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乞娘，却是已经趁机溜走了。
本大侠看着狗蛋儿疼得吱哇乱叫的模样，暗暗的咬了咬牙，心想，活该！谁让你个傻小子傻乎乎的管人家的闲事儿。结果人家倒好，跑得无影无踪。
本大侠的恨铁不成钢，在狗蛋儿的眼里，他对于乞娘，却是痴心一片。
恨得本大侠甚至想着大耳刮子抽他。
“你说说，你救了人，人家连管你都没管你，自己倒一溜烟儿跑了，你说你是不傻？！”
狗蛋儿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
本大侠看着他这副傻的都能给卖了的模样，气的太阳穴都突突生疼。
狗蛋儿却依旧站在小丫头片子那儿。“师父！她一个女孩子家，碰到这种事情，肯定很害怕，逃走是很正常的！”
本大侠冷哼一声：“她是一般的女孩子吗？她是李家那边的人！估计都是李家给从小养到大的！她还能怕这种事情？！放屁！要是没有衙门那帮捕快碰巧经过，你他娘的都能被人给揍死信不信！”
狗蛋儿沉默不吭声了。
本大侠气的老脸涨红，怒拍了一把桌子，扬长而去。
天枢在门口看见本大侠这副德行，叹了口气，道：“刀兄，孩子嘛，情窦初开不管不顾的，这个很正常，你应该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别等着回来他反而逆反，跟你置气。”
本大侠叹了口粗气，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都知道是这个理儿，可是你看，这傻孩子做的是什么事儿？！要是我这个当师傅的再不管他，他迟早能被那个小丫头片子给玩儿死！”
天枢无奈的摇了摇头：“刀兄，你呀你呀。”
再细致的，他却又不说了。
总之本大侠十分生气，连带着冷落了狗蛋儿好几天，这几天，全都是我娘他们帮忙照看的，我大娘二娘在狗蛋儿处照顾完了之后，就回来骂我：“你个臭小子！蛋儿本来都被伤成那样了，你还说他！”
本大侠梗着脖子哼哼两声：“让那臭小子自己拙！活该！”
我大娘我二娘是深知我是个什么脾气鼎性的，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一个劲儿骂我。
骂的本大侠心里十足的不畅快。
不畅快就要喝酒。
说起来喝酒，有一个人，我是最喜欢的。
那就是长夜。
本大侠要拉他去喝花酒，可是他却死活不干，连连摇头，反而倒像个大姑娘似得。
本大侠犟不过他，只能跟他俩凑凑和和的在他们家喝着。
喝个差不多的时候，长夜抬了抬头，问本大侠道：“赵兄……可曾有喜欢的……姑娘？”
本大侠摇头晃脑的道：“没有！你咋的了？难不成，连你也要给哥哥介绍一个？”
长夜连连摇头。
而后斟酌着，顿了顿，好半天，这才开口：“我看赵兄……新近很少去青楼了。”
说起青楼，本大侠耸了耸肩头：“这两天不是太有兴致，这软香如玉的美人，见识的多了，难免她也厌倦。”
听见本大侠这么说，长夜咽了口吐沫，眼神儿湿漉漉的，定定的看着本大侠，问道：“那赵兄……可曾去过楚馆？”
楚馆就是所谓小倌儿馆，本大侠江南之行尚且还记忆犹新，闻言连忙摆手，面目扭曲的道：“你快别提了，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他也到底是个带把的爷们啊！你赵兄我可不行，嫌恶心。”
本大侠抬头看了一眼长夜，感觉他的目光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他顿了顿，脸色有点儿苍白，而后勉强的笑道：“那倘若……他要是没有那个……把儿呢？”
本大侠喝的晕晕乎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闻言，皱了皱眉头，支吾道：“没有把儿？男人能没有把儿？那没有把儿的男人……不是太监么？”
本大侠没有见到的，是长夜的脸上的血色，登时褪了个一干二净。
本大侠很多年之后，再度想起这个夜晚，自己也是长叹一声，不得不感慨，命运弄人。
因为这一晚，我没听懂他的话。
其实，就算本大侠听懂了他的话，后来，也终究会陷入两难的处境。
本大侠这辈子对不起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便是他。
那一天晚上，本大侠披星戴月而归，醉眼惺忪的当口，看见了莫白首的门口，佝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凉风吹的本大侠一个哆嗦，清醒了不少。
所以本大侠脑子一点儿都没迷糊的看见了门口缩着的那个小孩儿。
乞娘。
本大侠装作不闻不见的从她的面前经过，却被她给小声的喊了住。
“赵大侠！”
本大侠瞥了她一眼，脸上也没个好神色：“干什么？”
小丫头片子还是用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本大侠，而后可怜兮兮的道：“那位小哥哥的伤，好了些吗？有没有大碍？”
本大侠越看她这副模样，就越觉得假惺惺的很：“你一个李家的人，能不会点儿武功？当时你怎么不冲上去把那几个人给打跑了？现在倒开始关心你那小哥哥有没有事儿了。”
小丫头片子闻言不说话了，良久之后，这才唯唯诺诺的道：“赵大侠，我错了。我应该冲上去的……可是……家里的主人命令我不要惹是生非……我要是再办不好的话……他们……就要杀了我。”
说着，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眼圈儿都红了：“我……我害怕……”
本大侠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两眼，这才道：“你放心吧，他没事儿。不过以后都别过来了，你跟狗蛋儿，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
小丫头闻言，怔怔的看着本大侠，良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本大侠看见低下头去的小丫头片子，啪唧的掉了两滴眼泪。
