下了眸子:“我等了一天了,舅舅舅妈还不醒来,我好饿……我现在愿意吃茼蒿了,我愿意吃一大碗,我愿意以后吃一辈子的茼蒿,只希望他们能回来陪我,哪怕回来抱抱我也好……”
J皱起眉头,看来相关机构并没有找到这个小女孩儿,而自己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只祈求附近的住户可以给小女孩儿出出主意,将她合理安置一下,然后规划规划相对合理的人生吧。他站起身来,重新将帽檐拉低。虽然这件事情错在自己,但他也着实不想听这些弱小的、在宇宙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地球小孩儿讲心事,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顾及这些事情,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于无聊。
可J没想到,自己还没迈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正扑过来。他一个侧身,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小女孩儿直直的摔在了面前的一堆土堆上,土堆土质松软,这一摔除了留下了一个人形深坑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太大的后果。
J一脸嫌弃的斜眼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儿……这又是什么操作?!
“快起来!”J厉声。
“不起!”
“起不起!”
“偏不!”
J没有再纠缠,他面无表情的迈开长腿,从小女孩儿的身上跨了过去。
“哎你有没有点人性,一个含苞待放的祖国花朵摔倒在里面前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这么狠心……”他的后腿再一次被牢牢抱住,小女孩儿扬起脸看着J,绵软的土粘的她的小脸到处都是。
“神经病……”J有点生气了,他强压着怒火,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对于眼前这个小东西,自己还是理亏在先的。
“你拉我一下会死啊……是不是绅士,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J不太会应付这些难缠的场合,他一张杀手王牌,多少千军万马都留不住他,不在家里好好休息着,不去积极的追踪线索,现在在这里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挂在腿上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克星。
J将脖子向后一梗,有一种躲避瘟疫的神情。
算了,以自己怎么能最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为首要目的,其他的就暂时委屈求全一下吧。J从上而下伸出手来,身体向机器人一样僵硬无比,极为不自然。他的手向前伸着,整个身体却极力向后躲,视线在别处随意移动着,仿佛脚下的小女孩儿是颗腌制了七八年的臭豆腐蛋,又像是一个在微波炉里转动随时要爆炸的榴莲。
没想到小女孩儿一把抓住J伸过来的手,借力一起身,顺势用细细的胳膊环上他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土被扬起来,钻进J的呼吸道里,呛得他一阵猛咳。
“你快下来!”
“下来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只要答应了我,我就下来。”小女孩儿声音软软细细的,呼吸也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平稳。一股又一股的微弱的小气流喷得J的耳朵痒痒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痒起来,似乎耳朵上有一根神经是直通心里的。
J成为王牌杀手多年,一直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很少有人近他的身,再加上职业要求,几乎四十年来是没有任何被陪伴的时光,更别说如此“男女授受不亲”的超越一般关系的动作。而如今这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儿突入其来的举动,着实使他后脖颈一硬,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而起,直直向天灵盖奔过去。
“什么条件……”J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应激反应——反手给小女孩儿一个过肩摔,他捏紧双拳,憋得很是辛苦。
“带我走,然……”
“不可能!”
“哎?那你就休想甩掉我……”
“我打死你信不信!”
“那你就打死我吧,以后你就要背负着愧疚,在自责中醒来,在内疚中睡去,生不如死的活一辈子了!”
