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松开手，干咳了两声。
檀宛白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有些局促，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强撑着继续说道：“师兄，我倒是觉得，夜晴这样是值得的。人有七情六欲才落得圆满，你难道就不想……”
“宛白！”卫嘉石匆忙打断了她。
檀宛白咬紧了嘴唇，没有再说什么，却下定决心似的，伸手，主动抓住了卫嘉石的手，尔后抬眼，一脸平静地看着卫嘉石。
卫嘉石颤了颤，手一直保持着僵直的姿势，没有反握住檀宛白的手，也没有甩开。
“如果你担心画阁的规矩，若东窗事发，我将一人承担；如果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檀宛白这个人，请你现在告诉我……”
她话音刚落，卫嘉石匆匆从她的掌心抽离出手指。
檀宛白怔了一下，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背。
卫嘉石肃然道：“宛白，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檀宛白微微倒抽了一口气，竟然落下泪来。
卫嘉石有些慌张，战战兢兢抬手去给她抹眼泪，一边奇怪道：“刚刚你都不哭，怎么现在反而哭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那边景永安正揽着夏忘歌，两人形容亲昵了许多，只是两人的脸上神色都是淡淡的。
夏忘歌看了景永安一眼，冷笑道：“若是你那一剑没有破开迷雾，你当如何？永世都不要出来么？”
景永安淡淡反问：“若是我那一剑没有破开迷雾，你不也要被吞噬进去？”
“我是我，你是你，有什么干系。”
夏忘歌话音刚落，景永安忽而在她唇畔落下一吻。
“你当时和我在一处，如果我被迷雾吞噬，你也会被吞噬。不管在哪里，我们终归都是在一起的，自然没有什么干系。”
夏忘歌怔了一下，丹青生的话语刹那间涌上脑海。
景永安是丹青生的转世，是她后半生的缘分。可她本来嫁的人是丹青生，应该和丹青生厮守才是，丹青生也是为了救她才献出了生命，她……
想到这里，夏忘歌抬手，推开了景永安。
景永安也不勉强，站定后，镇定问道：“你不喜欢我？”
夏忘歌迟疑了一下，抬手去抹景永安手中的天禄剑，想将上头的血迹擦掉，让景永安变回原先的性子，却被景永安一下躲开。
“我虽然仗了天禄，性子不似从前，却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你只消得回答我便是。”
夏忘歌冷冷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下一瞬，她被景永安扼住脖子，抵在岩壁上头。
“我刚刚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如果你喜欢我，我便留你一命，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就杀了你。”
夏忘歌有些恼怒，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景永安。不得不承认，天禄剑的功效实在是太厉害了。
而景永安虽然卡着她的脖颈，却没有用力，只是将她束缚在岩壁上，不得动弹罢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末了，夏忘歌拗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道：“好，我喜欢你就是了。”
景永安这才松开手，展臂揽住夏忘歌肩头。
夏忘歌趁他不备，飞快擦去了他肩上的血迹。
天禄剑忽而化成了小男孩的模样，而景永安的手臂还大咧咧地搁在夏忘歌肩头。
天禄一睁眼，便见到了这样的场景，颇感失望地捂起了眼睛，感慨道：“太有伤风化了！而且你们都不害臊。”
景永安脸上“腾”地红了，“啊”了一声，急忙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
夏忘歌冷笑道：“怎么，知道害羞了？还以为你占老娘的便宜没够呢。”
“刚刚那个……不是我！”景永安仓惶解释，却见到夏忘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不好，又描黑了几句，气得夏忘歌反手要拔出金脂棠，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翩飞了过来，夏忘歌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小心点，这是夜晴豢养的魉，切莫被他给咬了。”
景永安听了也有些紧张，抓紧了天禄的手，注意躲避那蝴蝶。
那蓝蝶像是没有看到这群人，一路朝着那蓝色的迷障去了，不多时，便融了进去。
檀宛白见了，感叹道：“这只叫做蓝情的魉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竟然肯放弃自由，追随着自己的主人而去。”
夏忘歌听了她的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径直绕过众人离开了。
景永安连忙跟在夏忘歌身后，犹豫了良久，才闷闷道：“忘歌，你要是不开心，可以同我说的。”
夏忘歌回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顿了顿，才冷笑一声，反问道：“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丹青生他……”
夏忘歌匆匆打断他的话，语调有些尖利。
“丹青生与我无关。”
景永安黯然道：“其实你和丹青生的事情，我听他提起过。他是你原来的夫君，然后……他喜欢了旁的女子，才会弃你不顾。”
夏忘歌微微有些错愕，怔了怔，才轻笑着喃喃道：“他是这么同你说的？”
景永安虔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若是因为想起往事而伤情，大可不必。你要想，如果不是丹青生背叛了你，你我也不会相遇。忘歌，我可不像丹青生，我认定了谁，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
夏忘歌哧地一笑，道：“你认定了谁？”
景永安脸上蹭地一热，发烧一般红得滴血。
夏忘歌抬头望了一眼断崖上空的朗朗青天，出神笑道：“丹青生此生都想保世间太平，又让魑魅魍魉有一个好去处。我走他未完的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夜晴是为他殉情了，但我并不嫉妒。死生不过一念之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我预备要完成的事，夜晴未必能完成。”
景永安诚恳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夏忘歌目光流转，忽然抬起手臂，勒住景永安的脖子，威胁道：“你难不成想和我一起收伏魑魅魍魉，保世间太平？”
景永安惊慌之下，也只有匆匆说道：“那是自然。”
夏忘歌满意地大笑起来，后头天禄、檀宛白和卫嘉石也跟了上来。
夏忘歌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笑着去问檀宛白。
“你们不是要回画阁报信吗？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师兄妹怔了一下，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唯独景永安有些担心，凑在夏忘歌身旁，耳语道：“忘歌，你可不能大闹画阁啊。丹青生已经亡故，算是你先夫，而且那里好说歹说，也是我大哥和小白的门派，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夏忘歌瞥了他一眼，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没有讲话。
浮戏君自打方才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几人身后，离他们极远，此时远远落在后头，正站在树后，见着几个人果然往画阁的方向去了，当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扔出一只黑黄的枯叶蝶。
那枯叶蝶便飘飘转转朝着西边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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