本大侠进了莫白首。
天枢正好下来起夜，看见本大侠脸色不快，笑了笑：“怎么了？喝了顿酒反而越喝心情越不好了？”
本大侠叹了口气：“孩子们的事情，烦心啊。”
天枢偏头看了一眼没关的紧的大门，挑了挑眉毛，顿时了悟。
“刀兄这也是一副当老爹的心态了？”
本大侠无奈的叹了口气：“咱能不能别打趣。”
天枢说本大侠是老爹，这话却是妥妥的对了。
本大侠就是老爹心理。
本大侠上了楼，隔着门口看了一眼狗蛋儿，摇了摇头，然后回了屋。
狗蛋儿小孩儿，伤好的快，没出几天，就能下地了。
本大侠给他买了一堆好吃的，各种肉，孩子这两天没下床，都胖了好几斤，脸都圆乎了。
可是本大侠看着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狗蛋儿不高兴什么，本大侠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因为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片子经那天晚上来过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本大侠见狗蛋儿这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心里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滋味，就是不好受，但是本大侠就算不好受，心里也明白。
这俩孩子，注定不是一个路子的。
他俩搭不上弦儿去。
小丫头片子很可能随时都会死，甚至她连个自由都没有。
而狗蛋儿，一心只想要一个安定的生活，他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是个平常人家的温顺的女孩子，全心全意能够为他奉献的女孩子。
而不是这种能在他背后插了他一刀，还问他疼不疼的那种。
本大侠本以为狗蛋儿这件事情，也就差不多画上句号了，就这么回事儿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还没完。
自从狗蛋儿好了之后，本大侠就很少让他出去买菜了。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又再碰见那小丫头片子。
但是这一天，我大娘二娘在厨房里头帮厨，没人出去买菜，于是就打发百无聊赖的本大侠和同样在那儿发着呆的狗蛋儿一起出门去买菜回来。
然后在同样的南市菜市口，本大侠和狗蛋儿，又撞上了站在菜市口北边入口那儿等待的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看起来似乎像是被什么人给打过了一样，浑身遍体鳞伤的，而她站着的那个北边入口，就是本大侠和狗蛋儿打莫白首到菜市场的必经之路。
本大侠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肯定别有用心。
肯定是特意在这儿等着狗蛋儿来的。
本大侠一见她，拉着狗蛋儿就要往回走。
但是本大侠见到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本大侠和狗蛋儿，于是连忙喊道：“小哥哥！”
狗蛋儿一听见她这句怯生生的小哥哥，手就一个哆嗦，他抿了抿嘴唇，而后，不走了。
本大侠拖了两把，都没拖动。
他看着本大侠，目光有些复杂的，道：“师父……”
本大侠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赶紧跟我走！”
可是狗蛋儿偏偏不走，不仅不走，态度还十分坚决的道：“师父，我不走。”
本大侠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好！你不走！你不走你想着干什么？”
狗蛋儿梗着脖子看了一眼本大侠，而后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丫头：“师父！我……我喜欢她。”
本大侠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本大侠不仅太阳穴突突了，连脑瓜仁都疼。
这话明显小丫头也听见了，她愣愣的看着狗蛋儿，一脸的不敢相信。
而这不敢相信之后，便就是狂喜。
她估计是想笑来的，但是没笑的出来，一低头，啪唧，眼泪就掉了下来。
本大侠皱着眉头看着回头望向小丫头的狗蛋儿，心里百感交集，五味陈杂，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就是一声喟叹。
孩子到底是大了啊，短短半年多的光景。
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大人了。
不是当初本大侠说啥，就在屁股后头脆生生的应好的臭小子了。
原来，男孩儿的长大，真的，几天都能长起来。
本大侠眼里发酸。
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容不得本大侠考虑，却又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群人。
能有六七个，各个邋里邋遢，比天玄地方阁的天璇都邋遢。
手里头拿着什么的都有，刀，棍儿，还有一些个乱七八糟本大侠都叫不上名字的兵器。
本大侠乍一看这些人，就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帮人不是冲我们来的。
本大侠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乞丐。
但是看着这帮人的眼神，本大侠当即一拍大腿。
这帮人是来找小丫头算账的！
