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胡歌:秦迷未央宫-第一零七回大祸临头兔死狐悲心意寒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苻融前脚迈入承明殿,王太妃后脚便踏入了寿安殿。

    “哦?”苟太后阴沉着脸,搁下了茶杯。

    “早前凉国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她与盗国的张祚名为叔侄,实则……不伦。昨日……”王太妃合手一紧,“家丑不可外扬。融儿年少气盛,我实在拦不住他,这才……斗胆惊动姐姐。”

    苟太后覆了覆她的手,赞许地点头:“说这等话,就见外了。你我几十年的姐妹,与凉国的邦交固然重要,秦国的国体,融儿的体面亦不得不顾。你直管放心,哀家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手背麻麻的,周身麻麻的,王太妃暗暗凛了凛,抑着满腔的幽怨,恭顺地点了点头。

    承明殿,苻坚蹙了眉:“融弟,寻常百姓家休妻尚得遵循七出之条。更何况,她到底何事——”

    “哥,您别问了。”苻融黑着脸,瓮声瓮气,“臣知让您为难了,可……臣心意已决,非休她不可。”

    苻坚盯着弟弟,片刻,低叹一声:“你既有难言之隐,孤不逼你。只是,孤望你再静心想想,切莫意气用事。”

    “哥——”

    “你先冷静几日再议不迟。”苻坚说罢,起身出了殿。

    兄弟俩如何不是秉性相通?苻融此番未遂愿,竟借着芸公主府添丁的由头赖在了京师。可尚不及他讨得恩准,是日入夜,未央宫便炸开了锅。

    “公主,公主,那千金公主突染恶疾,不过一日竟薨了!”

    “啊?当真?”一把揪着气喘吁吁的小草,颜儿惊愕万分,“好端端的,怎?”

    小草喘着气直摇头。

    噗通……颜儿瘫坐在榻上,脸色煞白。

    “公主,您怎么了?”

    “小草,”颜儿抬眸,满目哀戚,“我……我应过师父,却……食言了。”

    “啊?”小草惊地捂嘴,扭头望一眼殿门,支支吾吾,“她……她是莫愁的女儿?难……难怪……你明知她……却没除她。”

    颜儿木然地点点头,幽幽阖目。

    寿安殿,王太妃忧心忡忡地入了屋。

    “瞧你,怎赶得这般急?快坐。”苟太后和颜悦色,浅淡含笑。

    “太后娘娘?”

    “嗯……”苟太后瞅着她,微微点头,落座,拂手屏退了宫人,“哀家昨日派人快马加鞭,赐了她一壶西域美酒。”

    王太妃咽了咽,挺直了背脊,木木地福礼:“多谢姐姐。只是凉国那儿?”

    “哼……”苟太后冷幽一笑,起身搀了搀王太妃,“你昨日那么一说,哀家就全明白了。怪不得如今的凉王如此不待见这个姐姐。原是……”她摇摇头,满目鄙夷:“她不单认贼作父,更是丢了祖宗的脸面。暴毙而亡总好过一纸休书,既顾全了凉王的脸面,又保了融儿的体面。我们的儿子都不必为这么个贱人犯愁了,妹妹以为呢?”

    王太妃强挤一丝笑意,勉强点头:“姐姐所言……甚是。”

    天粉粉亮,念邺寺山门,小沙弥丢开扫帚,欢天喜地迎了出去:“明曦师叔,您怎么来了?是找住持大师的?不巧,阳平公府大丧,住持大师被请去雍州了。”

    “哦,无碍,我就是……”明曦尴尬地递过背上的包袱,“想来看看你们,一些斋果斋饭,拿去和师兄弟们分了吧。”

    “唉——”小沙弥嘿嘿傻笑,接过包袱一溜烟地跑上山门。

    早课时分,僧侣们齐聚佛堂诵经。明曦悄无声息地溜入后院,左顾右盼地猫进了净空的禅房,蹑手蹑脚,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他悻然地掩好房门,又猫进了罗汉堂,翻遍五百尊罗汉,连香炉角落都未放过,还是一无所获。

