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一身白色的交襟袍子,唯有外罩的青色纱袍浓淡不同,一看便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咳,卫师兄,这么一路下来,你都不说句话么?”
卫师兄梗着脖子,仿佛不太敢低头看她:“呃,宛白……时间紧迫,我们快点赶路。”
叫宛白的姑娘有些生气,顿在原地,拉下脸来,鼓了鼓腮帮。但看见前面卫师兄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蹦蹦跳跳地跟上去:“卫师兄,若是那个拿了丹青卷的人,是个微生潭那般的大魔头,我们可怎么办?”
卫师兄想了想,认真道:“若真是微生潭,我便画符封住他一阵,拖延时间,你趁机回师门报信。”
“报什么信啊,”宛白有些着急,“你忘了五十年前的事了么?微生潭冲入画阁,几乎杀光了我们的师兄师姐,还将师父打成重伤,门派法宝丹青卷也不知所终。师父他……也根本打不过微生潭。”
“宛白,你不能这么说师父,”卫师兄喝止她,又温和下语气,“这些都是小师叔招惹来的祸端,师父不过是为他善后。师父当年虽然受了重伤,但大魔头微生潭也好不到哪里。若非画阁遭此变故,你我也不会得到进入画阁的机会,更不可能通过重重甄选,成为师父座下弟子。”
“我知道了。”宛白垂头,走上泥泞小路,“我们快要到了吧?”
旁边农田里有个老农正在劳作,卫师兄想了想,上前问道:“老伯,不晓得你在这里,可曾看见附近有七彩光芒散出?”
“原来不是老头我老眼昏花啊,的确有,大概就在东南方向不远,景永安家附近。”
“景永安?”卫师兄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还未说出后话,一旁的宛白便拉了拉他的袖子,朝老农甜甜笑道:“承蒙老伯指点。我们途经此地,看见有异彩,想走近些看看。”
这老农正是福伯,因了这张乌鸦嘴,平日里少有人敢同他说话,宛白嘴甜,他更是欢喜得不得了,连连点头,忍不住叮嘱:“姑娘小心,前面有个……”他说了一半,连连拍打自己的嘴,“总之呀,你们路上走慢点。”
“多谢老伯!”宛白说完,便和卫师兄匆匆离开。
两人刚走了不几步,宛白忽然将卫师兄从羊肠小道上拉到一边的草丛里,继续前行。
天刚下过雨,草叶上还留有不少雨滴,不过走了几步,鞋袜便已经湿透。在早春的天气里,还微微透着一丝丝凉意。
卫师兄不由得奇怪道:“宛白,你这是做什么?”
宛白肃然:“卫师兄,你看刚刚那个老农,说话遮遮掩掩,说一半留一半,前面必然有什么陷阱。”
卫师兄寻摸了一下,觉得她言之有理,便随着她踏踏实实地从草地里穿过去。
不多时,两人便寻到了景永安家。只见正门后窗都敞着,屋里书籍落了一地,一片狼藉,十分奇怪。
“看来就是这里了。”卫师兄俯身看了看地上散乱的纸张,“这里有好几本朱圣人出的书,看来屋子的主人是个准备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读书人素来敬惜字纸,若非有事发生,不可能将这些书籍簿本随意扔在地上。”
“卫师兄,你看这个。”宛白拿起一本画册,上面画着许多妖兽鬼怪,“这本画册画的是山海经上的异兽,和丹青卷上的有几分相似,我猜,这个读书人八成是个酷爱志怪典籍的,看见了丹青卷上的异兽,机缘巧合下,才将丹青卷带了回来。”
“很有可能。我听师父说,守护丹青卷的夏忘歌也被封入丹青卷。莫非她也一并被这个叫景永安的读书人带了回来?可我听师父说过,夏忘歌十分暴戾,才镇得住丹青卷中的诸多妖魔。”
宛白脸色凝重:“这可麻烦了。七彩光芒便是封印解开的征兆,夏忘歌定然已经苏醒。她看见丹青卷被人乱动,很有可能……”她又环视了一圈凌乱的房间,慎重下了结论,“很有可能,她会杀了这个叫做景永安读书人。”
卫师兄叹了口气:“这里没有一滴血,也有可能是夏忘歌觉得在此处动手不便,将景永安带走解决了。但愿他还活着。”
“不论如何,我们得快些找到夏忘歌才行。”卫师兄说罢拿出一个罗盘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方才就见你拿出来看?”
“这是师父给我的丹青引,可以凭此找到丹青卷的方位。只是……丹青引时常失灵,只能偶尔用一用,找个大概的方向。”
宛白有些惋惜:“找到了夏忘歌,我们估计就能找到景永安的尸骨了。造次横祸,真是个可怜人。”
师兄妹二人口中已经死去的景永安,此时正走在西竺城大街上,重重打了一串喷嚏。
夏忘歌看了看他被撕开的前襟,好整以暇道:“你们这些读书人顶什么用?衣服就破了这么点口子,就感冒了么?”语毕,她不知脑补了些什么情节,恶趣味地笑了笑。
景永安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忙不迭溜进一家布店。
布店店主兼做裁缝,正在理一件浅绿色的男装,似乎刚刚做好。
“这位店家,不晓得有没有成衣可卖?”景永安作了个揖。
店主见他衣衫十分邋遢,又一直拿眼瞟自己手里的衣服,连忙拿了尺子将衣服压住,道:“没有没有,这件是人家订好的,你穿了不合身。若是不着急,可以定做。”
“啧啧啧,这么大的店竟然没有成衣。”夏忘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随手从架子上扯了块布下来,“店家,不知道你做件衣服要多长时间?”
“也就三五日罢。”店主见她言行粗鲁,心疼自己的布,不好发作,有些不高兴地搪塞了一句。
“你用什么裁布,要这么久?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夏忘歌微微偏头,一把从背后拔出沾满猪血的长刀,一脸诚恳,“用这个会不会快一点?”
店家怕是从未见过此等凶器,大喊一声:“杀人了!抢劫了!”当即落荒而逃。
夏忘歌看了看景永安,有些莫名其妙:“有这么吓人?”
景永安小心点了点头。
“不管他,”夏忘歌将手里的布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把柜台上的那件男衣扯了过来,带落一地杂七碎八的东西,“你赶紧把这个换上,我们还要去找那只青蓝色的魑。”
景永安只得脱下外袍,正要穿上新衣,忽然想起什么,望向正垂着手,用长袖掩住钱袋的夏忘歌:“你不给钱吗?”
夏忘歌讶然:“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我为什么要掏钱给你买衣服?”
景永安憋红了脸:“话虽如此……”
“好了好了,边走边穿。”
夏忘歌不耐烦地抬步往外走,景永安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愣是冲过去拦到了她面前。
“夏姑娘,唯有大奸大恶之人,才能做出此等吃喝卡拿之事。正所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你今日买衣服不掏银子,明日……”
夏忘歌惊讶地看着他的嘴皮子飞快地舞动,仿佛比她的刀舞得还快,不禁有些叹服,从钱袋子里摸出了六文钱塞给他,犹豫一下,又夺回一个:“没有下次了。”
“好,多谢夏姑娘。”景永安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将钱工工整整码在柜台上,觉得有些少了,不大好意思,又俯身将地上散乱的东西一一拾回桌面,这才赶上早已走远的夏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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