果不其然，为首的一个流里流气感觉站都站不稳的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丫头，不屑的轻嗤了口气儿道：“瞧瞧！瞧瞧！这就是把那哥仨堵在角落里，给揍得爹妈都不认识，还断了手脚的小丫头！娘了个，这不就是一根儿豆芽菜嘛！”
说着，一伙儿人就都跟着笑了。
本大侠皱着眉头把狗蛋儿给护在身后，但是狗蛋儿不依不饶，挣脱了本大侠的桎梏，就在原地站着。
小丫头看着他们几个，目光里头泛出了一丝丝的冷气来，轻嗤了一口气，道：“我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那几个人看小丫头的气势一瞬间就变了，有点儿吓了一跳，但是一看自己，七八个大男人呢，手里都拿着家伙，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
那为首的那棍子指了指小丫头，流里流气的笑道：“小丫头！爷还告诉你，我们可是长安丐帮的人！你可知道得罪丐帮，是个什么下场吧？”
本大侠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大哥们，你们长点儿心好嘛？这孩子可是李家的人。
你们可知道，得罪李家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不过本大侠没说，这话又不能随便乱说。
再说，李家养出来的孩子，就算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那也不能小瞧了她。
果然，小丫头根本就没把这帮人看在眼里，大有那种你来一个我打一个，你来两个我揍一双的架势。
本大侠顿时就对这小丫头有了点儿好感。
不错不错，这气势确实也不是一般人的气势！
本大侠正赞叹着，那帮人就已经出了手。
狗蛋儿要上去帮忙，让本大侠给拦着了：“不用去，你想想，她都能把那仨人给打的断腿断胳膊，这区区几个丐帮弟子，肯定不在话下。顺便，你师傅我也想看看，这李家培养出来的孩子，究竟有多厉害？！”
狗蛋儿却有些看不下去，他咬着牙关，看了两眼。虽然小丫头还在上风，但是他却仍旧害怕。
毕竟，对方的人太多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很有可能，刀子都能砍到他的身上啊。
他亲眼目睹了天玄地方阁飘渺飞仙的伤痕，如今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其实……这也是本大侠的失误。
本大侠几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就看见狗蛋儿操起旁边摊儿的木头棍子迎了上去。
而等本大侠大叫不好，拔刀冲上去的时候。
一个明晃晃的刀光呼啸而来，闪过本大侠的眼中，接着，入目便尽是血一般的鲜红！
本大侠眼睛都红了，拔出了烛九阴，杀光了那八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不留活口。
因为本大侠看见……
狗蛋儿的那半边身子上，已然没有了胳膊！
本大侠当时脑子里头全都是懵的，眼前甚至都是一片黑的，泛着金星，脑中一片轰鸣。
本大侠甚至都记不起自己自己是如何抱着狗蛋儿，跑回莫白首的。
只记得妙手神医大惊失色的接过狗蛋儿，给他包扎，本大侠看着自己的手，全是血。
全是狗蛋儿的血啊。
狗蛋儿疼得直哼哼。
本大侠握住他的那只手，哗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止都止不住。
因为狗蛋儿说了一句：“师父，您放心，我不疼。”
本大侠紧紧的攥着狗蛋儿的那只手，哭的都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了。
后来，是我大娘和我二娘冲下来，把我给拉到旁边去，小丫头抖着身子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本大侠浑身冒起了一层接着一层的冷汗，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没看好孩子，我该去帮忙的。”
我该去帮忙的。
我要是前去搭把手，狗蛋儿的那条胳膊，就不可能没了的！
本大侠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一晚上没有合眼，坐在狗蛋儿那房里的凳子上，看着脸色苍白的狗蛋儿，看了一宿。
本大侠的手，都哆嗦了。
这还是自从我师父惠真人死之后，本大侠这辈子第二回哭。
我师父死的时候，我更多的是不舍。
而狗蛋儿的胳膊断了，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愧疚。
本大侠自很多年后，每每见到狗蛋儿，心里都是十分愧疚。
虽说他依旧如此待我，依旧笑呵呵的叫我师父。
但是本大侠心里的这道坎儿，至始至终，都没有过得去。
本大侠在狗蛋儿的屋里坐了一宿，小丫头就在莫白首的门外站了一宿，还是第二天早上莫白首的老鸨妈妈出去开门的时候，看见了她。
都冻得嘴唇发白，脸色发青。
老鸨妈妈赶紧给她弄到楼里，一摸她的身上，都冰凉一片。
本大侠出去如厕，看见了小丫头。
小丫头看着本大侠，眼泪儿啪唧啪唧的掉：“对不起赵大侠。都是我的错……小哥哥，小哥哥要是没有我，不能断了这一条胳膊。”
本大侠此时没有心情跟她辩论对错，本大侠只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该做出个选择了，你要是继续跟着李家混，那你就别过来，也别去他能看见的任何地方！”
等本大侠上完茅房回来，小丫头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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