    除了正殿诵经的佛堂,明曦几乎掘地三尺翻遍了所有角落。直耗到晌午过后,他才逮着机会溜入正殿,趁着僧侣们午斋的档口,又翻寻起来。

    “眀曦师叔。”

    嘭——香炉滑落,闷声摔落地砖,扬起一片香灰。

    小沙弥如临大祸,赶忙奔过来,一把扑在地上,捧着香灰拂进香炉。眀曦铁青着脸,手忙脚乱地帮手。

    瞅着摔缺一角的香炉,二人愁容满面。

    “我见香炉蒙了尘,才……”眀曦红着脸扯谎,到底圆不下去。

    “不碍事。”小沙弥振了振,反倒安慰起眀曦来,“回头,我向住持大师告罪。”

    “别,千万别——”眀曦惊慌,半晌,顺了顺面色,尴尬道,“住持大师素来爱护寺中一草一木。这样,我立马回京师请人打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住持大师那儿,千万说不得。”

    “这……”

    瞅着小沙弥犯难,眀曦捉急地揪住他的肩:“这不是打诳语,只是……”他接不下去,小沙弥倒开窍般挠了挠头:“好,我懂,与其徒增伤悲,倒不如知者不言。”

    眀曦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小沙弥的肩。

    入夜,苻雅望穿秋水地杵在府门里侧,好不容易候到丈夫的马车,顾不得便迎出了府。

    “阿雅,快进去吧。我都说不必等我。”

    苻雅不顾旁人地替丈夫接下斗篷,浅笑着:“闲着也是闲着,等等不碍事。我已吩咐厨房温着晚膳,饿了吧?”

    眀曦难掩愧色,牵强地笑着摇头。

    “你啊,最近是怎么了?时常出远门,一出短则一日,长则数日。是不是……”苻雅蹙眉,试探着问道,“遇上了什么难处?”

    “你多心了。我不过是云游惯了。”眀曦些许目光闪避,紧了紧步子,跨入了堂屋。

    “再这样下去,你曾云游落脚的寺庙怕是真都要踩遍了。”苻雅些许不悦,紧随着入了屋。

    眀曦回眸,很是难为情,却心虚地开不了口。这些日子,的确跑遍了昔日云游落脚的寺庙,能找的地儿几乎找遍了,却……

    “罢了,瞧我,竟发这等牢骚,真真不该。”苻雅振了振,挤出一丝笑意,扭头吩咐近侍,“愣着做什么?赶紧给驸马爷把饭菜端来。

    朝颜阁,见小草入殿,颜儿急切地弹了起来:“陛下呢?”

    小草嘟嘴摇头:“方和传话说陛下政务缠身,来不了。”

    这些日子腻乎地朝夕相对,竟让她生了错觉,他们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除了彼此,没有旁人。可,现实便是如此残酷,颜儿冷下脸,默默地坐了回去。

    “陛下昨夜也在承明殿,没去其他娘娘那儿。”话一出口,小草便自觉失言了。

    颜儿自嘲般低眸一笑:“你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想问问张宛凝的事。人没了,终究想为她做点什么。否则,终是良心难安。”

    小草挠着后脑勺,犹豫再三,终是细声窃语:“还有一事……皇后娘娘今日黄昏,搬回椒房殿了……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明日皇后娘娘将替未央宫赴雍州悼念阳平公夫人。”

    岂止是惊愕?颜儿抬起头,近乎僵在当下,半晌,才幽幽垂眸,落寞无比:“他对她们从来狠不下心肠,残害子嗣这般重罪居然……”她咽回了话,愈发落寞:“想来……当日虏亲,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还有……”瞧主子的模样,小草真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说!何事?”