“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人那么多,要生不如死早生不如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你给我下来!我倒数三个数:三……”
“这么说你一定是高手咯?对吧?”小女孩儿突然兴奋起来,“杀死过很多人说明你比很多人都厉害,这一点你是毋庸置疑的吧?”小女孩儿指着J的脸。
“……二、一……”
“求求你了……”
“给我一个理由。”
小女孩儿见J终于有一点可商量的态度,她将缠绕在J脖子上的手臂松开,狠狠拍了一下J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凡事都要商量着来。讲道理才是王道。快放我下来,我再慢慢说给你听,你可不许跑哦。”
“你也知道……”J一脸黑线,原本他虽然很反感小女孩儿挂在他身上,可是也许是本能反应,也许是下意识,他伸出一只手将小女孩儿轻轻托住,以防万一摔下去真有个好歹。他将手一松,小女孩儿灵巧的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小女孩儿拍了拍脸上的土以及手脚的土,毫不慌乱的看着J,自从她断定J可以有让步的可能的时候,她的眼神里的慌乱便被坚定所掩盖了。在J看来,这种眼神是闪着光的。
这小丫头以后肯定不简单。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既然已经救我一命,那不如将好事进行到底,让我跟着你,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如果非想要听理由的话:我想跟着你学本事,我想找出是谁杀了我的亲人,我想为他们报仇。这点够吗?”
J斜了斜眼睛:“就凭你?”
“我有你啊!”
J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和他讲话谈判,毫无章法,果真玩逻辑是要避开小孩儿的。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卡里奥姆星球的一次牌局上,他们几个成年人被一个小学生模样的人搅了水。
小女孩儿见J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态度坚决的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便知道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而且,你看你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个伴儿,我可是居家旅游必备之良品。别看我小,以后家里的家务都可以交给我来做,保证把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我没有家。”J已经由不耐烦变得冷静起来,晚风一阵阵袭来,并不连贯,却别有一番感觉。他盯着着小丫头,见招拆招,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流浪也可以啊,我的生存技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而且我聪明,学东西超快,说不定哪天我能救你的命呢!”说罢,她双手做乞求状,可怜巴巴的看着J。
“流浪?你不正是上学的年纪吗?”
“上,我原来在一中,别看我经常迟到,现在可好了,我宣布我从此不是一个学生了!”小女孩儿将双马尾上的皮筋一扯,骄傲的一甩头,长长的头发并没有如电视上的广告中那样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而是由于尘土和砂砾,早就拧在了一起,像两块常年没有得到清洗的毛毡。
这就很尴尬了。
“不是学生是什么?叫花子吗?”
“那你是什么?”
“我是杀手。”
“那我也是杀手!”
“杀个P……”J拔腿就走。
“看在你愿意收留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助理吧,哈,杀手助理?听起来就好酷,肯定比逃课翻墙有意思多了。”小女孩儿快步跟上J的脚步,基本是J走一步,她要快跑两步才能跟得上。
走在前面的J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他头也不回,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有区分度:“你那么确定,我是好人?”
“嗯,十分确定。”
“理由?”
“眼睛,你有一双好人的眼睛。清澈明亮,这一点要听信小孩子的话,小孩子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小女孩儿之前在挖废墟的时候摔倒所造成的腿伤现在又疼痛起来,她一瘸一拐地跟着跑,边跑边不满的抱怨:“师父,你走慢点。”
“谁是你师父,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再乱叫小心我把你剁碎了喂龙。”
“开玩笑,当骗小孩子呢,哪里来的的龙?”小女孩儿还要反驳什么,但是她正好对上了J斜眼看过来的眼神,立马吓得止住了话题:“那叫什么?你喜欢哪个称呼?”
“萍水相逢,要什么称呼,以后咱们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真理,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别这么傻乎乎的轻易相信一个人。你要记住,和你的利益捆绑起来,坏人也会变好人,如果你一旦影响了他们的利益,坏人也会变好人。而更残酷的现实是,现实并不是小说,人并没有绝对的好坏,非黑即白论在现实社会是行不通的。”
“大叔……就叫你大叔吧!”小女孩儿突然激动,拉起J的胳膊晃了两下,似乎一直沉浸在刚刚该叫一个什么名字的思维区域里,对于J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随你。”J已经不想再挣扎什么,只是走得比刚刚还要快了。这么一个嘈杂的小玩意儿,要在自己身边待多久才够?J开始心烦起来。
“我叫张小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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