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只知道睁眼的时候,灵魂就处在了我的对立面。
她已经残破不堪,暗红的血从腐烂的肉上流过,滴在我的床单上。通体透明,我甚至可以看见布满整个躯体的千万个不规则的细胞在游来游去。她的脖子已经被打断,头颅以奇异的姿势垂挂在脖子上,用一根神经相连。神经元因为恐惧而剧烈的颤抖。
我突然觉得无比可怜。
她目前正处于危险的境地,我决定要发挥我一点点仅存的希望去拯救。我起誓要像《爱尔兰编年史》中所记载的圣帕特里克为一只癞蛤蟆尽力那样为她尽力,我企图麻醉她对于自己处境的一种意识。我立即着手履行这项义务。我再一次对她进行苦口婆心的劝告,竭尽全力进行最后一次直言进谏。
“还不算太糟糕吧?”
“请你看看我的样子再说话。”她的头没法抬起来,只有声音在喉腔里“嗡嗡嗡”地响。
“失去爱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对的,可是我爱上的人就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这比任何一种涂满血的刀子都可怕。你的生命将被嚼碎在谎言和欺骗里。”
“终归……还是有人在爱你的吧?”
“是的,如果他们爱的是无头的女尸和肝肠一地的臭气。”
我闭上嘴,无言以对,竟被她说服,觉得脑袋愈发疼痛无比,于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当我第二次清醒时,对面的灵魂不见了,我似乎听到了她拖着哀叹的调子,像是对我的告别。她说她要离开城邦,到处流浪,走过山间,穿越森林,不食烟火,最终可能会因为终日只食雨露而变得水肿,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给自己覆上牛粪,热力会使她变得干燥。赫拉利特说过,死亡是醒时所看见的一切。
清醒的人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世界,然而在睡梦中的人各有各的世界。一些人不知道他们醒时所做的事,就像忘了自己睡梦中所做的事一样。人在黑夜里为自己点起一盏灯。当人死了的时候,却又是活的。睡着的人眼睛看不清东西,他是由死人点燃了;醒着的人则是由睡着的人点燃了。
生与死,睡与醒互相迸发出光辉。如果说我第一次的神志不清是清醒,那么现在的清醒一定是睡着了。
我睡着了,翻开日记本,企图写下些什么,思维清晰,却比梦里的胡话还要糟糕一万倍。”
小云在日记里写着,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短促而有力,一直不停不停的敲着,时不时的传来叫嚷的声音:“张小姐,求开门!张小姐!”
“来了来了!”小云把本子赶忙合起来,向桌子下面的抽屉里一扔,整理了一下桌面,若无其事的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全身银色战斗服的男人,小云一眼就认出这套衣服她在老人房间的墙上看到过。
“请吧,我们首长有请。”银色衣服的男人做出了鞠躬邀请的姿势。
“请我干什么?”小云问道,并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这就是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了,我只负责把人带到。”银色衣服男人一脸面无表情,“在这个地方问得多了可是要倒霉的。”
“好吧,我跟你去。”
小云跟在银色衣服男人身后,上了内轨车,这椭圆形的车仅能容纳下两个人,用于索帝弥尔星内部的交通通行使用。
车按着错综复杂的轨道行驶进入了一幢大厦,大厦里戒备森严,似乎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搞什么鬼?”小云心里暗想着。她瞥向那男人的后脑勺,从这个永远是一个表情且一路沉默的人嘴里,怕是套不出来什么话。
不一会儿,车停在了一扇门前,银色衣服的男人伸出手点开了人脸识别系统,说:“这里是M79,人已经送达,请求连线菩·洛基。”
菩·洛基?
小云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似乎也在J的嘴里听到过,都怪自己平时没有认真听J讲话,不然至少能搞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什么人物。
不过谁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独自去面对这些星际势力的一天,好好当一个地球的吃瓜群众不好吗……
一切都是孽缘。
门应声开了,银色衣服的男人转过头对小云说:“张小姐请下车,我们首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哎哎,我能稍微打听一下嘛,首长……指的是什么首长啊?厉不厉害。”小云压低声音问道。
“厉害,是整个索帝弥尔星政府的首长,也就是这颗星球的最终统领。”
“哇……我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人物找上门来啊……”小云暗叫大事不好,这下可糟糕了,不但吃瓜群众这回儿当不成了,怕是要深度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纷争当中,无法抽身了吧。
“小姐您说什么?”银色衣服的人似乎没有听到小云的小声嘟囔,认真的询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小云连忙摇了摇头。
“那您尽快进去吧,别让首长等急了。”说完内轨车的车门便缓缓关上,离小云而去了。
小云踏进了门,她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门内的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宽厚的椅子,正背对着小云刚刚走进来的那扇门,想必椅子上坐着的那位就是刚刚那人所说的首长了吧。他似乎听到了小云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央停了下来,于是将椅子转过来。
“你?!”小云长大了嘴巴。
“没错,正是在下。”只见椅子上坐着的正是飞船修理店的那位老人,那位一脸慈爱帮助小云的老人。他与之前在修理店的状态完全不同,正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坐着,满面春光,精神抖擞。
“你这个骗子!你……”
“哎呦呦,小丫头,我还没有开始骗呢……人是你要找的,来找我也是你自愿的,飞行器也是你自己上的,怎么到这儿全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呢。”老人笑了起来,他的眼镜片泛着从大厅顶部射下来的灯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不错,这衣服果真适合你,越看越有味道。”
“滚,你这个老色狼!”
