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胡歌:秦迷未央宫-第一零四回以柔克刚装懵扮傻只为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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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外婆……”

    颜儿迎了上前,攀跪在孙夫人膝下:“您别伤心,我真的没事,您放心。”

    孙夫人捧着外孙女的脸,抚了又抚,扭头望一眼外孙媳:“先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宫里……比不得外头,你的性子……”孙夫人直摇头:“你几时都要记住,在家里,丈夫是你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和谁怄气都好,万万别跟丈夫怄气。佩儿就是不懂,就是不听劝。”

    “外婆,我懂。”

    “你哪儿懂?瞅瞅你嫂嫂。”孙夫人抹了把泪,“金枝玉叶嫁到寻常人家,子峰却……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可公主却不像你,只知任性胡闹。女人要想留住丈夫的心,要懂得服软,以柔克刚,你懂吗?听外婆一句,陛下性子是极好的。服个软,莫再任性了。嗯?”

    颜儿静默了,攀在老夫人膝上的手滑了下来。

    “颜儿,外婆说的在理。”苻芸在一旁又添了把火,“即便天大的事,昨夜哥哥既留了你,这气便是消了。你该早些回去,当面和哥哥解释清楚,切莫叫旁人寻了间隙。”

    夕阳,几许清冷。颜儿幽幽望一眼西天,苦苦一笑,原来,女子穷其一世的智慧,莫不过区区八字,以柔克刚……难得糊涂。外婆和嫂嫂的轮番洗脑,她不知她究竟能学得几分。可,她原本就不打算再与他怄气。时日无多,只要他愿意,她甘愿服软,更是恨不得倾尽这一世的好。耗到夕阳下山还不肯回宫,她不是怄气,只是胆怯。为何胆怯,她道不明白,可经了昨夜,她的确不知如何面对他。

    颜儿跨出府门,便是一惊,静候马车一旁的竟是方和。

    “娘娘,请。”

    昨夜,他就守在殿外,她出殿时衣衫不整的模样,他瞧得分明。颜儿双颊一红,眼神闪避地躲开方和,几许急乱地攀上马车。车帘挑起,她急忙钻了进去,可就这一刻,她差点愕得掉头就走。

    “怎耽搁了这么久?”

    颀长五指伸了过来,灰褐结痂的伤痕嗖地便似缠住了双足,叫她迈不动步子。

    第一零五回缱绻缠绵,心猿意马暗生疑。

    “嫂嫂她……不,外婆她……拉着我唠嗑儿。”

    搭上他的手,挨着他落座,颜儿像一只脱线的皮影人儿,痴愣愣,丢了魂一般。苻坚唯是静默,目不斜视地盯着轻荡的车帘。

    轱辘轱辘,车轮子唤得好不单调,直逼得相对无言的二人愈发尴尬局促。

    “我……”“我……”异口同声……

    “你……”“你……”再异口同声……

    颜儿羞红了脸,低着头,局促地盯着鞋尖儿。苻坚低瞥一眼手中柔荑,解嘲一笑:“你先说。”

    “嗯……手好些了吗?”顺着他的目光,颜儿托起他的掌,指尖轻轻抚了抚刺目的伤痕。

    还是一笑,苻坚微微点头。

    颜儿想报之一笑,奈何,唇角唯是勉强地弯了弯。耳畔回旋着外婆的唠叨,她不易察觉地咬了咬唇,旋着纤细的指,十指交扣着握住了他的手。执子之手……她想,倘若心有灵犀,她的心思,他该懂。

    一眼对视……

    苻坚微怔,片刻,紧了紧她的手。在她垂睑那刻,他亦移开了目光。

    就这样,两人无声无息。尽管心底嘀咕,这到底是相对无言,还是无声胜有声,可谁都未再言语。磕磕碰碰,纠缠不清到而今这步,最初的纯粹,怕是怎么都回不去了。他们心底知晓,身边的人儿,若单凭拍脑门儿决断,断断不该是同路人。可,若扪心而论,偏却过不了心头那道坎。

    舍不掉,得不到,理还乱,不理更乱。

    苻坚缓缓阖目,托着她的手,覆在了膝上。颜儿涩涩一笑,偏着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

