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过后她的身体越来越不适了。现在她的脚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只见她的双脚上被两个包装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脚踝处用绳子紧紧扎着，乳白的皮肤被勒成紫青色，淤血从绳子处泛上来，似乎破皮了。
“你们干嘛这样对我啊！”小云对着那些穿着白色的褂子，带着氧气面罩根本看不清脸的人大叫，蹲下身赶忙去解绳子。
“别动！”其中一个人柔声细语的对小云微笑着说：“你的脚烂掉了，我们得把它们包扎一下。”他们声色淡然，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哪儿烂了？我倒是要看看！”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解开绳子，扯烂包装袋。只见自己的大脚趾指腹处，中间是空的，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不流血，却很疼。
小云发现自己的胸口处也在不知什么时候被缠满了绷带，里面隐隐作痛，小云将绷带三下五除二的揭开，上面有许多黑色的小洞洞。
这些东西让小云抓狂，这是自己的身体吗？她看着这些小洞，伸出手指企图将它们都刮下去，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从里面伸出血丝来。
不行！我必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恐怕眼下能够帮到自己的也只有白了！小云心中暗想。
对！白！
自从小云答应加入索帝弥尔星的时候，他们对于她的看管便没有之前那么严了。于是她偷偷摸摸的溜出去，转头冲向雨里。
小云一遍一遍拨着白的电话，可始终没有人接。该去哪儿找呢？小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暴雨中乱窜。突然，想起白一般在这个时候在画室的几率会大一点，自己也只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小云记得白之前给自己提过一嘴，他的画室在晨钟广场不远处一条小巷子里……小云转身向这个方向奔去。
巷子很不好找，逼仄得几乎要消失在两边的高楼间，路尽头有一幢三层高的楼，看起来异常破旧。应该就是这儿没错。门口流着锈水的铁门没有上锁，我推开走了进去。
画室走廊里的夜灯异常昏暗，微弱的灯火被潮湿的空气吞掉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小云走向画室里面，可房间里空无一人，一张张刚刚装裱好的画整整齐齐地摞在桌子上，应该不像是被废弃掉的，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白呢？
小云摸索着前进，走廊两边的房间暗着灯，似乎是都已经进入梦乡。走廊尽头有两个岔道，小云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出逃，得加快速度了。于是小云随便选择了一条，拐进去。
周围的环境更暗了，先前微弱的光已经彻底被阻挡在了外边的大走廊里，天花板上没有灯。
小云手扶着墙壁，一只脚小心翼翼向前探着，没有方向，只是知道向黑暗最深处走。手一寸一寸在墙上移动，觉得似乎好像已经拐了好几个弯儿，可是还是和刚刚摸进来时一样的环境——这冗长的楼道里，墙上光秃秃的竟没有一扇门。小云再次低头看看表，表盘上的刻度已经看不清了。
突然小云的手边一空，使得她差点栽倒过去。此处的墙消失了，这应该又是一个拐弯处。她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碰见了一个冰冷的硬物，像是一个楼梯扶手的拐角。
我找到了向下的楼梯！小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等，这是一楼啊，至今为止自己一直在一楼摸索没错。怎么会有扶手的拐弯部分？莫非，还有通向地下一层的楼梯？小云脚往右挪了两步，顺着摸下去。
果真，有一个楼梯直接通向地底下。
虽然不知道地下是什么，还是摸索着走了下去，出于一种本能。小云蹭着台阶，手一截一截地顺着扶手向下滑，由于惯性向下一摸，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温热的脑袋一样的东西。
“啊！”小云惊叫，又赶忙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间被挤压出来，虽然和猫叫一样轻，听起来却异常可怖。
身子没站稳脚下一滑，这才发觉到了平地处，楼梯已经到头了。黑暗的尽头有一丝亮光透过来，像一只忽明忽暗、即将熄灭的烟头。
是电灯的黄光，小云借着它细细打量着黑暗中的一切——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黑影，看起来是牛或者羊的尸体，小的似乎是猫、狗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有的皮毛还在，有的已经被剥了皮。它们的嘴大张，露出干着着几根毛发的发黄的牙齿，鼻孔和眼眶中有黑褐色的血迹延伸出来，可以想象生前有怎样的、成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向四下溅。
小云下意识摸向墙壁，黏黏的，似乎有什么还没有完全干透。
突然一滴液体滴在了她的脖子上，是热的。小云仰头，肠子一样的东西从上面垂挂下来，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天花板。
又一滴滴在她的脸上，不知是肠液还是血。
一定是刚被挂上去不久，那么人应该还没离开。小云紧着冲光亮处跑了两步：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白！
黑暗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门，光是从门上的一个小孔中透出来的。房间里似乎有人。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白的下落。于是小云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令我终生难以忘记……
是白的背影。他挥起一把刀向下砍去，桌上平放着一个裸体的女人。
小云不知道昨天是怎么离开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回到实验室之后及时地记下了一切，小云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画室为什么会有负一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动物的尸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躺在他刀下的又是谁？
都是未知，不过有两点可以肯定：白杀人了。而他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单单纯纯是一个画家。
有没有可能白患有精神疾病？小云将自己在床板上像一个虾仁一样翻来覆去，越是想，问题本身越是得不到解决，反而关于白的一个个剪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白在画画时似乎对色彩和环境都相当敏感，他常常会用一种颜料之后，再认真勾兑调和另一种色彩去小心翼翼地完善画面，整个过程非常诡秘。对了，每次小云去画室的时候窗帘都是拉着的，他与画案一起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创作的时候喜欢安静，让小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对此，小云是一点也不敢违抗的。
那次，结束后白只说了一句话：“画完了，脑子空掉了。”然后在后来的几天里，经常坐在画案面前发呆。
所以在小云看来，白的创作绝非是一般意义的作画，而更像是一种通灵体验。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足以构成让她相信白有神经病的事实。
其实小云并不太赞同社会上关于神经病的一种普遍的定义，这似乎带着一种偏见。神经病这个词带有一种多数人的精神排他性的专制色彩，这是小云无意中在一本书上读到的，深表赞同。其实，没有一种精神是可以称作有病的，不同的精神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只不过一些不适应主流社会而已。但是在很多不发达的三流星球，这似乎就成为了一个人格主体贬义词。
不过这种情况似乎在艺术和文学的领域得到了宽容，他们欣赏反常和超常的艺术家或作家。某种程度上来讲，在小云心中他们身上具有常人没有的想象力、精神敏感和语言形式创造的天分。
敢于越过人性在一个时代的禁忌底线的精神探险者，天赋的优异灵魂的持有者。这两个形容很好。如果非要说的话，白在小云眼里，是一个艺术家，而不是神经病。不知道是艺术这片乐土正好收留了他，还是他因踏进这片乐土而得以升华。
孰因孰果，缠绕不清。
所以刚刚自己所目睹的这一切，也是白的艺术创作的一部分？这是小云绝不可以接受的事实——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眼中纯良无害的艺术家白，也是一个杀手。
效力与索帝弥尔星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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