“怎么?J看就可以我看就不行?”
“你把J弄到哪里去了!”
“哎呦呦”老人站起身来,走到小云身边,“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没有把你们家的J怎么样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了,但有一点我比你清楚,想知道吗?”老人用修长的指尖将小云的下巴抬起来。
小云皱起眉头,一把打掉老人的手,瞪着眼睛怒火中烧的看着他。
“那就是,J根本不喜欢你,他已经抛弃你,离你而去了,没想到你还痴迷不悟……我告诉你吧,小姑娘,干我们这一行的,无论是哪一个星球,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情感这种东西,尤其是对于J,简直是一种累赘。我想J他自己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
“你闭嘴!”小云歇斯底里的喊道,她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地上。
“好啊,我闭嘴,想让我闭嘴,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上次我派人去和你谈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人转头,恶狠狠的说。
“我不答应,你休想!”
“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老人大手一挥,只见小云的四周从地上窜起几条铁链,将小云团团包围,紧紧缠绕在一起,小云越是挣扎,越是缠得紧。
“你这个卑鄙的老头子,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到时候我会耐心的讲给你听的!”只见洛基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机械手便从上空降下来,将小云提到了半空中,向一间阴沉的房间里拎去……
只见那房间里有一张手术台,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手术工具。小云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像是针头一样的东西插进了自己的皮肤里,不一会儿,视线便渐渐开始模糊,隐约之中,小云看到有一群人进来,继而自己就被抬上了手术台。
继而,自己就失去了知觉。
等小云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老头子正坐在不远处看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于是想坐起身来,可胸腔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失去重心,一下子倒在地上。
头顶上传来洛基“嗤嗤”的笑。
“你……对我做了什么?”小云挣扎着低吼。
“没什么,就是稍稍的在你的身体里做了一下小手脚,在你的胸腔里放进去了一个东西而已。不过别担心,它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也绝不会危害到你的健康。”
“东西?”
“是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马上要在索帝弥尔星诞生的新计划,这计划一旦获得成功,将给全宇宙到来不一样的新格局,到时候,全宇宙的生命体都会被洗牌,而我,菩·洛基,将是这一个时代的缔造者,哈哈哈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我知道卡里奥姆星的黛爷那帮人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想把J当作最后牵制我的王牌?告诉她,她失算了!她黛爷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培养起来的J会有动感情的一天,只要爱上一个人,动了感情,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了在乎的东西,就变得不那么无所畏惧了。”
“你卑鄙!”
“你卑鄙还是我卑鄙?啊?”洛基将小云的领子用一只手揪起来,拖拽到自己面前,将小云的脸凑近自己的脸,“J本来在这个宇宙中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软肋,当时我没有销毁他是我这本子最大的遗憾。而你呢?你的出现成为了J最大的软肋,他对你的爱有可能害了他,甚至会让他死无葬尸之地,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应该谢谢你。”
小云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J带来了如此大的困扰,但她依然无法原谅J杀死她之前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的事实。
“你少得意了,我就算我背叛了他,我也不会帮你得逞的!”小云咬着牙。
“帮不帮我就由不得你了。”洛基的脸阴沉下来,“我刚刚把这次计划的关键钥匙植入了你的体内,如果J想要阻止这场计划,必须先把你杀了。啧,想想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手里以及看着自己爱的人为了任务义无反顾的杀死自己,都是一场不错的戏码啊……”老人摸索着下巴。
“哈哈哈哈……怎么样?加入我们吗?如果你反抗,你体内的东西也会让你乖乖听我们的话的哟……”
“想……得美……”小云胸口的疼痛更加剧烈了,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哼,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喜欢强求别人,我有的是时间等你。”说着洛基整了整衣领,向手术室外走去,临走时丢下来一张纸条:“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相通了随时来联系我,我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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