    一路,从芸公主府,到云龙门,再到承明殿,他们相握着,默然不语。他没遣她走,她便默默地随着入了承明殿。他没遣她走,她便默默地随着宫人伺候他晚膳、更衣、沐浴……

    哗……叮咚……叮咚……

    掇着帕子,颜儿顶着滚烫的脸,轻轻地替他搓背。他们的相处,忽的,就变得暧昧又微妙。她不懂,却懒于计较。她只知,他们的相处怕是时日无多,而她过往任性地错过了许多,余下的,她要争分夺秒,牢牢地拢在掌心里。

    她捋了捋额角散落的碎发,指尖儿勾起挽在耳后。偏着头,她问:“水还温吗?”她的声柔过淅淅春雨。忽的,她羞涩浅笑,更有几分痴然。水中倒影似一对簇头交颈的夫妻,影子里,即便言语无多,他们也是恩爱的。

    苻坚偏过头看她,浅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望,他再未扭过头去,就这样静静地凝着她。

    经不住他的目光,颜儿自觉双颊烧得烙铁般滚烫。撂下帕子,她起了身,扭头便要绕过屏风:“方和太大意了,连衣袍都忘了取来。我这就去取。”她迈步,却迈不动,腕子湿漉漉地被钳住了。

    苻坚指了指屏风一角的桌案。

    瞥见那套叠得四四方方的亵衣,颜儿局促地低了头,却还是要走:“干帕子……也没有。我这就去。”

    “哪儿都别去。”屈肘伏在盆沿,他执拗地拉着她的手,“夫妻……本就该坦诚以对。”

    他话里有话,她听得明白,却唯有装糊涂。

    他抬眸看着她,缓缓伸手覆上她的腰。捻起腰封的丝绦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徐徐地拉解开。她初时一惊,顷刻娇羞……些微一丝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

    剥落一件衫,两件衫……直到她轻颤着跨入浴盆,没入温濡的汤水。她余光瞥见,他一直盯着她,不是赏玩,不是贪欲,甚至不是爱恋。他的表情叫她费解。

    须臾出神,她忽觉背脊一片滚烫,那是他的胸膛。包裹周身的汤水,分明只是温热,她却觉焦心的炙烤。尤是他把她箍在怀里,顺手拿起帕子,托着她的手,掇着水轻轻擦拭她的手臂。她只觉心突突地跳到了嗓子眼。

    “我……”她哆嗦,伸手想夺过帕子,却又缩了缩。她恍然,他方才这般看她,只因他尚未释疑?此刻的亲昵,他怕是试探她,她虽并未想过拒绝,却还是委屈。她幽幽阖目,深吸一气,切切地覆上了他的手。

    她拂落他的手,托着他,缓缓贴上了心口:“这儿……除了你,没别人。”她靠着他的肩,微仰着头,痴痴地看着他。

    “我……”水润的眸映着水波,愈发清润,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懂……”

    她反手抚着他的脸,双眸雾着氤氲,唇角颤了颤。

    “可……”那双眸子沉了下来,声音亦沉了下来,“你有事——”

    纤细的指急乱地捂住他的唇……

    颜儿贴着他的肩,微微摇头,近乎哀求:“别……我们再不怄气,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好吗?旁的事……”她心虚地垂了睑:“旁的人,再别让他们影响我们。好吗?”她抽开了手,顺势攀着他的肩,抬眸尽是企盼地看着他。

    双眸幽潭般深邃,有动容,有犹疑……片刻,他微嚅唇角,抬手拂了拂白皙额角嚅湿的碎发,笃定地点头:“好。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可……”他贴近,下巴蹭着她的额:“颜儿,我只想你知,我会为你遮风挡雨,即便天塌下来,为夫也会替你扛着。”他缓缓阖目,解嘲般苦笑:“我知,你现在未必信。可,终一日,我会让你知,我是你的山,你的天。”

    这夜,极致缠绵,极致温存。过往再坎坷多磨,来路再荆棘丛生,都阻不住这夜极致的欢愉。年少时的爱恋,有时便是如此荒唐。兜兜转转,磕磕碰碰,扭扭捏捏……经一夜暴虐,一夜缠绵,竟如胶似漆般密不可分了。