    “奴婢听说,王太妃说千金公主命理与苻家祖坟不合,故而不入葬皇陵。”

    震惊之余尽是悲凉,颜儿居然感到兔死狐悲的伤怀,张宛凝暴毙原就蹊跷,如此看来必有隐情。她为何命丧黄泉?身份暴露?当这个念头窜入脑,她只觉天崩塌般目眩。自古,细作鲜有善终,身首异处者众矣,一旦身份暴露,能留其全尸已是天大的恩典。张宛凝纵然有假,好歹亦是和亲的公主,说死便死了。除了未央宫,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儿……

    颜儿力不可支般屈肘伏在了案上,她懊悔,她怎就如此掉以轻心,想当然觉得未央宫有他,她便是安全的。她怎就忘了,除了月影宫,她还得提防着他,若底细暴露,头一个要杀她的,恐怕不是司马復,而是……眼眶酸涩生疼,她不敢再想,却阻不住如潮的思绪,昨夜他就没来,今夜也不会来,他不来可是察觉了什么?张宛凝说了什么?

    “公主?”小草攀着她的手晃了晃。

    颜儿回了神,依旧脸色苍白:“去,准备一下,明早去蔽月居。”

    承明殿,宫灯灼灼,苻坚不耐地别过脸去,避开了晃眼的烛光。

    “多谢陛下隆恩,臣妾一定痛改前非。”苟曼青恭顺地福了福,娇弱得近乎弱不禁风。

    “不必谢孤,要谢去谢母后。”苻坚冰若冰霜,更透着一股子厌倦,回了眸,语气却愈发冷,“孤从未原谅过你。你若安分守己,看在母后份上,孤允你住在椒房殿。若是……”他起了身,别过脸,迈开了步:“你知孤的脾性。”

    苟曼青泪眼汪汪地瞅着那抹背影,半晌,才失魂般出了殿:“备辇,我要去寿安殿谢恩。”

    “谢恩就不必了。”苟太后同样冷若冰霜,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若不是你爹三番五次入宫,苦苦哀求哀家,哀家饶不过你。”

    苟曼青咬咬唇,福了福:“多谢姑母,臣妾当真知错了。”

    “知错,恐怕也晚了。”苟太后终于抬了睑,“哀家不妨告诉你,坚儿之所以应了哀家,并非念及结发旧情,而是……”她顿了顿,紧紧盯住儿媳,加重了语气:“朝颜阁遇了麻烦,他要哀家出手护她,一场……交易罢了。”

    苟曼青面色一绷,噙着泪抬了眸。

    “你啊……”苟太后失望地摇头,“哀家之所以实情相告,不过想你认清形势。椒房殿虚空,四妃自然咬住朝颜阁不放。你一回来,这形势便不同了。坚儿想你做什么,哀家望你知晓。不管乐不乐意,唯有顺了丈夫的意,自己的小算盘才打得响。你懂吗?”

    苟曼青紧了紧牙关,泪滚落那刻,闷闷地点了点头。

    “你好自为之吧。哀家生的儿子,哀家清楚。你若安守本分,假以时日啊,何愁坚冰不融?若你铁了心与丈夫对着来……”苟太后起身踱了几步,回了头,“你家小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

    苟曼青猛地抬眸,岂止震惊神伤。

    “苟家的女儿不止你这么一个!”苟太后甩下残忍一句,便幽幽踱进了内室。

    谯楼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一抹黑影背立着,好不骇人。

    “奴才盘问过赐酒的婆子,太后娘娘说的不假。阳平公夫人灌酒前,的确一个劲嚷着要见贵妃娘娘,又嚷着说她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以换她一命。婆子只当她求生心切,信口开河,不曾理会她。”

    “有……几人听见了?”

    “就那赐酒的婆子。陛下放心,她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必然会守口如瓶的。”

    翌日清晨,蔽月居,颜儿支开小草去芸公主府给苻融送礼,道是慰藉他丧妻之情,实则……

    “桑儿,出了何事?为何要我领着若海回晋国?”

    “舅舅,我怕是错了。”颜儿攀住冷风的胳膊,却是瞥一眼凉亭之外的莫公公,“她是我们手上唯一的筹码。我却把她带来秦国,在这儿,即便没有月影宫,我怕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左右。”

    “你……”冷风似觉察一二,反手揪住她,“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走!”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