    可,这强求强留的痴缠总似筑在流沙上的孤城,似稍不留意便会分崩离析了去。是以,他们小心翼翼,旁的事,旁的人,彼此当真绝口不提。

    “呃……”绣花针扎得指尖冒出一点殷红,颜儿急忙含在嘴里吮了吮。

    “公主,您别急。那四妃虽咬得紧,可陛下却是向着你的。即便他们再折腾,太后娘娘说的不算,陛下才是一家之主。”

    心不在焉地搁下穿了一半的菩提珠,颜儿微微蹙眉:“宫里真是是非之地。我处处小心,不与人为难,人家偏却不肯放过我。”

    “公主,您大可放心。雅公主一早便去了寿安殿,听说她跪在殿门,一个劲赔罪,说是她搞错了。那些信笺是念邺寺的小沙弥捎去的,游说驸马爷再入空门的。”

    颜儿微怔,顷刻,捻起一颗菩提,翼翼地穿过绣花针。释然一笑,她起了身:“该是时辰去炖汤了。你说,秋燥,银耳、玉竹、百合,哪个更好?”

    “呵呵,只要是您炖的,管他什么,陛下都说好。”

    是夜,苻坚如期来了朝颜阁,对寿安殿之事只字未提,唯是一味称赞她厨艺好。宫灯下,他伏案批阅奏折。即便静默不语,她也黏糊着他,静静地窝在一角,默默地拨弄着绣篮。

    “咦……”颜儿拨着菩提又数了一遍,“一百零五……一百零六。”她捉急地把锦囊翻了个里朝天,空空如也。

    “可是寻这个?”他不知何时踱了过来。

    抬眸瞥见他指间捻着的菩提,颜儿娇俏地弹起来,一把夺过,穿过了绣花针,说笑道:“我就奇怪,如何少了一颗,原是,遇上了……贼人。”

    “呵……”难得见她开颜,苻坚来了兴致,挨着她坐下,捋起那串澄亮的菩提托在掌心,笑了笑,“若我是贼人,那你该是小气鬼。在汾水收到那颗千千结,我道麒麟菩提世间罕见,视若珍宝。却不知,百来颗菩提,你饶是小气地送我一颗罢了。”

    笑褪了去,连着玉靥悄染的绯红褪作了苍白,颜儿没来由地耷下眉眼,眸光闪烁间哀戚之色抑也抑不住。

    “怎么了?”苻坚揽着她的肩,拢了拢,“嗯?”

    “没事。”颜儿拉过菩提珠,拢在手里,扣在心口,噙着泪笑了笑,“不过想起这菩提的缘由,些许伤感罢了。”

    苻坚揽着她往怀里靠了靠,这才低眸打量这串念珠,忽的,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掰开她的手,扬指拨了拨菩提,若这念珠不是一半红一半黑,那……他惊地低眸,直勾勾地凝着怀翼。

    “杞桑谢谢哥哥,咯咯……”耳畔没来由地荡起那串悠远的银铃笑声,忽的,眼前浮现那张玉琢般的小脸蛋,吐着舌头,扮着鬼脸……那年他十二岁,他记得分明,在邺城的一个小村庄,他生平头一回识得倾国倾城是为何物。

    “嗯?”她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噙着泪花儿,却笑得愈发畅快,“怎么了?该不会真生气了吧?这可是我的宝贝,一颗都是无价……”

    她再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苻坚一句也未听进耳,也不知这夜如何糊弄着过去的。翌日清晨,他舍了宣室殿议政,却绕道回了承明殿。

    “查得怎样?”

    方和压着嗓子:“念邺寺的僧侣大多是旧时洛阳白马寺、邺城邺宫寺的云游僧。暂时尚未查到可疑。燕国那儿,密使除了查到贵妃娘娘曾涉事掘石虎墓,又携旧赵女官李菟去过龙城和汾水,旁的……”

    方和微微摇头,偷瞥主子,只见他脸色阴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陛下……”

    苻坚抬手一比,顺了顺脸色:“暗查的事,泄露不得半句。”

    “奴才明白。”

    “派人潜去邺城,寻一户……姓杞的人家。还有雍州孙府——”

    方和愕然抬眸。

    “孙佩儿母女当年之事,孤要一件不落。限期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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